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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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怪不得老少徐氏在春家人面前总有优越感,比起春家那一进隔成里外的小院子。徐家四进的大屋算得上豪宅了,而且还是地处涞水县最好的地段。徐氏自从下了马车,脸上就像蒙了一层光,那股子骄傲是掩饰不住的。

春荼蘼的前身来过这里,但她完全没有印象,却只见徐家府门紧闭,显得一片萧索,连空气都紧绷着,隐约着惴惴不安的感觉。因为现在还没出正月,徐家这样的富户,来往的人情很多,不可能这样门前冷落鞍马稀才对。

徐氏叫小琴上前叫门,好半天,那扇朱漆大门才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老仆的脸来。

那老仆显然是认识小琴的,惊讶中把门打开,又见到不远处的徐氏和春大山,连忙跑出来道,“姑奶奶和姑老爷回来啦!老奴马上去禀告老太太。”照理,徐家这边没有第三代,老徐氏的称呼只到太太这辈。但因为春荼蘼的前身来住过一阵子,她就自动升级了。

“禀报什么?我们太太是老太太的亲闺女,又不是外人,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小琴沉着脸骂道。显然,到了徐家,她的脾气也见涨,全忘记昨晚吓得睡不着的事情了。

那老仆一叠声的告罪,脸上惶恐的模样看得春荼蘼都不忍起来。而姑爷是娇客,何况春大山还是有武官品级的姑老爷,自然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去。徐氏为了显摆在徐家的高地位,并不许人通传,直接就进了内院自个儿原来住的院子,还难得贤惠的安排了春荼蘼和过儿的住处。

才收拾好,就要去拜见老徐氏时,却见老徐氏已经得了信儿,急急火火的赶了过来。她的眉头皱得死紧,语气很冲的对徐氏道,“你怎么回来了?”

徐氏快步上前,拉着母亲的手问,“我听说咱家出了事,立即夫君和荼蘼来帮忙。您为什么不给我捎个信儿啊,难道当我是外人?”

春荼蘼冷眼旁观,发现老徐氏神色间并没有感动和安慰,而是分外恼火,更加明白祖父说得对,老徐氏是想瞒着春家的,倒是徐氏多事,把他们父女叫了来,还不知道怎样收场。可再看老徐氏,确实气色很差。她皮肤本来就黑,现在又透出些黄来,显得格外憔悴,脸颊也塌了下来,嘴唇边一 圈火泡,初看之下,似乎老了十几岁。

“根本就没大事。”老徐氏断然否认,实在有点掩耳盗铃之嫌,“你别听外面瞎哄哄,怎么说风就是雨的脾气就不改改!我没事,你们吃了饭赶快回吧。到底是嫁了人的,总往娘家跑算怎么回事?”居然只留饭,不留宿。

春大山登时憋了一口气。可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转过脸,怕忍耐不住,露出不满来。徐氏毕竟与他是夫妻。看出他的不快,加上自个儿心里也恼了,便道。“娘你别瞒着我,我们是亲母女,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在范阳见到王妈妈了,她什么都告诉我们了。”

“什么?”老徐氏登时就像火上房似的,声音拔高了八度,绕口令似的说,“她都说了什么?什么叫都告诉你们了?有什么好说的!”

老徐氏这样。春荼蘼愈发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王婆子拿到了老徐氏的把柄。可这个把柄却不足以致命,所以她看到主人要倒霉,所以自己先抽身而退以自保。也所以,老徐氏心里窝着火却不能发作她。

“说我爹失踪!范家的人来闹腾,非找母亲要人。结果连官府都惊动了!”徐氏跺脚道。

春荼蘼明显看到老徐氏像松了口气似的,证明王婆子果然没全部说出事实。而且徐氏母女对范建还真是凉薄,说了半天话,居然一句没提那个“失踪”的人。

只见老徐氏那双利眼就在春大山和春荼蘼主仆身上转了一圈,拉起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道,“娘知道你孝顺,可是真没必要麻烦别人。官府的人已经跟娘说过了,再关门闭户的过一阵子。避避嫌,范家人就闹腾不起来了。娘是正正经经的良民,谁也诬陷不到。”她故意说起官府,好像很有些门路似的。

春荼蘼见状,上前拉了春大山一把。春大山会意,就对徐氏说。“你有话和母亲说,我先回避一下。若真无事,也别打扰母亲,咱们连夜赶回去就好。”

正常的岳母听到这话,就算是客套,也得虚留几句。可徐氏却没有,其他她倒没有无理到这个程度,显见是真心不想让春家人掺和。

可徐氏费尽力气才把春氏父女找来,哪肯就这么回去,赶在春大山迈出门坎前,一手拉一个,抓住春氏父女,转身对老徐氏急道,“娘,这时候您还顾忌什么,夫君是来帮您的啊!”

