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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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沈家过去的秘事,京城里除了皇帝、胡四海与章家,再无人知道详情,冷不防都被明鸾当着众人的面揭开,沈昭容也无措起来。但胡四海在场,她又没有底气指责明鸾说谎。除了吱唔,她也说不出什么来了。落在旁观者眼中,这就成了她心虚的证据,越发相信明鸾所言都是实情。不一会儿,便有附近当差的宫人闻讯赶来看起了热闹。暗下窃窃私语。胡四海见了。虽想训斥几句,只是见沈昭容吃鳖。也乐得她丢脸,便不去理会,渐渐的。人就围得越发多了。

沈昭容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又羞又恼,转身就要走。这回却是众宫人们不肯放了,她们都收到了胡四海的暗示。挡在她跟前。沈昭容伸手就要推开她们,却被明鸾拽住了手臂拉回去:“你跑什么?你有脸污蔑别人。就没胆子听我说你家做过的好事吗?!”沈昭容已经哭出来了,拼命挣扎:“放开我!让我走!”可惜她力气没有明鸾大,也不过是穷挣扎罢了。

围观的那群夫人小姐里头,那位最美貌的少女不知是不是受了旁人的窜唆,大着胆子说话了:“章三姑娘,听说沈姑娘在岭南是许过不止一户人家的,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明鸾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这事儿说来我也闹不清楚。听闻皇上与沈家人在东莞时,是以沈家儿子的身份度日的,也不知道沈家人是怎么给儿子女儿订了亲事,不过前诸暨伯李家却有婚书为证,证明沈家离开东莞前,已把女儿许给了李家的儿子。只是不知道,沈家这是与皇上有约在先,还当着皇上的面把女儿另许,还是他家明知道自己与李家有约,还把女儿许给了皇上呢?”

不论是哪一种,都是欺君,而且婚约也不成立了。胡四海闻言顿时眼中一亮,直觉这是为自家皇上解围的好理由,忙道:“皇上并不知道沈李两家订亲之事,听说时还吃了一惊呢!”

“这就是了。”明鸾笑着再次抓住了沈昭容,方才一时没留意,差点儿叫她挣脱开“原来沈家这么早就毁约了,后来燕王派人来接皇上时,他家还哭着喊着让皇上不要忘了婚约呢。明知道有可能暴露皇上行踪,还非得全家跟着皇上离开,后来是皇上金口许诺不会背约,他们才放了手。可后来,一有消息传来说皇上可能遇到了不测…”

沈昭容哭着打断了她的话:“那是你外祖陈家故意传递的假消息!故意害我们误会的!”

明鸾啐她道:“陈家知道什么?不过是伙计随口提起了李家沉船的事儿。我们家还半信半疑,要托人去打听呢,是你们嚷着皇上一定出事了!那日你还在我面前哭,说你姑母父亲如何狠心,要你为皇上守望门寡,你如何不甘心,没几天就听说你跑去柳家做丫环了!你做丫环就做丫环吧,你父母却成天跟人说柳夫人与柳少爷如何喜欢你,要娶你做他家媳妇,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我们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可笑的是柳家自个儿却不知道,还特地跑来找我二伯商议婚事,要为他家儿子求娶我二姐呢!”

沈昭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瘫倒在地了。明鸾却仍旧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不让她有任何机会逃脱:“你知道自己想嫁人家柳少爷的打算落了空,还不死心,跑到柳太太面前说我二姐早已有了人家,坏我二姐的名声,害得两家议亲之事暂缓。还好人家没糊涂,把这事儿跟我们家说了,我二伯娘气不过,跑去与你们理论,结果你娘就把她害死了!”

沈昭容哭道:“你胡说…她不是我娘杀的…”

“这都是你娘在德庆官衙里招供的,不信只管去翻档案!”明鸾随口驳了回去,冷哼道“那时候你们藏起了我二伯娘的尸体,谎称没见过她,哪怕有人证明曾看见她去了你们家,你们也只是不认,还把我二伯娘的鞋子丢到山边去,做出她坠崖的假象。只是这些如何瞒得了人?柳家容不得你,要赶你出来,你就跑到人家少爷的书房,见人吃醉了酒,就跑过去抱着人家,还喊了人来说少爷非礼了你…”

“你胡说!”

