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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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都将,你知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吗?”崔征站到武鸦儿面前咬牙道。
武鸦儿对他的话似乎有些不解:“不是该问鲁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吗?”
鲁王殿下什么意思,崔征不敢也不想去想,他记不清鲁王了,也没什么太多印象,陛下风流倜傥,生的孩子不管资质如何,相貌都是金童玉女,只是鲁王这个金童天生斜眼,虽然不太严重,但他自己很在乎,所以在人前总是垂目,看人也只是悄悄的打量,总有几分鬼鬼祟祟.....
崔征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息:“总之,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武都将不要妄自下论证。”
但论证来的很快,天光放亮的时候,一队斥候将一个穿着民众衣衫的瘦小男人拎过来。
“他说是鲁王殿下的亲兵,在麟州城外窥探。”
崔征不认得鲁王的人,让王妃来辨认,王妃一眼就认出了喊了声阿黄。
鲁王爱养狗,这个阿黄是专门给鲁王遛狗的亲卫。
“天啊,我以为你战死了。”王妃喊道,“你当初不是第一批自告奋勇出城迎敌的。”
一出去便没有再回来,叛军拖着被杀死的尸首在城外跑了几圈,还以为他也在其中。
崔征对死而复生不感兴趣,直问这遛狗兵:“你可知道王爷在何处?”
阿黄噗通跪下扑倒地上大哭:“快去救王爷,王爷危险。”
第一百零四章 麟州见城不见人
武少夫人急行军去沂州,武鸦儿急行军去麟州,夫妻之间的家信少了很多。
到目前武少夫人这边只收到了两封简短的信。
一封是路途中报平安,说很顺利,安康山以及其子和其他随从的叛军主要在东北东南,西北这边相对来说安稳。
第二封则是到达麟州,麟州被叛军围攻。
夜晚的麟州城火光通明,夏日的风卷着哭声喊声四处飞舞,没有半点城池的繁盛,在荒野里看去恍若鬼城。
走在荒野里脚下咯咯吱吱,有碎石有树枝还有骨头.....
崔征低头看去,火把照耀一根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头,也或者是人骨....
崔征的鞋子已经磨破了,骨头戳在脚上刺痛,不知道是水泡还是未结疤的伤口被戳破了。
这样的疼痛太多了已经麻木了,不像当初走出京城,马车坏了,马病了死了,前方大军不等人,他们不得不步行追赶,穿着厚厚官靴常走在光洁平整石板路上的脚,很快就磨破了,一个个痛的无法入睡,寸步难行。
但是没办法啊,兵马不等人,他们要么咬牙跟上,要么就原地留下。
从京城跟出来的泱泱民众一路上就是这样不断的散去,行路太苦了,跋山涉水吃喝不定,不少人要么病倒下不能跟随,要么主动放弃了跟随,纵然面临流落他乡孤苦无依以及叛军贼匪肆虐威胁。
平民百姓权贵富豪甚至宫女太监都不断的减少,朝廷的官吏也渐渐的跟人数对不上,但崔征从没停下,谁都可以逃,他不能也绝不会。
他的脚迈过骨头落在地上,抬起头看向前方,火把照耀他枯瘦发黄的脸,干裂的嘴唇抖了抖:“真的没有吗?”
一个官员站到他面前,也是憔悴的面容,眼神惊慌:“兵马把城里都搜遍了,没有鲁王殿下的踪迹。”
崔征的嘴抖了抖要说什么没有说出来。
一路上的艰辛是行路的苦,倒是没有什么叛军,但半个月前接到了麟州被围困。
武鸦儿率兵马经过急行军然后打了三天三夜终于击溃了叛军,进入城中却找不到鲁王。
鲁王是像昭王那样遇难了吗?
想到这个结果,崔征只觉得脚下的地面不再坚硬如刀,而是软绵绵如云,深一脚浅一脚虚浮。
身后的官员们说着得来的乱七八糟的消息。
“......安康山叛乱刚开始的时候,鲁王殿下就准备好迎战了。”
“....兵马粮草都囤积,还要亲自带着兵去京城护卫陛下,被麟州的官员们劝住了。”
“.....叛乱之后,除了调集麟州各地的兵马来守卫,王府里也天天练兵....”