老徐氏张了张嘴,显然当着春氏父女的面,有很多话不好说。偏徐氏就是没有眼色,生拉着春大山和春荼蘼不让走,场面一时僵住了。

这时候,前院隐约传来一阵骚乱,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叫道,“老太太,不好了不好了!老太爷家里又来人了!人已经到了二门!”

“不是让你们关紧了所有的门吗?怎么又让他们进来!”徐氏厉声道。

“老太爷家……范家的人居然拿了梯子,直接翻墙进来!”那小丫头也有点气急败坏,“他们还不知从哪叫了一帮子闲汉,都蹲在咱们院墙外面看笑话呢。还说……还说要做个见证。范家的二老太……老太爷的亲弟弟说,如果今天不把老太爷交出去,县衙又不受理这案子,他就吊死在县衙门前!”

老徐氏闻言,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

徐氏连忙扶住,拿眼睛不住瞄春大山。

春大山叹了口气,抬步就要出去,给老徐氏平了这个场面再说。

春荼蘼偷偷拉着春大山的袖子,不让父亲去。因为,她必须要等老徐氏开口。

不是她拿乔,是有句话说得好,做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吃力不讨好,事后还落埋怨的事,她不能让父亲去做。就在刚才,老徐氏还态度鲜明的表示:不想让春家掺和!

一边的老徐氏见状,立即明白了春荼蘼的意思。她到底慌了神,当下咬牙道,“大山,麻烦你去外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十一章 诈

春大山单独去的外院,不让女儿露面。可春荼蘼不放心,到底偷偷跟去,躲在一边看。

徐氏的父亲范建是有秀才功名的,虽然自那之后,不管多少银子花出去,也不管考了多少次,他再也没进一步,但在这个年代,秀才在百姓眼中,就是了不起的成就。

春荼蘼之前以为,能培养出秀才的人家,至少不会太混帐。可事实教育了她,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范建的弟弟名为范百,简直就是泼皮无赖,撒泼打滚、污言秽语、寻死觅活,不管什么手段,用来都格外熟练。整个一块滚刀肉,很难对付。

开始时,春大山还试图和范百讲讲道理,但范百根本不容人说话,跳着叫着要找老徐氏要人,还说他大哥定然是给老泼妇害死了,要在徐家门家摆灵堂。甚至,非常直白的怀疑了老徐氏的贞洁和徐氏的出身,越说越不像话,声音也越来越大。

他这么混赖,倒真把春大山惹火了。说老徐氏不贞,有了野男人,嫌范建碍事,于是下毒手,难道不是打徐氏的脸吗?他身为徐氏的丈夫,算是一起被侮辱了。于是他二话不说,上前把范百小鸡子一样拎起来,既然不讲道理,那就揍人好了。

“快给爷爷滚!”春大山发起脾气来,那双大大的深度双眼皮凤眼里,煞气十足,“你要吊死在哪儿,赶紧的快去。可你记好了,要死就死透了,不然爷爷我亲自把你宰了。一刀一刀片下肉,再把你的嘴里塞上大粪,让你再敢满嘴胡沁!你惹得爷爷来火,你们一家子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逃了爷爷的刀!”

这一段吼,还真把范百震住了。民不与官斗,春大山好歹是个正九品的武官。虽然折冲府的军官管不到涞水的地界儿来,但春大山真发火的时候,身上有股子凶悍气,范百不由得不怕。

不过他毕竟也不是好对付的,嘴虽然软了,气势也弱了,却还嘟囔道。“军爷也不用吓唬我,你不讲理,我去衙门讲理去。我说不信了,咱们大唐国有国法,就容得一个暴发户的婆子随便祸害人命!”明明是他不讲理。结果却反咬一口。

春大山笑了,咬着牙笑的,吓得范百坐了一个屁墩。

“好啊,你不去衙门,爷爷还要去呢。”春大山哼了一声道,“我倒要先问问县大人,光天化日之下,私闯民宅是个什么罪过。你说徐家老太太害了你哥哥,可有证据?但你搬了梯子爬进徐家来。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哪。还有那些蹲墙根儿,起哄架殃子的,也是扰乱之罪,少不得一人一顿荆条抽着,管饱!走,咱们就一并说道说道。现在就去!”说着。伸手去抓范百。

范百看到那双蒲扇般的大手,想起刚才掐在自己脖子上那铁钳一般的力气,登时哧溜一声就闪了,一边跑一边没什么底气地叫嚣,“你等着。我……我这就见官,还不信没天理了。有种你别走,你不就是春家的姑爷嘛。我认识比你还大的官,还认识拿杀人不当回事的朋友……”

其实春大山根本没想抓他,不然以他那点子本事,如何能逃掉?而当范百和那些个闲汉跑干净,春大山立即收获爱慕的目光及媚眼无数。现在徐府满院子的女人,却连一个顶事的男人也没有。春大山这种相貌、身材,这种气势和雄壮,迷倒了全徐府女人的心。

