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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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李钧在互市中大力推荐毛衣的福,这次羯人的毛衣还是被半信半疑的商人们采购走了大半。剩下的毛衣他们摆在鸿胪寺指定的交易集市上买卖,也能卖掉一些。

他们身上并没有多少金银,采购的物资还没结算出来,大楚退回的货款还要再等一阵,这些羯人所以都拿着各自留下的上好毛皮、绒衣等物过来表示感谢。

李钧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七品行人,哪里敢收这么多珍贵的礼物,如果收下了,同僚之间就先要眼红,让他难做。

双方推来推去了好一阵子以后,陪同前来的卢默看不下去了,最后建议让羯人们把这些礼物当做送给年礼送给京城的邱老太君,就当是感谢她教会羯人这门技艺的谢礼。

这提议甚好,李钧也能承情。他欠信国公府中人情良多,自家弟弟如今也住在信国公府里,这些礼物以这种方式相赠,倒是合适。

于是鸿胪寺回京回报这次互市情况的官员就被委托着带上了这一批礼物,在回京的时候顺便捎去信国公府。

李钧在互市的两个月中一直和羯人们在打交道,没事去东边喝喝酒,西边聊聊天,其中一些羯人传出来的消息让他十分在意。

羯人居无定所,虽然大部分聚集在汾州以北到燕州以西的部分,但也有一些羯人在北面居住。夏天,燕州和幽州以北遭遇了大旱,许多草场衰退,北面住的羯人们就开始南下往汾州投奔南边的羯人,原本居住在这些地区的瀚海十部也开始纷纷迁徙。

有几支北方来的羯人说瀚海十部里托特部收拢了其他九部的受灾牧民,听说在商议什么大事,由于北胡和羯人并不同脉同源,他们知道也不是很多。

李钧十月底的时候得了这个消息,他一听就觉得其中有些怪异,便费尽心思拖着王译官在羯人们里打探了一个月的消息,这才打听出瀚海十部里似乎有汉人的踪迹,而且他们正在渐渐往南边迁徙,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李钧和王译官得到这个消息后大惊失措,连忙上报左少卿齐煊。

此时已经到了十二月初,快马赶回京城也要到月中了,齐煊不敢怠慢,当天拟了折子就让人以“加急”的方式快马报回京城。

瀚海十部的异动从夏天就开始了,然而李钧等人年底才得到消息,这消息到底有没有用也不得而知,但总归是条情报,不可姑息。

京城,信国公府。

腊月二十三那天,信国公府突然有鸿胪寺的官员拜访,带来了羯人送过来的各色毛衣和毛皮,说是羯人的谢礼,同时而来的还有李钧的一封家信。

府里欢天喜地的收下了这份远道而来的礼物,东西值不值钱倒是其次,这些东西京里只有他们人家收到了,可见这些羯人是真的把他们府上记在心里,极为重视的。

各种毛皮和毛衣拉来了两车,而且件件都不是凡物。其中专门送给邱老太君的上品,大管事立刻派人往持云院送了过去。

接到消息的顾卿一边高兴与自己这只蝴蝶终于扇对了次翅膀,一边喜气洋洋的叫丫头们把羯人专门为她织造的毛衣和围巾给抖出来看看。

这一看,顾卿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这…这都是些什么…”

羯人短短半年居然能在毛衣和围巾上织出人物肖像来,这无师自通的也太厉害了点。

只是…

你妹啊!

干嘛要把自己野兽派的头像织的到处都是啊!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有些称谓错误啥的,123言情抽的不给我改,我又不想伪更,所以等到今天中午才改过来了。谢谢大家指出错误哈,我最近颈椎不好所以都没怎么仔细检查,老是犯常识性错误,还有一堆错别字,谢谢各位抓虫。

小剧场:

买了最多衣服的戴家:(呆滞)好多衣服上都有这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戴家商人甲:好像是个人头?

戴家商人乙:也许是胡人的神仙?

东家:这…也只能按保人平安的胡神上安了,不然哪里卖得掉…

这么丑!

