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饮水机 h - v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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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兮大惊,久久难以成言。

北疆王奚云腾,奚献帝膝下五皇子,那个在外人眼中爽朗毫无心机的男儿,竟也生了妄念,意图染指皇权。

她还记得自奚云启口中听过,几个兄弟之中,唯有奚云腾有颗赤子之心,无贪念,不争权,一心辅佐于他,便是世上最值得信赖的兄弟。

然而如今回顾,奚云腾却恰恰是阳奉阴违之辈,表面以南云王马首是瞻,处处听命行事,暗里却早已生了旁念,为己谋事。

莫非,在这皇家之中当真无干净之人?真要奚家之人拼杀个你死我活,终只留下一人才可平息干戈?

凤兮轻叹,豁然忆起那本《后策传》,沉吟片刻又问道:“西平王假传圣旨,玉玺所来何处?南云王再次篡改圣旨,玉玺又从何而来?是否是……尹太后?”

谈辛之深深看她:“是。”

至此,一切终于水落石出。

尹太后事先见过西平王,听了西平王劝解之言,又衡量当下局势,心知奚浩帝之位悬矣。她为保太后之位,为保十二皇子太平,为保荣华一生,自是愿意偷玉玺拟圣旨,随了西平王之意,逼迫南云王于明哲保身之余,牺牲北疆王,夺权谋位。

不出所料,南云王对圣旨内容起疑,自会联想到尹太后,遂决定将计就计先一步戳穿北疆王二心之事。于是,他连夜面见尹太后探问原委,而尹太后既早已有意倒戈相向反了奚浩帝,自会顺水推舟坦白告知圣旨由来,自然也不介意为南云王再做一次。

遂改为——经查实,北疆王图谋不轨,犯上作乱,证据确凿,不容辩驳。特令北疆王即刻交出兵权,由南云王、南溪王押解赴刑。

圣旨在手,南云王可联合南溪王大张旗鼓声讨北疆王,北疆王见玉玺印记为真,以为反谋已露,遂再顾不得其它,以盘踞城外大军极力反击。

霎时间,“云”、“溪”、“疆”三面帅旗成两军对垒之势,铁骑重甲,森戈矗立,只听号角鸣鸣,鼓噪轰轰,金戈铁蹄踏踏,然大地亦为之撼动,瞬间硝烟弥漫,战火纷飞。

当此关键时刻,南云王不仅亲率护卫军,亦手持“天惊”号令皇城禁军镇守京城。

南云王虽强兵在手,却亦是过早暴露实力,令观战之满朝文武无不议论纷纷,揣测猜忌。丞相一派更对此人握有虎符一事予以保留态度,不由起了防范之心,亦成了往后诸多纠纷再起的隐患。

南溪王、北疆王于外城先行开战。北疆王之军势如破竹,南溪王之部则有意放水,意在使北疆王尽早攻入京师,遂假意不敌,连连败退。

北疆王得胜难免心高气盛,一时轻敌,然帅大军攻城入地之时,“疆”字旌旗入内堂而皇之,却不想正中了等候于内城的南云王之圈套。

按照南云王事先部署,便是一面与南溪王成里应外合之势包围乱军,一面以“护驾,保皇城,诛贼子”为号,趁乱攻破皇宫奚浩帝之镇守势力,瞬间占领皇宫,令奚浩帝禁军难防有诈,终失守败退。是以,待奚浩帝弄清原委之时,悔之晚矣。

然而,南云、南溪二王、奚浩帝、北疆王各自为政,互有猜忌,当此几军交战之时,杀伐错乱,纵使北疆王逐渐不敌,已沦为强弩之末,“云”、“溪”二军亦分 身乏术,终不慎令蓦然抵达外城,成包围之势的虎啸营趁机钻了空子。

承奚王统帅虎啸营先锋以雷霆万钧之势,如从天而降般,迅速占领京师各要道,各个有利制高点,俯瞰乱军厮杀,混淆一片,承奚王却洞悉全局,了然于胸。

于此时,虎啸营节节呐喊,叫阵鼓噪,先乱城中各派兵马阵脚,令其不明虎啸营归属那方,更难探知实力深浅,军心动摇。

是以,南云王必怕受制于承奚王,更防背后受袭,便抽身战场,先一步与承奚王见面,谈妥条件。

承奚王爽快道:“除乱军,斩奸佞,本王只负责维护皇城安危,以保社稷。皇上那里全要仰赖南云王代为安抚,以正视听。”至此,一面顺了南云王之意,一面将南云王再次推向皇权宝座。

