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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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有公主发话,自是由她来担下这个责任,安王妃的心便定了,立刻吩咐下去,“秋藻,去找陆大人,让他马上去请摄政王殿下过来,就说公主有急事。”

秋藻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赵妈妈更不高兴,觉得安王妃借着公主的名义去请王爷,实在是坏公主名声的事。若是在草原上,未婚夫妻天天见面都是常事,算不得什么,可是在燕国,哪有定了亲的姑娘发话找未婚夫来见面的?真是岂有此理。

她在那儿生闷气,脸上就有些带出来。明月知道赵妈妈在担心什么,便转头对她笑了笑。其实对于公主来说,不严格遵守大燕规矩是一件好事,家乡天高地阔,她可纵横驰骋,现在却要关进后宅,从此坐井观天,若是别人还没啰嗦自己就忙不迭地跳进那些规矩里去拘束着,那才是傻子。

既然派人去请勇毅亲王了,安王妃也就不耐烦再让楚灿华留在面前打眼,于是让大丫鬟春蒲送她去厢房等着,再派两个婆子在门口看着,不准她出来走动,更不许人进去和她说话。

等到春蒲带着楚灿华离开,秋藻才过来禀报,“娘娘,那个袁妈妈带到了。她不是王府里的家生子,是小时候买进来的丫头,长大后配给了府里的小厮,不过丈夫因病早逝,她也没有子女,现在府中做粗使婆子。”

“嗯。”安王妃微微点头,“叫她进来。”

袁妈妈大约四十多岁,相貌普通,个子不高,一脸沧桑。估计是因为没有出众的外表,她小时候是三等丫鬟,出嫁后在浣洗房做媳妇子,丧夫后被排挤去当粗使婆子,始终在王府做着低等的活儿,不过她的衣服虽旧,却浆洗得干干净净,没戴什么饰物,头发却梳得齐齐整整,显然是个很有规矩的人。她低着头,跟着秋藻走进来,在屋子中间跪下,恭敬地说:“奴婢给王妃娘娘请安,给公主殿下请安。”

“起来吧。”安王妃并没有疾言厉色,反而很是和蔼可亲,“你跟楚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回王妃的话。”袁妈妈的口齿很清楚,“奴婢幼时住在江南,父亲中过秀才,因家境贫寒,后辍学经商,却因不善经营,为人所骗,不但倾家荡产,还被人打伤。那时候楚家的太太出外上香,看到奴婢的父亲倒在路旁,便好心地让下人救起,送回家中,还出钱请医送药,救回奴婢爹爹的性命。楚太太是有名的善心人,怜老惜贫,修桥铺路,我们那儿人人称颂的。楚老爷那时候是县太爷,也是有名的青天大老爷,看奴婢的爹中过秀才,不善别的营生,却能写会算,就让奴婢的爹进了知县衙门做事。奴婢的娘后来大病过一场,需要很多银钱治病,也是楚太太帮了很多,这才让我家度过了难关。后来楚老爷高升,楚家离开了,我爹仍留在知县衙门里做小吏,就一直没有联系。再后来,老家发大水,县太爷带着衙门里的人护堤,连同我爹,好些人一起被大水冲走,过了好几天才在下游找到尸首。我娘急痛攻心,也跟着去了。我跟着逃荒的人上了京城,实在没活路,就打听到有良心的牙婆,自卖自身,进了王府当差。奴婢虽然没有见识,可一直很守规矩。前些日子,楚小姐在角门那儿打听消息,想要求见王妃。奴婢看她跟当年的楚太太长得很像,就多嘴问了一句,这才知道她便是楚太太的嫡亲闺女,家里遭了难,想求娘娘帮忙。奴婢知道不应当,可奴婢的爹娘受过楚家大恩,就帮着楚小姐装成丫鬟,混进了府中。奴婢知罪,愿意领罚。”她的言辞很淳朴,神情很镇定,显然已存必死之心,所以并没有苦苦求饶,只是平静地说清楚来龙去脉。

她虽然犯了大错,可究其原因,却是为了报恩,倒是有情有义。为了名声,安王妃反而不好将她杖毙。如果只是不轻不重地打上几板子,听在别人耳里,又有掩耳盗铃之嫌,更加惹人诟病。她想得头疼,只好转头问明月,“公主有话问她吗?”

明月摇了摇头。一个粗使婆子,又是安王府的奴才,她想不出有什么可问的。

袁妈妈看了公主一眼,却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恕老奴多嘴,公主殿下的母亲可是姓楚?您的模样跟楚老夫人真像是一个模子做出来的。”

第二十章 扑朔迷离

明月的相貌其实并不像母亲,反而是她的哥哥和弟弟与母亲很像,个个俊美清朗。明月比较像父亲,长发微卷,鼻梁高挺,眼如琥珀,眉似远山,线条深刻,轮廓鲜明,肩宽腰细腿长,惟一酷似母亲的只有那一身细腻如丝的肌肤。在神鹰汗国,她是公认的最美的姑娘,大汗也非常宠爱她,便是因为她没有半点江南水乡女子的柔弱,是地地道道的草原女儿。

听袁妈妈一口咬定自己长得像已经去世的楚家老太太,明月微微一怔,一时没想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不过很明显,她在胡扯。似笑非笑地看了那个粗使婆子一眼,淡淡地道:“袁妈妈真是有胆有识,让本公主都不得不佩服。”

赵妈妈也是上上下下地打量那个婆子,心里琢磨着她撒下这个弥天大谎,攀扯上公主,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听了公主的话,袁妈妈的态度越发恭谨,立刻跪下磕头,“是奴婢多嘴了,请公主殿下恕罪。”

赵妈妈这时才抓到说话的时机,冷冷地哼了一声,“你这婆子好生无礼,不过是安王妃娘娘传你来问话,你老实回话便是了,居然敢自作主张攀扯公主,真是好大的胆子。公主金尊玉贵,你竟敢拿犯官家眷比之,实是罪不容诛。”

