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满座衣冠胜雪作品金马玉堂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舱门处的绣帘掀开,素心站了出来,含笑对那个媳妇子点了点头,“劳驾邹家嫂子久候了。”

接着从船舱鱼贯出来两位盛装的女子,走在前面的就是杨氏,后面跟着的是韩氏。那位媳妇子看到勇毅亲王府的两个侧妃都来了,先是一怔,随即喜笑颜开的迎上去,将她们扶下船,一边寒暄一边带着她们往内院行去。

其实安王妃是根本不打算请她们这两位侧妃的,明月公主尚未过门,若是两边撞上,场面或许会不好看。可是杨氏的大哥暗中布置,竟是说动了安王答应侧妃所请,给勇毅亲王府发了帖子,邀请杨氏和韩氏过来赴会。韩氏顾忌公主要去,打算推辞,免得公主误会,可杨氏却用言语挤兑,让她无法推却,只得跟着来了。

赏花会主要在安王府中的后花园中举行,这里从七星湖中引水,以江南运来的奇石修成九曲清流,喷泉假山,荷塘相连,不但景色优美,而且处处都是名家手笔,让人赞叹不已。

明月第一次来安王府,对这里一步一景的格局非常惊讶,“真是巧夺天工啊,怎么想出来的?”

秦妈妈很自豪,“是我们王爷画的图,修成后大家都说好,连内府为太后娘娘修避暑山庄,都来找我们王爷要图样。”

明月很是钦佩,“安王爷真了不起。”

正说着,安王妃迎了出来。明月不再腼腆,心里有点把她当成姐姐的意思。彼此见了礼后,安王妃将她带到一处敞轩喝茶。

这里只有侍候的丫鬟,没有别的客人。王妃带着公主坐下,微笑着解释,“今天请的大多是闺中千金,她们都在前面,这儿就我们俩,倒是清静,你看待会儿要不要过去看看?”

明月点了点头,愉快地笑道:“赏花嘛,自是要看的。”

安王妃忍俊不禁,伸手轻轻拧了她一下,“你个促狭鬼。”

明月笑着躲闪,调侃道:“本来就是嘛,那些不是一个个花骨朵吗?”

安王妃看着她明快的笑脸,唇不涂而朱,眉不点而翠,肌肤细腻柔嫩,犹如剥壳鸡子,身段更是高挑,坐在那儿,腰背挺直,颈项修长,鱼尾裾洒出一个优美的圆形,只觉得眼前的少女才是一朵鲜亮的名花。她脑海里浮现出不苟言笑的摄政王的形象,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等这个女孩嫁入亲王府后,还会不会再有今天这般的笑容。

招待公主吃完水果点心,喝了两盏茶,安王妃就带着她到前面去。明月对这个赏花会很感兴趣。根据赵妈妈打听来的消息,这种赏花会倒有些类似于草原上的各部族集会,未婚男女唱歌应和,挑选意中人。明月来到燕京后就几乎圈在迎宾馆里,除了有限的几次应酬外,根本就没见过这种热闹,所以虽然她表面仍维持着优雅从容,心里却很是雀跃。

花园里的水榭、凉亭里都坐着年轻的女孩,衣香鬓影,珠围翠绕,美不胜收。看着安王妃带着一个陌生人出来,她们都停止了说笑,眼里虽有疑问,脸上却都不显,端庄地起身行礼。

安王妃一一点头回礼,温和地说:“姑娘们好好玩,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这里的管事妈妈。”

女孩们全都低眉垂目,温顺地答“是”。

安王妃带着公主走亭台楼阁,来到修建得最为华美的寒碧楼。

里面分了几桌,坐着十来位少女,衣裙俱是桃红、嫩黄、淡蓝、葱绿、象牙白等色泽,充满了春天的气息。看到安王妃进来,她们连忙起身行礼,“见过王妃娘娘。”

“勿需多礼。”安王妃含笑抬手,愉快地道,“我给你们带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这位就是明月公主,未来的勇毅亲王妃。”

那些女孩的目光一起投向站在安王妃身侧的异国公主,一时却有些不清楚该行什么礼。明月落落大方地笑着,微微颔首,并没有计较她们的态度。

安王妃引着她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窗边的一个女孩面前,神情略带恭谨,“公主,这位是赵相家的千金,我们大燕未来的皇后。”

第十五章 于无声处

窗前站着的女孩容颜秀丽,端庄贤静,梳着惊鸿髻,戴着碧玉簪,身着月白色如意云纹衫和滚雪烟纱散花裙,清雅中带着疏淡,举止温婉间透出几分高贵。在她周围站着的姑娘也都是豪门千金,一眼看去却像是她的附庸。

她叫赵萱芸,乃当朝首辅赵熙成的嫡孙女,已被皇帝和两宫太后选为皇后。因当今皇上年仅十四,因而定在年底满十五岁后大婚。其实这般年纪婚娶都是过早了,但是两宫太后急于让皇帝亲政,所以也就不管不顾了。勇毅亲王有心劝阻,怕皇上太过年少便立后纳妃选秀女,在房事上斫伐过度,有伤龙体,于子嗣和寿数上有碍,可是他不过才说了两句,就被赵相一系出言暗讽,指责他贪恋权势,不肯还政于皇上,他只好不再反对。

