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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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应答,山风吹起枝头的雪粒,带着清凉扑面而来。
凤娇端坐在首饰店的账房中,拨着算盘核对账册,高高摞着的账册渐渐低了,最后一本核完,长长伸个懒腰吁一口气,秋草端了热茶进来,看一眼她脚下的炭盆,搁下热茶说道:“炭火不旺了,这就换。”
凤娇笑说不忙,揭着瓷盅盖子轻捋浮在水面的茶叶,两眼盯着窗外的山线,银白的细线起伏,若昨夜里跟谢渊分别后,她起伏的心绪。
坐在轿子里看着他那一片衣袖,一时感慨一时欢喜。
家中是商户出身,周围没有读书人,碰上不认识的字不明白的话,总要跑到县学去讨教,富阳有学问的人都在那儿,其中最有学问的就是谢渊。
他是富阳出名的才子,自己却从没听过,两个世界的人,别说是相识,就算是互通消息也难。
初见的时候,他斯文清瘦,以为也是县学的学生,谁知却是教谕,在凤娇的想象中,教谕都是花白胡子的老头,不可能这样年轻,更不可能这样英俊。
她不敢跟他说话,心里崇拜着敬仰着,就象对家中正房佛龛中供奉的财神爷那样虔诚。
是谢渊先跟她说话的。
头几次见到她的时候,在旁边默然听她向学生们讨教,她的问题很幼稚,但是她求知欲旺盛,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得深入,大睁着好奇的眼,一边问一边认真思索,听到解惑处就释然得笑,觉得有趣就会笑出声,笑声清脆,若山泉叮咚。
一场春雨过后,凤娇来了,粉白衫儿柳绿裙,谢渊迎了过来,笑看着她:“凤娇姑娘今日又有何疑问?”
凤娇福了一福:“不敢烦劳教谕大人。”
谢渊摇着头笑:“叫我谢渊,凤娇的疑问,不妨说来听听。”
凤娇拿出一张纸,其上一个大大的“髀”字。
谢渊一瞧笑道:“这个有二解,一解为股骨,二解为测量日影的表尺,就是所谓的立杆侧影,与天文历法有关。”
凤娇眨着眼微窘着:“我是想问,这个字怎么读?”
谢渊没有笑她,轻拍一下额头道:“是我糊涂了。”
其后每到县学,谢渊总是那样温和笑着,不厌其烦得解释她的疑问,熟了以后就经常从她的问题引伸开来,旁征博引,每次听他说话,好象随着他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十分广阔,大的没有边际,可以任人遨游。
后来谢渊就给她看一些浅显的书,夜深人静灯下看书的时候,他清亮的眼眸会不经意从字里行间跳出来,凤娇的心会跟着跳得飞快。
她深知读书人对商人的鄙夷,见过亲朋邻里间因门户之见引发的冲突,甚至因尖锐的矛盾引发悲剧。凤娇找到县学问谢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何意?”
谢渊笑道:“君主以德治天下,儒家重义轻利,所谓慈不掌兵义不行商,且商人逐利,低买高卖囤积居奇,为祸大于造福……”
凤娇打断他的话,胸膛起伏着:“这话我不认同,商人有商人的作用,也有商人的辛苦,东奔西跑贩卖,于中间赚银子也是应当。”
谢渊看着她:“不过,凤娇是不一样的。”
凤娇低下头去,谢渊看着她笑,默然半晌说道:“刚刚的话只是对你疑问的解释,于我,是不赞同门户之见的,人比门第出身更重要。”
凤娇头垂得更低,谢渊递过来一本书放在她的手中:“这本《凤求凰》是我写的,给你看看。”
书看得很慢,有些字不认识,可一想到要去县学,凤娇耳朵莫名发烫,索性不去了。没过几日,谢渊到她家铺子里来了,进来挑选了几盒香粉,凤娇在后堂隔帘子看着他,妹妹凤喜在她身后唤几声阿姊听不到回答,掀帘子跑了出去。
凤喜冲谢渊甜笑着,看着他手里的香粉问道:“哥哥给娘子挑选的香粉吗?”