安王妃顿时坐不住了,“来人,将这个大胆刁奴拉出去杖毙。”

“且慢。”明月连忙阻止,慢条斯理地说,“王妃,这个婆子如此举动,分明是居心叵测,须得细细盘查才好。我来自异邦,与贵国诸人均无怨无仇,既是有人想要攀扯,也不过是想通过此事对付别人。在燕京,与我有关的人极少,无非就是摄政王,还有就是安王与王妃,无论那人针对的是谁,都其心可诛。依我之见,不如将这婆子一并交给摄政王去审,总要查出是谁在背后指使,否则他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就算害不到我们,也会误伤了别人。王妃不若叫人将她绑了,堵上嘴,好生看管着,别让她自个儿寻了短见,也别让有心人灭了口。今儿是赏花会,王妃待会儿还要出去待客,哪有闲功夫听这刁奴胡扯瞎侃?”

安王妃今天是有些乱了方寸,此时得公主提醒,猛然一惊,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她若此时将这婆子杖毙,摄政王想要查问时,她又从哪儿变出人来?想到后果的严重,她不禁脸色发白,厉声说道:“秋藻,去叫卢妈妈带两个嘴紧的粗壮婆子来。”

秋藻答应一声,转身奔了出去。

袁妈妈只是磕头,“王妃娘娘恕罪,奴婢只是看到公主的样貌,心里吃惊,这才脱口而出,冲撞了公主,心中着实并无歹意。公主来到燕京,皇上赐婚摄政王爷,人人皆知,奴婢也听人说起过,依稀提到公主的生母原是汉女,乃是我们大燕人。原本奴婢没在意,贵人的事哪里有奴才们说嘴的地儿,可今天见到公主的样貌,心里吃惊,才猛然想起当年的事。楚家原本有一嫡出小姐,一日出外上香,竟再也没有回来,便连跟去的婆子丫鬟车夫下人也一起失踪了,有流言说是被山匪掳走,知县衙门的捕快翻遍了全县大大小小的山头,也没把小姐找到。楚大老爷以为小姐已经遇难,便为小姐发了丧,此事却是成为悬案。奴婢原是没见识的,不过是胡思乱想,却莽莽撞撞地冲撞了公主殿下,违了王妃娘娘的规矩。奴婢有罪,愿意领罚。”

安王妃气得浑身微颤,“真是满口胡沁!来人,给我堵了她的嘴!”

旁边的两个大丫鬟立刻过去按住袁妈妈,拿着帕子塞她的嘴。

明月轻笑,“赵妈妈,我原以为你是能说会道的,可是跟这位袁妈妈一比,那就笨嘴拙腮了。”

赵妈妈已是气得黑了脸,“好大一盆污水,连我们大妃都敢扯进来,真当我们神鹰汗国都是泥菩萨不成。就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当我们公主好性儿,连个粗使婆子都敢欺上头来,哼!”

安王妃更急了。安郡王是逍遥王爷,不参与朝政,来往的也都是赋闲公侯、士子文人,与朝中大臣几乎没有交情,安王妃自然也很少见那些臣子内眷,管家理事上她很精明,可对于朝中那些波谲诡诈的阴谋却向来生疏,此刻听赵妈妈话中之意竟是暗指这刁奴是王府安排来与公主为难,不禁惊怒交加,一时理屈词穷,竟是不知道该如何跟公主解释才好。

明月见安王妃的眼圈都红了,急得要落泪,赶紧笑着安抚,“王妃不必忧心,赵妈妈并无他意,只是就事论事,恨这个婆子言语无礼而已。勇毅亲王与安郡王乃是兄弟,只怕是有人想要从中挑拨,让两位王爷心中生隙,兄弟不和,以便有机可乘。安王与王妃待人真挚,和善友爱,明月不是糊涂之人,别说只是一个奴才,换了谁来离间挑唆都不管用。”

安王妃心里一热,拉着明月的手,感激地说:“还是公主明白,我就是个糊涂的,竟让人把手脚做到眼皮子底下来了。有公主这句话,我就再不忧心了。我们王爷从小就对摄政王推崇备至,一向尊敬兄长,别人再怎么挑拨离间也是无用。”

“正是这个理儿。”明月笑着回握住她的手,声音温和,态度热络,“你们的圣人不是有句话: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是向来不把那些不相干的话放在心上的,只管过我的自在日子,气死那些小人。”

安王妃被她逗得笑出声来,满心的担忧就此烟消云散。她转头看着地上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袁妈妈,脸色一冷,吩咐赶来的心腹管事卢妈妈,“把她就在关这个院子里,安排人看好了,千万别让她死了。”

卢妈妈立刻指使两个健壮的婆子把人拖走,关在了院子里的一间空屋中。

这么闹腾一阵,午休的客人们也都起身了,赏花会要接着开。安王妃与明月便各自重新整理仪容,准备一起去花园。

刚坐下不久,勇毅亲王便在安王府的长史陪同下,骑着快马赶来了。他先去见了安郡王,然后与他一起去了后院。

听到丫鬟来报,“摄政王与王爷一起来了。”安王妃立刻起身要迎出去,刚走到门口她又迟疑了,回头看着公主,欲言又止。

明月笑了笑,“我们草原没那些规矩,请王爷厅里相见吧。”

安王妃如释重负,笑着点头,出去安排了。

赵妈妈忧心忡忡地过去服侍公主,低声道:“公主现下不应该见王爷,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有损公主名声?”

“总比被人暗示母亲与人私奔要好听些。”明月冷笑,“这是想激怒父汗母妃,出兵南侵,与大燕反目成仇,又或者只是想激得我拂袖而去,搅黄了这门亲事。哼,跳梁小丑,雕虫小技,我岂能让那些小人得逞?”

