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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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的脸酡红一片,说道:“那个,你……你先把衣服穿上,我等下就起来。”

  他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甚是乖巧地回了声“哦”,然后从善如流地对外面吩咐道:“进来伺候吧。”

  进来伺候?那不是外面的那些丫头都要进来?她的衣服还在地上呢。

  沈衡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便奋不顾身地捂住了他的嘴巴,连声说道:“先别进来。”

  趴在身前的软玉温香,换来某千岁懒洋洋的闷笑。

  “舍得出来了?”

  苏月锦衣衫半敞,精壮的胸膛半遮半掩。

  沈衡琢磨,从前怎么会觉得这人像谪仙一般不食人间烟火呢?这分明就是谷中妖孽。

  “实在是看走眼了。”

  她摇摇头,索性破罐子破摔,在那上面又摸了一把,惹得他心情甚好地大笑。

  “我命人先将水抬进来吧。”

  沈衡微怔。

  “那让她们将东西放下就走。”

  面子这东西既然早晚都是要丢的,能多留一会儿便是一会儿吧。

  “那让道道进来?”

  “道道也不用。”

  那丫头就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若等下看见她身上……她没办法解释那个过程。

  苏小千岁的眼睛不知怎么亮了一下,温柔地披了件罩衫在她身上,便起身出去着人抬水去了。

  对于一大清早便能享受这样的体贴,沈大小姐还是很欢喜的。可是不一会儿之后,这份欢喜便化成了一股青烟飘远。

  “苏王爷,您不觉得您该出去了吗?”

  “我出去了,你不就没人伺候了吗?”他回答得理直气壮。

  沈衡翻了个白眼,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臣妾自己能洗。”

  “但是我想帮你。”

  “不需要!”

  他似乎有些踟蹰,轻挑眉梢,问道:“可你方才好像是爬下来的。”她下床的力气都没有,怎么洗澡?

  到底是因为谁,她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原本打算装一天端庄贤惠的沈王妃再顾不得其他,直接拎着某人的衣服,将他丢了出去。

  于是,他们婚后的第一天,所有候在门外的丫鬟都看见她们的王爷被无情地关在了门外。

  大婚过后是要去皇宫,向圣上和娘娘请安谢恩的。

  即便沈衡出门的时候尽量目不斜视,依旧能用眼角的余光扫到几个丫鬟通红的侧脸,以及她们脸上莫名的敬畏之色。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昨夜可以重来,让她挽回一些面子。

  反观苏小千岁,倒是气定神闲得很。他难得正式地着了一件玄青色连珠纹过肩蟒缎锦衣,腰系玉带,长发用玉簪束起,衬得他越发贵气,越发从容。

  因是要见驾,沈衡也特意选了一身庄重的大红织金花孔雀纹缎衣,襟口微宽,长长的裙摆拖在地面,罗云髻上斜缀着几颗东珠,莲步轻移之间,多了几分成熟女子的风韵,又不乏灵气。

  缓步坐上马车,两人都对自己正式的服饰颇有微词。都是懒散随性的人,冷不丁被套在这份庄重里,都觉得不甚自在。

  一个皱着眉头说:“脑袋太重了。”

  一个嫌弃袖口不够宽大。

  然后,两个人吊儿郎当地窝在一起,商量着怎么才能少进宫几次。

  桂圆公公嘴角抽搐着,眼看着这两个人没心没肺的样子,觉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话实乃传世金句,不信都不行。

  庆元朝时至今日已有百年,历任君主都励精图治,掌权之下的江山都算得上是国泰民安。

  北靖帝苏沉羽二十七岁才继承皇位,不是因为其才学不够出众,而是当年皇子中才学出众者太多了,其中不乏钩心斗角,争权夺势,政权党羽皆各为其主。不想争到头破血流,却是让无心皇位的苏沉羽坐到了现在的位置。