当此时刻,危急关头,南云王纵使有疑,亦不敢迟疑,也再难两面顾及周全,生怕就此错失良机,只得先一步杀入皇城。

然,尹太后早一步调走部分禁军,令奚浩帝势力大为削弱,是以南云王顺利入主,奚浩帝就此固守萧乾宫,四面楚歌,任人摆布。

同一时刻,承奚王以伐罪吊民为名,平定外城乱军,归降众部皆编入虎啸营,北疆王当场被俘,终知中计,不由失声痛哭。

*

皇位仍在,皇权却易主,大战初定,南云王成功架空帝位,一切皆看似完美。然而,南云王后得知外城大部分势力遭人瓜分,皆落入后发而动的承奚王之手,是为美中不足。

从头至尾,承奚王若先发制人,北疆王断然难以攻入皇城。于是,承奚王偏偏选在几军混战城中之时,坐收渔人之利,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其要害,致使南云王成功挟奚浩帝,也失掉了大半京城势力。

不过一日之内,京中局势波谲云诡,风云窜动,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至如今大局初定,一切看似平定,然京师重地,皇权集中,你说奚浩帝仍为君,南云王仍为臣,却已是君不君,臣不臣;你说南云王大权在握,只差一步便可登天,然奚朝大半势力却落入一外姓王之手,如此君不君,臣不臣之情势,亦融入了第三者。

不论史书如何记载此战,后人无不如此论述:“鸿日元年五月,京城一战龙血玄黄,奚浩帝成众矢之的,在位不过数日已遭逢“国不国,君不君”之评断;南云王虽当机立断,釜底抽薪,险得大权,却终逃不过破斧缺斨的命运,皇权虽在手却形同虚设;然外姓承奚王上兵伐谋,以逸待劳,致使权大如天,虽无正名,实则亦无分别。”

后,经过朝臣商议进言,北疆王于国有罪,于社稷亦是蛀虫蛇蚁,理应处以极刑。篡位者当诛九族,然念其九族亦包括皇家众人,则改为诛杀北疆王一脉血缘,凡参与谋反将领者,不论轻重,皆一视同仁。

诸次硝烟弥漫,宫廷内斗,看似前者死伤无数,以白骨血肉堆砌,后者存于谈笑风生间,心机谋算,尔虞我诈,然而这些在凤兮看来均无分别。一样是以人命铸造,一样是一人功成万骨枯,无论动干戈,亦或心计使,皆属杀戮,皆为孽障,无处不纷争,何处皆可战。

到此,凤兮听完事情经过,难抑动荡心绪。

转念回想,奚浩帝孤立无援,不得人心;南云王心机叵测,图谋不轨;西平王左右挑拨,冷眼旁观;却皆不及谈辛之运筹帷幄,通观全局,将得失制衡于股掌,再次牵制皇权,不论谁当政亦坐如针毡。

然而,就在众人皆以为此战就此罢了,却不料战火硝烟方歇,深宫内斗再起针对,令卧床养伤的南云王,辛苦建立的护驾之名就此毁于一旦,留了把柄于后人品评。

——深夜子时,奚浩帝驾崩于萧乾宫,身边太监、宫女无一幸免。

尹太后下令后宫不得妄议,奚浩帝遗留宫妃皆不可胡乱走动。

后宫、朝堂无不人心惶惶,纷纷猜测南云王如此等不及,纵使已挟天子亦不等奚浩帝的禅位诏书至,要先一步弑君夺位?