“.....麟州各地民众惶惶不安都投奔过来,王爷带着王妃亲自为流民施粥。”
“.....所以当安康山大将崔佑率兵穿过河东突袭麟州的时候,麟州军民早有准备迎战。”
“.....麟州军民众多,齐心协力惨烈守城有一个月,几次攻进城内,最终军民硬是又将其赶出城,如此才坚持到现在。”
“....要不然我们此时看到麟州城就不是这样了。”
伴着说话,崔征一行人终于走到了麟州城前,火光明亮中呈现的城池让说话声瞬时停下来。
原本的麟州城也不是这样的.....
残破的城池到处都在燃烧,到处都是哭喊声,城门外壕沟里填满了尸首,上面的尸首还在流血,最下边的尸首已经腐烂白骨。
城门里火光腾腾,哭声阵阵,但却看不到多少活人。
一个月前麟州城聚集了十几万的军民,几乎一多半都葬送填在这座城池里。
崔征等人看着这一幕有震惊到窒息,也有忍不住血腥气和地狱般的场面呕吐不止。
虽然知道战乱四起,虽然从京城到麟州一路辛苦,但见到真正攻城与守城死战的结果是第一次。
难以想象,但大家还是忍不住想象,如果没有离开京城,京城与安康山十几万大军对战后,是不是也是这种场面。
崔征眼有些模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了进去,火光下被血染红的城池奔驰的都是兵马,在搜寻生者,在扑灭大火,更多的则是聚集到王府这边。
王府的护卫兵马以及太监们去守城基本上也死光了,只余下女眷和鲁王的子女们,因为不知道也不相信冲进来的兵马,都躲在一间大殿里。
被兵马们揪出来依旧不敢相信,瑟瑟的挤在一起,崔征率着官员上前表明身份。
“王爷到底哪里去了?”崔征询问,“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
四十多岁的王妃苍老的像八十岁,被四个宫女搀扶站不起来:“王爷自从听到陛下驾崩就一直在殿内为大夏祈福,说是要虔诚七七四十九天才可以,我们不敢打扰。”
直到击溃叛军冲进城来的振武军没有什么不敢打扰的,撞开了殿门才发现殿内空无一人。
“或许已经被叛军抓走了。”王妃哭道撑不住要晕过去。
叛军冲进过城里一次,满城的军民用血肉之躯硬是把他们赶了出去。
崔征还要在问,身后脚步重重杂乱,伴着武鸦儿的声音:“不用找了,王爷已经跑了。”
崔征身子僵硬陡然大怒转身:“武都将,你这话什么意思?”又从牙缝里挤出愤怒的解释,“没有查清楚前,慎言。”
武鸦儿道:“查清楚了,殿内有个密道,直通城外,我适才已经进出过了,洞口的痕迹是一个月前留下的。”
这意味着什么?也就是说叛军打来的时候,全城军民守城反击的时候,号称会护佑众人的鲁王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崔征浑身发抖,王妃也眼不断的翻白连声:“天啊天啊,休得胡言啊。”
“武都将,你知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吗?”崔征站到武鸦儿面前咬牙道。
武鸦儿对他的话似乎有些不解:“不是该问鲁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吗?”
鲁王殿下什么意思,崔征不敢也不想去想,他记不清鲁王了,也没什么太多印象,陛下风流倜傥,生的孩子不管资质如何,相貌都是金童玉女,只是鲁王这个金童天生斜眼,虽然不太严重,但他自己很在乎,所以在人前总是垂目,看人也只是悄悄的打量,总有几分鬼鬼祟祟.....
崔征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息:“总之,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武都将不要妄自下论证。”
但论证来的很快,天光放亮的时候,一队斥候将一个穿着民众衣衫的瘦小男人拎过来。
“他说是鲁王殿下的亲兵,在麟州城外窥探。”
崔征不认得鲁王的人,让王妃来辨认,王妃一眼就认出了喊了声阿黄。
鲁王爱养狗,这个阿黄是专门给鲁王遛狗的亲卫。
“天啊,我以为你战死了。”王妃喊道,“你当初不是第一批自告奋勇出城迎敌的。”
一出去便没有再回来,叛军拖着被杀死的尸首在城外跑了几圈,还以为他也在其中。
崔征对死而复生不感兴趣,直问这遛狗兵:“你可知道王爷在何处?”