  虽是赶鸭子上架,但不得不说,苏沉羽是个好皇帝,唯一不好的便是后宫子嗣不多,皇子和公主加在一块只有四人。这在一个帝王的后宫之内,绝对是绝无仅有的。

  皇后娘娘身子不好,生下苏月锦之后便再无所出,朝臣们几次劝谏都被圣上冷着脸驳了回来。

  沈衡作为王妃,按理说婚后是要给各位叔伯、小姑敬茶的,却因着今上独特的家世背景,生生在皇家新妇中,成了第一个不用给兄嫂敬茶敬到眼冒金星的女人。

  大皇子苏月均早年便被分了封地,二皇子苏月涔听说是敏妃的儿子,在当年的香料案后便不知所终。沈衡唯一的小姑,就是冷宫洛贵人的那位七公主,苏月华。

  那日,她称病,没有出现。

  而沈衡也是自那日才知道,苏月华其实是排行老四,因着洛贵人心疼孩子,觉得“四”音同“死”字,便要唤作小七。可叹“小七”这个名字,最终也没给苏月华带来什么福气。

  缓步行至凤鸾宫,沈衡心里还有些紧张。潜意识里,她一直觉得圣上是不太喜欢她的。悍女也怕见公婆,她握着一手心的冷汗,刚迈上门槛就生生摔了个狗吃屎。

  苏月锦一面将她扶起来,一面对自己爹说:“你下次刺绣能不能换个地方?”

  男子刺绣本就是奇事,更何况这穿针引线的人还是当今圣上。沈大小姐没口吐白沫、两眼一翻已经算是沉得住气了。

  反观圣上,倒是坦然得很,慢慢悠悠地展开自己的成果。

  “这‘百鸟朝凤’怎么样?”这话自然是问沈衡。

  说实话,这幅刺绣看上去很平常,放在一大堆绣品里根本不出彩。

  沈衡仔细瞧了瞧,实话实说道:“很一般。”

  “哦?”圣上挑眉道,“如何一般了?”

  “凤凰尾羽华贵,本该用勾丝银线缀在尾端,但圣上这刺绣,凤尾却用了最普通的明黄色丝线,绣出来的凤凰虽比其他百鸟略多一分贵气,却并不特立独行。沈衡斗胆揣测,圣上是想以此警醒皇室家眷,凤能翱翔于天际,仰仗的是百鸟的恭顺,勿以此为资本,失了该有的尊重。”

  北靖帝眼眸微眯,道:“那又如何让百鸟恭顺?”

  沈衡垂首道:“该愚钝时愚钝,该明理时明理。旁人琢磨不透,他人看不清楚,便自然会恭顺了。”

  北靖帝上下打量沈衡一眼,扬声笑道:“沈括那个老匹夫能教出这样灵透的闺女倒是难得了,赏。”

  沈大小姐默默擦着额角的细汗,觉得平日多读些话本子还是分外有用的,至少瞪着眼珠瞎掰的时候能用得上。

  外头却说,沈王妃进门第一日就给皇上和娘娘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还得了赏。可见这一跤摔得好,闹得后宅之中许多媳妇、儿媳妇、孙媳妇纷纷效仿,竟然成就一时佳话。

  沈衡当然不知自己无意间的“狗吃屎”会被传得这般体面,她只知道回去以后,快要被各位官家夫人的请帖淹没了。

  看着地上用麻袋装着的一张张小红纸,沈衡突然发现文武百官的家眷也真是不小的一个群体,这要是一人给上一两银子,她一个月的月钱就出来了。

  于是,她执笔写信,感谢对方热情邀请的同时,顺便表达了自己身子不好,无法外出的无奈。洋洋洒洒一大篇,仔细一看,竟然颇有几分大儒的文采。

  依照沈衡的本意,这帖子回过去了,怎么着也能收到几样回礼。到时候,她便拿去换银子,正好给附近吃不上饭的孩子,顺便再翻修一下破庙。

  后宅之间相互走动是门学问,把握住火候,物尽其用才是正道。

  帖子发出去的第二天,沈大小姐也确实收到了堆积如山的回礼。但问题是,这些东西为什么都是专给女人滋补身体的补品?而且还是熟的!