“这可是柳家人亲口跟我说的,由不得你不认!”明鸾得意地道“你当时连人都没看清楚,就嚷嚷说柳少爷非礼了你,后来发现抱错了人,那是柳大人投奔来的侄子,你又嫌人家没有功名家财不丰配不上你了。人家本不嫌弃,愿娶你为妻,你不但拒绝了,还写下文书保证说再不纠缠的!结果后来日子难过了,又变了卦,想尽办法勾引柳玦,让他为你神魂颠倒,不顾母亲叔叔的反对,坚持要娶你。这时候离皇上有可能出事的消息传来,还没几个月呢!谁也没说你一定要为皇上守寡,但你缓上几个月又怎的?偏这样心急,手段也难看。后来李家人跑来投奔时,你娘生怕柳玦知道你早与人有婚约,还杀了小姑子和外甥灭。!你别说这不是实情,若不是害怕真相败露,你娘杀人做什么?!”

沈昭容无言以对,满面挂着泪水,浑身发抖。

明鸾见状,却只觉得心里爽快得很:“还有物证呢,你娘杀人之后急着埋尸,衙门的人正好抓了个正着,她来不及销毁证据,李家人随身带的行李都落入官府手里,当中就有你父亲亲笔所写的婚书,上头还有他的指印呢!”

沈昭容脚一软,瘫倒在地,哭得象个泪人般,好不可怜。

明鸾只觉得胸中郁气散了大半,冷笑道:“你们一家子做的事,我们家都看着呢!从前只是不与你们计较。你若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不如咱们再把其他事再说一说?比如你爹娘被收监以后,你在德庆城是如何过活的?柳玦为你买了房子,你又是怎么与他相处的?”

【第四卷 宅门春】 第七十一章 冷淡

皇帝朱文至与皇后李氏收到风声赶来,就看见沈昭容哭得花容失色,脸上脂粉糊得一蹋糊涂,头发乱了,衣裳裙子也歪了,整个人坐倒在地,周围围了许多人,胡四海站在一边,明鸾则站在另一边,还有离得远些的陈氏、无凤等人,以及进宫晋见的诸位夫人小姐,都齐齐下拜见礼。

明鸾心情正好,便照着练习许久的礼节拜见了,还特地做得比平日更恭敬几分,但同时心里也生出几分担忧,生怕这皇帝习惯了耳根子软,见沈昭容哭得可怜,便又站在她那边。

沈昭容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正哭得惶惶之迹,一见皇帝来了,心里便先是一喜,然后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哭着喊着往皇帝扑了过去,只想着要向皇帝好好诉诉苦,告章明鸾一状,想来皇帝即便如今正恼着她,不愿意纳她为妃,也不会看着她被人欺负的。

只是她这冲过去的势头猛,却没防备皇帝身后转出个身材瘦小的太监来,闪电一般挡在他身前,大喊一声:“皇上小心刺客!”她没刹住身体,就撞在那太监身上,张开的双臂正好将对方抱了个满怀,还把人直撞翻在地,惊得周围的众人惊呼连连,那太监又惨叫出声,皇帝还没反应过来呢,皇后便先发话了:“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人扶起来!”

等沈昭容被扶起来时,她脸上已经红得象滴血一般了,只要想到自己居然当着皇帝的面抱了个太监,她就无地自容。

而那太监也是哀声连连,面上都青肿了一块,下巴又被沈昭容的头磕头了,咬伤了舌头,出了血,看起来好不凄惨。皇帝见了,倒有些感激他:“小张子,这不是刺客是朕的表妹,她鲁莽了,撞坏了你,伤得要紧么?”

小张子自然是感恩戴德地说:“奴婢无事谢皇上垂询,原是奴婢误会了,不过,皇上还当保重才是,若方才真是刺客,奴婢受点小伤事小,皇上龙体若有差迟,奴婢就该万死了!”

皇帝再次感念小张子的忠心忙让人扶了他下去又叫人传太医来为他诊治回头看一眼沈昭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疑惑表妹怎么一见自己就撞了过来?若不是有个小张子挡着,如今受伤的就是自己了!难道是因为自己不肯纳她入宫为妃,所以她就生了怨愁之心,又笃定自己绝不会问罪沈家,才这般有恃无恐么?