立后的上谕颁布之后,宫中就派了四个教引嬷嬷到相府,教导这位十三岁的未来皇后。她也的确出众,现在眉宇间便有了几分母仪天下的雍容,可是毕竟年纪还小,脸上的稚气仍未脱尽,身量也没长开,很是娇小玲珑。

明月已满十六,又是北地胭脂,身高腿长,往赵萱芸面前一站,就像是大人与小孩一般,对比强烈。赵萱芸身为臣女,嫁入皇家,乃是高攀,因此定要努力做到最好,虽然架子端得十足,心里却是没底的,而明月是一国公主,嫁给曾经娶过妻的勇毅亲王算是委屈迁就,并不需做出种种姿态,所以很是洒脱。从衣饰上也能看出来,赵萱芸一直都是往淡雅上靠,态度也很矜持守礼,让人感觉人淡如菊,而明月公主最喜欢的是金色和大红,这是极不讨好的颜色,一般女子都不敢穿,而明月公主却撑得起、压得住,总能穿出一股气势来,她虽从不倨傲,待人很是亲切友好,却也让人不敢轻视。两下一对比,明白人都能看出端倪。

安王妃隐约知道皇甫潇被赵相等一干大臣挤兑着,答应娶明月公主的内情,当时还觉得两宫太后与这些朝臣杞人忧天,此刻看到两个姑娘面对面,立时明白过来,暗赞赵熙成果然不愧是首辅,对情势的判断如此准确,令人惊叹。若是真让明月公主入宫为贵妃,赵萱芸这位皇后多半压制不住,未来的宫中局势就很难说了,不让明月公主入宫,入选宫中的其他贵女都是知根知底的,守礼仪,懂规矩,进宫后也好拿捏,翻不起大浪,这样就能保证宫中稳定,长治久安。

赵萱芸的个头只到明月的肩窝,感觉离得近了有种压力,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与明月相对一笑,以平礼见之。

安王妃又介绍了其他姑娘给明月认识。

除了赵萱芸之外,这里还有五位姑娘也都接到了旨意,将会与皇后一道入宫伴驾。亳阳侯的嫡长女娇美,镇北侯的嫡亲妹妹妍丽,韦国公的嫡孙女温柔,内阁张相的独生女儿秀雅,兵部尚书家的千金明艳,春兰秋菊,都很动人,更重要的是各有各的家世背景与朝中势力,南北军政都包含在内,入宫后必定都会封妃。另外那些身份低一等的秀女就没资格到安王府上来了。

除了入宫的少女外,其他一些女孩也都出自名门,大多尚未定亲。皇上大选已经结束,她们就可以另择良配了。这些贵女都会嫁入公卿王侯世家高门,故此安王妃特地将她们邀请过来,若是明月能与她们结交,以后也有益处。

明月一一点头微笑,并没有如通常那般说些场面话,言不由衷地夸赞。她始终牢记母妃的叮嘱,在这些场合少言少动,不去猜大燕权贵们曲里拐弯的心思,含笑颔首是最佳应付之道。

那些女孩行了常礼,心态都很平和。这些姑娘中也有人曾经肖想过摄政王的正妃之位,但自忖身份比不得公主尊贵,又是皇帝下旨赐婚,谁也无法改变,再想想亲王府里的一大群女人,也就心平气和了。

安王妃请明月坐下,与姑娘们说笑了一会儿,就有下人来报,又有几位公侯夫人前来。她便笑着起身,关照了两句,出去迎接客人了。

明月自知与这些大燕的名门贵女话不投机,也跟着出去,对安王妃说:“王妃自去待客,我就在花园里逛逛,随便叫个丫鬟来带路就行。”

安王妃知她对琴棋书画、脂粉衣饰等等都不甚爱好,与这些姑娘们委实没有太多话可说,有自己陪着打圆场还好,如果自己不在了,那些女孩中若是有一二顽皮的,不免就会弄得尴尬,于是对她笑着点点头,把自己身边一个伶俐的丫鬟秋藻留下,这才往院门去了。

安王妃治家有方,肚皮又争气,虽然也生得晚,嫁过来将近十年才得了一子,却也比其他姬妾始终没有生育的强,而且还是儿子,这就让她能够挺直了腰说话。老安王妃尚健在,不过一心向佛,百事不问,再加上这个儿媳妇给她生了孙子,自是放心地将后院里的事都交给了她。除了正妃外,安王只有一个侧妃、两位夫人和两位孺人,侍妾也不多,原来有位夫人生得极好,又是有名的才女,安王极为宠爱,每日里与她诗词唱和,弹琴作曲,还带出去参加文人聚会,从此再不看其他女子一眼,只是红颜薄命,进门没几年就病逝了,安王悲痛万分,大病一场,写了无数悼亡诗,还上表请封,最后以侧妃之礼下葬,弄得朝中尽人皆知,后来就再没宠过谁,倒是喜欢召来一帮文人墨客饮酒赋诗。安王妃自此后扬眉吐气,后院姬妾没人敢闹妖蛾子,让她过得颇为舒心,把后院治得滴水不漏。王府里的下人们自然心里雪亮,也都很听使唤。

秋藻的样貌并不是很出色,却是举止大方,笑容可亲,颇有大家子的气派,陪着公主在园子里慢慢逛着,不时讲些轶闻趣事,增加公主的游兴。

明月听得津津有味。她挺佩服中原人的,一花一木都能编出个故事来,给生活增添了很多趣味。

没逛一会儿,里外的客人都到齐了,赏花会也正式开始。

秋藻引着公主去了水边的沧浪亭,这里就坐的都是公侯夫人,年龄大多都是三十来岁,毕竟今天来的目的是相看儿媳妇,必得家中有适龄儿子才会来。见到公主,她们都站起身来,笑脸相迎。