谢渊弯下腰与她平视,笑着摇头:“我还没有成亲。”
“那么,是给未婚妻子吗?”
“我也没有订亲。”
“那么,要送给谁呢?”
“是给我娘亲挑选的。”
凤喜出去时忘了将帘子放下,谢渊说话的时候,目光越过凤喜的肩往后堂而来,与凤娇的目光撞在一处,又猝然躲开,再回头时,不见了她的身影,只看到柱子后一抹桃红,若盛夏莲池中绽放的荷花。
凤娇躲在柱子后,看着他一袭月白,就像是夏夜里窗外湛青天空中的朗月。
看到他蹲下身对着凤喜笑:“你叫什么名字?”
“凤喜?好名字,笑容喜悦,人如其名。我还会来的,来做什么?香粉挑好了,绸缎还没挑好。我要去一趟州府,向州学大人禀报辞了教谕,腊月上京赴考。”
凤喜眨着眼睛:“哥哥的话,凤喜听不懂。”
“有人能听懂就好。”谢渊站起身子,眼眸幽深朝珠子后看了过来,凤娇低着头探出半个身子,爹爹背对着她在整理货架,凤娇看着谢渊,他也看着她,看了许久转过身去,听到身后凤娇喊道:“凤喜,那本书我就快看完了,我还想换一本。”
谢渊回过头想要说话,账台后王掌柜对两个女儿道:“大字不识一箩筐,你们两个还看书?帘子怎么打起来了?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避嫌。”
说着话过去将竹帘放下,浅绿的竹帘后面,俏生生站着一个桃红色身影,谢渊冲那身影点了点头,才出门去了。
他走后,一颗心在疑惑中沉浮。
只到昨夜里,知道彼此的心意是一样的,一颗心落在实处。
跟他分开后,坐在轿子中凤娇看着交握的双手,想到刚刚他修长的手握着她的,温暖而有力,他的话也句句熨帖着她的心,让她知道自己并非孤立无援,有人会在艰难时挺身而出,倾尽所有帮助她。
笑着下了轿子,凤喜正在巷口张望,瞧见她飞奔过来:“阿姊,大哥回来了。”
凤娇跟在凤喜身后往里跑,在后门处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正是大哥王天赐,天赐对妹妹笑笑:“凤娇啊,哥回家了,这会儿先出趟门,待回来再叙话。”
凤娇揉着额头没好气说道:“做什么去?又花天酒地去?”
“不会。”王天赐指天发誓,“刚跟祖母和爷爷奶奶发过毒誓,我若再喝酒误事,让我穿心烂肚肠。”
凤娇手臂一拦:“那你倒是说说,做什么去?”
“几个弟兄听说我回来,三番五次派人来请,我去一趟,跟他们说一声,今日是最后一次了。”王天赐看着妹妹,“乖,给哥让开,去去就回。”
凤娇不让,王天赐双手叉了腰,横眉立目说道:”你这丫头,也得给人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才是。”说着话伸手大力将她推在一旁,大喇喇去了。
凤娇往里走着问凤喜道:“祖母和爹娘可训斥他了?”
凤喜摇头:“看到哥哥全须全尾回来,一根头发没少,一把搂住哭得痛断肝肠,谁还舍得训斥啊,哥哥主动认了错,赌咒发誓一番,这不,就放他出来了。要我说,怎么也得关柴房关他十天半月,饿他几天,让他知道厉害。祖母可好,一边搂着哭一边说都瘦得脱了形了,让娘赶紧炖一锅红烧肉……”
踏进正房,凤喜打住了话头,屋中留着红烧肉的香气,祖母和爹娘正欢天喜地的说话,自从京城的债主上门,家里就没有这样欢快过了。
凤娇心头一松,人回来就好,能不能改邪归正,还得慢慢设法。
祖母瞧见她招手说声过来,一把攥住她手:“家里现如今都靠着你,你是大功臣,不过呢,你可不许为难你哥哥,他才是王家以后的顶梁柱。”
凤娇摇摇头:“哥哥这副模样,怎么做顶梁柱?”