皇帝心生猜疑,却不知道沈昭容心里也是一片苦楚:皇上真是变了自己摔了跤,他却只是问那太监有事无事,却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莫非他真的对沈家没有了感恩之心?

无论皇帝与沈昭容各自有什么小心思,皇后还没忘了正事,她直接问明鸾:“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本宫听宫人回禀,说你与沈氏女在窖里吵起来了?”

明鸾正要回答,沈昭容那边便凄凄惨惨地发出一声哭喊,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她就开始期待皇帝先问自己,想着好歹要占个先机,不能叫章明鸾抢在头里。

但皇后没理会,只是盯着明鸾看,明鸾便将方才的经过都说了出来,一字一句都不曾删改,说完了,还指着周围众人道:“皇后娘娘若疑心我有哪一句话遗漏了,或是说错了,不妨问他们。”众人则齐声道:“不曾有错漏,经过就是如此。”

这下沈昭容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的,当着皇帝的面,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钻进去,又心生几分妄想,盼着皇帝不会相信,又或者是看在沈家的体面上,替自己把事情抹过去。

但皇帝却只是失望地看着她,沉默片刻才叹了口气:“沈姑娘这是何苦?你家过去做的事,朕都心里有数,有恩,朕就记着,有过,朕就当不知道,平日里处处为你们着想,衣食住行也都精心安排了。因你已到了婚嫁的年纪,又出了孝,还替你挑了一门最体面的亲事,对方是国公府的嫡长孙,才貌人品都是上上之选,性情也好,还一心求娶你为妻。姑娘还有什么不足?成天只是在朕面前胡闹。

若你只对朕胡闹也就罢了,如何还往亲戚家头上泼起脏水来?!章家对朕也有大恩,却从不求报答,回了京后就一直安安静静地过日子,朕心里是又惭愧又感激,你却不知好歹,想坏人家的好名声。如今当着众人的面,朕也没脸认你这个表妹了!”

沈昭容听他说一句,脸色就苍白一分,听到后来,已经再次哭成了个泪人儿:“皇上明察!我…我只是一时糊涂,因听说皇上要纳章明鸾为妃,才起了嫉妒之心,若非对皇上一片真心,也不能这样做啊!”

皇帝听了,却是大吃一惊:“这话却从何说起?朕从未想过要纳章家三表妹为妃,你休得在此胡言乱语,坏人名声,也坏了亲戚情份!”

沈昭容哪里肯信?哽咽道:“我方才在皇后殿内亲耳听见她对章明鸾说,要成了一家人的…”

皇后李氏一听,就知道方才与明鸾的谈话叫她听去了只字片语,误会了,便不慌不忙地对皇帝道:“本宫想着章三姑娘过几年就要成了皇上的弟媳妇,自然与我们是一家人,便打算与她好生亲近亲近,也不知沈姑娘是怎么听的,居然生出了这等误会。”

她这话一出,不但沈昭容,连在场众夫人小姐们都惊诧不已。这些人里也就只有寥寥数人听说过皇帝还有个亲弟弟,旁人哪里知道?都在想皇帝什么时候有了个兄弟,章明鸾还要嫁给他这兄弟?

沈昭容却是知道朱翰之的,当下悔恨之极。她清楚朱翰之与章家关系亲近,却从未想过以他的年纪,居然会想娶章明鸾为妻,若她早知道这件事,又怎会吃了这场乌龙醋,惹恼了章明鸾这个再世夜叉,把自家辛苦辛苦瞒下的底细都暴露出来呢?