说着话,她想起了母妃的来信,“摄政王父子两代权势滔天,而权臣的路总是充满来自四面八方的危机。你没到达燕京的时候,中原人肯定都以为你野蛮、粗鲁、不学无术,于是将你塞给摄政王,完全没有考虑到你身为一国的嫡出公主,代表着我神鹰汗国数十万铁骑的支持。如今你还没出嫁,不过肯定会有聪明人回过味来,觉得摄政王娶了你,更加如虎添翼,于是多半会有人使出种种手段造势,企图破坏你和摄政王的婚事,即使破坏不了,也要让你们夫妻间离心离德,互相牵制,以此削弱摄政王的权力。我儿心胸开阔,自不必把这些屑小之辈的鬼蜮伎俩放在心上,好好为妻、为媳,尽自己的本分,同时保护好自己,不要计较小事,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明月公主与龙城相距遥远,就算信使马不停蹄,一来一回也要一、两个月。这封信是她到达燕京后不久就收到的,显然是她还没出国门,母妃就不放心,细细地写了一封长信,把她到达燕京后可能遇到的情况都分析了一遍,谆谆劝导,叮嘱她放开心胸,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想开些,只管过自己的快活日子。神鹰汗国的大妃智深如海,明月一向对母亲信赖钦佩,言听计从,所以虽然身在异国,举目无亲,她却一直都过得很愉快。

随着安王妃走进院中的正厅,她便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勇毅亲王。他穿着常服,紫青色的衣袍上虎踞龙蟠,在春日的阳光里洋溢着赫赫威势。

皇甫潇看到明月公主走进房间,立刻肃容起身,抱拳一礼。

明月盈盈敛袖,福身还礼。

两人同时直起身来,目光碰到一起。皇甫潇沉稳冷静,明月从容淡定,对视片刻,同时露出了微笑。

第二十一章 欣赏

袁妈妈还是死了。

她被捆得很结实,嘴也被帕子塞着,两个婆子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让她没有任何机会撞墙投水。她安静地躺在地上,闭着眼睛,悄无声息地停止了呼吸。

皇甫潇只看了一眼就清楚了她的死因。

毒发而亡。

这个年过四十的粗使婆子的一生看起来就是个悲剧,幼时父母双亡,卖身为奴后始终在最底层打转,而她逆来顺受,既没怨天尤人,也没挖空心思往上爬。自她进府后,从扫地丫鬟到洗衣的媳妇子,再到守角门的粗使婆子,始终默默无闻,从没有人注意过她,惟一一次在主子面前露脸,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生命也就随之而完结。

她来见安王妃和公主之前就服了延时发作的剧毒,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通常这样做的人叫做死士,危险无比。

皇甫潇和皇甫澈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安王妃更是面如金纸,摇摇欲坠,明月及时伸手扶住她,把她交给赶过来的大丫鬟春蒲与夏蕖。

皇甫潇吩咐守在院子里的随从去刑部叫仵作,“别声张,悄悄带进府来。”

那人领命而去。皇甫潇让安王府中的人继续守着死了的婆子,然后就回到正厅,坐下来喝一口已经凉了的茶水,淡淡地道:“澈弟,此事蹊跷,暂时先按下,我会查个清楚明白的。”

皇甫澈立刻点头,“全凭王兄安排。”

皇甫潇转向明月,神情变得柔和起来,“公主可曾受惊?”

“不曾。”明月爽快地笑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会让我受惊的。”

皇甫潇知道这位异国公主好武,尤喜骑射,等闲之辈是不会给她造成威胁的。燕国女子都弱不禁风,以柔婉为美,可他每日忙于国事,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安慰那种迎风流泪对月吐血的弱女子,瞧着眼前的女孩大方爽俐,遇到意外也能从容应对,不来梨花带雨柔弱无助那一套,让他感觉很轻松。

他紧抿的唇角浮现出一缕微笑,温和地说:“那个楚小姐,我会把她带走仔细询问。一旦结果出来,我就派人告诉你。”

“好。”明月没有异议。

她将楚灿华的出现和说过的话全部告诉了摄政王,却对那个婆子话里藏刀污蔑大妃的事只字不提。安王妃当时也听到了,肯定会私下里告诉安王,皇甫潇自然也会知道,用不着她来重述一遍,没的污了自己的口,还让母妃跟着再受一回委屈。想着这些,她心里恨极,等皇甫潇查出幕后是谁指使,若是那人势大,能逃脱了性命,她就要想办法动手,非得出了这口气不成。

皇甫潇虽不是拘泥之人,但是大面儿上的规矩却是要守的,给公主道了恼,又软语安慰了几句,便对安王妃说:“弟妹这儿在开赏花会,还是别耽搁,免得让人猜来猜去,以为澈弟家中出了什么事,散布点谣言出来,反为不美。”

安王妃对这位严峻冷厉的摄政王一向心中暗惧,以往都是安王陪着在前院说话,难得见到,此时坐在一间屋里,虽有安王与公主在侧,却也忐忑不安,深怕摄政王为公主而迁怒于自己,听他发了话,让自己出去继续主持赏花会,显见是没有怪罪,于是喜出望外,连忙起身行礼,与公主一道出了房门,往花园行去。

雨后初霁,地上还有些微湿,淡淡的阳光却好,照着院子里的红花绿叶,将明月身上的淡金色衣裳衬得更见华美,垂下的流苏、缨络在微风中轻扬,让她更多了几分飘逸。

皇甫潇端着茶碗,稳稳地坐在椅子上,透过敞开的窗户看着明月高挑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暖意。

勇毅亲王府正式下聘后,神鹰汗国的大妃派信使快马赶来,给他送来一封信。厚厚的几页雪金象牙洒金笺上一手簪花小楷婉然若树,穆若清风,却不是单纯的寒暄,也没有郑重其事地托付女儿,反而跟他说了几件要紧的大事。