王掌柜在旁说道:“经过这一次,他也该知道错了,会改好的。”
凤娇抽出手笑笑:“等他回来,我要仔细问问,看他究竟知不知道错,还要问问他以后准备怎么做,怎么重整家业。”
胡氏搓着手说道:“京城那么远,天赐身上没银子,也不知道怎么回来的,他不肯说,看他瘦成了那样,说不定是一路要饭回家的。也别急着让他干活,让他养好身子再…….”
就听啪得一声,凤娇甩帘子出去了。
哥哥昨夜里一宵未归,他如何能改好?
凤娇回过神看着秋草:“有几件差事,一则去趟县学,跟谢教谕说一声我哥哥回来了,二则回家瞧瞧我哥哥在与不在,若在,请他到我这儿来一趟,就说有要事相商,若不在,去万花楼问问。”
秋草答应着去了,凤娇刚喝口茶,门外进来一个半大小子,瞧见凤娇打千行礼道:“小的叫青松,今年十四,跟在少爷身边服侍。少爷打发小的来给大掌柜送两样东西。”
第8章 礼物
一件大红羽纱面斗篷,狐皮里子露一圈雪白的滚边,另有一对金簪,錾刻着并蒂莲花的纹样,凤娇诧异看着青松:“少爷为何要送这些?”
青松作个揖:“少爷说了,如今快到年关,员外和夫人自然要召大掌柜过府问话,昨夜里少爷偶遇大掌柜,觉得大掌柜衣饰…….”青松顿了一下,低下头声音小了些:“衣饰寒酸,员外和夫人见了只怕不喜,觉得有碍高家门面。”
凤娇长眉微耸,青松抬头看一眼她脸色快速说道:“其实就是哄员外和夫人高兴,哄高兴了,少爷就可以踏踏实实在万花楼陪着殷黎姑娘。”
青松把话说完,小心翼翼等着凤娇答话,他说的这些皆是自己揣度,并不是少爷的原话,少爷打发他过来的时候,他问了句为什么,少爷只说四个字:“人靠衣装。”
凤娇打量着斗篷和金簪,华美富丽,从未见过更没穿过,想了想轻嗯一声:“挺好,就算做高家大掌柜的行头吧。”
青松一喜,大掌柜痛快收下,他也好回去交差,作个揖待要告辞,凤娇问道:“那个,斗篷和金簪的银子是不是要从我薪俸里扣?”
青松愣了愣,刚想说得回去问问又觉不妥,万一大掌柜不肯收了呢?硬着头皮说道:“既是少爷吩咐的,银子自然是少爷出。”
凤娇点头:“那就却之不恭了。”
午时秋草回来,回说谢教谕天不亮就启程了,没见着面,不过县学中另一位姓严的举子过几日上京,托了他捎话给谢教谕。
凤娇的哥哥王天赐不在家中,秋草冲进万花楼时,他正在一个姑娘的床上酣睡,秋草连声大喊王公子,王天赐鼾声如雷,秋草身后一堆男男女女围着看热闹,都在议论秋草是谁,这样一个小姑娘,怎么进青楼找男人来了?
秋草臊得想哭,正为难的时候,青松扒开人堆进来了,一脚踢在王天赐臀上,王天赐喊着疼跳了起来,捂着屁股直骂娘:“谁啊这是,扰爷的好梦。”
“是你爷爷我。”青松叉着腰。
王天赐揉着眼睛一瞧灭了气焰,手忙脚乱披了衣裳,冲着青松打躬作揖陪笑道:“青哥儿一向可好?”