安王妃还没过来,估计还在忙着,毕竟她是当家主母,很多事要她拿主意。

明月坐下没多久,不远处的水榭边就传来悠扬的琴声。这是前来赴会的姑娘们开始表演才艺了。她佯装入神倾听,这样可以回避与那些公侯夫人们说太多的话。

那些夫人也没有太过客套,与她寒暄过后就自顾自地讨论,谁家女儿好,谁家最近出了什么状况,都如数家珍。聊着聊着,也不知是提起了什么事,就有人说到王府头上了,声音虽低,明月却断断续续地能听个大概。

“安王这些年一直没往府里添人,王妃还真是有福气。”

“是啊,摄政王的府里却是满满当当的,只要有人殁了,没多久就会抬人进府,补上位置。”

“被你一说,还真是的。大千岁的府上除了王妃的位子空着外,两侧妃三夫人四孺人都有人了。”

“可不是,除了两位侧妃是一直跟着王爷的外,夫人、孺人可是补过好几次了。”

“摄政王这次娶的王妃是公主,应该能镇得住吧。”

“不好说,王府后院…那都是成了精的,等闲不好对付。”

“瞧你说的,妾侍再闹腾,还能越过正室去?公主是正妃,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揿死她们。”

“说得是。倒也不必着急,等着她们闹出妖蛾子来再动手也不迟。”

“不过,都是跟了王爷那么长日子的,总有些情分,也不好明着收拾。”

“嗨,公主青春年少,岂是那些年老色衰的妾侍之流能比的?王爷指定会疼宠公主,怎会行那宠妾灭妻之事?”

“这也说不好,公主到底来自北地番邦,不似我们燕国的姑娘知书识礼,温婉贤淑,王爷是否喜爱就得两说了。”

“那倒是…”

明月听得啼笑皆非,伸手端起茶碗来挡住脸,唇角露出一丝微笑。

第十六章 拜见

大燕的礼仪多,规矩大,千金小姐们等闲不能出门,基本上只有在安王府的赏花会上才有露脸的机会,因此这才艺表演都是卯足了劲,外表上却是温文尔雅,云淡风轻,散布在水边楼台的那些观众也不会大声喝彩,不过是礼貌的赞美,说话与笑容都很有分寸,人人彬彬有礼,展现出最好风度。

明月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大家闺秀各展所长,坐在那儿看得津津有味。

旁边的夫人们对于稍显出色的小姐都会打听、议论,探讨她与谁家的儿子比较相配,有时候还会延伸开去,把那家没来的庶子女与自家的庶子女放在一块,看看合不合适,若是合适,就算成了一门亲事。

明月含笑听着,感觉十分有趣。

安王妃把事情安排妥当,便走过来招呼这些比较重要的客人。那些公侯和一、二品大臣的夫人们都起身向她行礼,神情都是恭敬中透着亲热,与刚才对明月的态度迥然不同。安王是逍遥王,在朝中什么事都不管,既不得罪人,身份又尊贵,自然人缘极佳。而勇毅亲王父子两代摄政,权倾朝野,别说挟天子以令诸侯,就算废主自立都是有能力的,这种流言不是一天两天了,因此很多人既想巴结心里又忌惮,如今首辅赵熙成很明显与摄政王成了对立的两派,实际上表达了宫里的一种微妙态度,大臣们更不敢乱站队,只能持观望态度,他们的夫人自然对这位未来的勇毅亲王妃也就敬而远之。

安王妃对这局面有些歉意,明月却满不在乎,笑眯眯地说:“你家的厨子不错,做的小点心很好吃。”

安王妃很高兴,“我让厨子再做些,给你带回去。”

“好啊。”明月开心得如同孩子,“我喜欢核桃莲蓉酥,还有双皮奶,那个黑白芝麻和绿豆做的三色糕也不错。”

安王妃忍俊不禁,“你倒是打听得仔细。”

这时,有三个盛装的女子沿着湖边走来,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她们一路说笑着,神情不似其他来宾那般拘谨,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夫人们大都认识她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明月,随即又收回目光,窃窃私语。

安王妃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那三位确实不是普通客人,走在前面的正是安王侧妃李氏,跟在后面的是勇毅亲王侧妃杨氏与韩氏。亲王和郡王侧妃不同于其他人家的偏房侍妾,乃是皇上诰封,宗王府有玉碟,即使那些公侯夫人的品级属超品,见了王府侧妃也要行礼的。以往的赏花会都有侧妃的席位,她们通常坐在王妃身后,此刻自也如此。可明月还没成亲,骤然与两位侧妃碰上,不知她会有什么反应。小姑娘往往自制力不强,北地蛮族更是性如烈火,如果明月公主当场闹起来,场面就不大好看了,一个处置不当,两家王府的脸面都要丢光。

她还没想出对策,三位侧妃就已经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安王妃端坐不动,其他夫人都站了起来。明月好奇地看了来人一眼,也坐着没动。以她的身份,除了王府老王妃、安王妃等寥寥几人外,还没谁有资格让她起身相迎的。