  “红米虫草银耳羹,红糖雪莲盅,乌鸡鹿茸汤……”

  道道傻呵呵地瞪着她,问道:“小姐,您有病吗?”

  “你才有病呢。”沈衡白了她一眼。

  这些都是药膳,只可惜没一样是治病的,其中还不乏一些养胎的秘方。听说上京名贵的药材铺子都被疯抢了,更有甚者,连小孩满月时戴的腕镯、小锁都供不应求了。

  抱着汤盅的道道凑上前来,挤眉弄眼地说:“奴婢听说,外头的人都猜测您和王爷是奉子成婚,莫不是真的?”

  她缓缓支头,看向天外浮云,道:“或许,是真的吧。”连她都快信以为真。

  可能连沈衡自己都没想到,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是那么迫切地希望,这些东西,自己能够用得上。

  沈王妃无意间的脑洞大开,居然成就了坊间八卦事业的又一高峰,眼见着那些汤碗,她只能吐出八个字:“汤倒掉,碗拿去卖钱。”

  她就不信了,凭她的聪明才智还修不了破庙的几扇窗户?

  苏月锦回来的时候,沈衡正窝在炕上数银子,冷风灌进屋内,吹得她瑟缩了一下,抬手塞了只手炉在他手里。

  “你冷不冷?”

  苏月锦整个人都赖在她身上,道:“冷,你给焐焐。”

  他的手还是没什么温度,终年冰冷的体温其实已经让他习惯了这种寒冷。一双温热的小手却在此时将它拢在手心,轻轻呵着气。

  “一会儿就不冷了。”

  苏月锦微微垂眼,看着沈衡的脑袋顶,整个人懒洋洋的,觉得自己幸福死了。

  歪了一会儿,他拉着沈衡唠家常:“外头好些东西,谁送来的?”

  “还能有谁?左右不过是那些大人的家眷嘛。”她支支吾吾地回答,生怕他再问下去。

  苏月锦闻言倒是来了兴致:“送的都是些什么?”

  沈衡拿眼四处瞟着,道:“就是一些……平常的吃食,很——平常的那种。”

  “很——平常吗?”他学着她拉长了尾音,一副没正经的样子,“我怎么听说,是有人身子不爽利,这才有了这些东西?”

  他听说了?听谁说的?

  “今日王彦辰来找过我,颇为隐晦地表达了不宜操劳过度的意思。”他说着,含笑睨了她一眼。

  沈衡瞪着一双杏眼,整个脸颊都红了。那个王彦辰是宫里的御医,平日都是给皇上和娘娘诊脉的。

  他都知道了,宫里的那两位岂不是……

  “是他们理解有误。”她尽量淡然地坐定,默默塞了一把核桃在嘴里。

  因为这件事不光体现了她薄弱的文字功底,还间接暴露了她的智商。

  苏月锦好笑地看着面前粉嘟嘟的小脸,不由得凑上前去蹭了蹭。

  “药方什么的就留着吧,反正早晚都用得上。”他想要个孩子,男女都好。

  沈衡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觉得矜持这东西也没多值钱,便笑呵呵地回道:“那就生嘛,生他十七八个的,热闹。”

  树影横斜,春风阵阵,确实是一个孕育新生命的好时节。

  可是沈大小姐忘记了,孕育孩子,不仅仅是努力就会有收获这般简单的。

  婚后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惬意,沈衡虽然不用侍奉公婆,但叫苏月锦起来应卯成了比伺候公婆还要艰难的事情。

