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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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下一句话他大步走开。精明如他，又怎么看不出来刚才这个女人是装病，白语陌一走，她脸上得意且如释重负的表情出卖了她。她不过是想博他的同情罢了。可是他不喜欢被别人玩弄，尤其是女人。

陌上花*孤鸿影（番外）

回到家沈怀谨没有和正坐在客厅里看报纸的沈鸿打招呼，径直上楼，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你过来！”沈鸿一脸严肃。

沈怀谨停在第三级楼梯上，很不耐烦：“我累了，先睡个觉去。”

“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少给我讨价还价。”沈鸿放下报纸，气得发抖。这个儿子就是让他不省心，小时候如此，长大了更是如此。

沈怀谨最反感老爷子的唠叨，没办法，象征性往下走了一步，问：“什么事啊？”

“见过舒薇了？”

“嗯。”

“怎么样，那个女孩子不错吧。”

“爸爸，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去见她了，你不会真的想让我娶她吧？这么一个被惯坏的千金小姐，我消受不起！”

“混账，什么叫千金小姐你消受不起，你就消受得起外面那些低贱的舞女？平时你在女人堆里打滚我不管你，可是婚姻大事由不得你说不。这门亲事是我和舒先生商量好的，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总之舒薇你是娶定了！”沈鸿放下狠话。

沈怀谨再也受不了了，大声反驳回去：“你要我娶一个我不爱的人，为了什么？要钱？沈家已经够有钱了，你还不满足吗！要权？要权的话你干吗不直接让我娶白振义的掌上明珠？白振义权利大得去了，娶了他女儿不是更好！爸爸，别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我现在不想结婚！”

“你……孽子，孽子啊！”沈鸿气得说不出话来。

沈怀谨不再跟父亲争执，气呼呼上了楼。从小到大，父子间这样的争吵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了，又或者说，吵架是他们父子之间每天必不可少的，如同吃饭睡觉一样平常。

父亲不喜欢他的母亲，他知道。父亲也不喜欢他，他也知道。所以他凡事都喜欢和父亲对着干，赌钱、玩女人……父亲看不惯的事情他都做。这一次父亲竟然让他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他自然是十分排斥的。若不是母亲哭着哀求他听父亲的话去见见舒薇，他是断然不会去的。

他不喜欢“舒薇”，第一次见面他就断定这个女人不适合自己。尽管有着千金小姐特有的娇气和傲气，但是她给他最大的感觉是安静。她就像一朵绽放在夜间的花，孤芳自赏，隔绝外界的一切喧嚣。不可否认她的确很漂亮，比他之前交好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漂亮，除此之外，她身上再没有能吸引他的地方。

沈怀谨没由来得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若是一定要将他和“舒薇”绑在一起，无非是相互伤害罢了。他只愿父亲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于他，于她，都好。只是他永远不会想到，正是这阴差阳错的一次见面，注定了他们一生都要互相伤害下去。

白语陌回到家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晚饭也没吃。下人问起，她只道是自己在外面吃过了。白振义讶于女儿异常的举动，他找来范博轩，问及缘由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范博轩告诉他，白语陌今天出门是替舒薇相亲去了。舒家老爷给女儿物色了沈怀谨做女婿，可是舒薇并不乐意，求着白语陌替她出面。

“语陌真的去见他了？”白振义眉头紧锁。

“是的。”范博轩点头，“不过小姐好像很不喜欢沈少爷，而且……”

“而且什么？”

范博轩又把中途出现陈绮盈和赵永申的一干事说了个大概，其中还包括沈怀谨给白语陌买糖炒栗子等等。白振义想了很久，忽然问了句：“你觉得沈怀谨配我的语陌，怎么样？”

“先生你是说要把小姐许配给沈怀谨？”范博轩愣了一愣。

白振义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这个沈怀谨我见过几次，不错的小伙子，虽然现在还有点年轻气盛，做事不懂分寸，不过假以时日，我相信他会是个人才。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身上有我的影子，把语陌托付给这样的男人，我放心。”