第193章 天象大乱

购回了羯人所制的毛衣在自家毛皮铺子和绸缎铺子里卖的戴家,出乎意料的赚了一大笔。

大楚产棉花的地方本来就少,江南又遭了水灾,市面上棉花数量已经锐减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若不是西胡入侵以后大力推广棉花,在尹朝之前,棉花也只有崖州一些地方才产,老百姓根本用不起棉布和棉袄。

即使是如此,棉花也成了重要的战略物资,由户部统一收储,所以今年灾荒一起,户部再收储完市面的棉花,就连京城许多人家都已经买不到新棉了。

寻常过年总要添几件新衣的,毛裘虽好,但那是穿在外面的大衣服,贴身的总是夹袄,棉花一旦旧了就不暖和,这时候羯人产的绒衣和毛衣就成了新的选择。

一开始,这些衣服只是商人阶层买的多。毕竟商人容易接受新事物,这所谓信国公府流出来的不传之秘也挺对商人们的胃口,纷纷购置,家中子女夫人也都有准备。

而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有钱人手上没有一件羯衣都算落伍,尤其是羊绒衣,轻薄柔软,触之如美人皮肤般顺滑,尤其适合贴身穿着,受到了许多读书人的追捧。

夹袄毕竟厚重,冬天写字作画都伸展不开,一件羊绒衣加一件羊毛衣就十分暖和了,摆个炭盆读书写字已是足够,不需要再添什么衣服。

加之异域之物总是新奇,产量又不多,大楚的书生们也算是赶了一次时髦。

顾卿并不知道外面已经开始渐渐风靡开叫做“羯衣”、“邱衣”的毛线衣和羊绒衫了,她家自从她鼓捣出羊绒衣后每年都织造一些好的给主子们用,如今从小李湄到顾卿里面贴身穿着的都是厚厚的羊绒衣,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新鲜。

今年除夕的团圆饭吃的十分欢喜,除了李钧不在略为可惜,家中其他人都聚在了一起,一起玩玩游戏逗逗李湄直到半夜。

今年守岁依旧是三个孩子守的。顾卿和方氏初一一大早要去参加宫里皇后主持的朝会,李茂清早也要起来去朝贺皇帝,一家人里,只有三个能睡到第二天中午的孩子可以守岁了。

第二天一早,顾卿和方氏穿上诰服命冠,乘上马车前往宫中。方氏许久没有出现在人前,自然是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但她这一年来经历了颇多的变故,已经渐渐处事不惊,对旁人异样的眼光也是视而不见。

再可怕,不会比时不时冒出来的大嫂鬼魂要可怕。

方氏被禁过足的事情只有一小部分命妇知道,这些大多和皇后有故。所以知道的这一群人可以说是大楚贵妇圈子里最顶级的那一部分,方氏原本也该是这其中的一员,但她出身太差,由于李锐的事情,名声又坏掉了,想被接纳,已是不成。

而京中勋贵之妇大多是曲意奉承之辈,这种人方氏也瞧不上,是以按照品级朝贺皇后的时候,方氏一直站在婆婆邱老太君身后,两边都不加入。

今年晋国公府还在孝中,晋国公张诺八十多岁的老祖母原本应该来朝贺的,但她年纪太大,腿脚也不利索,张摇光便免了她的朝见之礼,还赐了许多东西下去,让她在家里安心养病就好。

是以今年站在队伍最首的便是邱老太君。

邱老太君因为帮德阳郡主看好了不孕之症而成为了许多贵妇心中的救星。

顾卿放眼看去,发现有一半的女眷她都能喊上来名字,都是在这几个月中登门拜访请她算安全期的夫人。

这些妇人对顾卿自然是感激不尽,虽然没几个已经怀孕的,但解决了一些难言之隐的倒有不少,这也是极大的恩德。

皇后对顾卿更是和颜悦色,好到顾卿有些受宠若惊的程度。就连一旁站着的方氏都难得的得到了皇后几句夸奖,赞她为信国公府开枝散叶之类的,让方氏心中大为震惊。

这位皇后可是对她从来不罗嗦的!