神鹰汗国龙城与蒙兀帝国的王廷都距燕国甚远,彼此之间却比较近,于是互相派遣细作刺探军情,又让军队伪装马贼,越境骚扰商队,抢掠牧马牛羊,一直打个不停。前两个月明月公主的哥哥率军在边境剿灭马贼,却不防抓到几个重要人物,一审之下,得到不少有关燕国的秘辛。若是以前,他们自是不加理会,乐得在一旁看大燕的笑话,可现在公主嫁过来,燕国又给予粮草,有缔约之意,大妃也就顺水推舟地把这个大人情送给了女婿。大妃旁观者清,在信中冷静地分析了燕国朝中的局势以及蒙兀帝国的谋算,对勇毅亲王谆谆叮嘱,倍加关切,从头至尾未提女儿一句,但拳拳母爱之心却跃然纸上,实是无声胜有声,别说皇甫潇心里舒坦,就连他的头号智囊看了信后都对大妃的智慧推崇备至。

看着公主沿着回廊走出月洞门,皇甫潇才低下喝茶,脸上的神情重新恢复了严肃冷峻。

安郡王皇甫澈是标准的文人性情,最喜欢袅袅婷婷风流妩媚的娇柔美人,因而瞧着公主很一般。虽说应邀做了男方的媒人,他却认为兄长在这桩亲事上吃了大亏,不过亲王娶正妃自是要讲究个身份门第,又是两宫太后的意思,皇帝颁旨赐婚,给了天大的体面,也没法子拒绝,好在兄长府中女人成群,有位份的姬妾都占得满满的,倒比自己府里还要齐全,也就罢了。此刻陪着皇甫潇在屋里喝茶等人,他浑没察觉兄长的目光一直在追着公主的背影走,心里想着今日里这些烦心事,不由得也有些恼怒。

“王兄,我看那挑事儿的人竟是想将我们两家王府一勺烩的意思,你估摸着是何人有那么大胆子?”皇甫澈生得清秀雅致,二十多年来过得甚是顺遂,难得的有了几分烦恼,“咱们宗室子嗣单薄,传到今日,皇族嫡脉也不过只剩下你和我这两支,却是谁看不过眼,起了心想要陷我们于不义?”

皇甫潇笑了笑,“你不必太担心。此事分明是朝着我来的,你不过是遭了池鱼之殃,倒是惊吓了弟妹,让为兄很是过意不去。”

神鹰汗国的大妃到底出自燕国的哪家,他派去的细作打探了这么多年也没弄清楚,此时忽然让个婆子传出模棱两可的流言,把公主的母亲跟犯了国法的燕国重臣拉扯在一起,明显是针对要娶公主的摄政王,顺便想搅黄了他们的亲事。

他原本对于这桩婚事抱着平常心,不过是循着规矩给予未来王妃应有的敬重与体面,虽偶然思及,也隐有期盼,到底没把心思放在这上头。收到神鹰汗国的大妃来信后,他的心绪就有所转变,决意善待公主,不使她受委屈。如今有人出招,刚露了个头,就摆明了想要激怒公主,让公主心存芥蒂,将来与他夫妻不谐,以斩断来自公主身后的强援,这种卑劣行径却反而促使他更加看好与公主的婚事。想到离成亲已经没多少日子了,那些本以为让他娶异族公主是给他添堵的人才反应过来,却已经迟了,就算再做些手脚,也是无用。他自然不会悔婚,难得公主年少,却头脑清醒,丝毫没把那个婆子的胡话放在心上,根本提都不提,非常大气,让他颇为欣赏,第一次觉得这个小姑娘当得起他的王妃。

皇甫澈听了兄长的话,七上下八的心顿时安定下来,开心地笑道:“此事怎么能怪王兄?都是你弟妹治家不严,竟让犯官之女混进府中,这才牵出那个婆子,让她有机会走到公主跟前儿,差点出了大乱子。今日事毕,愚弟定要好好整治府中的下人,再不能出这样的事。”

“嗯,是该梳理一下。”皇甫潇温和地说,“你平日里只爱读书会文,对那些庶务都不在意,便易让一些刁顽惫懒的奴才欺了去。若不出事倒还罢了,一出事则很可能是大事,确实不可轻忽。”

皇甫澈连忙应道:“王兄放心,弟弟这回定要亲自盯着,把府中清理干净。”

“那就好。”皇甫潇看到刑部的仵作跟着自己的长随走进院门,便站起身来,沉着脸走了出去。

第二十二章 喜信

明月与安王妃来到湖边时,那些宾客们也都已起身,来到原位就座。

各人见了礼,安王妃已经掩去脸上的怔忡不安,微笑着坐下,和蔼地说:“各府的姑娘们且自高乐儿,弹琴作画吟诗填词,就像上午一样,不必拘束。”

便有容颜娇美的女孩出来,既端庄又优雅,坐到琴案前,献上一曲欢快悠扬的《春光好》。

安王妃的面色就有些晦暗起来。旁边坐着的公侯夫人对视一眼,都是微带笑意。明月琢磨着这些暗流涌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伸手去桌上的碟子里拿了荔枝来,慢慢地剥去壳,将晶莹的果肉送进口中。

曲罢余音袅袅,安王妃恢复了热情,朗声笑道:“这位是余翰林的掌珠吧,这琴音中多了几分雅韵,果真与众不同。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那位余家小姐羞红了脸,微低下头答应一声,袅娜多姿地走了过来,对着安王妃行了礼,怯生生地说:“宛婷给王妃娘娘请安。”

她穿着娇黄色的襦裙,戴着一套玉饰,并不如何贵重,却自有一股书卷气。翰林清贵,大多生活清贫,除了俸禄外再难有别的进项,无法与豪门权贵斗富,但是书香门第出身,自有天生一段风流,却是公卿豪族中的千金小姐难及的。

安王妃握住她的手,好一番夸赞,又从腕下抹下一只水头极足的玉镯给她戴上,笑眯眯地说:“早就听闻余小姐琴棋书画皆精,尤擅诗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余宛婷晕生双颊,谦逊地道:“王妃娘娘过奖了,小女子愧不敢当。”

安王妃又夸了几句,这才让她回去。

一旁的几位公侯夫人笑着你一言我一语地探问。

“这姑娘还没定人家吧?”