春荼蘼骄傲之极,感觉胸中那得意劲儿都冒出来了。她家老爹多好啊,真是秀外慧中,才貌双全。平时拙嘴笨腮的,可跟在她身边久了,潜移默化,刚才连私闯民宅,扰乱民生的话都说出来了,真是聪明伶俐啊。

可惜,当春大山无视那些丫鬟媳妇们的目光,令她们的心碎了一地时,转身看到春荼蘼躲躲闪闪,要跑还没跑利索的模样,就皱眉道,“不是不让你出来吗?”他早知道那范百是个混横不说理的,骂的那些脏话会污染女儿的耳朵。虽然女儿已经决定以上公堂为生,可到底公堂上有主官管着,没有人敢说那么难听的。

春荼蘼施展嬉皮笑脸加撒娇**,很快哄好了春大山,爷儿俩个回到内院。这时,早有耳报神告诉了老少徐氏外面的情况。徐氏固然得意非凡,觉得自家夫君果然撑脸面,老徐氏却心情复杂。一方面觉得春大山替她解了围,终究是好事。另一方面却又觉得让春大山在她面前扬眉吐气了,以后不好拿捏,实在高兴不起来。

“娘,只怕范家不肯善罢甘休。”回屋后,徐氏劝自个儿的娘,“若我夫君住在这儿,他们就不敢太过分。还有啊,万一范家再告官,衙门顶不住要拘了娘上堂,也得有人在堂上帮您分说分说才好呀。所以,就让荼蘼帮忙吧。”

这话说得,好像能让他们父女留下,反而是徐家的恩赐似的。春荼蘼恼火地想。

可老徐氏却在犹豫!

春荼蘼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了句,“其实这事吧,关键在于把徐老太爷找出来。人好好的站在那儿,范家必闹不起来的。”说这话的时候,她仔细留意老徐氏的神色。见她虽然面上半点不露,但眼神还是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

春荼蘼心里一紧:难道范建真的出事了?而且真的和老徐氏有关吗?那样的话,她还要不要帮打这个官司?明知道当事人有罪的话,要不要为他(她)辩护?没想到,在现代时遇到的难题,在古代重现了。身为一名律师,是为正义服务?还是为当事人服务?

良心让她往左,可职业道德让她往右。没有哪个比较重要,没有哪个是完美无缺,她要怎么办?

正犹豫。却听徐氏说,“对啊,我爹到底去哪里了?娘您真的不知道吗?咱得赶紧找,若真出点什么意外……”

“哪有你说得那么邪乎?”老徐氏打断她。“娘没事。你爹,说不定跟哪个小狐……”下面的话,她没说下去。但谁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春荼蘼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要把利害关系跟老徐氏说明白。如果能弄清大概的事实是最好了,就算不能,也得有个切入点,好为老徐氏辩护。

于是她站起来,略垂了垂头道,“徐老太太。能不能让我单独和您说几句话。”

“你一个小孩子,有什么话好说?”老徐氏本能的拒绝。

春荼蘼看了徐氏一眼。

徐氏这回倒是机灵的,劝道,“娘,您就听听荼蘼说什么呗!”说完也不等老徐氏反对。拉着春大山就出去了。

春大山本来还有点不放心,后来又想到他那岳母不可能把他女儿给吃了,也就离开了。

房间中只剩下老徐氏和春荼蘼两个人时,气氛一下子静下来。春荼蘼用了点心理手段,暂时并不开口,最后是老徐氏绷不住了,皱眉道,“你这孩子,不是有话吗。怎么又不说了?”

“王妈妈都告诉我了。”春荼蘼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果然,老徐氏一震。不过她倒真是会掩饰情绪,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道,“这事,刚才你母亲不是禀报给我了?”

春荼蘼愣了愣,缓了会儿才知道所谓的她母亲是指徐氏。还真是一时无法适应。不过她很快甩掉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继续低眉顺目地道,“太太知道的不全面。那王妈妈是说……徐老太爷并非没有回过家,徐老太太您……是见过的。”

一句话,令老徐氏蹭地跳起来。

春荼蘼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所料不假。是的,她诈了老徐氏,因为她有非常合理的推测。王婆子是老徐氏的心腹,若非觉得老徐氏要倒大霉,她不可能放弃在徐府中作威作福、又轻省又饱的差事不做,跑回儿媳的娘家去寄人篱下。而这些日子来,徐府的糟心事,就只有范建的失踪了。

但,老徐氏能允许王婆子做出类似于背主私逃的事,而没有处理她,一是腾不下手,二就就证明她手里有老徐氏的把柄,可又绝对不是要命的,比如:杀人。那么剩下的,就是与范建失踪有关的的事了,比如:老徐氏是偷偷见过范建的。可这次见面,府里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甚至,老徐氏知道范建失踪之谜。她咬紧牙关不说,是那件事必会牵连到她。于是,什么夫妻情义都抵不过自己的安危重要。或者她并没有杀人,却有间接推动作用。

正如刚才春荼蘼所说,找到范建是关键。或者,找到他的尸体。

范建是死是活?范家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一个人,却牵连到两家、几方、好多人!