  “父皇相信你一定可以让小浑蛋按时上朝的。”圣上的话犹在耳畔。

  沈大小姐扒拉着手上三只纯金如意的“贿赂”,真的觉得举步维艰。

  “苏月锦,快点起来,再磨蹭下去,真的迟了。”都整整半个时辰了,真没见过这么能赖的。

  良久之后,被子里缓缓露出一个脑袋。

  “再歪一会儿吧。”眼皮都没睁开呢。

  “不行。”沈衡严词拒绝。再歪下去,就该散朝了。

  “可是我生病了。”

  沈衡咬牙道:“这个借口,昨天你已经用过了。”

  “那就是被子病了。”苏月锦说着,轻拍了两下被子,“我要留在床上照顾它,你要一起吗?”身子一翻,又找周公去了。

  沈衡嘴角抽搐着,突然悟到了皇后娘娘那句“今后便麻烦你照顾他了”,以及那句意味深长的“呵呵”真正的含义。

  只恨她明白得太迟了。

  日子虽过得“张牙舞爪”,但不可否认,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王妃同王爷的感情很好。

  一个下朝晚归了点,另一个便会站在府前踮脚观望着,被发现之后还不愿意承认,装作看花看水的样子。

  一个说出门买些东西,另一个必然会跟在身边,不要仆从,不用伺候。回来的时候,所有东西都被王爷拎在手里,而他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常听人说:夫君是天,妻子是臣,尊卑有序才是伦常。但在端王府,这对夫妻就是平起平坐的。

  渐渐地,有人开始明白,原来“举案”不一定非要“齐眉”,“相敬”也不一定要“如宾”,真正的生活就是点点滴滴的。偶尔张扬,偶尔放肆,不需一板一眼,才是爱情真正的样子。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皇家也不例外,且这一本经,沈衡觉得格外难念。

  自从她“得道”当上王妃之后,跟她沾亲带故的“鸡犬们”就开始摩拳擦掌,想着“升天”了,三五不时送上拜帖,金银玉器乱送一气。

  这里面还有一个她家的远房亲戚,更是打着曾经施恩于沈家的旗号,日日徘徊在她家门前。

  沈大小姐一开始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律闭门谢客。可没过多久便传出沈王妃不屑与朝臣妻女交好,不理家中亲信的骂名。

  这话,旁人没几个胆子敢讲,能传得这么有鼻子有眼的,不消多想也能猜到,必是那位一直都未露面的七公主无疑。

  道道说:“小姐,咱们还是将这事回了皇后娘娘吧。”

  这才刚大婚不久就传出这样的名声,总归是不好的。

  她低头摸着袖口的团花,道:“不打紧的事何必劳动她老人家?你去回事处跑一趟,将所有留了拜帖的夫人的名单都记下。”

  “您打算揍她们?”这样不太好吧?

  沈衡捂着跳动的额角,轻叹道:“明日后院摆宴,我要宴请众位夫人。”

  精致的东厢房内,桌上的菜品还冒着热气,七荤八素,招待十几位官员家眷。

  宴是好宴,菜色也讲究,只可惜这寓意让人一进门就不太敢放得开。

  众所周知,上菜时摆双不摆单,见过四菜一汤,六荤一素的,何曾见过七这样的单数?

  “七荤八素”是句俗语,大家都知道这是头昏脑涨的意思。至于这话暗示的是谁,就得看这顿饭吃得妥不妥帖了。

  沈王妃姗姗来迟,身穿一身家常沉香色点花襦裙缓步进门,一支金步摇松松插在发髻上,样式略显朴素,却也不失体统。一张俏脸生得剔透灵动,尤其是那一双杏眸,顾盼之间恍若秋水浮动,分外亲和。

  就见她扬起笑容,招呼道:“夫人们都来齐了?前些日子,我偶感风寒,耽搁了这么些时日才来见你们,实在过意不去,快请落座吧。”