“瞧着挺好的,倒是才貌双全。”

“听说前几日太后娘娘提起,安王爷后院寥落,远远比不上勇毅亲王,打算赏几个人过来,可是真的?”

“嗯,我当时就在太后跟前儿,两宫太后确实在议这件事。”

“余家姑娘有才,多半能投了安王爷的缘,只是门第差了些,她父亲余大人不过是正六品的翰林院编修,便是进了王府,也不够格做侧妃,勉强能做个夫人吧。”

“那也得入了王爷的眼,才有可能一进门就请封夫人,不然只能从孺人做起。”

“便是做孺人,也是天大的造化,到底是有位份的,将来要能生个一儿半女,一辈子也就有靠了。”

明月听着她们七嘴八舌地谈笑,再看看安王妃的脸色,不禁在心里暗自叹息。原来今儿这赏花会,不单是为各府女眷相亲,还要为安郡王选人。安王妃面上笑得贤惠大度,实则苦涩难过,让明月很是同情。

其实勇毅亲王府中女人众多,明月早就知晓,可一直没啥感觉,似乎那是与己无关的人家,她从来不问,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等成亲后再说,日子长着呢,不必急于一时。

接下来,安王妃陆续又叫了几个姑娘过来说话,都赏了贵重的饰物。这些姑娘或是家道中落,父祖只有个空头爵位,坐吃山空,或是门第不显,家中为官之人都是六品以下的小吏,进王府为妾是比较合适的。这些年轻女孩都有才有貌,瞧上去含羞带怯的,似是也很乐意进王府侍候安王爷。安郡王年轻英俊,才华出众,又怜香惜玉,后院的女人又少,若是胸有大志,进王府后出头的机会很大。

安王妃如何不知道这些姑娘心中所想,可时势如此,她只能做个贤良的正妃,亲手为丈夫挑选女人。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温茶,她长长地吸了口气,忽然有些羡慕身边坐着的公主。勇毅亲王府中的女人塞得满满的,公主进府后就不必再为摄政王挑女人,也就免了那一层伤心。

下午的天气越发转晴,安王的兴致也很高,前院不断传出好诗佳句,后院也是乐音袅袅,歌赋频出,一派欢乐景象。

眼看着日影西斜,赏花会渐到尾声,明月正想告辞,却见两个婆子俱是脸带笑容,急步走来。她仔细看了看,依稀认出前面那个婆子是安王府的管事妈妈,后面那个婆子却仿佛是勇毅亲王府的妈妈。看她们直奔这里,显是有事,明月便坐着没动,打算等她们回完事再告辞。

安王府的二门管事妈妈笑着屈膝行礼,无限喜悦地说:“王妃娘娘,摄政王府的郝妈妈来报喜信,他们府中的陈孺人刚刚诊出了喜脉,可把老王妃高兴坏了,催着郝妈妈来报信,请摄政王府的两位侧妃娘娘尽快回去呢。”

勇毅亲王府的郝妈妈跟着行礼,笑容满面地道:“今儿陈孺人身子不适,忽然晕倒,请了太医来诊治,却查出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老王妃盼了这么久,一得了喜信儿就坐不住了。两位侧妃娘娘都不在,奴才们都不知该如何是好,老王妃使奴婢过来请侧妃娘娘回去,商量给陈孺人的安胎的事。”

杨氏与韩氏一听,都喜上眉梢。

杨氏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韩氏附和,“可不是。陈孺人是去年才进的府,不曾想还没到一年就有了,倒是个有福气的。”

旁边的夫人们全都向她们两人道喜,有的看向明月公主,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敢去下她的面子,跟她道喜。

明月端坐椅中,手指轻拈衣袖,瞧着波光潋滟的湖面,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既没跟着道喜,也没恼怒之色,就像是局外人,带着遥远的疏离,有点莫测高深,让其他人都看不出端倪。

杨氏与韩氏喜气洋洋地起身行礼,相继离去。

等她们走远了,安王妃才凑到明月耳边,轻声安慰,“公主不必烦恼,若是那个孺人不识好歹,以后留子去母便是。到时候你把孩子抱到身边来养,长大了还不是只认你这个母亲。”

明月微笑,心平气和地说:“多谢王妃提点,我倒不觉得烦恼,只怕摄政王爷要恼了。”

安王妃一怔,随即回过味来,也笑着点了点头。

皇甫潇与明月公主议亲,已有好几个月,他即便再急着要儿子,也不会在这当口打公主的脸,便是召人侍寝,也肯定会赐下避子汤药,待成亲后再作计较。现在忽然传出王府中的孺人有喜,只怕勇毅亲王不会觉得欢喜,反而会感觉难堪。孩子他肯定是要的,但是孩子的母亲却讨不了好。只是这样一来,就往公主心上扎了一刀,若是她心胸略为狭窄,不肯善罢甘休,很可能在婚前就闹起来,逼着亲王府处置那个女人,而摄政王膝下荒凉,又一向强势,此时肯定要保孩子,两人就此反目成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如果明月公主置之不理,不向摄政王施加丁点压力,反而会得了王爷的心,同时更加厌弃那个偷着在避子汤药上做手脚的女人。