而春荼蘼诈老徐氏的目的,就是想弄清楚真相,打赢这场官司,解决由此引发的一切麻烦事,还自家一个清静。

“你觉得衙门会拿我?”半晌,老徐氏缓缓地问。

“范家这么闹下去,衙门不会不管的。”春荼蘼答。不知康正源走了没有,涞水离范阳这么近,地方官怕传过去消息,意思意思也要开堂审理吧?可只要上堂,老徐氏就不太可能全身而退,毕竟人是从她这儿消失的。

第十二章 不要脸的老白脸

“也好。”老徐氏想了想,突然神色坚定了起来,“范家来闹,我就请几个地方上的豪强来坐镇徐府里。要上公堂,涞水可也有讼师。大不了,花大价钱到幽州城请一个。幽州大都督治下,那地方能人才多呢。”

春荼蘼明白了,老徐氏宁愿请别人,也绝不让春家占了她的上风,要了她的强!

“这是我身为晚辈的提醒。”她站直了身子,神色淡淡的,半点不强求,“徐老太太自求多福吧。我和我爹,今晚就收拾东西回去,徐老太太尽可以放心。”

老徐氏仍然没有虚留。

只是,当春荼蘼走到门口声,身后传来老徐氏的声音,“王婆子没都跟你说,对吧?”

“徐老太太,您没明白。”春荼蘼没有正面回答,“我知不知道隐情不重要,其实我也没什么兴趣知道。但若您想请讼师,所有的细节就都要告诉他。”

律师和当事人之间必须信任,当事人对律师不能隐瞒,哪怕是最说不出口的隐秘,也得提前告知,这是她当了多年律师的心得。否则某些证据被对方掌握,在法庭上就会陷入相当被动的局面。她提醒老徐氏,是做到仁至义尽。

至于老徐氏听不听,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总之,人家不愿意春家插手,她离开就是。

徐氏听到这个消息,急得要去劝说她娘,却被春大山拦住了,“岳母这么做,必有自己的考虑。你不必非得左右。这样,你和小琴先留在娘家,等此间事一了,我就来接你。或者再有什么事。你找人捎个信儿去就成。岳母是好脸面的人,我们在这儿,她反而不快。”

徐氏哭哭啼啼的只是不愿。可终究拗不过她的娘,只好去帮春氏父女收拾东西。若依着春大山的意思,立即就要走。可他们到徐家的时候是近中午时分,折腾了半天后,天色已晚,此时离开会错过宿头。他带着女儿,自然不愿意女儿跟他露宿野外。只能先将就一夜,打算第二天一早出发。

当晚,老徐氏安排了丰盛的晚饭给春氏父女送过来,但她自己并没有露面,还把徐氏给叫走了。在这节骨眼儿上。春大山也不会挑礼儿,和女儿匆匆吃了,就吩咐春荼蘼早点睡觉。

春荼蘼也确实很疲惫,因为旅行本身就很累,何况古代的条件实在有限。只是她才迷迷糊糊的要睡着,就听到有人轻轻叩了两下窗户,小声叫她,“小姐,小姐睡了吗?”好像还刻意捏着嗓子。改变了声线。

不是过儿。春荼蘼知道,因为她不习惯叫人值夜,过儿一向是睡她隔壁的。这两天累得狠了,睡得相当沉。而春大山睡在另一边的厢房,听不到这边的动静。当然,她也不会以为是女鬼。有哪只鬼会这么规矩,早应该穿墙而过,在她面前哭诉冤情。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是小琴三更半夜的不睡觉,找她来说隐秘了。之前,听说她要回范阳县,把小琴和徐氏留在徐家,小琴就跟被人抽走了全身的血似的,脸色白得吓人。看得出,她非常害怕。想必,此时是为了这个来找她吧。

她披衣下床,点燃了蜡烛,打开了房门。自从在幽州城遇刺,她在外面睡觉,一定是要闩好门的。

果然,小琴局促地站在外面,还不住的东张西望。

“进来吧。”春荼蘼没有表现出一点惊讶,转身回屋。

小琴连忙跟了进来,又把房门反手关上。见春荼蘼重新回到床上,围被而坐,连忙拔了拔炭火盆,又倒了一杯温茶,递到春荼蘼手里。不得不说,她是个眼色极伶俐的丫头,比过儿强得多了。可惜,正是因为她心思太活,反而容易出状况。

“说吧,你和徐老太爷是怎么回事?”春荼蘼压低着声音问。

小琴吃了一惊,手上一松,差点把茶壶摔在地上。而后,她扑通一声跪在床前,低低地哭道,“小姐!求小姐救奴婢一命。”

“别哭,坐下说话。”春荼蘼冷冷的训斥了声。大晚上的,她这样哭起来太瘆得慌。

这时候的小琴即不敢矫情,又不敢不从,当然更不敢大模大样的坐凳子,就这么慌忙爬起来,斜坐在床前的脚踏上。

“小姐,您怎么……您怎么知道?”小琴声音如蚊的问。

其实春荼蘼也是通过蛛丝马迹推测的,但所谓做贼心虚,连老徐氏那么强大的神经,也会受到冲击,何况小琴这种耳软心活,自以为有几分姿色就分不清东西南北的?