看着皇帝的脸色发沉,她心里也慌了,跪行过去就要抱住他的腿哀求。可是刚刚才出了小张子那么一档子事,在旁侍候的宫人内侍们怎敢大意?一见她有动静就都防备上了,把她挡在离皇帝还有两丈远的地方。她只有哭着对皇帝说:“是我错了,求皇上恕罪!我只是…我只是误会了…可我对皇上是一片真心啊…”

皇帝并未理会,只是转向明鸾面带几分愧疚:“朕还跟怀安侯说,一定会把你照看好,没想到才说就打了嘴。还望表妹别见怪,都是朕的疏忽,让表妹受委屈了。”

皇帝才来时,还叫沈昭容表妹,后来听说了事情经过,就改叫她沈姑娘,如今反而称明鸾为表妹了,这亲疏远近是明明白白的。沈昭容一脸的心碎,明鸾在气顺之余,又添了几分忧心:皇帝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朱翰之的身份给点明了…

皇帝皇后相继安抚了明鸾,又安慰陈氏,言道她贞洁自守,德行无可挑剔,不必在意旁人的胡说八道,云云。陈氏红着眼圈下拜,谢过他们为自己说话,脸上却并无多少喜悦之色。明鸾有些担心,频频看她。

眼看着皇帝皇后只顾着与章家人说话,眼角都不瞥一下自己,沈昭容伤心之余,又怎能甘心?就算章明鸾不会入宫为妃,可嫁了皇帝的亲兄弟,将来也是个王妃了,那岂不是要一辈子踩在自己头上?沈昭容不死心地再次哭叫,打断了帝后与未来亲家及弟媳的友好寒暄:“皇上!皇上明察!我是一片真心哪!从我父亲姑母救下皇上、收留皇上的那一天开妈…”

皇帝全身一震,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她,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转头对皇后道:“派个人把她送回去吧,以后也不必再传她进宫了。等会儿我会让人传了沈家舅舅来,让他回家好生管教女儿的。”说罢也不再理会沈昭容,冷淡地转身走了。一堆宫人内侍慌忙跟了上去。

沈昭容整个人呆住了,她才开始诉说沈家对皇帝的恩德,怎么他就走了呢?

皇后看着她这模样,却微微笑了笑,看了胡四海一眼。胡四海领会地点点头,给旁边的太监们使了个眼色,便有四个有力气的出来押住了沈昭容,把她拖走了。待沈昭容醒过神来,叫喊着要他们放开自己,又喊皇上,却只来得及叫一句,就有太监往她嘴里塞了个不知什么东西,让她再也叫不出声来了。如此狼狈不堪地被拖出宫去,沿路宫人皆看了个清楚,她衣衫凌乱,头发散落,好不容易重金购来的钗环首饰,也都掉了满地…

明鸾坐车回到家时,还没忘记沈昭容当时的惨样,想一想,又觉得她这是自找的,只冷笑一声,就不再过问了。

倒是无凤心情复杂,想到自家母亲对娘家侄女一向疼爱,比自己这个亲闺女还要看重几分,若她知道了今日的事,不知会有什么想法呢?不过这也怨不得皇上皇后与三妹妹,毕竟是沈昭容自找的,她还没把事情弄清楚呢,就要坏章家女眷的名声,便是母亲因此怪罪皇上皇后与三妹妹,这事儿也是沈昭容不占理。

陈氏从出皇宫开始就一直沉默着,脸色发白,不知在想些什么。明鸾问了她好几次,她只说没事,到了章寂面前,也只轻描淡写把进宫的事提一提,就推说还有事要忙,走开了。

明鸾本想要追上去,却被章寂叫住,只得暂时丢开手。章寂道:“常家派人送了信过来,你们二舅公家的二表叔一房人昨儿傍晚到京龘城了,因要赶着安顿下来,事情忙乱,也就没来得及给我们送信,今儿大朝我在宫里见到你们二表叔,还当自己眼花了呢。”

无凤忙道:“我们在宫里也遇上二表婶和两位表姐妹了,当时也是吃惊得很。原本不是说两位舅公都要回来么?怎么没见其他长辈?”

章寂道:“原本你们两位舅公都要回京来的,只是西北还不大稳,你们大舅公就仍旧留在那里镇守,等过些日子,朝廷派了可靠的人去接手,方才动身回来。你们二舅公原本带了家小回来,路上却正巧遇上了一伙建文余孽落草,他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便带了人留在那里围剿,只让你们二表叔带着家小先赶路回京。你们二舅婆也回来了,只是年纪大,连日赶路,身子骨有些不妥当,正在家里歇着呢。”

明鸾转头看他:“既然这样,我们要不要过去看望一下?他们可认得好的太医?要是没有,就把我们家平日熟悉的那两位都荐过去吧?”