“可是小姐她喜欢的是……”话说到一半，范博轩很识相的闭嘴了。

白振义的脸色不对，他没有再说什么。女儿和林谭义的事情，他又怎么会真的不知道呢。

白语陌自以为能瞒天过海，她却低估了父亲的察觉能力。白振义这样精明的人物，怎么会连她的小女儿心思都看不出来。之所以没有揭穿她，完全是出于对她的爱。

白振义就这么一个女儿，如珠如宝，他想把一切最好的留给女儿，包括婚姻。像林谭义这样的小人物，在他眼里和白语陌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自从知道白语陌和林谭义的事，他一直琢磨着给白语陌物色一个门当户对且又配得上她的女婿，神不知鬼不觉斩断这对恋人的情丝。

“你去把林谭义找来。”白振义吩咐，“这件事也是时候解决了，不能让语陌一直错下去。”

“是。”范博轩领命下去。

白语陌抱着莉莎，原本被沈怀谨和赵永申搅乱的心情好了一大半。莉莎喵喵叫着，不停地舔她的手，痒痒的，她笑着喂莉莎吃了些东西，然后招来了贴身丫鬟思颖。

“把这只猫送去张公馆给子澜小姐，路上小心点。”

“好的小姐。”思颖接过莉莎。

一离开白语陌的手，莉莎喵喵直叫，叫得白语陌心里慌慌的，她也舍不得。

待思颖走了之后，白语陌又一个人托着腮靠在窗前，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今天发生了这些事叫她觉得好累好累，她只盼天赶快黑。昨日林谭义约了她今晚在戏园子见面，她心情格外好，要知道她和林谭义已经好几天不曾见面了。

好不容易盼到天黑，出门前舒薇来找她，问了她今天事情。她一脸无奈，寻思了好久都想不出改怎么开口，末了，她只跟舒薇说了句：沈怀谨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舒薇对白语陌的反应有些诧异，她知道沈怀谨并非良人，她也从未想过要听从父母的安排嫁给沈怀谨。她也更不会想到，因为她的一时兴起，竟然改变的白语陌的一生。

来到戏园子，白语陌还是坐在老位子。她不是很喜欢听戏，不过是打发时间的乐子罢了，就像看电影一样。以前她和舒薇没事总是喜欢来这里坐上一坐。台上画着五彩脸谱的旦角们咿咿呀呀，把人物角色演的入木三分，爱恨情仇一眼明了。她总是忍不住想，要是人生真的和戏曲中那样明了就好了。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戏都已经开场很久了，还是未见林谭义的人影。前几次来这里见面，林谭义都是在她之前赶到的，今天莫不是出了什么状况？她心里很不安，眼睛虽是盯着台上，心却飞远了，双手不自觉地绞着随身带着的绣花丝帕。

白语陌几次三番往门口伸长脖子，只见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就是没有她期盼的身影。戏园子里好多都是老票友，她每次来几乎都能见到。坐在她身边的老先生笑着对她说：“姑娘，看戏莫要分心，既来之则安之。”

她知道老先生是在暗示她要静下心来，报以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戏唱到后来，台下的人越来越热烈，当帅气的武生一上场，好多人忍不住站起来鼓掌叫好，独独她没了这个心思。又向门口张望了一番，结果大失所望。她没有注意到，身后三四个男子正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姑娘，戏都散场了，你怎么还坐着不走啊？”刚才搭话的那位老先生问她。

白语陌心下怅然，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这就走了，老先生你走好。”

曲终人散场，戏园子里的观众陆陆续续走了，她抱着侥幸的心理又坐了一会儿，等到戏园的伙计来打扫场子，她才垂头丧气地走了。那几个男人跟在她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小心谨慎，唯恐惊动了她。

就这么浑浑噩噩回到了家，白语陌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落了单的孤雁，失去了前行的目标。她心不在焉的，思索着为何林谭义会无故爽约，却又绞尽脑汁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语陌，回来啦。”