“徐老太爷失踪那天,你出门到晚上才回来,虽说解释了,但你不是没分寸的人,明显是有隐瞒的事。”春荼蘼先以夸奖安抚小琴,“之后你一直心事重重,跟我爹来徐府时就显得不情愿,要知道你平时可是很喜欢回徐府的。现在听说我爹要把你留下,又吓得半夜来找我,不就更说明你在徐府有怕的人吗?说到底,不就是徐老太太吗?你之前不怕徐老太太,反而在徐老太爷失踪后才怕,这样联系起来一想,还难猜吗?”

小琴立即伏在脚踏上,也没跪,只歪着身子磕头道,“小姐明鉴!求您救救奴婢!这事怕老太太还不知情,若知道了,非得打死奴婢不可。小姐救奴婢一命,奴婢来生为牛为马,也要报答小姐的恩情。老太爷兴许还没告诉老太太什么,但纸包不住火,老太太今天看奴婢的眼神都不对,只求小姐带奴婢走吧!”

“这事?是什么事?”春荼蘼冷声问。

其实她有猜测,不外乎爬床一类的桃色事件。不过她必须要听小琴亲口说出,才能确定。

小琴扭捏了半天,捂着脸道。“奴婢没脸说!总归是奴婢失德,现在死的心都有了。”

春荼蘼不说话。心道,你若真想死,这会儿就不必来了。

果然。小琴嗫嚅了半天才说,“年前老爷送小姐去辽东郡的外祖家,太太被老爷送回了徐府。足足待了快三个月。那时候,老太太天天叫小姐在跟前守着,老太爷没人管,老太太就叫奴婢去侍候。奴婢任劳任怨,也不知怎么得了老太爷的眼,于是老太爷就说……就说要把奴婢收进房里。”说到后来,声音更小。若非夜深人静。春荼蘼都听不清楚。

“可奴婢虽非家生子,却也是从小就在徐家的,知道老太太强横,平时连老太爷开诗会时喝个花酒都要大发雷霆,何况给老太爷身边放个人?”小琴继续道。语气里有了愤懑,“奴婢不敢说洁身自好,却也是个好好的女儿家,所以就婉拒了老太爷。”说完,偷瞄一眼春荼蘼。

春荼蘼垂着眼睛,烛火摇曳,有光影在她脸上一闪一闪,令小琴根本看不清她的脸色和神情,更判断不出她的心思。

其实春荼蘼在心中冷笑:洁身自好? 好好的女儿家?不是一直想爬她家老爹的床吗?若不是徐氏盯得紧。春家又是小门小户的,不像深宅大院里机会多,她可能早扑上去了。小琴拒绝范建,大约是知道只要老徐氏活着一天,她就算想为妾也是不可能的吧?

其实范建虽是入赘的,但老徐氏没为徐家生下儿子。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人会选择给这个赘婿再讨个小。哪怕是典个妾来呢,有了乡火好继承家业啊。或者,再给小徐氏也招个女婿。

这,也是老徐氏一直想让徐氏和她家老爹和离的重要原因吧。

范建长得还算可以,就是白面书生,不要脸的老白脸那种,比之春大山可差得远了。小琴若爱俏,除非她瞎了,才会舍春大山而近范建。小琴若爱钱,春家虽然只是小康,但对人却不苛刻,总比天天对着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强。

徐家再有钱,范建想多花几个还得手背朝下,找老徐氏要,接济范家还得偷偷摸摸的下手才行。她给一个赘婿做小,不死就是幸运,还想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所以说,小琴在这方面还是聪明的。只是不知,后来她和范建又怎么勾搭上的。

“继续。”她说。

小琴似乎更不好意思了,头几乎垂到了地上,“老太爷是读书人,心思比旁人要细,就算奴婢婉拒了,他还是念念不忘。那天老太太带着回门的老爷和太太回春家,老太爷就硬要跟过去,就是为了跟奴婢多待一会儿。后来老太爷假意不舒服,回了屋后就跑出去了,其实是到酒肆去买醉。那天,小姐叫奴婢去食肆买乳酪,正好路过酒肆。老太爷叫奴婢陪着喝一杯,奴婢不敢不从。哪想到后来全醉了,于是就……就……”

春荼蘼再也控制不住脸色,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因为,因为太惊悚了!