“有什么好高兴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张摇光这种性子,对你好一定是想要利用你做什么。我看是家中老太太又有什么让皇后想用的了,对你不过是一点余恩罢了。”张静的身影出现在方氏的身侧,把方氏吓得身子微晃了晃,显些没站住。

张摇光见自己不过勉励的虚话,竟让方氏感动成这个样子,心中也是十分满意。

这方氏又蠢又笨,但和李家人一样,对皇家还是十分敬畏的,他家满门忠于皇帝,对自己这个皇后也是毕恭毕敬,作为国公夫人,只要这一点做的没错,她往日做的昏聩之事也不是不可以原谅。

只是毕竟是个蠢人,也别想有什么大用,只能当个稳定信国公府安宁的摆设了。

真看不出这种女人,李茂为什么还能一直放在心里。难不成李家上下都是情种?

方氏并不知道自己对张静出现在此处的震惊被皇后当成了对她敬畏的证明,她竭力稳定情绪,在心中大吼道:

“这不可能!这可是皇宫,龙气聚集之处,为何你一个鬼魂能出现在这里!”

“我也是龙子龙孙,为何不能出现在此处?”张静不屑地看了方氏一眼,袅袅娜娜地走到了皇后才能坐的凤座前,一屁股坐了上去。

“也不过如此嘛。”

方氏已经被这位大嫂彻底征服,无论她是人是鬼,方氏这一辈子也都只有望而兴叹的份,完全没有任何正常应对的法子。

对于自家大嫂的话,方氏只能紧紧盯着自家婆婆的后脑勺,装作不看见,听不见,什么都不知道。至于“无事献殷勤”云云,对方虽然是皇后,但真要命令他家做什么不好的事,还有皇帝在上面压着,难道真能为所欲为吗?

皇后和各家命妇一一寒暄,鼓励有之,赞誉有之,做足了皇后分内之事,这才走到大殿正中的凤座前,准备转身正坐,接受众命妇的朝拜。

方氏眼睁睁看着穿着宫中最隆重的冠冕礼服的皇后,端庄优雅地往后一倾,仪态万千地坐在了…

她大嫂的脸上。

然后再往下一压,整个人正坐于凤座之上,将她大嫂整个挤到了一边。

大嫂的鬼魂犹如实质般跌在凤座之下,又从台阶上滚了下来,狼狈的趴到在地。

一时间,方氏长久被张静所压迫而压抑着的心情突然得到了一丝释放,恨不得放声大笑才好。若不是如今命妇们鸦雀无声,整个场面十分肃穆,方氏咬着舌根不准自己笑,想来她一定是已经笑道捧腹了。

该!

——叫你嚣张狂妄,你总归是个死人,要给活着的人让路的!

张静似是有所不甘,又有些不可思议,从地上爬起身来就往皇后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

方氏不知张静恼羞成怒之下会做出什么,当下也忘了此时还在命妇朝会之中,捧着白玉圭就往皇后方向走了几步。

“娘娘!”

“呃,我有些…”皇后一坐下来,猛然间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只说出几个字就抚着胸往后仰倒。

而在方氏眼里,从地上爬起来的张静正冷着脸伸手掐着皇后的脖子,皇后露出了难以忍受的表情,整个人虚弱了起来,惊得她神魂险些不能附体。

顾卿站在最前方,自然也看到了皇后娘娘的异状,连忙上前几步探试。皇后身边的众女官围了上来,嘴里大呼小叫着,更有女官连忙奔出殿外,去请御医。

虽然年中请御医实在不吉利,可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方氏也赶紧到了皇后的身边,紧紧瞪着张静的眼睛,在心中不停喝骂与她。

‘我竟不知大嫂这般的小心眼!莫说你只是前朝的龙子龙孙,这江山早就改了姓,这皇后的凤座只有皇后能坐,你一个前朝郡主,从哪里看都不该坐在上面,被挤下来便是证明!’

张静扭头看了她一眼,面色如常,手上动作却不停。

“大嫂!你若此时为了一时的面子掐死了皇后,你以为你在大皇子身边伴读的儿子会有什么好日子吗?你说我蠢,我看你死了以后才是变得愚不可及!’

“你这阵子倒是学了嘴利。”张静收回了手掌,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邱老太君,“我们家老太太又要整出事来了,有训斥我的功夫,我看你还是劝劝婆婆收敛点吧。”

方氏见到张静不再掐皇后的喉咙,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满殿之人只有她一人看得见大嫂的鬼魂,她就是想要制止,也怕被人当做疯子给拖走。

好在大嫂总还是关心儿子,没有乱来。

待她听到大嫂的话,用余光往左边一看,又被吓了一跳。

她今日里受的惊吓也太多了,再来几次,命非得送掉半条不可!