李氏给安王妃行了礼,杨氏与韩氏也上前行礼问安。

安王妃和蔼地笑道:“好,好。今儿天气不错,你们可以去园子里多转转,看看咱们王府里新开的两树白玉兰。咱们王爷可稀罕着呢,这两日可是写了不少诗。”

李氏温温柔柔地说:“妾身与亲王府的杨侧妃、韩侧妃去看过那两树玉兰花,所以才来迟了,还请王妃原宥。”

安王妃一滞,随即笑着点头,“迟来些也没甚要紧,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既是赏花,在何处赏都是可以的,也不一定要来这里坐着。”

李氏带着婉约的笑容,微微垂头,轻声解释,“两位侧妃来了府中,总要拜见王妃才是正理。”

杨氏这才笑着接道:“是啊,若是不来拜见王妃,岂不是我们不知礼了?若是给我们王爷知晓,定会责怪的。”

这两年的勇毅亲王府一直都是由杨侧妃主持中馈,安王妃对她也比较客气,这时自然不会驳她,略带热络地说:“都知道摄政王府的娘娘们是最讲规矩的,咱们两家王府又是骨肉至亲,平日里也不用讲那许多礼节,岂不生分了?”

杨氏又客套恭维了王妃几句,这才看向旁边的明月公主,脸上的笑容更如春花初绽,“这位可是神鹰汗国的公主殿下?”

安王妃见避无可避,只得正式介绍,“正是明月公主殿下。公主,这位是勇毅亲王府的杨侧妃,那位是韩侧妃。”

明月好奇地看着那两个女子,清澈水灵的大眼睛里丝毫没有嫉妒、反感、厌恶、恼怒等情绪,既没有正室看到小妾时的骄矜,也没有未嫁女碰到夫家人的羞怯,仿佛眼前的两个侧妃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周围的夫人们都对她的反应感到意外,大方到这地步,是她不懂呢还是真的无所谓呢?或者是有把握一进府就压制住这两个侧妃,因而并不将她们放在心上?

杨氏已经在事先做好了准备,这次到安王府来赏花的重头戏就是拜见公主。她设想过公主会有的几种反应,也想好了应对的法子。根据她的猜想,公主突然见到她,最有可能的反应就是撂下脸来,冷嘲热讽,她再一撩拨,公主多半就拂袖而去,闹个大笑话。当然,公主也有可能收起泛酸的心态,对她故作亲切,拢络一番,她也可见机行事,投桃报李,先拢住公主的心,确保以后继续中持王府中馈。可是公主没有丝毫反应,跟见那些公卿夫人一样,并没有对她另眼相待,却是她意想不到的。她微微一怔,随即上前去行礼,曼声说道:“妾身拜见公主殿下。”

韩氏与李氏也一同上前行礼。

明月点了一下头,平静地说:“三位侧妃勿需多礼。今儿大家都是来赏花的,不必太过拘礼。”

安王妃对她的气度俨然十分钦佩,如果换作自己,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即使事先知道安王房里已有妾侍通房,若是陡然看到未来夫君的屋里人,也做不到如此镇定自若。

明月既是把两个王府的侧妃放在一起说,自然就是一视同仁,也没有装腔作势地给见面礼。来之前赵妈妈就把各种荷包和小饰物收拾好了,到王府来要打赏丫鬟婆子小厮什么的,都由她来办,明月根本不理会,这时也想不起这些事,却是歪打正着,让旁观的那些夫人们暗自佩服。

韩氏和李氏答了一声“是”,退到后面去就坐。杨氏犹豫了一下,感觉说什么都不妥,也只得答应着,退了下去。

安王妃暗暗松了口气,对明月更加亲热,笑着说起了衣服首饰,“你这身金色的衣裳真好看,一般人可是压不住,根本就不敢上身。”

明月却是实诚,直话直说,“那是你们顾忌太多,害怕别人说张扬啊、暴发啊什么的,我可不怕,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别人有什么议论都没关系,我只管过我的快活日子。”说到后来,她语带调侃,唇角含笑,双眉轻挑,眼波流转,流露出七分俏皮,三分风流,别有一番引人之处。

安王妃轻笑,“你啊,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摄政王端肃冷峻,等你见了他,看你还敢不敢乱说。”

明月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一日在文渊阁前见到的男子,不由得更加愉悦,轻声说:“我还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算在他面前也照说不误。”

安王妃有些无奈地摇头,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好,我可等着看了。”

明月抿唇一笑。她心里明白,燕京城里有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她这个来自异族的少女公主嫁进王府后,会怎么跟那位冷血铁腕的大千岁过日子。

第十七章 突如其来的意外

在乐声悠扬中,明月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一阵阵叫好声。

她长在草原,弓马娴熟,练就了一双明察秋毫的鹰眼与听风辨器的双耳,目力与耳力都极佳,所以那些夫人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以为她听不见,便肆无忌惮地连王爷的家事都谈论起来,还有东家长,西家短,诸如吏部严侍郎养了个外室,被正室知道了,带着一群粗壮婆子过去掀了他的外宅,维阳伯家妻妾成群,入不敷出,只好把庶女都嫁给商贾人家,换来大笔银钱供他们挥霍,都察院钱御史下江南公干,回来时带了两个小美妾,颇为娇媚,疑似来路不正,遂被家中悍妻打得头破血流,户部吴大人的儿媳妇据说是亲家以庶女充嫡女,究其根源,乃是儿媳妇的娘家几兄弟闹分家差点打起来,其中一家吼出来,这才揭穿老底,吴大人恼羞成怒,本想休了这个儿媳,可数年未育的儿媳妇偏偏这时候诊出了身孕,子嗣难得,只好捏着鼻子认了…明月坐在那儿不动声色,暗地里听得津津有味,果然规矩大了反而丑事多,在草原上就没那么多有趣的糗事。