那酒肆她是知道的,因为常有人喝醉,后面搭了个简易的棚子,供醉酒的人睡觉醒酒。听小琴这话里的意思,徐老太爷当日够猛的啊,居然在棚子里就那啥那啥,这跟野*合也没区别吧?肯定让徐老太太管了二十来年,心情郁闷到底了,突然暴发起来,还真是不管不顾的。怪道人家都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怪流氓有文化。

不过话说回来,小琴也一定是半推半就。她惦记春大山许久,想必发现没有机会了,于是想搏一搏,至少糊弄点钱在手里。十之**,当时范建就给了她不少金钱好处。不然,那棚子四处漏风,她喊叫起来,范建怎么会成事?可后来灯节上,小琴还意图揩春大山的油呢。这样的水性女子,此否一了,必须尽快打发了。

“你已经是老太爷的人了,是吧?”她得问清楚。事关事实,不能臆测,这是职业病。

小琴羞愧的点头

第十三章 本能

“那徐老太爷失踪,与你有关吗?”春荼蘼又问。

小琴猛地直起身子,激烈地摇头道,“小姐,您相信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看她那样子,倒真不像做伪。

“当日,老太爷对奴婢讲,要回来和老太太禀明,收了奴婢进房。”小琴接着解释,“但老太爷到底有没有和老太太说,奴婢就不知道了。这些日子以来,奴婢心事重重,就是因为忧心此事的结果。奴婢知道自己一时糊涂,做错了事,可却真是怕老太太的雷霆手段。”

春荼蘼不说话,心中却想,八成范建和老徐氏透露了一点意思,但没有说具体。所以老徐氏没有立即报复小琴,但却对小琴产生了严重的怀疑。毕竟,范建在老徐氏的严防死守下,接触年轻女人的机会不多。

“小姐,您带奴婢走吧。”小琴又哭求道,“留在徐家,早晚不被打杀,也会被卖掉的。”

春荼蘼想了想,点头应下。

倒不是同情小琴,只是这丫头虽然下贱,却没有死的罪过。再者,若老徐氏的案子缠绵难结,再找上她时,小琴说不定还有用。对小琴这样的丫头而言,凭借姿色,换取更好的生活是天经地意,毕竟这世上太多人贪慕虚荣。也所以,小琴明知道跟着范建是靠不住的,还是会倒大霉的,却仍然控制不住去沾惹。因为,那是本能。

“徐老太爷许了你收房。”她神情冷淡地道,“还给了你什么现实的好处没有?”

“五……当时给了奴婢五两金子。”小琴低着头答。

我靠,好大手笔!五两金子贴身藏着。也不怕被人偷了去。想必这么大的数目,是范建积攒了好久,做了很多掩护才从老徐氏的帐上挖出来的吧?五两黄金等于五十两白银,说句不好听的。睡范阳县红莲那样的头牌姑娘也能有个二三十回了,还附赠酒菜和香闺。可跟小琴,只有一次不说。酒是自己买来的,还是在四面透风的棚子里成其好事,若非他当时醉得真是很厉害,就是真心喜欢小琴。

小琴呢?面对这么大笔巨资,加上她本身就是想攀附权贵的,怎么可能不就范?

不过这样就好办了,因为她虽然答应带小琴走。却没打算让她回春家。这样水性杨花又不知廉耻的女人,没有徐氏盯着,把她放院子里,她要爬了春大山的床怎么办?引狼入室的事她不会做,农夫与蛇的故事她也很清楚。所以滥好人。她是不会做的。

小琴有钱,就让她自己去住邸舍,顶多略照应一下,等这件事整个平息了再说。了不起让小琴自己出银子,她出面买下身契,给小琴自由。至于以后的日子,就看小琴自己的造化了。

又敲打了小琴几句,比如有些事必须保密;逃奴被逮到,惩罚有多严厉;到了范阳。为了安全起见,要住在镇上之类的。见小琴郑重应了,就把人打发走,她则躺下继续睡。

可能因为太累了,她睡得很沉,第二天早上是过儿敲了半天门才把她叫醒。她急忙就着冷水洗漱了。好提提神,然后就去找春大山,让他把小琴要过来带走。

“不用回徐家老太太,小琴是太太的人,爹您和太太说一句就成。”她说。

春大山有些犹豫,见过儿不在跟前儿侍候,低声道,“怕徐氏不放人。”说完,脸色尴尬。

春荼蘼登时就明白了,也有点讪讪的。徐氏日防夜防,防的就是小琴跟她抢夫君,这事春大山也知情,只是不理会罢了。现如今徐氏自己住在娘家,怎么敢把小琴直接扔到春大山身边?

“是我没考虑周到。”她清了清发紧的喉咙道,“爹不如跟太太说,罗大都督的女儿,就是那个罗语琴和罗语兰,邀请我到幽州城玩两天,我身边丫鬟不够,是我借太太的,小琴不用在父亲和祖父身边侍候。[ ~]”

她这瞎话编得极顺溜儿,反正只是利用一下人名而已。大都督的女儿,在徐氏看来,应该是得罪不起的人,还必须要巴结、结交。这样,她就算心里有疑虑,也不会推三阻四的拒绝。

春大山愣怔了下,见女儿神色严肃,自然觉得女儿这样做必有深意,于是也不再多问,只道,“好,我这就和徐氏去说。”起身走了。等春荼蘼吃好早饭时,春大山回来,身后已经跟着收拾停当的小琴。

出徐府时,老少徐氏都没有相送,他们干脆低调地走了角门。往大门那边张望,虽然没有看到范家的人和闲汉,却看到几个明显身负武功的人物,被徐府的管家点头哈腰地迎了进去。

“徐老太太的动作真快。”春荼蘼笑着对春大山说,“只不知讼师请到没有?”