阿黄噗通跪下扑倒地上大哭:“快去救王爷,王爷危险。”
第一百零五章 鲁王的人算不如天算
八月的怀远城已经没有炙热的暑气。
天色未亮的时候,站在城墙上甚至能感到丝丝的寒意,一个穿着斗篷全身上下都裹住的兵丁,再次往斗篷里缩了缩,只露出半张脸。
这半张脸不年轻了,但肤白面俊并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只是一双眼飘忽不定,破坏了相貌的几分堂堂。
飘忽的眼神四处巡弋警惕又敏锐。
“那边有旗子在动。”他低声说道。
身边拥簇围拢的卫兵们忙看去。
“殿下,那不是旗子,是风吹草动。”他们低声解释。
裹着斗篷的兵丁长眉一挑:“不要叫我殿下,我现在不是殿下。”又看他们,“你们现在也不是大人。”
穿着普通兵服的鲁王身边,当然应该只有普通兵丁,鲁王殿下真是谨慎的人啊,虽然这个细节有点没必要,叛军又没有在眼前,穿着普通兵服的将官们应声是。
鲁王再次看向前方:“风吹草动之下更能掩藏行迹。”
一个将官还要解释,另一个将官机敏:“下....我这就带人去查探。”
他转身走下城墙,很快一队兵马从怀远城疾驰而出向远处去,鲁王的视线追随他们,紧张的长眉微微抚平。
“我们朔方有兵马六万,令贼煽动的兵马只是少数。”
“怀远城有古城墙,虽然时久,但这些年一直有修补,阻挡贼兵无忧。”
四周围拢的将官们纷纷劝慰。
鲁王忧心没有缓解,反而流泪:“令询负了父皇啊。”
他自信谨慎,事事步步都能筹划安排得当,他虽然远离京城,但一直探听着那边的消息,听到安康山号称清君侧,就知道是要叛乱,就知道作为皇子虽然没能从父皇哪里享受到该有的荣耀,但一定会被父皇牵连,叛军肯定会来斩草除根。
所以他立刻安排附近的所有驻军都来麟州,能来多少民众就来多少民众,做出迎击叛军的姿态,叛军也必然会被引诱来,到时候麟州城就会对战,叛军也会被消耗。
麟州像明灯一样吸引飞蛾叛军,那么他离开去其他地方就安全了,也可以再调集兵马剿灭被消耗后的叛军。
一切就如他的安排,他离开了麟州,带着十几个亲兵一路疾行到朔方节度使所在的灵州。
只是没想到,皇帝驾崩的消息传来了,还没来得及以悲痛号令兵马去诛尽叛军,朔方治下的丰安军将帅令询率兵反叛了。
如此措手不及,如此近在咫尺,如此汹汹,如此狼狈不堪,经略军兵马护着他退到了怀远,借助古长城之势将叛军阻挡在外,但叛军也将怀远城围了起来。
不知道会围多久,不知道胜算几何。
鲁王悲观的想没有多少胜算,毕竟皇帝死了,越来越多的兵马被叛军诱惑。
真是悲哀啊,他明明算的好好的,父皇在京城,有振武军等近十几万兵马相护,安康山会凝聚力量跟父皇在京城对战,他只要躲起来,就能避开零星叛军的侵扰。
谁能想到,父皇竟然死了,在这么要紧的时候死了。
皇帝一死,天下就乱了,面对安康山叛军势大,人心分崩离析。
筹备这么久,跑了这么远,他还是被围堵在一座城池里了。
这城池有三面长城,一面河水围护,但他何尝不也是插翅难逃。
苍天啊。
鲁王双手掩面泪流哽咽:“父皇啊,这天下乱了,儿臣不孝儿臣无能。”
“殿下。”
“殿下节哀。”
将官们也再顾不得什么小心谨慎,将鲁王劝慰搀扶下城墙,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先前出去探查风吹草动的将官也回来了,带来了好消息也带来了坏消息。
好消息是草丛里没有伏兵,坏消息是令询的叛军攻破了第一道防线,以及定远城的兵马也叛变了。
攻破第一道防线倒也还能忍受,定远城兵马叛变就危险了,这相当于将怀远城腹背夹击了。
有六万兵马在手的将官们慌了,鲁王更是再次大哭:“儿臣无能,大夏要毁于儿臣之手了。”
但如果能保住鲁王,那岂不是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之将倾,名留青史大功啊,慌乱的将官们再次将鲁王搀扶。
“殿下不要急,我等会奋力击退叛军。”
“殿下,刚得知的好消息,振武军的武鸦儿率十几万大军到了麟州。”
“真的吗?这太好了,我们会速杀破重围将他们请来。”
鲁王悲痛稍缓:“是吗?那快速去。”掩面的双手下,双眼已经满是期盼。
果然来了吗?那真是太好了,不枉他在丰安军叛乱的时候,就提前安排了亲兵留在外边见机行事。
亲兵们这时候已经见到振武军了吧?