除了这些近处的议论和不远处的才艺表演,远处偶尔随风飘至的喝彩声她也听得很清楚,这时不动声色地四处一扫,再侧耳细听,便发觉这个赏花会其实是男女在一起的,只是当中以茂密的花树和一道影壁相隔,彼此看不真切,却能听到抚琴吟唱声。这边千金做了书画诗词,会有人取去,拿到那边展示。那边的文人士子的佳作,也会有人送到这边来诵读。

所谓的京中四大才女、八大名士、十二才子的名号一般就在这样的聚会中得到公认,然后传扬出去。故此每年的安王府赏花会是燕京城里的一大盛事。

明月来自异国,跟这些才子佳人都没关系,不似别人,牵丝拉藤的总有些关联,或姻亲,或表亲,或同乡,或同年,所以才会产生感情,羡慕嫉妒恨是一类,关心提携爱护是另一类。明月态度超然客气,对表演才艺的大家闺秀名门千金们偶有评论,也是赞赏为主,不偏不倚,让那些原本看不起她的夫人小姐们都对她产生了好感。不管怎么说,她也即将成为勇毅亲王妃,对一个人的正面评价总是锦上添花之举,甚至对于一些因故而境遇不佳的千金有着意想不到的积极作用,或许会让家中重视,亲事上得以顺遂,这就算得上是雪中送炭了。

明月的母妃虽然并不强求她成为淑女,但十余年的言传身教,还是让明月懂得了不少为人处事的原则。她嫁来中原,为结两国之好,因此连皇甫潇那些女人的醋都不打算吃,其他人就更是犯不着树敌了,自然是花花轿子人抬人,你好我好大家好。

渐渐的,雨停了,水面景致又是一变,散发出另外一种风情,也让众千金们有了更多的兴致。

到了午时,表演暂时停止,大家一起用膳。

午膳并没有正正经经地在大堂摆筵,而是把席面送上来,都各自在凉亭水榭中用膳,却也别有一番情趣。

其实这些千金小姐也并不是人人美貌无双,大部分只能算是五官端正,不过有官宦大族的气派镇着,华美的衣服首饰衬着,再加上从小学习琴棋书画,又青春年少,看上去自然都比较顺眼。大户人家联姻,相貌最多只看三分,家世背景倒是占五分,还有两分则是本人的品德性情。这些女孩儿到王府来露个脸,表演才艺,多半是想为自己争取个比较好的归宿,所以都很注意一言一行,等膳食送上,也就是略动两筷子就放下了。

明月才不管那许多,对着眼前的珍馐美味赞不绝口。她的姿态很悠闲,筷子却没停过,很是痛快地吃了个七分饱,这才意犹未尽地净了手,端起茶碗呷一口,只觉身心舒畅,唇齿留香。

安王妃看她吃得香,很高兴地叫过管事妈妈,让她去打赏厨子。

明月也回头对赵妈妈说:“妈妈也去打赏,这厨子真不错,比迎宾馆的强。”

赵妈妈答应一声,笑着跟安王府的管事妈妈到厨房去了。

安王妃拍了拍明月的手,“等你进了勇毅亲王府就知道了,那里的厨子比我们府的更好。”

“真的?”明月一脸惊喜,“那太好了。”

安王妃忍俊不禁,“你倒是容易满足。”

明月理直气壮地说:“世人追求荣华富贵,可我打小就是嫡出公主,而且是父汗母妃膝下惟一的公主,还能再求什么更尊贵的东西吗?再说我们那儿盛产美玉宝石,还有各种皮子、香料,我从小看到大,真是不稀罕。不过我们那儿的饮食粗糙,不比你们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所以啊,到了燕京后,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里的好茶叶和好菜。”

安王妃和其他公侯卿相夫人都点头称是。她们之前还没想得很清楚,明月这一说,她们便记起来,最好的玉和各类宝石几乎都出自西域,上好的皮子则来自极北草原和雪山,很多香料和药材也是西域独有的特产,就算有人从那边带了种子过来,内地的气候水土也根本种不出来。以明月公主的身份,自然不会稀罕。

一旁的镇远侯夫人笑道:“喜欢好茶叶还不简单,我明儿便差人送几两赤香白毫给公主,那茶虽说不算极品,胜在难得,公主尝尝看。”

明月欢喜地点头,“好啊,谢谢夫人。”

另一位定国公夫人是客人中年纪最长的,见明月很单纯可爱,心中喜欢,不禁赞道:“公主虽生在草原,却有些勇毅亲王府老王妃的品格。”

其他几位公侯夫人都笑着点头,“是啊,是啊,婆媳俩还真像,这就是缘分。”

