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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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阳光下帮忙做几百个酥油灯。拿着铜壶,往灯座和灯芯上灌注融化后温热的酥油,需要平心静气,非常专注。否则酥油滴就会洒在外面,或者灌注得过少,或过多。需要恰恰刚好。这对第一次做这件事的我来说,着实是对心力的训练。之后小僧人把做好的灯全部搬去佛殿里面。

早上煮燕麦粥,空气中有柏枝燃烧的清香气味。晚上下过一场雨,院子里的草地长出白色蘑菇。和小僧人一起去超市买平底锅和芝麻油。中午做面饼,被吃光。屋子里经常人来人往,有客人来。见到不同的陌生人,和他们说话。在厨房里劳作。

晚上与师父们一起做面片,煮奶茶。气候严寒,但烧了炉子的室内很温暖。他们把干柏枝放在炉子上熏烤,满室充溢芳香,如同天性里所具备的,一种幽默的优雅的情趣。有意思的是他们彼此之间的互动,说话轻声,举止安静,不具备明显性格特征,看不出是活泼的还是内向的。也许因为抹去了自我的习气。

学习的人逐渐拆解武装。不需要智力、情绪上的优越感,不需要用这些武装自己。不会咄咄逼人,也不会振振有词。柔软、随顺、朴素、谦逊,逐渐凸显。并且关注和照顾他人的需求。

喜欢这种坦诚而又克制的交流,以及因对任何事任何时刻的接纳而产生的坦白。

放纵心的活动,会加剧我执,并因为强烈的自我产生出困重情绪。只要生存于现实,每个人都在备受考验。有很多人在教你怎么防备怎么保护,谁更狡猾和冷酷。但很少有人能够教你怎么去碎裂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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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三种懒惰。一,把所有时间用在吃饭和睡觉上。二,告诉自己,像我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达到完美。三,把生命浪费在次等重要的工作上,永远不去面对最精要的问题。算了下时间,如果余生还有五十年,睡眠要占掉三分之一,吃喝拉撒工作等无聊杂事占掉三分之一,真正属自己的时间大概是十五年。

那么,他问,剩下的时间你们打算做什么呢?

活着时候的任何作为,作为一种准备,会在死亡之后的中阴时期,决定灵魂的走向,这对无信仰的人来说,是个荒谬的笑话。对有信仰的人来说,是一生的意义所在。整个一生,都是在为死亡做准备。

他说,很多人并不知道怎么去收拾自己的生活。事实上,我们必须为自己的心境负责。“内心的困惑既无法归咎于他人,也不能期待别人鼓励或肯定我们的修行,而必须将自己视为一己之无明与觉悟的根源。”

任何一种学习,最终是为了训练这颗心。翻过雪山游过大海,带着这份觉知去深入生活。得到智慧,同时也对他人有益。

很多人的共同命运:生活需要屈服,业力控制自身。但这依然是人的懒怠和甘愿陷入无明导致的原因。人并未失去对困惑和迷惘的克服的渴求,希望得到更好的自己。佛性的种子埋藏在我们的心里,只是还没有得到机缘被催化发芽。自性的圆满是真实不虚的。

所谓的自我它到底在哪里,持之以恒的信念范式,到底是什么。生命剩余的那些时间,如何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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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会问别人,你学习是为了什么。至今听到的答案中,比较喜欢的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一些。而不是其他的为了证悟或者成佛。变得更好一些,即是一种准备。如同爬上一级又一级的阶梯,让生命升级。这种出发是不退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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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请教止观的问题,收获很大。情绪如同水波,哪里生起,哪里消散。

问格西问题。他让我划一个框,然后思考持戒、正念正知、禅定之间的关系,再让我回答,持戒为什么是禅定的因。这是学院派的哲学题。感恩他连续几次的回答,表述优雅、深入、诚恳,一点都不肤泛和潦草。提问显然是请教的基础。

对格西总结自己的三个标准:一,认真工作,照顾好家人,对旁人保持善意,尽量帮助他人。二,及时观照、觉知、检查自己的情绪和心,用境遇做训练。三,始终学习不倦。格西说,你一定不是随便说说,你想过很长时间。我说,是这样的。

如果空性是超越在快乐和痛苦之上,也是超越在正确和错误之上的,那么我们应该允许自己有痛苦,有罪耻。它和光明是一个坐标之上的。所谓的圆满的目标,也许是指这颗心如同水晶般不再投射任何东西。突破边界。

这几日与格西一起,去几个地方,见不同的人。对荒诞纷乱的外界,一旦轮到他上场,他的态度只有一种,以不变对应万变。授人学问,解人困惑。不推脱,不敷衍,不拒绝,不要求。这种冷静和开放性,带给我很多启发。

他的回答,非常稳当和实际。有人说,佛法珍贵,应该让人跋山涉水去求。但这样的时代,出家人应该发挥出更多热量。他一直在做与大众互动这件事情,而且没有自我的痕迹,很是难得。传授佛法,重要的是对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方式说什么样的话,如此才能合宜。

好的修行人眼神澄明、举止优雅洒脱、思维清晰、心意深远,和日常人是有区别的。如果想说服别人,自身存在是强大的展现。大部分日常人的眼神没有焦点,我执强烈,情绪不稳。这是区别。

有的人标新立异,用种种手段塑造一个高座上的自我,试图树立偶像化明星化的形象,法也成为其中工具。而真正的法师,东跑西颠、不畏辛劳,始终只是在讲佛法,看不到他隐藏其中的膨胀或虚伪的自我。不傲慢,不敛财。在这样的时代,已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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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采访工作,第一次接触藏地寺院和僧人。后来采访的僧人离开本来的寺院,彼此断了联系。人与人之间了解的点,有时只能在一个时间段里,无法纵贯全部。但因着这个开端,又陆续认识其他的人。对寺院里的僧人的了解,随着经历而加深。从一无所知,理想化地欣赏和认同,到怀疑,看破,直到有了更深层的体会和观察,最终产生真正的认识。这是一段过程。

在五浊恶世,我们尊敬和布施一切付出代价的修行人。但同时,这个团队也会鱼龙混杂,所以要有证实和鉴别。最重要的是,对佛法的常识和基础,有根本的了解,而不是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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