  几名妇人见状连连称是,拣着好听的话寒暄着,私下又暗暗揣度她的用意。

  这些人的夫家都是朝廷正三品以上的大员,想要巴结端王爷不是一天两天了。

  几位夫人因平日鲜少注意过沈衡,加之桌上那几道菜,言谈之间难免伴着小心。反倒是那位没甚心眼的“嫂子”,仗着有几分关系在里头,张口就直奔主题。

  “王妃可能都忘记了,我是你姑母家的嫂子,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哦?”沈衡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妇人,道,“我倒是当真没什么印象了。”

  想她九岁才从挽瑕山庄回到上京,这瞎话编排得实在有失水准了些。

  妇人只当她是真的不知,越发得意道:“可不是嘛,你那个时候瘦瘦小小的,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我那个时候就对我们老爷说,这孩子是个金贵命,将来必定会嫁了王侯才能配得上这身份。”

  沈衡闻言,非常受用地点头道:“倒是应了您的吉言。”要不是桌上还有旁人,只怕她还会加一句:摇个签多少钱?您要不把我的下半生也算算?”

  说实话,这门亲戚真的是有些远的,这个所谓的姑母其实是沈括的堂妹。

  她家里是渝碗县城的,夫家虽不是什么大官,但好歹也是一方知县,撑一方百姓,比京官不知自在多少。

  这次,这位嫂子来,意思也很明白,就是想让沈衡帮忙在千岁爷那儿吹吹枕边风,将她家老爷调到京城来做官。

  沈衡默默低头,刮着碗盖,轻声说:“夫人的意思,沈衡明白。但是您也该知道,这调令不是随便就能下的。月锦虽贵为王爷,更该避嫌。我们也有为难的地方,只怕这事真的帮不上忙。”

  刘于氏赔笑的脸僵硬了一瞬,旋即笑开道:“王妃这是说哪里话?不过就是一两句话的事情,哪里会这般麻烦?小妇人不懂朝堂之事,却也知道王爷在朝中的威信。他千岁爷说一句话,那是比托了十层八层的关系都中用的。再者……”

  她扫了一眼沈衡,继续道:“我们跟你爹的关系也是不俗呢。想当年,沈大人入仕之前,要是没我们家老爷在旁帮衬着的,哪里会有今天?王妃就是不看僧面,也该顾全着自己爹的情面吧?”

  这刘于氏是个没读过书的,说话粗鄙,不知进退。旁的夫人听后都暗暗蹙眉,却也没人愿意提点她。

  在座的,哪个不是来走关系的?投石问路,用耳朵听着就是了。

  沈衡将茶盏放下来,看着刘家夫人,道:“家父入仕之前确是受了刘大人二两银子的帮衬,他也一直将此事挂在嘴边。可若我没记错的话,我父亲早在接任六品殿仪时便亲自送了五两银子作为答谢,真计较起来,沈家并不欠刘家什么。”

  拿了你的,我们双倍奉还。当初说四两不好听,非要拿五两的也是你们。

  他爹虽出身贫寒,却从未在金钱面前折过腰。五两银子如今看来寒酸,却是那时一个贫贱书生的所有。

  “哟,王妃这话说得,亲戚之间哪有什么欠不欠的,都是互相帮衬着罢了。那二两银子在当时也不算少的,换成现在,少说也得值这个数。”她说着,比了个手势。

  五十两吗?

  沈衡笑着看她,没说话,继而听到她说:“都是实在亲戚,也没必要说那些虚的。我家老爷现在仕途不顺,就是想来京城长长见识,您就帮忙想想辙吧。”

  话虽是这样说,但刘于氏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恳求之意,那样子倒像是来要账的。

  这事若是轮到旁的主母身上,就算不应,也多半会拿几两银子打发了。

  谁人不知这一类妇人最是嘴长,这厢回绝了她,过后指不定怎么在外编排呢。

  沈大小姐自然也是明事理的,嘴角微弯,从近旁的木匣子里拿出一大把金铬子。

  刘于氏一看就笑开了花,哪里知道,对方只在上面挑拣了几下,便又放回去了,径自取了两枚铜钱出来,放到她手里。

  “夫人难得来一趟,我若是给金子就难免世俗了。这两枚铜钱是昨儿上头赏下来的,听说是父皇把玩过的。这也就是您来,换成旁人,我定是舍不得给的。”