一进大门，白振义唤住了她。

白语陌一回神，连忙点头应和：“嗯，回来了。”

“跟舒薇丫头出去玩了？”

“嗯。”她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

白振义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你一个女孩子晚上独自出门不安全，现在外面这么乱……以后想去哪里跟爸爸说一声，我让博轩开车送你。你也累了，回房歇着吧。”

白语陌根本没心思听父亲讲话，待父亲那句“回房歇着去吧”出口，她像瞬间解去浑身桎梏一般，松了一口气。父亲如此精明，她就怕被他看出什么来。

白语陌上楼之后，那几个跟踪她的男人进了屋。

“怎么样，没出什么状况吧？”白振义的声音陡然变了味，跟之前和女儿讲话的慈爱完全两样。

那几个人异口同声回答：“没有。”

“那就好，你们听好了，从今往后只要小姐出门，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要是小姐有什么闪失，我拿你们是问！”

陌上花*西洲曲（番外）

白语陌穿着银色缎面旗袍，美丽耀眼，与她外表不符的却是一脸淡漠的表情。舒薇坐在白语陌的身旁，想方设法开解了半天仍然无济于事，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肚子心事。

今天是张家老爷子，也就是张子澜爷爷的六十大寿。张家也是上海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上门祝寿的人络绎不绝，凭着与张子澜的交情，这次寿宴白语陌按理是不能缺席的。因为林谭义的不告而别，一连几天她心情低落，根本没有任何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父亲打发她来张家，她老大不愿意。后来张子澜遣了下人来请她，说是感谢她帮忙找回莉莎。白语陌搪塞不过去，稍稍打扮了一番就来了。

一进张家的大门，舒薇远远的迎向她，嘘寒问暖。作为闺蜜，她当然第一时间知道了白语陌的事情。两个女孩子挑了个最僻静的角落坐着，眼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却跟她们没有半点关系。起先还有不少阔少爷俊公子前来献殷勤，她们爱理不理的，把那些少爷们的兴致全都扫了。

张子澜从楼上下来，见着她们这样，不由叹气：“表姐，语陌姐，你们这是怎么了，见了面连笑脸也不舍得给啊。”

舒薇没心情跟她打趣，揶揄道：“小丫头片子一边玩去，姐姐我正烦着呢。”

“怎么了？”张子澜不由担心起来，舒薇和那个外籍医生的事她也是清楚的，眼见表姐如此，十有八九跟那个外国男人脱不了干系。

白语陌也被她勾起了好奇心：“舒薇，你怎么了，有话怎么不跟我说啊？”

“你自己还萎焉着呢，我哪敢跟你说啊。”

“到底怎么了，你今天不对。你一定有事情瞒着我！”白语陌的心提了上来。

张子澜也是花容失色：“昨天你跟姨夫吵架了，是不是跟那个史密斯有关？”

“什么，你跟你爸爸吵架了？”白语陌大惊。

眼下是瞒不下去了，舒薇坦白：“其实……其实我爸爸几天前发现了我和约克的事，他很生气，要我断了和约克的一切联系，我不肯，他……他就将我禁足。今天情况特殊，我央求了半天，并且保证以后不再见约克他才肯放我出来的。不过回去之后怕是一个月都出不了家门了。所以我……”

“舒薇，你别吓我。”白语陌脸都白了，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舒薇咬咬牙，小声道：“我已经和约克商量好了，他买了去伦敦的船票，今晚我们就走。”

“你……”张子澜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白语陌脸色惨白：“这样大的事你怎么事先不跟我商量，这……这可如何是好，这不是小事……”

“表姐，你要想清楚，值得吗？”

“舒薇，你知道后果吗，万一……”

舒薇打断她们的话：“你们都别说了，我做这个决定并不是一时兴起，我很认真地想过。让我嫁一个我不爱的人，对我来说等于浪费了一生，我不能任我爸爸摆布。”