明月没什么害羞的表示,脸上的笑容很甜,显然也觉得老王妃很好相处。

说到婆婆,安王妃也有点羡慕勇毅亲王的王妃。大家都知道老王妃慈善温和,什么事都不管,对儿媳妇是一等一的好。她嫁到安王府,早期也颇为吃苦,尤其是迟迟不孕,那是受够了婆婆的刁难和指责,就连其他侍候王爷的女人一直没有怀孕,都怪到她头上,明里暗里怪她不贤,简直让她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直到她怀孕生子,情况才好转。老王妃放了权,待在院子里吃斋念佛,她才算是松了口气。相比起来,勇毅亲王府的老王妃真是天底下最难找的好婆婆。

用完膳,聊了一会儿天,几位夫人都去安排好的客房歇息,那些来作客的小姐们也都自由活动,可赏花,可品茶,可读书,可休息,王府都准备得十分妥当。安王妃一早起来,就忙碌到中午,感觉很疲惫,需要午睡一会儿才能养足精神。她对明月说:“一个时辰后才会接着进行花会,公主也去歇一会儿吧。”

明月没意见,虽然她精神奕奕,从没有午睡的习惯,不过入乡随俗,自是听从主人的安排。

安王妃安排明月歇息的院子清幽雅致,窗明几净,瓶中插着雪白的梨花,墙上挂着名家字画,架上有不少书籍,满室书香气息。

明月好奇地四处打量了一下,没去碰那些书,便在榻上坐下,笑眯眯地说:“安王妃真是厉害,这么多人的聚会,却料理得妥妥当当。”

赵妈妈一边为她卸下首饰一边轻声笑道:“等公主进了勇毅王府做王妃,也要做这些事的。”

“哎…”明月嗔道,“妈妈快别说这些扫兴的话了,我一起来就头疼。”

“再头疼还不得做?”赵妈妈放好首饰,趁机又说起了老生常谈,“当然大妃娘娘刚嫁给大汗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七岁,就管着整个太子府,谁不夸娘娘睿智聪慧?”

明月叹气,“别拿我跟母妃比,不然我就更没信心了。”

这时,安王府的丫鬟秋藻亲自端了水进来,服侍公主净了面。接着又有一个丫鬟进来,她手里捧着果篮,里面放着枇杷、荔枝、苹果、梨,都很新鲜,表皮上还带着晶莹的水滴。秋藻殷勤地解释,“枇杷和荔枝都是进上的,因王府里要举办赏花会,两宫太后特地赏了两篓过来,今儿客人太多,果子的数量不够分,王妃就没有拿出去待客。”

明月微笑着点头,“替我谢谢王妃。”

赵妈妈拿出一根赤金珠钗打赏了秋藻,又给了送水果进来的丫鬟一块二两的碎银,轻言细语地道:“公主要歇息一会儿,有我们在这儿侍候着,请二位姑娘只管去忙你们的。”

秋藻高兴地谢了赏,就行礼退下。

她刚走出门,另一个丫鬟就猛地跪到明月面前,重重地磕下头去,哽咽着说:“求公主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全家。”

第十八章 她不该求我

那个婢女一跪下,赵妈妈和乌兰、珠兰都愣住了。

秋藻吃了一惊,上前一步仔细看了她一眼,脸色大变,“你不是樱桃,你是谁?”

赵妈妈更是脸上色变,赶紧横身挡在公主面前,乌兰和珠兰更是冲动,上去就按住了地上的婢女,不让她动弹分毫。

那婢女泪流满面,“公主殿下,奴家不是刺客,乃是江南总督楚耀坤的嫡女楚灿华。”

赵妈妈他们虽不是很清楚大燕官职的高低,却也知道江南总督是个非常厉害的大官。她打量了一番那个女子,看她纤纤弱质,委实不像包藏祸心的歹人,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明月一点也没吓着,不紧不慢地说:“赵妈妈、乌兰、珠兰,你们都退开。楚小姐,依你的出身家世,完全有资格光明正在地来赴这安王府的赏花会,怎么会乔装改扮,行此突兀之举?”

楚灿华的身上有种地道的江南美女的柔顺婉约,她伏在地上,泣不成声,“公主殿下,奴家的父亲遭人陷害,被诬贪墨渎职,被摄政王下令,罢官夺职,递解到京。不但如此,摄政王殿下还抓了奴家的三位叔叔和五位堂兄,家也被抄了。奴家的祖母听闻噩耗,当即晕倒,没两天就病故了,母亲承受不住,也病倒在床,只奴家支撑着跟来燕京,却四处求告无门。求公主殿下大发慈悲,让奴家能见大千岁,容奴家当面陈情,虽死无憾。”

赵妈妈又恼了,“你既是出身江南官宦,怎么连这点规矩也不懂?公主殿下现在可不是王妃,岂可随便见王爷?简直不成体统。”

楚灿华痛哭失声,“奴家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来求公主垂怜。家父既被陷害,家中凡是成年男丁俱被牵连其中,自是有人伪造人证物证,为何花那么大功夫构陷,便是因为家父挡了他们的官路、财路。我偃州楚家虽是小族,可也世代清白,家无犯法之男,族无再嫁之女,又加族人稀少,田产甚多,根本不需要贪赃枉法就可宽裕度日。家父当年高中榜眼,又深受皇恩,屡受先帝和勇毅亲王提携,一步步做到江南总督,不知引得多少人眼红。在江南为官数年,家父面对无数明枪暗箭,根本一天也不敢松懈,更怕不知不觉间中人圈套,因此立下规矩,无论家中有何喜庆之事,一概不摆宴,不收礼,就连家祖母七十大寿,也不过是几桌家宴而已。现下有人举发,说家父贪赃几百万两银子,真不知从何说起…”她连哭带说,心情激荡,还没说完便晕了过去。

乌兰和珠兰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没让她一头栽倒在地。不管她是什么人,要是死在公主面前,那就有理说不清了。

一直都很沉稳老练的秋藻有些惊慌失措,嗫嚅着问:“公主没受惊吧?”