青松鼻子里嗯了一声道:“还不快滚?”
王天赐逃一般跑了,秋草追出来没追上,回头看着青松问道:“奇怪了,王公子竟对你言听计从。”
青松挠头道:“我是狐假虎威。”
秋草不太明白狐假虎威的意思,看日头已至头顶,急着回去向凤娇复命,只说王天赐确实在万花楼,没提他害怕青松的事,想着改日问明白了再对大掌柜提起。
傍晚时分凤娇回家略早一些,想跟哥哥好好说说话。
谁知他又不在家,凤娇忍不住说了祖母和爹娘几句:“怎么就没人管束着哥哥?就任由他胡闹?”
祖母说道:“你哥哥朋友多,近一年没在家,好不容易回来了,聚一聚也是应该的。”
凤娇气道:“都是些狐朋狗友,能算作朋友吗?昨夜里他又去万花楼了。”
胡氏脸色一白,万分紧张说道:“姑娘家家的,怎么能把万花楼挂在嘴上,快别说了。”
“哥哥做得,我说不得吗?再过些日子,我是不是还得给他出花酒钱?”凤娇声音大了些。
祖母紧绷着脸:“男人去花楼也很平常,明年给天赐议亲,有了娘子也就收心了。”
“就哥哥现如今的模样,怎么养家糊口?还想着给他议亲?”凤娇声音更大。
啪得一声,王掌柜手拍在桌上,大声喝道:“你这是在顶撞祖母吗?”
凤喜悄悄扯扯凤娇的袖子,凤娇紧抿着唇没再说话,僵坐着发一会儿呆,起身回房去了。
王掌柜指着她背影:“越来越没规矩了,哥哥死里逃生回来,没见她一丁点儿喜悦,反倒摔帘子顶撞长辈,真是气死我了。”
胡氏小声说道:“如今家中艰难,都靠着凤娇往回拿银子。姑娘家家的,在外面容易吗?”
“就因为这样,她才目中无人。”王掌柜喝一盏酒下去红了眼睛。
“行了。”祖母摆摆手,“凤娇性子是不好,可模样儿好啊,找个巧嘴的媒人,说一门好亲,有了彩礼,天赐娶亲也就有了银子。”
胡氏嘴唇抖了一下,觑着婆母脸色没敢说话,凤喜撇一下小嘴:“祖母这意思,要把阿姊卖了,给哥哥换个媳妇儿?”
王老太太忙笑了笑:“姑娘家早晚要出嫁的,凤娇十七了,到年纪了,祖母的意思是,给你阿姊找个好人家,都是至亲的骨肉,你们谁受苦,祖母也舍不得。”
凤喜哼了一声:“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祖母分明是偏心,以后凤喜夜里不陪着祖母了,我陪着阿姊去。我们家里,阿姊最辛苦了,哥哥败家,还都偏着哥哥。”
没等王老太太说话,起身跑了。
胡氏小心翼翼说道:“天赐确实不知事,还请娘和掌柜的管束。”
王掌柜嗯了一声:“今夜里还不回来,摁住了狠狠地打,打到他知错为止。”
“你敢。”王老太太脸一板:“我们家就天赐这一点儿骨血,打坏了谁来传宗接代?将来谁给我和你爹还有列祖列宗扫墓上坟去?”王老太太说着抹起了眼泪:“天赐现在是有些淘气,等成了亲有了儿女,肩上担子一重,自然也就懂事了。”说着话看一眼王掌柜:“你还不是一样?你爹活着的时候,万事不操心,一个月进不了几次铺子,后来你爹去了,担子压在你肩上了,你也能经营得挺好。”
胡氏忍不住说道:“娘,那是凤娇帮衬着。”
“对了,我想起来了,凤喜说凤娇心里有人了,你做娘的悄悄问问,是哪家的孩子,怎样的出身,若是都好,两个人又对了眼,倒也不错。”王老太太睨一眼胡氏。
胡氏又白了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凤娇才不会心里有人。我就说,一个姑娘家不能抛头露面。还是掌柜的出去找个活计,让凤娇回来。”
王掌柜默然喝酒,王老太太横了胡氏一眼:“谁出去都没有凤娇赚的银子多。”
胡氏飞快说道:“银子少没关系,我会省吃俭用,再卖些绣品……”
话没说完,王老太太怒瞪着她:“你今日分外话多,是忘了规矩了?”