她婆婆居然在扒皇后的冕服!

顾卿站得最前,第一时间就靠到了皇后的身边。

此时命妇们乱糟糟围了上来,加上女官、太监等人,每个人嘴里都七嘴八舌,吵得顾卿头都要炸掉了。

她一边摸着皇后的脉搏,一边不停的和皇后说话,想要问问看她如今的情况,谁知皇后如今十分虚弱,旁边声音又嘈杂,顾卿一来无法安心估算脉搏的跳动次数,二来皇后居然听不到顾卿的声音,只知道冒冷汗,急的顾卿转过头一声厉喝:

“都散开些,这么挤着是想要皇后喘不过气吗?!”

她年高德劭,在场诸女之中除了皇后她地位最高,所以她一发了脾气,命妇们也不敢多言,乖乖的往后退了几步。

这位老太君既然自告奋勇的管了这件事,皇后若有什么不对就是她的责任,她们又不是大夫,一边看着就好。

刘贤妃的家人也在命妇之中,看了这般情形,忍不住开口问道:“皇后这是…身子不舒服吗?”

她女儿在后宫中封位仅次于皇后,如今宫中一直都没有贵妃,若是皇后有恙,就该她家女儿代理宫事了。

顾卿算完了皇后的脉搏,又翻了翻她的眼睑,问过她以后知道张摇光早上没用膳,心里便推算出了八分,再一听刘太君的话,真想对着殿顶翻个白眼。

这有眼睛都看得出皇后身子不舒服,有什么好问的。

张摇光心里也害怕的很。

她腹中八成是怀有胎儿,原本也该是今天弄出些端倪让所有人知道的,但不该是接见命妇的时候。

这些命妇里有不少是后宫妃子们的家人,此时消息出去的太快,对她反倒不利。

她思咐着是自己这阵子操劳太过,早上又起得太早的缘故。虽然腹中并没有疼痛的感觉,但她毕竟已经年过三十,现在出现心悸、头晕、视线模糊的情况,心中的惊惧可想而知。

多少女人就是在一次昏厥后醒来没有了孩子的,她只有靠苦苦支撑才能让自己不晕过去。也多亏邱老太君赶开了一群围上来的女人,刚才有一瞬间她真的快撑不住了。

顾卿收回把着皇后脉搏的手,张摇光用尽力气捏住了顾卿的袖角,脸上全是忧色。

“娘娘放心,您这是太过劳累早上又没进食造成的头晕乏力,唔,略有些小问题,也不严重,连药都不用吃。”

顾卿拍了拍皇后的手,安慰了她一阵,然后开始动手摘掉她头上九龙四凤冠、散掉她的头发,又扒开她的衣领,开始去掉玉带绶环蔽膝,直惊得一旁的女官大叫住手,却又不敢上前强拉邱老太君。

方氏回头,正看到婆婆在脱皇后的衣服。这时候天冷,虽殿内十分暖和,但脱掉了翟衣说不定就会受寒,其他人都在冷眼旁观,方氏也只能壮着胆子问自家婆婆:

“娘,您这是在干什么?”

皇后如今是急性低血压,这问题一般出现在体弱者和早期妊娠的患者身上,皇后身上穿的太厚重,屋子里又热,还围了这么多人,只会让皇后的不适加重。

但这些她无法解释给别人听,所以只能手中动作不停,对媳妇的问话充耳不闻。

一旁的夫人们悉悉索索的开始私下议论了起来。这位邱老太君的惊人之举让她们都心中好奇,又惊诧于她的大胆。

若皇后真有什么不测,这邱老太君就有谋害皇后的嫌疑。

几位皇后的贴身女官咬了咬牙,想要上前阻止邱老太君的举动,正抬起手想要拉开,却发现皇后娘娘盯着她们,缓缓地摇了摇头。

既然皇后都信任邱老太君,她们也不敢多言,只好眼睁睁看着邱老太君将皇后头上身上的珠翠玉环、玉带花带玉绶等物全部摘下抛在一边,然后放倒在凤座上,转身要几位女官去拿杯温水来。

皇后自被顾卿摘掉了所有累赘之物后身上就轻松了许多,如今再被放倒,眼前视物模糊的情况更是有了好转。

再过一会儿,御医一阵疾跑着赶到了殿中,诚惶诚恐的给皇后号脉。

能不诚惶诚恐吗?皇后娘娘都衣冠不整了!