章寂露出欣慰的笑容:“三丫头想得周到,方才我已经嘱咐老张去了。一会儿凤丫头回府换身衣裳,便过去请个安吧。至于三丫头就算了,你二舅婆连年病重,三灾八难的,忌讳就多,你身上有孝,没得叫她心里犯嘀咕。”

明鸾心里只记得二舅公,对这二舅婆却是一元所知,也乐得少跑一趟腿,便干脆地应了,又道:“今日在宫里遇见二表婶和两位表姐,倒是很和气,有几个不懂事的千金小姐笑话我是个流放过又做惯粗活的人,礼仪不熟练,动作也不如她们斯文,二表婶与两位表妹还替我说好话了呢!”

章寂点头笑道:“你二表婶从前就与你母亲交好,他们夫妻都是正直之人,自然不会看着你叫人为难。

无凤便说:“话虽如此,但三妹妹的礼仪确实不熟,做个样子倒也罢了,一放松下来,说话、喝茶,就要露了破绽,我在旁看着都替你捏把汗。好妹妹,趁如今家里事情还不算多,好歹把过去落下的功课给补一补吧?”

明鸾干笑两声,顾左右而言它:“天色不早了,大姐姐快回去吧,不然一会儿晚了,你再去舅公家里就不方便了。”无凤嗔她一眼,也不多为难,便向祖父告辞。

待无凤走了,明鸾正要跟祖父详细说说今天沈昭容做的好事,却看见老张面带惊慌地跑了进来,急道:“侯爷,不好了!临国公府来人报信,说是我们姑太太从宫里回来后,不知与国公爷为什么绊起了嘴,一时气急,吐血晕了过去!请了太医来,都说情形不好呢!”

“你说什么?!”章寂猛地站起身来,忽觉眼前一黑,便要向后倒去。明鸾忙扶住他,连声安抚:“祖父别急,咱们且别听他家传信的人说的话,还是先去他家问清楚情况了再说!”心中即忍不住诧异。

临国公为什么要跟妻子吵架?难道沈昭容都被皇帝厌弃到这份上了,他还把她当成香饽饽不成?

【第四卷 宅门春】第七十二章 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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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寂牵挂妹子,立时便要过府探视。因家中没有成年的子嗣在,陈氏名义上是个孀妇,林氏身子又弱,他只有带了明鸾同行,同时遣家人去通知长房的文龙。

明鸾陪着祖父来到临国公府时,他家上下正乱成一团,男女仆妇脸上都带着惶惶之色,显得六神无主。在门房里,还有两个附近医馆里请来的大夫大眼瞪小眼地对坐,似乎有些彼此看不大顺眼。章寂问下人为何不请大夫到里头给夫人瞧病,那下人便愁苦着脸道:“侯爷不知道,里头已经有了两位太医在,分别是世子夫人与二爷派人去请来的,已经够热闹的了,如何还能再请这二位进去呢?那岂不是要把太医们都得罪了?”章寂闻言哑然。

待进得石章氏住的正院,果然院子内外都是人,看打扮,有家下人等,也有临国公夫妻的儿孙小辈们,各成小圈子,不是叽叽喳喳地哀声叹气说话,就是相对哭个没完,仿佛菜市场一般,看得章寂睁眼欲裂,浑身气得发抖。

明鸾慌忙好生安抚他,心里也觉得这石家乱得没谱了,就算老人病情再危急,儿媳妇空不出手来,难道就没几个得力的管家婆子来维持一下秩序?又听闻屋子里也是吵闹不休,只不知是谁在吵。

站在正房门前的一个少年人,瞧打扮也颇为华丽,原本正耷拉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大概是听见了下人的动静,抬头望来,见了章寂,双眼顿时一亮,小跑过来:“见过舅公,舅公来了就好,祖母只怕·…只怕…”说着眼圈就一红,低头抬袖要哭起来。

章寂却是认真盯了他两眼,才认出他是妹妹次子的长子,在石家孙辈中行二的,便问:“你祖母到底如何了?来传信的人只说不好了,却不知道是个什么症状?”