  刘于氏是被丈夫撺掇来的,刚刚看见那两枚铜钱的时候,两只眼睛都快气绿了,但这是御赐之物,她还能丢了去,只能捧在手里,推诿道:“这如何使得?皇家的东西都是金贵的,小妇人可收受不起。”

  “如何就收受不起了?”沈衡诧异地拉住她。

  “夫人都敢明目张胆地来讨要调令,哪里还有收受不起这么一说?现在世道不好,银子做得不足量,连人心也开始缺斤少两了。夫人既然心直口快,那沈衡也不绕弯子。谁唤您来的,您便找谁要赏钱去。端亲王府门槛不高,诚心来拜访的,我们会门庭大开;如果不是,只怕偏门也别想再迈进来一步。”

  刘于氏此时就是再白目也明白那话里的意思。

  她屡次造访不成,本就有了回去的打算,踟蹰之间恰逢七公主将她找了去,她无非就想浑水摸鱼,凑碗“汤”喝,哪里会想到旁的?

  眼看着沈衡冷了脸,她连忙跪倒在地:“王妃恕罪,民妇愚钝,真的没有旁的意思。”

  沈衡面上却并没有恼意,只是命人将她扶起来。

  “这王府,也就外头瞧着光鲜,您没瞧见我们院里那几棵老树都没人修剪吗?圣上看重的,从来都是‘简朴’二字。若是刘大人真想升官,便让他好好干吧。什么时候这官越做越穷,百姓吃得越来越好,这官位自然也就能升了。沈衡是妇道人家,不便多言政事。在座的几位夫人都比我年长,这么浅显的道理,自然不用我教,对吧?”

  “王妃所言甚是。”

  这一出杀鸡儆猴,不用动刀就能敲到七寸上。在座的夫人无不暗自思量,这位沈王妃真不是能随便招惹的人物。

  一顿膳食吃得胆战心惊,但沈衡的那句“官越做越穷,百姓吃得越来越好”反而成了箴言。

  明理的夫人将这话转给自家老爷听,他们竟然觉得受益匪浅。

  自此,朝中掀起一股简朴之风,好似不在袖口打上几块补丁,就不足以说明其节俭。

  苏小千岁下朝之后,斜倚在门上,轻笑道:“朝里那些老匹夫都衣衫褴褛的,你倒是有兴致在这里煮酒。”

  沈衡咧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素手轻舀,盛出半盏桃花酿出来。

  “美酒在手,佳人在侧,怎会没有兴致?”

  被称作“佳人”的苏小千岁眉梢轻挑,道:“是不是美酒,尝了才知道。”

  酒香清冽,蔓延在唇齿之间。摩挲在唇瓣之间的温润不知何时加重了力度,等反应过来时,她已被他抱在怀里,回了屋内。

  沈衡不安分地挣扎两下:“现下还早呢。”

  他顺手放下床帐,惫懒至极地回了句:“这事分什么早晚?”

  而不分早晚的后果就是,饿得眼睛发蓝的两人大半夜爬起来找吃的。因为不想惊动众人,蹑手蹑脚地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两根红薯。

  气若游丝地沈大小姐禁不住恼怒道:“晚膳的时候,厨房说留饭,你为什么不让?”

  “我说了。”

  “我怎么没听见?”

  “你那个时候有心情听吗?”