......
......
“王爷,王爷见贼军汹汹,就,舍身潜行出城,亲自,亲自涉险跋涉,去,去请救兵。”
遛狗兵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斟酌阻止语言。
但不管什么词句描述,宰相重臣崔征,内宅贵妇王妃,漠北乡下武夫,都能化繁为简听懂一个意思,鲁王偷偷跑了。
原本还哭泣的王妃将袖子掩面倒在侍女们怀里喊了声没脸活了便晕死过去。
崔征深吸几口气不想知道鲁王怎么涉险,打断遛狗兵的啰嗦:“王爷现在在哪里?”
“王爷在怀远。”遛狗兵不谈论这个话题,说话变的流畅快速,“丰安军令询叛变,经略军护着王爷退到怀远。”
说罢俯身叩头。
“快,快去救王爷,王爷危险。”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武鸦儿抬脚向外而去,小兵讲述的王爷怎么涉险他也不在乎,他只需要知道鲁王具体在哪里。
王府里的兵马跟上,崔征看着涌涌流水中的武鸦儿,张了张口没有喊住,那句叮嘱这件事不要宣扬,给鲁王给天家留个脸面的话,他有些说不出。
鲁王被救出来,瞒不住天下。
鲁王没有救出来,这大夏的天下不用瞒着了。
他的眼光是对的,所以当初偷拿皇帝之玺给昭王送去,也不肯给在更安全地方的鲁王。
在这么安全地方的鲁王也能自己把自己送进了险境。
崔征抱着怀里的玉玺满心满口苦涩。
.......
.......
徐悦和姜名带着兵马来到麟州时,武鸦儿已经走了七天了。
麟州城的惨状让他们也吓了一跳,竟然打的这么惨烈吗?牵挂姑爷的姜名拒绝回程,也跟着去灵州要亲自见见姑爷。
“如此才能让夫人和少夫人放心。”他说道。
一行人快马不停的来到灵州这边,却也没有武鸦儿。
“武都将去包抄了。”天平大将军一脸疲惫,看向前方,“这仗真不好打。”
来自各处的兵马在一路上磨合,进行了分兵合兵以及练兵。
当然其间也有纷争,甚至还有意图反叛,不过这些都在武鸦儿的慧眼下被提前发现镇压了。
剔除了一些乱兵,砍了一些逆将,到了麟州之后的兵马已经融为一体,不似先前的混乱了。
天平大将军被安排领了更多的兵,此时为将帅对战令询的丰安军。
确切的说这是他第一次跟叛军作战,虽然不是范阳军,但朔方的丰安军也不是中原腹地的兵马能相比的。
还好人数众多,还好又被武鸦儿的振武军一路捶打过,要不然交手这几次差点溃退。
饶是如此,天平大将军也没有太大的信心。
“丰安军人数众多,里面的经略军已经快被打残了。”他揉着粗糙憔悴的脸说道,“而且怀远后边还有定远城的叛军在夹击,武都将是想从后解决定远城叛军,然后与我们夹击丰安军,你们快去支援都将吧,他的人数少,现在不知道怎么样。”
他看着徐悦以及带着的算不上多的兵马。
“怀远城撑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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