“…这…请皇后娘娘换一只手。”御医揭下皇后手腕上的丝帕,又盖在另外一只手上号了起来。

顾卿见到御医凝重的表情心里咯噔了一下。

难道她的判断错误了?皇后娘娘真是有什么不好?

完蛋了!

那御医号了快有一刻钟,满殿的夫人们都紧张的等着他的结果。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御医收回了手,满面笑容。

他知道自己要得赏了。

“恭喜皇后娘娘,娘娘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只是月份太早,脉相不是很清楚。您会头晕目眩,是因为娘娘这阵子休息的不好,一时气虚体乏的缘故。您如今身上不能穿戴重物,邱老太君做的极为合适。”

皇后的冠冕和身上的大衣裳能有几十斤,虽说这是刚刚怀孕,身子并不笨重,但她毕竟年纪大了,能轻松一点都是好的。

至于夸奖邱老太君,御医也是无奈之举。皇后衣冠不整给他见到了,虽然说并不是他有意看到的,但他毕竟不是太监,若不这么说,他怕陛下心里存有芥蒂。

如今邱老太君这是急救,事急从权,他这般直视皇后也不算失礼冒犯了。

“胎儿并无问题,不过为了您腹中的孩子,这几个月还是不要劳神为好。”

太好了,她的判断果然没错!

顾卿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看见邱老太君如此为自己担心,为了她的安危连谨慎都顾不得了,皇后心中一片滚烫,看着她的眼神也分外感激起来。

皇后有孕又受了累,这场朝会自然是匆匆结束。

直到顾卿带着方氏回到府里,方氏还在暗暗后怕,也不知道张静这神出鬼没什么时候才能完了,会不会哪天一时发疯去害其他人。

当夜,钦天监。

张玄每年阴阳交换之时都会夜观天象,此时是天地交泰之时,可隐约看见一年的格局。

张玄看着帝星一点点暗了下去,北方乱象出现,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破军为何…

“天君…”张玄倚着栏杆,喃喃出声,感觉全身的力气泄了个干净。

“这天象…天君下凡,原来是为了这个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顾卿(掏掏耳朵):哈?星星我只认识金星。

金星管神马啊?

第194章 萌(荫)星出世

帝星黯淡,是所有星象家最不愿意看到的星象。

不是每一个皇帝都会让帝星闪耀的。楚睿自登基以来,帝星明亮,且光芒从不隐约,这是地位稳固,君主英明的景象。

也许楚睿有好猜忌、喜欢玩弄人心的毛病,但在为君一道上,确实不失为一个好皇帝。

自他登基以来,从未大肆扩充后宫,生活上也十分勤俭。这么多年来,除非遇见生辰或身体不适,朝会他从未缺席过,每日起的早睡得晚,除了子嗣不是十分兴盛,几乎没有什么给谏官诟病的地方。

在为政中,他秉承先皇休养生息、轻徭薄役的政策,使得大楚在这十年间飞快的繁荣起来,再无建国之初民生凋敝、百废俱兴的模样。虽然有些地方还是跟不上前朝太平盛世时的鼎盛之象,但这并不是他的过错。

在这种派系泾渭分明、老臣宿将不断去世或致仕,青壮派又接二连三的丁忧的时候,楚睿在登基的十年间让大楚百姓渐渐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就“平衡”一道上,他的能力比有两位老国公辅佐的先皇要强得多。

更别说他提倡科举、退隐还耕、开放夜禁刺激商业发展,这些都是尹朝皇帝都没有成功过的事情,而他为此做出的妥协和各种退让,也是他如今在朝堂上始终无法集权的原因。

张玄下山,被朝廷点召,他愿意去京城赴任,有大部分原因是帝星清明,局势开朗,他认为此人、此江山可以辅佐的缘故。

等到了京城,虽然对于人际关系上有些不能适应,但钦天监里的人最多背后说说闲话,真要下黑手使绊子的,那是一个没有,吏治也比较公平,有人上就有人下,并不全看家世和地位。