  “……”

第十八章

  最终的最终

  再见到苏月华的时候,是一个乌云密布的傍晚,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意味。

  沈衡刚从沈府回来,刚一抬眼就看到了一身素白、长发飘飘的七公主站在王府门前。她虽不诧异,但也觉得这个场景很是诡异,禁不住想起坊间常说的一句老话:作死也不挑个好天气。

  眼瞅着就要下雨,为了不请她去屋里“畅谈”,沈衡特意挨着墙根走。

  那一身素白锦裙,素色披风,再配上那张紧紧绷着的脸,特别像一尊被冻坏的雕像。

  沈大小姐拢了拢身上的淡黄色罩衫,觉得自己一大把年纪还这般粉嫩,着实有些不太好意思。

  她刚错开身要进府,被眼明手快的苏月华一把抓住。

  “沈大小姐莫不是没看见本宫?见面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进门,还有没有规矩了?”

  沈衡手捧着小手炉,像刚看见她一般,惊讶道:“原是七妹妹!我还当是哪个不省事的小丫鬟呢。是我眼拙了,一时竟没认出妹妹来,妹妹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谁是你妹妹?七公主双目圆瞪,这分明是在拿身份压自己,提醒她不懂规矩的是她自己。

  沈衡伶牙俐齿,她也不遑多让,冷嘲热讽道:“沈小姐这么一提醒,倒是让月华想起来了,前些时日可不是有人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嘛。说来也是,你同皇兄大婚,月华原该去庆贺的。只不过啊,我这心里藏着事情,总觉得不好过,眼见着林家就要被满门抄斩,那数十口人的性命压在心上,哪里还笑得出来?”

  “原是这样啊。”沈衡含笑看着她,“我最近倒是好吃好睡的。公主年纪尚轻,睡得不好,便多点一炷安神香吧。”

  苏月华听后,整张脸都冷了下来。

  “好吃好睡?”她上前几步逼近沈衡,“你就不怕遭报应吗?林家一门都是因你获罪的,光氏族子弟就有整整三十六口,这么多条人命背在身上,你就不怕晚上做噩梦吗?”

  “沈衡何惧之有?”

  她敛衽站住,定定地看向苏月华。

  “第一,林家获罪是因诬陷沈家在先,这才暴露了罪行。第二,满门抄斩乃林方知多行不义,私下买通官员,增收地方赋税,搜刮民脂民膏所致。第三,沈衡不是什么圣人,没有理由对险些害死沈家满门的人施予什么同情之心。万事皆有因果,如果哪日洛贵人被害,公主还能对陷害之人同情落泪,那沈衡自会收回今日之言,亲自向你请罪。”

  “凡事没有推己及人时,任何事情都是妄断。天冷了,公主请回吧。”

  苏月华紧紧盯着沈衡,几次张口又想不出说辞。

  她是一朝公主,虽然母妃被打入冷宫,但皇后娘娘从未难为过母妃什么,衣食住行也都按贵人品阶,连带着她也没吃过什么苦头。

  她不懂什么朝堂之事,更不明白什么民间疾苦。她只知道,她最爱的男人要被斩首了,她不知道这样的痛苦该找谁去宣泄。

  皇后避而不见,父皇不予理睬,她连求情都找不到门路。

  就在沈衡将要进门之时,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突然伸手,再次扯住沈衡的衣襟。

  “那林曦和呢?你不是很爱他,想要嫁给他吗?他如今入狱了,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你好狠的心。”

  沈衡淡淡地看着纠缠不休的苏月华。

  “我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他去死,因为我根本不会去看。那时我年少轻狂,错把公子当良人,我和他之间早已两不相欠。”

  沈衡没告诉她的是,林曦和手底下也没多干净,枉死的百姓都睁着眼睛看着呢,当初那个香樟树下笑得一脸腼腆的少年早已不再。

  岁月总是最诚实的东西,它可以让一个人变得温润和善,也可以让人变得面目全非。很明显,林曦和便是后者。

  沈衡的决绝让苏月华一时没了主意,当下就痛哭出声,那恍若杀了她全家的架势,连王府内的管家都被惊动了。

  往日雍容华贵的公主哭倒在沈衡脚边,扯着她的鞋面,叫喊着:“我不管,我就是不要他死。你帮我去说情,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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