明月又坐了一会儿,有意与安王妃轻松地说笑,又夸了夸那些能诗会画的名门闺秀,然后才有意抬头看了看天色,笑容可掬地起身告辞。

今天的事情一桩连着一桩,安王妃也就没留她,一边送她去乘船一边轻声道:“你回去好好歇歇,别多想,要什么吃的玩的只管派人来我这儿,可不许跟我客气。”

“放心,我是不会跟你客套的。”明月笑着答应,“时令水果、精巧点心多给我送些来就好,其他的倒不用,我都有。”

安王妃拉着她的手,高兴地说:“还是我们妯娌投缘,以后可得常来玩。”

明月神情开朗,笑着答应,“好。”

赵妈妈和乌兰、珠兰都心有不忿,却不敢吭声,服侍着公主登上停在岸边的画舫,慢悠悠地返回了迎宾馆。

第二十三章 摄政王府的后院

勇毅亲王府很大,里面的下人数以百计,可一向安静肃穆。当孺人陈氏有喜的消息传出时,整个王府都闹出了大动静。

陈氏今年十七岁,是去年夏天进门的。其父在户部任金部郎中,品级不高,位置却很要紧。她是家中庶女,生得花容月貌,杏眼桃腮,被嫡母捏在手里,当成奇货可居,必要拿她搭上贵人,助丈夫一臂之力,恰好摄政王府里的一个孺人病逝,她嫡母托了关系,上下打点,塞了不少银子,这才得了机会,一顶小轿将她抬进王府中。

她的相貌算是出挑的,可一进王府才知道,这里美女如云,那些侧妃、夫人、孺人、侍妾、通房个个姿色不俗,就连大大小小的丫鬟也多是国色天香,根本显不出她的好来。皇甫潇一向在女色上头不在意,等新人抬进府后,不过是依例在她房里宿上三晚,也是不冷不热的,三日之后便很少来了。

皇甫潇公务繁忙,一个月里几乎有一半的日子是宿在外书房,有时甚至就住在宫里的文渊阁,剩余的十来天给那么多女人一分,一人能轮到一天都是烧高香了。皇甫潇去后院泰半为了香烟后代,所以对于初进府的女人便会去得多些,早先进府的那些已经这么久没动静,他也就懒得耗费精力,只是让她们占着位份,免得被对头借机塞人进来,却是很少再有恩宠。便是两位侧妃那儿,他也很少去夜宿,顶多是偶尔去吃个饭,陪她们说几句话。不贪财,不好色,他这些年来始终无懈可击,勇毅亲王府就似铁桶一般,别人很难伸进手来,就连塞个女人都很难找到名目,进来后想要得宠,更是难如上青天。

陈氏刚进门,根基浅得很,颇有自知之明,从来不争不吵,倒是每个月总能轮上一、两回。雨露那么少,她居然能怀上,这让很多人都羡慕嫉妒恨,后院里真正高兴的人大概只有老王妃和几位忠心的妈妈。

王府的四个孺人都住在偏院,相邻的四个小园子,虽然看着小,倒也环境清幽,一门关尽,各过各的日子。陈氏的喜信一传出,她住着的棠园便热闹起来。住在左近桃园、橘园、荔园的三位孺人郭氏、吴氏、游氏都来道喜,然后就来了不少没有位份的妾侍姨娘,坐在房里说说笑笑,明里暗里的奉承她。都知道王爷子嗣艰难,陈氏在公主将要进门的节骨眼有了喜,实在太不巧,可王爷定然会留下孩子,一旦陈氏赶在王妃面前生下庶子女,就算是在王府里压了王妃一头,若是新王妃像先王妃那样,肚子一直没动静,那这个庶子将来还有可能袭爵,等王爷百年之后,陈氏就是府里的正经主子了,享福的日子还长着呢。到时候,她们这些人都得指着那孩子过日子,自然得趁着王妃还没进门,先讨好了陈氏,这样既没碍了王妃的眼,又在陈氏这儿铺了一条路,将来起码日子好过一些。

太医诊脉后,说是胎儿才一个多月,根本不显,可陈氏已经换上了绮罗翠纱高腰裙,斜倚着榻上的大迎枕,很有些强调自己是孕妇的意思。看着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妹妹、妹妹”的叫着,亲热地与她拉家常,再回想当初进府时这些人暗中给她使的绊子,她心里便只有讥讽地冷笑。

王府里的三位夫人姚氏、蔡氏和宋氏的反应各有不同。姚氏亲自来道喜,蔡氏和宋氏只是派丫鬟来送了礼。姚氏已经二十六岁,早就没了恩宠,所以来巴着陈氏讨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蔡氏和宋氏都不满二十,既然陈氏能有孕,她们两人也是迟早的事,于是都不愿让陈氏得了意,夫人的品级又高于孺人,她们也就没有违心地降尊纡贵。

老王妃让身边的妈妈、丫鬟到棠园送了几次东西,赏了不少头面、衣料、吃食、补品,喜得完全忘了公主即将过门,小妾却先怀了孩子,到时候要怎么交代。

高兴了半天,她赏了这样赏那样,总觉得意犹未尽,却又想不起还应该做些什么。琢磨了好久,才想起派人去安王府报喜,顺便让两个侧妃回来。在她眼里,安胎之事是重中之重,再也没有比这更要紧的事了。

杨氏和韩氏乘船回府,看着外面碧波荡漾,一时都没有说话。行到中途,杨氏才轻声一笑,“这个陈孺人可算是出了大风头了。”

韩氏看她一眼,淡淡地道:“有了喜,自然是不同的。”

杨氏的眼中掠过一丝轻蔑,冷声道:“还不知是怎么怀上的了,我可知道,王爷每次在她们侍寝后都赐了避子汤的。你我服侍王爷多年,难道还不清楚王爷是什么性子?岂容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韩氏双眉微蹙,“公主眼看就要进门了,现下出了这等事,只怕王爷要为难了。”

“为难倒不至于,留子去母是肯定的。”杨氏盘算着,心里的郁闷忽然消散一空。若是陈氏生下孩子,倒是可以抱到自己跟前来养。她已是快三十的人了,红颜未老恩先断,这辈子眼见是不可能生出孩子来,能有个孩子记在名下,从小抚养长大,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将来也是终身有靠了。

陈氏年龄不大,心眼不少,看着老实,实则颇有心计。王爷在得知要娶公主后就开始给后院的女人们用避子汤药,瞎子都能看出他不想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偏偏陈氏人小心大,居然敢阳奉阴违,竟然还真让她赶在公主进门前怀上了。想着想着,她若有所悟,“难道陈氏所图不小,盯着你我这侧妃的位置?”