恰此时,景贵人吵闹不已,遂晕厥,太医奉命诊脉,道:“景贵人已有月余身孕,但身子甚为虚弱,应细心养胎,不可操劳。”

同日,尹太后懿旨宣,景贵人保先帝血脉,于社稷有功,遂晋为太妃,亦可参与后宫管理。

于外,不论谁人胜败对错,于内,不论谁人忠奸不分,亦或是谁人受益良多,对于薨逝的奚浩帝来说都已不重要了。奚浩帝于生前功过是非皆归尘土,纵使曾有稍有错判亦无人再提及,不过黄土一杯,自此烟消云散,只留待史官记上几句,留待后人评判。

然而皇权新君谁属,毫无悬念。

翌日,尹太后手持奚浩帝遗诏,令丞相当朝宣读。

——鸿日元年五月,奚浩帝薨逝,其弟南云王继位,史称奚云帝,年号中启。

 

第二十三章

 

中启元年五月,新帝继位,首先便有几件大事待着手。

乱党论罪当诛,功臣论功则赏。

承奚王保社稷,除奸佞,护国有功,然王爵之上再无位可升,遂赐加封地、布匹、珠宝、等。危乱之时,丞相相助尹太后主持宫中大局,特加封爵位。就连费忠仁,也因以身护权臣家眷亦被史官记上一笔。

随后,便是登基、封后大典。

有臣启奏,荥云王妃东宫氏身份贵重,谦德贤顺,遂于乱军中仍可自稳阵脚,临危不乱,乃天下女子之楷模,不论家世、人品、份位,皆属皇后不二人选。

然而南方三位夫人,皆有名、有份、有背景,不可怠慢其一。朝臣经过商讨后,进言先立国后,其余妻妾再行逐一封位,三位夫人不分先后。

奚云帝左右思量,若立三位夫人其中一人,另两人定然不服,与南方安定也无益处,而立东宫氏为后,不禁有利于稳固丞相党派,亦有利于稳固朝局皇位,终准了此奏。

新帝继位,于外应稳固人心,丞相已着手处理;于内亦应尽早充裕后宫,尹太后代为监督。恰此时,不知是谁有意抖出往事,刻意营造事端,令谣言肆意满天飞。

——奚云帝为南云王时,便与如今的承奚王王妃两小无猜,几欲论及婚嫁。

不论好事者有何目的,这番谣言不早不晚的出现,不仅危及新帝尚未站稳脚的威信,亦有损承奚王声明,然而几番追查之下,探知谣言竟源于内宫。

云留宫有一宫女名唤巧琴,手巧人娇,不禁善梳发髻,亦善制作糕点甜食,深受荥皇后赞许,却不想一向沉默寡言,不与是非的巧琴,恰恰正是当中的挑事者,经查实,巧琴先在宫内散播自己所见,口中所说惊世骇俗。

如昔日奚云帝与德兮夫人在云留宫种种亲密行为,经巧琴谣传皆变的猥琐不堪,更不乏自荥皇后入门后,此二人亦暗通款曲,藕断丝连等不实传闻,且还有巧琴称亲眼所见德兮夫人几次进宫面见尹太后,实则游走于奚浩帝、奚云帝二代帝王中,以色事人,从中谋利。巧琴还说,这些原委尹太后、景太妃皆知晓,更有默许的意思,一面是为皇上一解相思,一面是利用德兮夫人牵制承奚王,稳固朝局。

自然,这些话空穴来风,无根无据,却依旧被巧琴说的有眉有眼,头头是道,令闻者惊叹,听着心惊。

深宫内院,窗外有人,隔墙有耳,谣言传播之快令人瞠目结舌,不过个把个时辰,荥皇后已听说几成,虽有些已被加油添醋,依旧难免愤怒。

有些事若执政者下道令便一了百了,可荥皇后本就性子冲动,再加上与德兮夫人以往恩怨,当下便急火攻心,将此事闹上朝堂,不仅令奚云帝失了颜面,更深受丞相私下斥责。

于荥皇后宫内殿,丞相一见宫人都退下,肚子里的火一股脑都蹿了出来,开口闭口皆是道理:“娘娘身为国母,一言一行皆受天下人瞩目,何况圣人敬小慎微,动不失时,百射重戒,祸乃不滋。你是否弄清当中缘由才妄自闹大,你是否想过巧琴最可能是被旁人教唆,便是看准了你好事逞强的性子,借你的嘴祸乱朝纲,动荡朝局!”

荥皇后往日虽有任性,却依旧被宠惯了,父亲少有如此动怒,一时令她难以下台,心中不服不快,遂赌气道:“父亲大人哪儿的话,本宫既然是皇后,要追究一件事还要思前想后问过旁人么?当个王妃委屈委屈本宫都忍了,怎么当了皇后更要憋屈?那不如本宫不做了,请父亲另谋高就!”