“祖母近几年身子本就有些不好,今年心情放宽了,倒养得好了些,只是这些日子,为大哥哥的亲事,与祖父、大伯有些口角,也都是小事。”石家二少爷语气沉重地说起了事情的起因,“今儿祖母与新娶的大伯娘进宫朝贺,不知遇见了什么事,也许是听说了什么,回来便与祖父争吵,说沈家那门亲事万万做不得,沈家姑娘绝非大哥哥的良配,让祖父想了法子将婚事退了。只是祖父不肯,说这是皇上金口许下的,怎能轻易退了?便是那沈家姑娘再不好,也要娶了来家。祖母气不过,就晕眩过去了。来的两位太医都说,这是气急攻心。”

明鸾心道果然,只是不知道临国公为什么这么固执?章寂却听得眉头直皱:“因气急攻心而晕倒,这也是有的,你只说要不要紧吧!”

“大伯请的那位太医,倒是说不要紧…”石二少爷有些吞吞吐吐的,“说只要好生养着,按方吃药,不过三五月就能好了。”

章寂听了,顿时松了口气,明鸾却听出几分不对:“不是说有两位太医吗?方才听见屋里头有人在吵阄,莫非两位太医是不同的说法?”

石二少爷这才留意到章寂身边的明鸾,见是个身段高挑苗条、长相秀丽中透着几分硬朗的十四五岁少女,不由得一呆,心里猜测这大概是章家舅公的孙女儿。只是听说他长孙女今年有十七了,长得十分美貌,自己也见过,显然不是这一个,二孙女又随父去了岭南任上,这个莫非是三孙女?可外表看起来,似乎比实际岁数要大一些。这位姑娘可不是旁人,自家祖母老早就属意她做孙媳妇了,早年间章家未抄家时,自家还私下商议过,若不能配了堂兄,就许给自己的。前些时候听说祖母为堂兄求娶,因堂兄生母是冯氏女,被舅公回绝了,祖母就将主意打到自己头上,当时自己心里还犯了嘀咕,觉得这位章三姑娘小小年纪就被流放到边陲之地长大,不定怎么粗俗呢,今日瞧了,似乎也不是很糟糕。

他正心猿意马地,明鸾先等得不耐烦了,便瞪他:“你怎么不回答我?只盯着我瞧做什么?!”

章寂也有些着恼:“问你话呢!难不成没听见?!”妹妹婆家的家教真不怎么样,这半大小子也不知礻L数就盯着小姑娘瞧了?!

石二少顿时醒过神来,有些讪讪地:“外甥孙儿方才瞧见这位姑娘眼生,不知该如何回答…”

章寂不耐烦地说:“这是我孙女儿,你只叫三妹妹就是了!”

石二少连忙向明鸾行了一礼:“三妹妹见谅,愚兄方才造次了。

妹妹说到了点子上,家父为祖父请来的老太医,原是前头建文朝时的太医院院判,最擅治老人家常得的疾病,只是新皇登悳基后,才告老还家的。他说祖母这症状有些不大妙-,况眼下又是冬春之际,最是寒冷,若是能熬过这一冬,到了春暖花开的时间就好办了,若不然,只怕就是这一两个月之间的事…”

章寂身体晃了晃,明鸾忙扶住他,安抚道:“祖父别着急,既然两位太医的诊断不同,想必至少有一位断得不准。也许姑祖母的病情没那么要紧呢?”章寂却只是叹了口气。

那石二少道:“三妹妹有所不知,大伯请的那位太医,是现任的太医院院判,听闻与前任院判有师徒之分,医术都一样高明,只是如今他们两位都说自己是对的,正在屋里吵阄不休。大伯要依现任院判的话为祖母开方,家父又担心万一祖母病情如前任院判所言,会耽误了祖母的身体。祖父又正烦心,拿不定主意,因此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明鸾眉头一皱,对章寂道:“祖父,虽然这是姑祖母家的事,但姑祖母是您亲妹子,孙女儿有一句话要说:眼下姑祖母的病情要紧,要是里头两位太医仍旧争持不下,不如把咱们家素日请来为您看诊的那一位太医请了来问问?那位太医医术医德都是没说的,也擅长悳老人疾病,而且正巧,过年期间正休沐,他家又离得不远,派个家人骑快马过去,不到两刻钟就能把人请回来了。”

章寂沉住气,点点头,对石二少道:“你叫几个信得过的下人,随我车夫跑一趟,屋里那两人就都打发了吧!只知道吵闹,把病人丢一边去,这样的人,也配做太医?!”