“她不用咱管,你就别管。”春大山轻拍了女儿的头一下,“上车,咱回范阳,大把好日子过呢,何必理会不相干的?回头当心吃力不讨好,有肉也都埋在饭下面,她吃了满嘴,却装作看不到,还嫌你的饭粗陋了。”

春荼蘼笑盈盈的不说话,顺从的上了马车。她当然想过舒心日子,再不被徐家牵累。可是她有预感,这事最终还是得扣在她头上,她若不早做准备,只会跟着一块吃瓜落儿。

马车路过徐府大门前时,她忍不住掀开车帘,再度往外看。这时代,保镖还没有出现,所谓的豪强和游侠儿,做的就是保镖的工作。不过游侠儿为义,很多豪强却是为利。他们也没什么组织和章程,不过是地方上比较强横,武力值比较高,连衙门也不愿意惹的一些人罢了。

希望老徐氏找得豪强靠谱点,别回头尾大不掉,给自己带来麻烦。

回范阳县的时候。马车不是雇的,而是徐府自备的,条件果然是好多了,宽敞舒服。顶棚华丽整洁,坐垫软软,车厢内还放了炭盆和茶水、点心等物。春荼蘼甚至还在车上补了眠。大约在傍晚,照样到达那个两县交界的吉祥客栈。

“爹,我们在这儿多逗留一天行不行?”吃晚饭时,春荼蘼问。

“那有什么不行的,咱们又不赶时间。只是,为什么要留一天?” 春大山纳闷地问。

“就是累嘛,多休息一天再走。”春荼蘼含糊的说。瞄了一眼旁边的小琴。

春大山会意,再没多问。

第二天,春荼蘼让过儿和小琴留在房间里,不要出去乱跑。当然,主要防的是小琴。过儿只是起个监视的作用。而后她和春大山爷俩就把这个不大的坊市逛遍了,找了很多人打听当天那起梦魇的投水事件。

春大山穿的是军装,问事情倒是很方便。这个年代,普通的百姓,特别是做生意的,对穿制服的都有天生的敬畏,轻易不会招惹。虽然春大山并不是差役,却还是竹筒倒豆子,有什么说什么。虽然提问是一个男装的小姑娘。问的问题还特别古怪刁钻,都是特别细微的地方,大家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况,这两个人长得都好看,天生给人好感呢。

“荼蘼。你为什么要调查这些,徐家不是不让咱们管吗?”春大山不明白,“还很厌烦咱们,恨不得赶咱们快走似的。”

“就只是好奇。”春荼蘼没有说出自己的预感,“有了奇怪的事,女儿就想把它开明白,找出真相,好像做游戏。爹就当宠宠女儿,陪女儿浪费了一天时间嘛。”她撒娇。

春大山对她的撒娇**最没有抵抗力,责怪了她两句胡闹,也就不再追问了。但是,他对女儿沿着如意邸舍,就是当初投湖人所住的地方,到湖边的那段路来回走了好几遍,又在湖边站了好久的事,还是觉得讶异,知道女儿这么做不是为了玩,目的并不简单。

回到范阳县那天,他们先是绕到镇上,把小琴安顿在一家安静又安全的邸舍里,又嘱咐她不要出去乱走,然后才往家里赶。到家时已是黄昏,在家门口和正从衙门回来的春青阳撞个对头。小小别离几日,一家子见到,自然又是一番欢喜。

徐氏和小琴都不在,春荼蘼不必提防什么,和祖父、父亲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饭后,就把整件事情说了一遍,还说了不能把小琴留在徐家,也不能留在自家的理由。

“你做得对。”春青阳想想就后怕。若不是孙女考虑周全,万一小琴算计了自己的儿子可怎么办?哪有女人这样无耻的,侍候了一个男人,回头又去勾搭这男人的女婿。如果成事,实在是太恶心了,简直算是灭人伦,那自己的儿子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我就知道亲家老太太不会让春家插手这件事的,结果真是白跑了一趟。不过……”春青阳继续说,“王婆子那边,倒还真出了点事。”

“什么事?”春荼蘼抓住春青阳的手臂,急问。

“我不是和洪班头轮流盯着那婆子吗?”春青阳拍拍孙女的手,让她少安毋躁,“那婆子是认识我的,却不认识老洪。偏那天她鬼鬼祟祟的不知要出门打探什么消息时,直接撞上了洪班头。当时老洪穿的是差衣,没来得及回家换,那婆子做贼心虚,以为老洪是公干,是来抓她问话的。结果没等审,她就说了一堆奇怪的事

第十四章 怎么谢我?