丞相见她理直气壮,一时更为恼火,不由高声呵斥几句:“这皇后岂是你说当就当,说撤就撤的吗!你一人系了一个家族的荣辱,系了众人对你的期许,你却如此任性妄为,枉费平如所读、所学……倘若南方那三位回京,你依旧错漏百出,这后位坐不坐就真由不得你了!”

荥皇后一见丞相越说越气,自然不敢直顶而上,随即咬了咬唇委屈道:“南蛮子罢了,本宫从不放在眼里,总之这事不彻底解决,您叫女儿如何心安!”

丞相闭了闭眼,隐忍道:“此事只怕不如表面来得简单,为父既然官居丞相,自是不容许有人太岁头上动土,可外人愈是猜忌,娘娘愈应拿出气量,莫不成真要皇上只立一后?以后如再有临幸之事,娘娘又如何忍耐?更何况,等那三位入京,后宫诸事只怕不顺更多……”

说起那三位夫人,荥皇后心知皆出身王府,南方三王更是连成一线,统操南方经济、军事、人生大权,别说早已是朝廷的一块心病,如若真起干戈,势必动摇国本。而奚云帝先后娶三王之女是为安抚南情,亦是为己增添羽翼,这本在情理之中,顺理成章,此番内在联系荥皇后可以理解,却同时成了她的一块隐忧。

纵观天下,男子但凡欲谋仕途却苦无身份背景者,皆可攀附权贵之女,如当年的东宫承以少年英姿博得奉素单青睐,后取代“奉半朝”继而经营出“东宫盛”之势,又如昔日的奚云启娶东宫荥为正室,暂搁置南方三位,一面缓解正妃位之争端,一面也算是归靠丞相一派,才有了日后在朝堂与奚云浩一比高下的筹码。

而也因为如此,荥皇后心中总有猜忌,一面认为奚云帝于她也是利用,虚情假意,如同那三位一般,于是更将德兮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总以为此女对于奚云帝意义不同,最低限度亦是求而不得,心痒难耐,难免惦记。每每夜深人静,奚云帝当初对荥皇后所说花言巧语,诚如“荥儿,我定会好好待你”,又如“你与其他女子不同,你在我心中独一无二”这类话总会时不时浮现脑中,令她每每甜蜜亦分外介怀,不由得猜测此言是否也跟别人说过,又因那三位归期将至,夫君将要与人分享,遂烦躁不堪。

可这些隐忧无法说给东宫承,无法说给旁人,只能暗自承受。终在此时,因这谣言风波激起所有不满、怨怼,心中未及细想便发泄出来,搅乱了脚步。

正当东宫父女争吵未果,各自沉默不语时,门外突至一声传唤:“启禀皇后,德兮夫人求见。”

父女二人皆惊。

待荥皇后出外迎客时,未见人,已先闻外厅笑语,令她胸口蓦然一紧,霎时攥紧了手中锦帕,那上面粒粒圆润饱满,大小一致的珍珠竟被蔻丹活活剜下几颗,不觉指尖钝痛而来,只觉心口如针扎般难耐溢血……景凤兮啊景凤兮!莫非她当真是难以摆脱的魔障?!

但见德兮夫人依旧一身绯色锦衣,对襟暗金轻裾,腰缠素色宽边文绣丝绦系华琚,盈盈双臂轮廓隐现于轻逸广袖内,斜梳琉璃南飞夕涟髻,配以金步摇坠绯石旒苏,铛铛钗环,垂坠雾绡二尺,淡点红妆,恰回眸望来一笑嫣然,却倍含讥讽嘲弄之意。

如此华而贵之装扮,既合身份又不会过显张扬,举手投足间恰到好处,精心如此必是别有用意。

深吸一口气,荥皇后冷笑以对:“王妃真有心了,不知来见本宫是来道贺,还是进言?”