明月对她笑了笑,“些许小事,算不得什么。这位姑娘是过于激动,一时气血攻心,让她躺会儿就好了。你去看看王妃歇下了没有,若是已经歇了,就不必惊动。王妃也累得很,让她好好休息。若是王妃还没歇下,就请她过来一趟。你将事情缓缓回报,别惊着你们王妃。我没恼,你别怕,收拾好心情,别急急忙忙地走出去,让别人发觉不对。事情要是闹大了,对你们安王府不利。”

秋藻感激地点头,“多谢公主,奴婢一定小心,不会乱说。”她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等到全身不再颤抖,脸色也恢复了一些,便转身出去,找安王妃禀报。

赵妈妈看着她出了院门,这才回来,低声道:“公主也忒好心了,那个什么楚小姐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混进来,还装成安王府的奴婢,肯定有内应,多半就是那个秋藻。只是求告倒也罢了,若是起了什么歹心,岂不是有可能伤到公主?这女子也真是的,公主眼看就要成亲了,她却来说什么一家大小都要被王爷斩了,这不是晦气嘛。”

明月笑着安慰她,“赵妈妈不用担心,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哪里能威胁到我?看她那双手白皙细嫩,一点茧子都没有,就知道她不会武。我可以上阵杀过敌的,乌兰、珠兰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让她伤到我?她既费尽心思走到我跟前了,总得听她把话说完,也算是对得起她这一番心思。至于别的,我其实也帮不了。她说的事涉及燕国的朝堂争斗,我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明白,怎么可能插手?说句实话,现下大燕还没人能让我求到王爷跟前去,我虽不似中原人聪明伶俐,可也不傻,没脑子的事可不干。”

赵妈妈欣慰地直叹,“好啊,好啊,老奴还以为公主软善,一直怕公主以后会受人欺负,没想到公主有这番思量,不会妄受人欺,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乌兰和珠兰也使劲点头。两个单纯直爽的丫头总是听赵妈妈和文妈妈背着公主担心不已,总是害怕公主成亲后会吃亏,这时听到赵妈妈说公主挺好,不会被人欺负,自然也跟着高兴。

出了这么档子事,安王妃也不可能歇下。她刚刚躺在床上,还没闭上眼,秋藻就急匆匆地过来,低声在她耳边禀报了发生在明月公主那儿的事。安王妃大惊失色,猛地坐起来,沉声道:“快,给我更衣。”

两个大丫鬟急忙找出另一套衣裳,飞快地替她穿好,又重新梳了髻,戴上头面首饰,从外表看与往常无异。安王妃喝了两口凉茶,定了定神,便起身赶到公主那儿去。

本是雨后微凉的天气,安王妃的额上却冒出了一层细汗。明月起身迎住她,笑着说:“王妃不用急,那姑娘还没醒呢。”

安王妃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怒色,“不管她家人究竟是不是被陷害,都不能这般混进王府,就算把她当刺客拿了,也是她自己个儿违了王法,应该重重治罪。”

“治不治罪的我倒是不懂,不过,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明月与安王妃各自坐下,这才笑着安抚,“不管她家人是否犯法,下场估计都不会好,她一个弱女子,走投无路,混进王府,企图营救亲生父亲,也当得起一个‘孝’字,若是你把她办了,倒是成全了她的名声,却坏了安王府的名头。”

安王妃心里一凛,“若是公主不提醒,我险些铸成大错。如此说来,还真不能治她的罪。”

明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笑眯眯地说:“这女子甚是聪慧,虽是走了一步险棋,却留有后手,倒是能保住她的性命。安王府今日办赏花会,来的千金小姐有很多,这位楚小姐虽说家人获罪,但事后若硬说是陪着持有王府请帖的朋友来的,也就治不了她擅闯王府的罪,至于她来求恳于我,想让我替她在摄政王面前求情,那也是可以理解的,算是一桩救父义举。所以,我想还是仔细问问吧,不过我是不大明白你们大燕官场上的事,所以还是得你来问。”

“什么你们大燕我们大燕?你不也是我们大燕媳妇了?”安王妃嗔了一句,便欣然点头,“你说得也对,那就我来问问吧。”

对于女子急怒攻心而晕倒,安王妃是有手段促使人很快苏醒的。她低声吩咐了身边的大丫鬟几句,两个丫鬟便跟着乌兰、珠兰去了厢房,一碗茶水灌下,鼻烟壶往鼻尖一递,再掐了一把人中,那位前江南总督的千金就醒了过来。

乌兰和珠兰搞不清其中的弯弯绕,对这姑娘印象挺好,觉得她既勇敢又孝顺,是个好姑娘,于是轻声提醒,“安王妃来了,要和公主一道听你说说情由。”

楚灿华脸色苍白,十分憔悴,闻言微微一抖,随即咬着牙振作起来,跟着安王妃身边的丫鬟走了出去。

第十九章 石破天惊

安王妃看着跪在面前的人,恨不得将她一把掐死。

这女子穿着安王府二等丫鬟的装束,脸上略作勾画,乍一看还真有点像她身边的小丫鬟樱桃,凑近了才能看出差别来,可见她这乔装进府之事还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事前有周密谋划。别说是个犯官之女,就算是正当红的朝中重臣之女,这么干也犯了朝廷律令,更犯了皇家的忌讳。万一她进来不是想申冤救家人,而是图谋不轨妄想行刺,明月公主岂不危险,而安王府也会因此担上天大的干系。

摄政王雷霆一怒,谁能抵挡得住?