破军星乃北斗第七星,在道教中被称为“耗星”,消耗乃是自然之象,万事万物都在不停消耗之中,这本是永恒不灭的定理,所以破军星也无所谓好与不好,因为破军星永远都和“天相”星相对,破军消耗,天相补充,一直维持着平衡。

天相是“印”星,限制和稳定之力。“印”的能力是能善能恶的,可以升官发财、集聚人力,也可以使人受刑受罚、家破人散。

天相乃是辅佐,破军乃是杀伐,它们是互相制化的星曜。

所以破军所对的“天相”一旦黯淡,破军大盛,天下就要开始进入征伐之中。一直只有“耗”,而无制约,世道就要大乱。

有规则的杀和无规则杀,本就是两重天。

破军所对的“天相”先灭,而后破军大盛,破军搅乱北方天象,截断了帝星的气数。

这破军紫薇同宫,应是领导者的地位,其危害更是可怕。张玄看到一瞬间天地清明开阔的样子陡然就变幻了模样,顿时惊得快要跌下高楼去了。

能让他勉力支撑的,是京城中依旧还在闪亮的“天梁”。

天梁乃“荫星”,又是萌发之星,主贵,具有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力量。为了表现出“逢凶化吉”的能力,通常“天梁”坐命所预示之人身边都是一堆容易遭遇灾难的人,自己也经常出现各种小毛病,然后才能发挥解厄除困的能里。

“荫星”又称“老人星”,如今荫星大亮,预示着是一位老人在起着稳定局势的作用。随着北方天相黯淡,南方天梁大亮,便和北方凶恶之象成分庭抗礼之势。

北方有十杀星与破军一同出世,更有亦正亦邪的贪狼星遥相呼应。天梁身边便聚集了“天同”、“文昌”、“武曲”、“禄存”、“巨门”五主星,丝毫没有逊色。

天同平和,主“福运”,乃合作的中枢;文昌主“文”,乃是谋星;“武曲”果决,乃是“将星”,和“禄存”一起出现时,便化财源,有源源不断之势。禄存主“财”,开源节流,巨门主“是非”,但与天同一起出现时却能化解纠纷。

这些命星随着凶星入世一个个变亮了起来,只可惜荫星并无帝命,否则这场杀戮之局用不了几年就会堪破。

张玄一心一意的觉得这“荫星”天梁乃是天君的化身,甚至认为邱老太君应该是曾遭不测,后遇天梁星君下凡,附身其上,所以才能一次次化解灾厄,攒下这么多功德。

对于又被称为“侠客星”的天梁来说,功德是最易得的。

张玄看着北方凶光大盛,心里的焦急无以复加。

今皇不喜鬼神术数,他虽然隐约看见了天机,但就算再给他几条命,把他所有功德都抵上,都改不了一点点天命。

他觉得现在的大楚很好,很平和,很兴盛,他不愿眼睁睁看着天下大乱,却不知道该如何改变天象。

把全天下的鸡蛋聚集在一起,难道就能撞破石头吗?

天道之所以是天道,便是因果循环后的产物,岂能靠人力扭转?

为今之计,只有去找天君解惑了。

龙虎山上。

“义父,天象变了。”张天师的大弟子璇玑正与师父并肩站于观星台上。

冬日的寒风刺骨般冰冷,可比寒风更加冰冷的,是她已经跌入冰窟里的心。

张璇玑今年已经五十有二,乃是张天师的义女。她一生未婚,尤善星象。张玄的天象占卜之道都是由她代师授艺的。

张天师一生见过无数天象,可从来不逆天改命,概因他知道人定不能胜天的缘故。

“京城有吉星现世,局势也不算太糟。”张天师安慰自己的女弟子。“我们固守山门,做好本分就好。”

“南方众恶星也现世了,天梁虽然有逢凶化吉之能,但天梁却是所有星曜里星命最短之位,徒儿担心…”璇玑脸色苍白,“天下不稳,道教不兴,难不成我道门还要再等上数十年才能大兴?”

“自古祸福相依,你不必多虑。”张天师看着北方的群星,“只是破军入紫薇,北方将有大劫难,实在让人嗟叹。”

“义父,给皇帝示警吧。”张璇玑满脸泪水。

作为可以看穿天机之人,往往是最为痛苦之人。

“我亲自去趟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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