德兮夫人仿若不觉对方冷淡,依旧热络笑着脸:“臣妾一来道贺,二来送礼,三来为皇后娘娘排忧解难。”眨眼的功夫,那笑容恰如轻轻微风,似拂吹过春初第一芽青嫩,徐徐缓缓,温温暖暖,正迎向一脸诧异的荥皇后,刹那令她有种从未与其交恶的错觉。

此时,荥皇后才注意到立于德兮夫人身后女子,霞裙月帔,腰如约素,明眸皓齿,一派恭顺姿态,在德兮夫人一个轻瞄眼神下立刻盈盈下跪,娇声低道:“臣妾兰忻叩见娘娘,祝愿娘娘体态安康,福泽绵长。”

荥皇后自然不解这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一时难以索解,德兮夫人正适时解答道:“兰忻是臣妾府中调 教的,以往侍候功夫不俗,为人纯朴,进退有度,样貌虽属中等,然性情、才学皆足以为娘娘效劳。方才尹太后、景太妃已见过兰忻,封了贵人……”

“什么!”荥皇后诧异惊呼,方一脱口才意识到口直心快,遂又力持镇定强牵扯个笑容:“德兮夫人好大的面子,随便举荐个人进宫就能博得贵人之位,然而封贵人这么大的事,本宫居然最后一个得知!”

“娘娘切莫动怒!”德兮夫人似急于解释,一脸焦急:“哎!臣妾尚记得昔日于云留宫中与娘娘相交倾谈,姊妹情深,然臣妾已为人妇,娘娘初登后位定是人贵事忙,身边没有个提携辅助之人岂不处处受阻?况且皇上如今未得一儿半女,多一人侍候亦多分机会,倘若兰忻有孕,那孩子的母后还不是非娘娘莫属?”

德兮夫人不说还好,一说更令荥皇后怒气冲天,遂回道:“好你个景凤兮!人你没本事抢到,就找个替身进来!你就不怕我整死她!”

却听德兮夫人一阵轻笑,好似听了天大的笑话,几个移步上前,趁荥皇后尚未反应过来,已一手紧扣她腕子将其压制,另一手紧捏她肩胛处狠狠用力,声儿却极轻、极缓、极妩媚,伴着丝丝气息吹拂做足了挑衅:“你是怕皇上消受不起各家美人呢,还是怕自己地位不保被人拽下来……或者你怕本妃?别以为你在萧乾宫做的好事无人知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这兰贵人是太后、太妃允诺亲封,请问娘娘您又敢得罪哪位?”

这话着实戳中荥皇后要害。别说奚云帝初登基,充裕后宫一事既交与后宫处理必是刻不容缓,尹太后、景太妃均乃两位先帝遗孀,别说她贵为皇后得罪不得,即便是奚献帝亦应秉明君之名,以孝义为先,更应诚心待之。

这兰忻怕只是头盘,稍后亦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荥皇后就算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吞。她是新后该立威,可那尹太后做惯了后宫之首,又岂会让她轻易如愿,遂准了德兮夫人进言,先以兰忻行下马威。

而景太妃,身怀龙裔,不论是男是女,皆属有功之臣。倘若是长公主,倒还好办,礼而以待便是了,倘若是皇子,一生受贤王礼遇也属应该……可坏就坏在此胎来于奚浩帝,身份尴尬,背景不凡。而她身为皇后,一直未能怀上,更未能尽本分安排侍寝,为皇上开枝散叶,倘若真等景太妃诞下胎儿,而她这边依旧毫无动静,岂不受人指点,遭人非议?最糟的是南方那三位转眼就入京,届时还不定如何搅和这趟浑水……

看来是该收买几个听命于己的嫔妃,即便她们怀有龙裔,自可大大方方过继,既以皇后之名令其背景更为丰厚,又可填补劣势,挽回面子。

——然而德兮夫人此时前来,看似好意,实则必有诈,足足将荥皇后的一番计量打翻。可饶是德兮夫人如何发难,饶是荥皇后对策再多,亦不得不碍于太后、太妃的面子收下兰忻。

只见德兮夫人肆意笑着,得意之色毫不掩饰,其念必不正,早已昭然若揭,却认准了荥皇后这个哑巴亏必吃到底!