“与范建的失踪有关?”春荼蘼直呼其名。

春青阳点了点头,把洪班头所遭遇的事细致地说了一遍。春荼蘼听了之后,立即要求第二天见一下王婆子,“我要听她亲自说。”

“有必要吗?”春大山疑惑。

“太有必要了。”春荼蘼有点兴奋,因为王婆子所供述的事,与她的推测不谋而合,“我听说过一句说,叫魔鬼藏身于细节之中。越是细微处,越容易发现致命的漏洞。王婆子的话,经过洪班头和祖父,已经转了两遍,哪有她亲自说得更清楚?还有很多关键处,要再深挖着问呢。”

“你这孩子,听到这些龌龊事,这么开心干什么?”春青阳无奈地道。

“祖父,这世上哪有龌龊的事,只有龌龊的人呢。”春荼蘼若有所思。

尽管春青阳不太赞成,可转天还是安排了孙女和王婆子见面。当然,他不放心,亲自在一边盯着。这时候王婆子已经没有了顾虑,反正早都说了,也不怕再说几遍。只是在她叙述的时候,总被春荼蘼不断打断,还反复的问一些问题,足足耗了两三个时辰,才放她走。之前还告诉她说,“你不必想着逃跑了,范阳县衙已经和涞水县衙通了气儿,这时候再走,可是有大罪过的。不仅你,你儿子孙子都要倒霉。所以,若有人来问你什么,你照实了说就是。至少,能把你摘出来。我这是好话,听不听在你。”

两边县衙通气什么的。是她胡绉出来的,但如果范徐两家打官司,王婆子这个证人是很有用的。假如有状师发现这里的弯弯绕的话,她也算暗中帮了一把手。当然。她也不必找人再盯着王婆子了。

春青阳和春大山父子对她的这种作为也完全闹不明白,但因为全心信任,倒也没多问。接着。春荼蘼又拉着春大山去找韩无畏。

因为还没出正月,韩无畏住在镇上自己的房子,并不在军营,春荼蘼想找他,倒也方便得很。只是康正源在春荼蘼去徐家时,已经动身回京了,托韩无畏给春荼蘼留了礼物。仍然是几块皮子。

“小正说,看你似乎很怕冷。这是他北巡时,当地的官员孝敬的。他带回去嫌麻烦,又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就请你收下。算是谢谢你帮他。”韩无畏说。

“那就却之不恭了。”春荼蘼大大方方的收下,并没有扭捏。

日子还长,这份心意她记下,有机会她一定会还的。

“还要麻烦韩大人一点事。”她接着说,“也算跟我们家有点关联,所以是私事。,倒有点不好意跟韩大人开口。”

“你为什么和我倒客气了?”韩无畏看了看坐在一边沉默着的春大山,语气中有点幽怨。

春荼蘼假装没听出来,正色道。“因为要跟韩大人借几个人,似乎有点过分。”

“不过分,不过分。”韩无畏摆摆手,“只是你要告诉我,要做什么?”

“徐家那边的官司,想必韩大人知道了。”春荼蘼开门见山道。“可惜,徐家老太太并不用我做状师,但毕竟事关两家,需要随时关注。只是范阳和涞水离得远,怕消息传递不及时……”

“哦,传信儿啊,这个不难。”韩无畏痛快地应下,“既然是私事,我也不会动用军府的力量,我的贴身护卫就做得来。两县之间,一来一往要三天,但单人单骑,快马加鞭,一天一夜就可以来回。我派几个人,轮流跑这趟路,包管头天早上的信儿,你第二天早上就知道了。”

“谢谢韩大人。”春荼蘼高兴地说,心想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哪,若非如此,古代消息闭塞,她就算再有本事,也没办法施展。

“能问一下不?您有多少贴身侍卫?”她想了想,又说。

“荼蘼!”春大山皱眉,提醒女儿要注意分寸。

春荼蘼何尝不知道自己要求太多,但她确实缺少人手,不禁就有点尴尬。倒是韩无畏笑着解围道,“放心吧,不多不少,你用的话,刚刚就够了。”

“我是想,再拜托韩大人帮我盯着一个人。”春荼蘼是真有些不好意思了。康正源只是送东西,她以后有能力时还礼就行。可韩无畏搭的是人情,不知道将来拿什么还呢。

“盯谁?尽管说吧。”

“我父亲和祖父,那个人都认识,所以他们不能露面。再找别人,一来怕没有能耐,显了形迹,打草惊蛇。二来,一般人我也不信任。所以,只好跟韩大人开口。”

韩无畏一听这话音儿,是拿他当自己人的意思,立即高兴的点头道,“到底要盯着谁?”

“我家的婢女,小琴。”春荼蘼拿出一张纸条,“她就住在这间邸舍,上面还有房号。不用对她做什么,只看她每天做什么就行,事无巨细,都要留神。特别是她拜访的以及拜访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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