韩氏不温不火地笑道:“你想多了,今儿晚上看王爷怎么说,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陈氏那点小心思,她自然也看得很明白。她进府多年,很了解王爷的性子,决计不会容忍陈氏了。后院女人争宠,弄点无伤小雅的小手段,撒娇作痴,他可以装不知道,偶尔还乐在其中,但是如果坏了他的大事,他收拾起来眼都不会眨一下。陈氏进王府还不到一年,统共也没见过王爷几次,还以为摄政王府的后院与那些大家子的后宅差不多,把她生母做姨娘的手段使出来就能出头,到时候只怕她哭都哭不出来。

杨氏想着王爷的反应,不禁舒爽地笑了起来。

两人回到王府,来不及更衣便去了萱草堂。

老王妃正笑逐颜开地与宋妈妈猜测未来孙子的长相,又说起儿子小时候的趣事,整个人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十多岁。

看到杨氏和韩氏进门,她立刻笑着冲她们招手,“安王府可热闹吧?”

杨氏欢欢喜喜地点头,“可不是,今天看到不少漂亮的小姑娘,安王妃为安王爷相中了好几个呢。”

“是吗?”老王妃眉开眼笑,“安王府身边侍候的人着实不多,还都是老人儿了,进几个人也是应当的。”

“是啊。”杨氏勤快地用手背试了试老王妃的茶碗,发现已经凉了,便端起来递给跟着大丫鬟素心,让她去换热茶。她一边侍候一边笑道,“要说起来,还是咱们府里人手齐全,等到王妃进门,也不担心没人帮着侍候。”

宋妈妈也跟着凑趣,“我看跟在公主身边的四个陪嫁丫鬟都不像是为王爷准备的,公主年少天真,也想不到这些,如今咱们王府里侍候王爷的人齐全,正好免了公主成亲后为此忧心,岂不两全其美。”她早就想提醒老王妃要留心公主那儿的反应,奈何老王妃自听到喜信后就欢天喜地的想东想西,让她找不到机会说,这时终于可以说出来了,正好又有两位侧妃在,可以帮着参谋,应该能想到安抚公主的法子吧。

第二十四章 出人意料的反应

听宋妈妈提到公主,杨氏看了她一眼,笑容可掬地说:“可不是。公主即将进门,府里就传出喜信,正是开门见喜的吉兆。”

老王妃听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的话,眯着眼直点头,“是啊,是啊,公主果然是个旺夫旺子的贵重命格儿。你们这可提醒我了,如今陈氏有喜,我光顾着赏她了,却不可轻慢了公主。宋妈妈,你去我的箱子里翻翻,给公主备份礼,明儿派妥当的人送去。”

宋妈妈答应着,去厢房开箱子,一边翻捡合适的礼物一边盘算着,这礼可真不好送啊,说出的话稍有差池,便会让公主误会,认为他们这是借着王府里的侧室怀孕去给她个下马威,那以后还怎么过日子?看来还得去找王府的大人们商量,千万不可让公主没脸,这不是还没结亲就结仇了吗?

皇甫潇将楚灿华从安王府秘密带走,就去了刑部,在那里一直待到晚上。府里派去报信的人始终没见到王爷,也不敢在衙门里宣扬,只得守在耳房候着。两代勇毅亲王都治家甚严,外事不传内,内事不传外,那报信的小厮不敢打听,也不敢回去,只饿得前胸贴后背,才看到王爷出来。

他赶上去跪下,口齿伶俐地禀报,“王爷,陈孺子诊出喜脉,老王妃命小人来给王爷报信。”

送皇甫潇出来的几位刑部官员纷纷拱手道喜,心里却各有计较。

摄政王终于有后了,确实可喜可贺,但是时机不对,公主还没进门,就出了这种事,都知道北地胭脂性情直爽泼辣,说不定明天就要闹将起来,摄政王府从此就要家宅不宁了。

皇甫潇神情未变,淡淡地摆了摆手,便翻身上马,向王府驰去。

王府的四大家臣录事参军齐世杰、长史吴明宪、主簿徐志强和卫帅岳坚都等在议事厅,门房已经得了关照,王爷一回就向他禀报了。皇甫潇便没去后院看母亲,先去了议事厅,又吩咐摆饭,与四个心腹便吃便谈。

皇甫潇一忙起来就是连轴,在文渊阁办公时,常常用膳食的时间都有人来回事,所以“食不言,寝不语”什么的在他这儿全是空谈,抓紧时间谈事才是正经。他的家臣早就清楚他的性情,因此陪着吃饭时也就毫无顾忌地谈起正事来。

齐世杰已经年过不惑,最为沉稳,看问题也往往直指本质,这时就说:“听说陈孺人有了喜,下官就去调看了内院的录事簿。王爷两月前的确去过棠园,但是当夜并没要水,第二日也未赐下避子汤。”

他只说过查出的事实,并没有掺入自己的意见,但是其他人都已经听明白了。

没有要过水不见得就是没有宠幸过,次日没赐避子汤说不定是允许那位孺人怀孩子或者是忘了,所以这都不能说明什么,只有王爷本人才知道当时的情形,他究竟有没有要过陈孺人。

事过两个月,皇甫潇哪里记得住这种小事?不过,有个原则他却是从来没有忘记过,那就是公主进门前绝不能出庶子女这种事,所以避子汤是次次不落,绝不可能忘记,而且他还关照过自己的奶娘荣妈妈,只要自己没有特别关照,无论是侧妃、夫人还是孺人、侍妾,半年内一律在侍寝后赐避子汤,所以那夜如果自己真的要过陈氏,这避子汤就决计不会少。如果第二日没送避子汤过去,就只有一个原因,自己并没有宠幸陈氏。很多时候,他在外面应酬,累了或者醉了回来,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并不会宠幸人的,去后院女人的屋子睡,也多少是给她们一个体面,却不会次次都颠鸾倒凤。他哪有那个精力?