安王妃气得喘了两口气,旁边的大丫鬟夏蕖赶紧送上茶。安王妃喝了一口,这才缓过劲来,侧头对明月说:“公主,都是我治家不严,竟出了这等事,真让我无地自容。”

明月开朗地笑道:“王妃不必如此,没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这位小姐想要为父兄求一条生路,铤而走险,倒也能够理解,只是太过鲁莽,置安王府于尴尬之境,不过,此事外人应该都不知晓,于安王府的名声无碍,王妃不必担心。”

“但愿如此吧。”安王妃叹了口气,这才正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子,脸上收敛了笑容,冷冷地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楚灿华脸色苍白,胭脂水粉都掩盖不住那一抹惊慌,不过仍能说出囫囵话来。她磕了一个头,低声说道:“回王妃的话,奴家也是走投无路了,这才出此下策。王府里守角门的袁妈妈放奴家进来的,早年奴家的母亲曾救过她爹娘,她便想着放奴家进府求情,也是报答了昔年的恩情。此事都是奴家一人的错,恳请王妃饶过袁妈妈。”

安王妃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大丫鬟。夏蕖会意,悄没声地出了门,去找人带袁妈妈过来问话。

明月一直好奇地打量着楚灿华,心里暗暗称奇。她听说中原女子禀承三从四德,以柔弱温顺为行事准则,来燕京后虽然接触的人不多,但是那些贵夫人清一色的都是端庄娴雅的做派,今儿见到的几位将要进宫为后为妃的贵女更是一个比一个温柔贞静,却没想到眼前这位高官千金、江南闺秀却有这等胆色。

安王妃对楚灿华的感觉与明月截然相反,觉得这女子轻狂、莽撞、胆大包天、抛头露面,把她家列祖列宗的脸都丢尽了,因此对她非常反感,丝毫不假辞色,“你父亲既是犯了国法,自有衙门审理,你来王府有什么用?自来女子当在家守礼,循规蹈矩,哪有过问外头政事的理儿?你说你家父兄遭人陷害,大可以去敲登闻鼓鸣冤,这会儿却潜进王府行那鸡鸣狗盗之事,只会让人觉得你家连女子都这般胆大妄为,手握重权的楚大人就更不知如何狂悖。”

楚灿华潸然泪下,“王妃教训的是,奴家幼承庭训,一向知礼守矩,从不敢行差踏错,可如今父兄叔伯身陷囹圄,母亲重病在床,祖母猝然病故,已经家破人亡,奴家若是不出来奔走,岂不是让亲人含冤,祖宗蒙羞?只要能为父兄洗清冤屈,还以清白,奴家便是立时死去,也是心甘情愿,区区名声,已不足虑。”

安王妃听她说得刚烈,心下颇有触动,不由得面色稍霁,声音也放和缓了些,“倒是个孝顺的女子,虽行止有亏,倒也情有可原。”

楚灿华听到事情有转圜余地,立即又磕下头去,“多谢王妃娘娘体谅奴家苦衷。求公主殿下垂怜,奴家不敢多求别的,只请见摄政王殿下一面,容奴家当面陈情,诉清冤屈。”

安王妃看着少女眼中的倔强,心中有些微的悸动。这女子如此烈性,若是来个血溅王府,以死鸣冤之类的,那自己和王爷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一时乱了方寸,便扭头去看明月,低声道:“公主,你看呢?”

明月拈着茶碗,若有所思。赵妈妈很是着急,有心想提醒公主别趟这种浑水,可又不能明说,否则就得罪了安王妃。她站在一旁,脸色不好看,与乌兰、珠兰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明月想了一会儿,温声问道:“楚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证据要交给摄政王?”

楚灿华一震,惊骇地抬头看向公主,片刻之后才意识到露了形迹,赶紧低下头去,强自镇定地道:“回公主的话,奴家手上并没有什么证据,只是奴家的祖母临去世前告诉了奴家几个要紧的证人,让奴家带给摄政王殿下,只望大千岁能明察秋毫,别让真正的贪官污吏逍遥法外。”

“嗯,也有些道理。”明月淡淡一笑,声音里带着一点软软的江南口音,“王妃,我看还是派稳妥的人将这事告知摄政王吧,见不见,由王爷自己决定。这是国事,我们自然不能做主,隐瞒不报总是不妥,将事情始末原封原样地告诉王爷,由他处置,我觉得这是最妥当的办法。”

安王妃立刻点头,“好,就依公主。”

  如果觉得金马玉堂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满座衣冠胜雪小说全集金马玉堂几度秋凉/大内总管虎狼传说凤舞兰陵风起的日子飞翔的痕迹渡尽劫波刀锋3寂静的冬季刀锋2涛生云起刀锋1失落的黎明春风沉醉的晚上传说的年代苍茫时刻背负阳光+星光下+阳光地带公子扶苏,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