恰此时,殿外费忠仁求见,呈内侍监上献贡品,数只金步摇、花钿、梳篦、簪钗、华胜等,件件精益求精,看得出内侍监巴结新主子的一番苦思。

费忠仁敛目低垂,不经意望见兰忻,倏然一惊,眼巴巴直直瞪过去,好一会儿回不了神,足令荥皇后起了疑心。

 

第二十四章

 

德兮夫人嫣然一笑,轻拾起一只簪钗道:“做工精致,与众不同。”却见她状似无意手一松,簪钗促然下落,撞上了白玉地转,清脆悦耳,几颗镶工最脆弱处砰然掉落,细细碎碎四散,好不可惜。

费忠仁惶然跪下:“请娘娘、王妃赎罪,奴才该死!”

却听德兮夫人又道:“只可惜细致是细致,华贵也够得上,就是太脆弱,经不起磕磕碰碰,不够稳固啊。”此言一语双关,诚扎扎实实再往那荥皇后心口又施一针。

然德兮夫人却又叹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其实能有块破瓦片总比什么都得不到的好,人心若想怕得太高,也要看本事,度量力而为。”

荥皇后轻颤难抑,终一个跌坐在软垫上,胸口起起伏伏似是气的,似是吓得,也似是被点破隐忧。

德兮夫人只淡淡望来,双眸盈盈水水,柔柔韵韵,却不望荥皇后灰白的脸,只灼灼盯着她头上晃悠悠的花钿,簇簇坠饰摇曳慌乱,颤颤晃得眼晕,更彰显主人的惧怕。

伴随德兮夫人一阵轻笑,莲步轻移,轻拽裙摆往殿外行去,只听缓而清晰的声儿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可惜,可叹。”

只见她轻纱锦缎飘逸,广袖左右拂摆,迎着日头一路浅笑而去。

兰忻亦款款拜退。

荥皇后通体透寒,一股阴冷之气从脚心蹿升,直攻心脉,那是惊恐,那是彷徨,更是无依、无靠、无助、无付,多番复杂之味,难解之绪皆一股脑冲杀而来,足令她手足无措,怵然惊恐。

——景凤兮说的不错,她以往种种猜忌奚云启虚情,比比揣度奚云启假意,虽最终未得证实,却依然如毒蛇猛兽蛰伏于心底,一次次蹿出来啃食她的心肉。

第一次,洞房花烛时,景凤兮示威欺人,令她虽得正位却依然难以心安,那夜自奚云启望见景凤兮后,便整夜心不在焉,恍然不觉她之怨怼不满;

第二次,景凤兮于她新婚翌日,在尹太后面前足足演了一场好戏,将她诡计拆穿,事后奚云启更因景凤兮手臂之伤稍加责问,言道:“我既娶你为妃,自然诚心诚意,你又何必再为难她人,图惹事端?”话里话外均透着对景凤兮诸多维护,哪顾及了她这妻子的感受;

第三次,承奚王御前求娶,她心中庆幸以为终能摆脱此孽障,却不想那日奚云启彻夜不眠,枯坐书房,她于门外隐隐听唉声叹气,心如刀绞;

第四次,奚云启深夜探见奚献帝,回来后辗转呓语间声声“父皇”、“凤兮”,她不知因何事令他如此,却苦苦等不到一句“荥儿”;

第五次,她得到费忠仁通报赶往昔日李贵人宫外小院,惊见景凤兮与奚云启纠缠,他面对景凤兮冷颜以对却依依不舍,又听所谓“良人信物”,足令她火冒三丈,那神情从未对她有过,那物件她亦从未听说,一时间只觉被欺瞒的好苦;

第六次,宫中内乱,她亲见奚云启不管不顾势要留下景凤兮,情愿以手握刀,直至郁结难抒而吐血,在晕倒之时,她冲上前去疾呼“王爷”,狼狈托住他的身子,却只听他口中呢喃“凤兮别去”……

昔日种种猜忌堆砌已如小山般高,午夜梦回时,她亦自问是否夺来的一切当真值得,终未得结果,不禁又自问难道真如景凤兮所言,纵使繁华簇簇,姹紫嫣红开遍野,也只得配与断井颓垣欣赏……

费忠仁见荥皇后久久不言,兀自愁眉不展,愣神思索,便先一步告退。

一路走过穿堂,待到殿外正路,却正望见不远处小路间的一对男女。

那女子一袭红纱锦衣,媚色夭夭,妖娆肆意,正是方才翩然皎洁的德兮夫人;男子广袖笼纱,高冠髯鬓,不正是那富有惊才风流之称的丞相大人?