喝了半碗汤,皇甫潇才平淡地说:“既是没赐陈氏避子汤,那就是她并没侍寝。”

四大家臣齐齐变色。那这个喜就来得太蹊跷了。

“算计我倒罢了。”皇甫潇的声音有点冷,“让母妃空欢喜一场,最后却落得伤心难过,那就罪不可恕。”

齐世杰点了点头,“此事很是古怪,当中只怕有些文章。依下官之见,不若等一等,看看这件事背后是否有人在动手脚。”

“是啊。”吴明宪附和,“陈孺人进府后一直不争不闹,安分守己。她家也没什么要紧的背景,她又是庶女,在王府中家世偏低,守着规矩方是上策,下官也看不出她有胆子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徐志强却摇头,“不然。有时候女人疯狂起来,比男子还能豁出去,她这是想奋力一搏吧,大概是想着公主即将过门,王爷为着王府体面,也不好处置了她。将来公主成了王妃,她再来个小产,栽赃到王妃头上,正是一箭双雕,既让王爷厌弃了王妃,又因为怜惜而去抬举她。”

岳坚是武装,管着整个王府亲军,听徐志强说得头头是道,不禁笑起来,“你倒对这些后院的弯弯绕了如指掌。”

“看得多了嘛。”徐志强叹气,“燕京中哪家达官贵人家里没有点破事儿?我说的都是些普通的手段,真正厉害的你还没见着。”

皇甫潇沉吟片刻,看向齐世杰,“公主知道了吗?有什么反应?”

“老王妃得知喜信后,就派人去安王府请两位侧妃娘娘回来。当时公主、安王妃和一些公卿夫人都在,去报信的婆子就直愣愣地说了出来,大家就向侧妃娘娘道喜。公主倒是很有定力,既没道喜,也没说什么不妥当的话,坐在那儿吃了一颗荔枝。等两位侧妃娘娘离席后,公主还坐了一会儿,这才告辞离开,回了迎宾馆。”齐世杰的双眼隐隐发亮,“公主回府后一切如常,更了衣,喝了茶,然后就让人搬了个箭靶出来,放在百步开外。她放了十箭,箭箭正中红心,接着让人出来吩咐,明天给她备马,她要出城去跑马。再后来,公主说是乏了,就回屋去看书了。”

徐志强与吴明宪是文官,对公主的反应有点始料不及。岳坚却是一拍桌子,一脸的赞赏钦佩,“果然不愧是一国公主,豁达大气。哎,公主带来的十匹马真真是让人垂涎三尺啊,全都是千里马,神骏非凡,要是能蒙公主赏一匹下来就好了。没想到公主的箭法这么好,真是可惜了。”

齐世杰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都在胡说些什么?什么可惜?嫁给王爷可惜吗?难道你还想让堂堂公主上阵杀敌?真是没长脑子。公主的马不是你能肖想的,以后倒是可以想办法配个种,生些小千里马,给王爷建一支精锐骑队。”

“守衡的提议不错,弥坚好好琢磨琢磨。”皇甫潇笑着点头,“好了,说眼下的事。守衡,陈氏到底是否有喜,要查个清楚明白。如果是确实有喜,那就要查出奸夫是谁,不过,我相信陈氏不会做出这种事,王府内院不说滴水不漏,也不可能混进外男。按照陈氏的性情,我比较倾向于用药造成的假孕。”

齐世杰同意,“嗯,我也这么推测。目前的重点在于,用药这事是谁干的,是她自己,还是别人陷害,这是有区别的。”

“对。”徐志强皱眉,“这一招看似简单,甚至还有些愚蠢,其实细想起来却是既准且狠。就算最后证实了陈孺人是假孕,可外头的人不清楚其中的内幕,指定要说是王爷为了讨公主的欢心,狠心不要孩子,却慌称是陈孺人犯了事。若是成亲前处置此事,别人会说王爷心狠。若是成亲后再处置,王妃肯定要被人诟病,说娘娘善妒,不能容人,整治怀孕的侧室,等等,情况会更糟。本来咱们是坦坦荡荡,没有那些阴私做法,可被人传来传去,肯定越来越离谱,最后还是王爷和未来的王妃背黑锅。”

吴明宪连连点头,“是啊,得想个万全之策。”

岳坚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道道,不禁瞠目结舌,索性埋头吃饭,不参与意见。他是直肠子,对王爷忠心耿耿,浴血奋战是半点不含糊,遇到这种内宅曲里拐弯的事情就一头雾水,根本摸不着头脑,还是不掺和的好。

皇甫潇累了一天,回来还要料理这种莫明飞来的混账事,感觉很疲惫。他捏了捏鼻梁,温声道:“逸之,你拨几个靠得住的婆子去棠园,好好侍候陈氏,别让她磕着碰着,更别让其他人太过接近。我会让她好好在棠园‘养胎’的,等闲不许出园子。”

吴明宪连忙点头,“是。我已经找好了婆子,只等王爷发话,就派到棠园去。”

“好。”皇甫潇站起身来,“我去看看母妃。你们去歇着吧,明儿还有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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