“你爸爸也是为你好，你怎么可以这样。”白语陌有点生气了。

“语陌，你不是我，你不会懂的。”舒薇叹了口气，“不用劝我了，是好姐妹的话就帮我瞒着，时间快到了，我一会儿就走。”

舒薇的脾气白语陌再清楚不过了，她是那样执着而决绝的人，一旦决定了，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大家都沉默不语，这样的静谧和周围的热闹俨然是两个世界。张子澜拉拉白语陌的衣袖，示意她想想办法，白语陌微微摇头，一筹莫展。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舒薇忽然站起来，故作轻松地笑笑：“好啦，我要走了，祝福我吧。”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尽管我不赞同你这么做，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幸福。舒薇，不要忘了我……”白语陌哽噎。

张子澜眼睛红红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不远处，吹萨克斯的帅气男人陶醉在音乐，一脸享受的表情。旁边弹钢琴的女人和拉小提琴的男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配合默契。在这样美丽的夜晚，音乐声悠扬飘过，撩拨起众人心头的那一丝温馨之意。

舒薇迈着步子，从容而优雅地从人群中走过，偶尔别过头对旁边的人微笑致意，谦和有礼，很符合她上层社会千金小姐的形象。白语陌和张子澜不声不响地看着她远去，心里一阵怅然。她们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到舒薇，殊不知这一分别竟然就是一辈子。多少年以后，那个曾经花一样灿烂的女孩在大洋彼岸遥望着昔日的好友亲人，永远闭上了眼睛。

张子澜被她爷爷叫走招待客人了，留下白语陌独自回忆自己和舒薇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舍不得，也得舍得。舒薇能勇敢地迈出这一步，她呢？她怕是永远都不会有这个勇气吧。同样的两条路摆在她们的面前，她们的选择不同，命运却一样在风中摇曳着，不知道下一刻会飘向何方。

从来不喝酒的她端起桌子上的红酒，一饮而尽。法兰西红葡萄酒特有的酸甜中带着苦涩的味道萦绕在她的舌尖，一如她心头的滋味，笼罩着她，将散不散。

“舒小姐，好巧。”温润的声音在白语陌头顶响起。

天花板剔透的水晶灯的灯光打在沈怀谨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投在白语陌面前，她本来就很瘦小的身躯完全被他的影子遮住了。白语陌抬起头，见到是他，她并没有多大的意外，也只有他会叫她“舒小姐”。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他问她。

这个时候她并不想说话，为了表示礼貌，她浅浅一笑，轻声道：“想喝就喝了。”

沈怀谨本来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听她的话他忽然笑出声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向她举杯：“既然想喝，那就干一杯吧。”

“请。”白语陌啄了一小口，肚里里渐渐烧了起来，她的酒量向来很不好。

她脸很红很烫，勉强支起身子。他伸手扶住了她：“你酒量不好，别喝了。”

“陪我去外面走走好吗？”白语陌很惊讶自己会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沈怀谨点头：“好吧。”

两个人默默离开了喧嚣的人群，一路上彼此没有讲任何话。白振义派来跟着白语陌的几个保镖看见大小姐跟着一个男人走了，一时没了主意。其中一个赶紧回去向白振义报告了这事。出乎意料的是，白振义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开心，弄得回去报告的保镖一头雾水，本来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张家的后花园里，白语陌站在树下，伸手接住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远远看去背影格外萧瑟。

沈怀谨坐在旁边的石椅上，犹豫好久，终于开口：“舒小姐，有句话不知当将不当讲。”

“你说吧。”白语陌凝视手中的叶子。

“舒小姐美丽温柔，想必有很多男孩子喜欢，我也很欣赏舒小姐，希望和小姐交个朋友。只是，我父亲有意想撮合我们，这……”

“我知道你的意思。”白语陌打断他的话，“你放心，不会有那样的事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不是舒薇，舒薇已经离开了。不用过多久，舒家上下应该都会知道这件事。沈怀谨也不用担心父亲会逼他娶舒薇了。白语陌冷笑，甚是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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