费忠仁观人于微,仅仅一瞄此二人言谈举止便心里有数,料定他们是恰逢此处,小谈数语,全因丞相为女作说客,而德兮夫人不耐应酬,仍稍作敷衍罢了。

只听丞相似问了些什么,费忠仁听不太清,连忙轻脚上前几步,趴墙角听着,正巧听到德兮夫人嚣张回的一番话:“皇后之位坐了是福是祸,可不是丞相大人说了算的。倘若以前,丞相自可呼风唤雨,目中无人,然而时至今日早已物是人非,当今皇上并非如前两位一般任人摆布却毫无办法,据本妃看皇上胸有抱负,只是苦无良机才处处想让,丞相若想高枕无忧,再行操纵朝权,恐怕难了。”

丞相一怔,随即恍然笑道:“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王妃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尚记得于小院中一别……王妃之手肤如凝脂,温润丝滑,暗香浮动淡淡,自令本相难以忘怀,魂牵梦萦。”说罢,丞相眼眸半阖半睁,一阵吸气似是回味,足足的风流相,调戏之意尽显。

德兮夫人一听面色乍红,隐含懊恼愤怒,却依旧直直回视,不退、不避,亦无心虚,无愧色,酡红双颊媚态盛霞,幽亮双目如炬似火,霎时令周身的盎然春意亦俯首羞愧。

丞相所言昔日轻吻一幕,刻意挑起德兮夫人不耐,以令她羞愤时暴露短处,再杀个措手不及,更可肆意观赏其羞赧姿态。

然,丞相不知今日的德兮夫人早已非昨日景氏,一言一行皆天翻地覆,与日俱变,纵使待人接物也愈加圆滑难测。

不过眨眼的功夫,德兮夫人的窘态已一扫而光,变脸如变戏法般,霎时媚笑如淬了毒,于青丝飘浮间,颜展充斥了几丝诡异,极致妖娆,极致妩媚,却听冷声回道:“尹太后,生性多变,手段狡猾,既可与奚浩帝合作多年,又可于转瞬间投效于奚云帝,且与荥皇后恩怨纠葛难数难断;景太妃,初入宫时便于荥皇后交恶,且二女侍奉之人亦是劲敌,试问先帝因荥皇后而去,景太妃心中岂能无怨无恨,且腹怀麒麟儿,不论男女都将是荥皇后心腹大患;南方三位夫人,一者善女红,以相夫姿态博贤惠高名,二者翩姿妖娆,以绝色事夫,虽非长远之计却足令旁人生警,三者喜史书,工心计,论心思摆棋,更是步步惊心。更不要说所谓充裕后宫,皇上揽各色美人,取各朝臣之长……试问身处这番境地,荥皇后坐的可安心,夜深人静时可能入睡?”

德兮夫人字字珠玑,句句铿锵,掷地有声,一语断时局,一言预日后,如火辣辣的烙铁“嘶啦”印在肌肤,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不仅刀刀戳中要害,更遇见了荥皇后左右为难,四面楚歌的窘境。

丞相心知荥皇后性情品性,这父女二人间更因奉氏与丞相断情之事早有嫌隙,虽然如今仍事事统一战线,却早已貌合神离,丞相隐忧也皆因此。

一怕荥皇后娇蛮任性,仗着权位,仗着一时痛快而妄下决定,处处树敌,终令自己不得善终;二怕多年来辛苦建立的功业,也会因此受到牵连,毁于一旦;三怕奚云帝羽翼丰满时,便会调转枪头,铲除异己,且南方三王自成一派,确实难以拉拢,更不能正面对抗,若三王插手朝政,足令他“东宫盛”走向衰败。

这些暂且不说,承奚王本就手纵兵马大权,且虎啸营自北疆王叛乱一战更是如虎添翼,若真有心与他一较高下,只怕……

“其实,丞相也不必忧心。”正当此时,德兮夫人又开了口,声儿似远似近:“我家王爷乃正人君子,自不会于此时趁火打劫,火上浇油,况且丞相有事,与我家王爷无益。但丞相也该明白,皇上一向忌惮军权谁手,朝权谁握,然如今大局初定,又有南方兵力相助,只怕皇上下一步便要收归军权……届时,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皇上一旦得逞,丞相大人势力堪忧,任人宰割也是迟早的事!”