胡氏讷讷低头,再不敢说话。
凤娇和凤喜在房里吃了晚饭,洗漱后凤喜赖在炕上不走,凤娇捏捏她耳垂:“去吧,陪着祖母,老人家年纪大了,万一有个病痛,身边没个人可不行。”凤喜扭着身子说不去,凤娇叹口气:“七年前祖父一个人睡在铺子里,夜里中了风,晨起才被发现,郎中说过,若是发现及时,也不至于突然就去了。”
凤喜忙跳下床:“阿姊别伤心,我陪着祖母就是。”
凤娇独自靠窗呆坐片刻,拍拍脸颊伸个懒腰,挪过小几写写画画,青松的到来给她提了个醒,年底了,要给东家禀报上任以来的经营,怎样禀报得事先想好,越仔细越好,做到账本在心中。
忙到午夜,侧头听到门响,应该是哥哥回来了。
次日一大早轻叩哥哥的房门,里面没应声,敲得大声些,里面依然静默,不耐烦得咚咚咚捶着门,大喊着哥哥:“哥哥,你起来开门,我找你有话说。”
里面闷哼一声嚷道:“谁啊,正困着呢,烦死了。”
凤娇再要喊他,凤喜跑了进来:“轿子来了,今天来接阿姊的多了一个人,是个笑眯眯的胖老头。”
高福?自上任那天见过高福,这些日子再没见过,他来了,难道是老爷夫人有差遣?
凤娇恨恨看一眼王天赐的房门,转身往外而来,刚要出门想起昨日青松的话,折返回屋换了衣裳才出。
大掌柜披了大红羽纱面斗篷,脚下一双轻软的鹿皮靴,轻快走出巷口,来到高福面前盈盈一福,白色滚边的暖帽沿下露一张明媚的脸,脸上一双明眸中盛满热情的笑意。
高福忙回了个礼,和气笑道:“老爷请大掌柜过府一叙。”
凤娇忙说声是,上了轿子右手摁在心口,缓和了紧张的心跳,凝神仔细思量上任以来的生意,想着高员外可能问的话,斟酌着如何作答。
一个时辰后,城西到了城东。
凤娇吸一口气下了轿子,目光越过高府的青瓦白墙,看着春山起伏绵延的山峰。
她喜山厌水,甚少到秋江边去,却经常从西到东穿过富阳城,专程攀上春山玩耍,春山上处处有她的脚印,尤其是山腰的凉亭,夏日炎热的时候,躺在坐凳上吹着凉爽的山风睡一觉,别提有多惬意了。
心中轻快起来,高福比手说请,凤娇也说声请,跟在高福身后进了高府大门,上次来高府无心看风景,这次一边走一边用心观瞧,府中处处整洁雅致,丝毫不见奢华铺张,只亭台楼阁檐角墙根等细微处可见匠心。
上了台阶来到客堂廊下,凤娇摘了暖帽脱下斗篷递给身后的秋草。
翠姑正站在客堂前迎候,瞧见大掌柜身影,微笑着打起帘子,正要招呼,一眼瞧见凤娇脱了斗篷后,里面穿了天青色长袄外罩大红褙子,再一看发间的金簪,愣了愣微笑说道:”奴婢进去通禀一声,大掌柜还请稍候。”
说罢不等凤娇作答,放下帘子疾步进屋去了,秋草嘟囔道:“打起帘子又放下了,这算哪门子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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