那石二少没有片刻犹豫,立时应了,叫了个心腹家人来,明鸾便命随行的郭庆有带了那家人出去寻马有福,自己扶了章寂,跟着石二少进了正屋。

屋内围了一堆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明鸾认出其中一个是今早才见过的新任临国公世子夫人,旁的统统不知道是谁。只听得章寂一声大吼:“都吵什么?!生怕你们老子娘死得不够快么?都给我滚出去!”

众人顿时一静,面带怒色转头来看是谁在骂人,一见是章寂,那点子怒色顿时消失了,慌慌张张地上前见礼。章寂不耐烦理会,只一挥手:“都出去!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礼数!”

石家众人无法只得讪讪地退出去,那两位太医觉得十分丢脸,只是主在原地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一个穿着国公服色的老头子别别扭扭地走了过来:“大哥····…”明鸾才知原来这位就是姑老爷临国公。

章寂瞪着他,重重哼了一声,便斜了两位太医一眼:“二位若有什么学问上的难题要讨论,只管回家讨论去!放着病人不管,病人也用不着你们!”

两位太医灰溜溜地走了,他们心里虽有愧,却也不是不生气的,但一想到章寂如今的身份,皇帝的宠信,便不敢多说什么。

明鸾抢上一步到了里间床前,石章氏正紧闭双眼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唇色发紫。明鸾又摸了摸病人的脉搏,她虽不懂医术,但在德庆几年也学过些药理,见石章氏脉相偏弱,跳动的频率似乎有些急,也不知这是个什么症状,便皱着眉头想:会不会是心脏有问题?如果是这样,平时应该会有点症状才对。

明鸾抬头望向站在床边的大丫头,问:“夫人方才晕过去的时候,是个什么症状?过去可曾犯过?”

那丫头哽咽道:“夫人方才生气了,吐了口血出来,便捂着胸口晕了过去。前几年每到秋冬时节,夫人就总说心口疼,只是前头世子夫人请了大夫来,都说不要紧,只是老人病罢了,只要穿暖和些,放宽了心,好生养着就没事了,可终究没治愈。今年倒是没犯过,直到上个月,又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不过不曾有大碍,夫人还道已经好了呢。”

明鸾便对章寂道:“平日姑祖母来我们家,我倒没看出来。这瞧着似乎是心疾,而且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这个病,最是受不得刺激的,也生不得气。”

章寂生气地转头去看妹夫,临国公愧道:“太医说没事的,我就以为…”

“你以为什么?!”章寂怒道,“她自打嫁给你,才过了几年舒心日子?五年前她孙子都快娶媳妇了,只因我们家出了事,你儿媳妇又是冯家出来的,对婆婆无礼,你们都只当没看见!如今她日子才好过了些,你又惹她生气!若她当真有个好歹,今后你也不必再认我这个大舅子!”

临国公低头小声道:“我也不是有意气她,只是跟沈家的婚事,乃是皇上金口御赐的,哪里能说退就退?她不明白我的苦处,只顾着自己生气。几十年的夫妻了,我见了她这般,心里也不好受。”

章寂啐他:“你若真顾念这几十年的夫妻情份,过去几年里为何还要纵容媳妇折磨她?!那沈家的丫头如今名声都坏了,人品也不好,全京城都知道那是个烂货!别说咱们这样的高门大户,便是寻常的小家子,也不能娶那等女子做媳妇!偏你不安分,巴巴儿地上赶着求娶!皇上正愁没处安置她呢,你可不就自个儿送上门去了么?!皇上今日恼了她,这时候去求皇上免了这桩婚事正好,过了这个村,等皇上又怜惜起母族的亲眷时,可就没这个店了!我妹子一心为了家里好,才让你去的,你不但不体谅,还要将她气病了,世上哪有你这样糊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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