“你……”丞相眸中精光一闪而过,快如流行,却霎时融进笑意:“原来王妃是想本相从中干预收兵权一事,多加牵制!”

作为君王,军权不在手难以心安,奚云帝立威第一步便该是收编虎啸营,然而承奚王怎可甘心俯首,届时剑拔弩张,承奚王难免被冠上不忠之名。而丞相既是首辅,又手揽大部分朝权,且更是荥皇后生父,于朝中威望足矣,如若此时丞相肯站出来缓解局势,奚云帝纵使心中不服,亦不得不尊重待之。

且奚云帝拥南方势力支持,承奚王持兵权,丞相持朝政,此三者便成三足鼎立,制衡之余既可稳固大局,又可延缓奚云帝下一步将会对付东宫盛一派,一举数得。

对于成大事者,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却亦要讲究时机。而丞相是聪明人,当然懂得帮人就是帮己的道理,既一心要凌驾皇权之上,心中便早联手承奚王抵御南方势力之念,先除外患,再行一较高下……恰好德兮夫人提出,当下不谋而合。

只见丞相眼中熠熠闪烁,欣赏、倾心、佩服皆而有之。

德兮夫人见此便知目的达成,遂又道:“天色不早了,本妃也该回了。”

丞相欲再说些什么,恰这时,只听身后一沙哑至极的声儿道:“奴才叩见丞相,叩见王妃。”二人一同望去,正是费忠仁。

丞相望见德兮夫人神色如常,心下琢磨着,笑了笑先行离去。

*

德兮夫人见再无旁人便淡淡道:“起吧,方才的话都听清楚了?”

费忠仁一惊,连忙低头,不敢多言。

德兮夫人见他藏色宫服外罩了一袭青纱,面上苍白,再不以夸张描绘的黛眉、红唇示人,当真是换衣如换脸。

奚献帝喜青色,宫服皆以此为据;奚浩帝喜朱红,宫人又纷纷着大红,扮娇娘;奚云帝又喜青色,这便又折腾回去。绕了好大一个圈,兜兜转转,足见人心转变之快。

德兮夫人嘲弄笑道:“费总管不必怕,本妃那些话是说给丞相听的,也是说给你听的。”

费忠仁“扑通”再次跪下,冷汗涔涔,诚惶诚恐:“王妃恕罪,奴才愚笨鲁钝,方才只听风声、鸟叫,其他一概不知,一概不闻啊!”

“你慌什么!本妃还未说完,再说费总管胆大包天,还怕本妃的三言两语吃了你么?”不等费忠仁辩驳,德兮夫人淡淡声,不紧不慢的抢了话。

只见她左右打量着,嘴里“啧啧”有声,倏地面色一正又道:“本妃知道你既非一心效忠于两位先帝,也非忠心服侍于当今皇上、太后、太妃,这些人看似权大如天,却在你眼中皆不值一文,不堪入目。谄媚趋奉也只因你包藏祸心,多次设计挑唆其中,令奚家众人互相猜忌,尔虞我诈,纵使昔日兄恭弟顺,父子相处融洽,亦难防你一番处心积虑,于暗处刻意生事之心……日积月累之下终酿成了如今天伦惨祸,父子相残,兄弟相煎,皆如你意了?”

费忠仁不觉一怔,隐约间仍犹疑不定,却被德兮夫人一手扶起:“本妃不管你如何对付奚家,决不干涉,但若是再有类似于巧琴辱及本妃名誉之事发生,本妃也绝不会再纵容,替你隐瞒。不过,兰贵人那儿也请费总管多多担待,有她的好,就有荥皇后的不安,有她在此,也可另你事半功倍,对么?”

说罢,德兮夫人淡笑离去,不说谜底,徒留一丝后话不点破,不道明,却有已看破一切的余味。

——此番,巧兰摇身一变,在德兮夫人的提点帮助下化名兰忻,拜朝中一武将为义父,得了户籍,提了身份,如此进宫便有名有份。

说起来,那日巧兰得知奚浩帝薨逝,几欲伤心昏厥,却被德兮夫人先一步叫到身前以话击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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