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郎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藤萍作品九龙策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蛮郎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封神四十六年正月,洪钟旷雪声中,即将续接帝位的太子卧桑,于策妃之日弃位远 渡东瀛,俄顷间,天朝群龙无首,宫变遂至。

  宫变后,陷于政乱隐忧之际,皇帝迟不发诏宣揭继位储君,以致太子储位空悬,于 是,龙诞九子,九子中余八皇子们,纷纷竞相而起,皆意欲逐鹿东宫执鼎策国。

  风起云涌的波涛间,史家默默隐身幕后,备好一笼熏香,摊开簇新的卷册、备好笔 墨,在烛火下,将那些素来隐于汪洋中的八条蛟龙,一一摊开细看与端究,就不知,在 滔滔的历史沧浪下,取代过往英雄豪杰的八皇子中,谁终将跃登于顶。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封神三十八年,京兆盛夏。

  炎日漫漫,昏热无一丝凉风的午后,太极宫内分外寂静。

  太子卧桑头疼地看着桌案上堆积如山还未批阅的奏折,大约也知道他的工作量会突 然暴增的原因,很可能又是来自那个专找他麻烦的皇弟。

  轻轻翻开其中一本折子,映入眼帘的,果然是朝中大公写来抱怨有关震工霍鞑的事 项。

  望着折子里陈情的内文,卧桑觉得事情真的不能再恶化下去了。

  他投降。

  他决定放弃霍鞑。

  大抵来说,霍鞑在朝中算是个非常得力的左右手,决断朝事从不拖泥带水,在处理 政务上也相当有自己的主张。在他麾下所统领的京兆水军,这些年来时常被派遣远征, 不但战战皆捷并有相当辉煌的战绩,更为他赢得了「震王」的荣誉王称。

  可是,卧桑还是得放弃他。

  开朗豁达、恣意率性、从不委屈自己。天气好时,就像只好脾气的绵羊,一旦天气 不合他意时,便暴躁得有如一头不讲理的蛮牛,这就是霍鞑。

  自他入朝的这些早来,他已经换过无数个职位,捅出来的楼子,几乎可以串成一大 串粽子,可就算职衔一换再换,总有无法与他共事的朝臣,联名书表上奏要圣上撤掉他 ,尤其最近上奏要参他一笔的人数更是不断激增,最要命的是,今年的夏季偏偏又在此 时来临。

  「老三。」卧桑不忍卒睹地搁下手中的折子,朝一旁使他头痛的元凶轻唤。

  御案的不远旁,因燠热的天气而昏昏欲睡的霍鞑,正大刺刺地躺平在坐榻上。在等 了老半天也没人应声后,卧桑无奈地叹口气,起身走至他的身旁,伸手拍拍他的脸颊。

  「霍鞑,清醒点。」为什幺每年一到夏季他就是这个德行?他跟夏日的艳阳真的是 天敌吗?

  霍鞑勉强地掀开眼皮,双目接触到刺目的光影后,又痛苦地想闭上,但卧桑不肯再 让他继续昏沉的睡下去,强拉着他在榻上坐正,并扬手差人拿来渴解的甘泉。

  双眼模模糊糊看不清事物的霍鞑,朝眼前幻化分裂成三四个的卧桑伸出掌。

  「水……」

  「我人在这。」卧桑叹息地将他伸向空无一人方向的手挪到自己的面前,将盛了甘 泉的水盅放在他的掌心里,再接过宫女呈上来已拧干的绫巾擦净他的脸庞。

  在喝下清凉的甘泉后,霍鞑的神智总算有些清醒,不一会后,他开始伸展着久睡而 酸疼的四肢,扯开令他觉得一身汗热的衣衫,并把绑束得他头疼的宫冠也给拉掉,披头 散发地坐在榻上,边打盹边展现他长年沐浴在阳光下显得古铜色的结实身躯。

  惊叹、惊艳或是惊吓的低叫声,此起彼落地在角落响起,卧桑回头看了看,就见目 炫神迷、以及花容失色的宫女们,皆把眼珠子定在霍鞑的身上。

  卧桑紧拧着眉心,已经不知该怎幺再对这把仪教当耳边风的皇弟说教。

  他总是这样,毫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径自做自己想做的事,也不管他为别人带来了 什幺麻烦。

  或许他本人并不知道,每当他半瞇着一双眼时,那性感的模样不知勾走多少颗佳人 芳心,俊脸上那慵懒的熏人笑意更是让人觉得晕陶陶,但,天晓得,他只是中暑没睡饱 而已。

  「需要我叫太医来为你看看吗?」卧桑挥手斥下那群心花怒放的宫女,看不惯地将 他的衣衫拉拢整齐。

  「免。」霍鞑撑起渴睡的眼皮,并对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你召我来到底有什幺 事?」

  「召你进宫,是因父皇交代我得为你转调现职一事。」

  他早就习以为常,「这次你想把我转调何职?」

  「边关大将军。」卧桑决定把他下放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不让他再捣蛋。

  「我不适合打仗。」他紧皱着好看的浓眉。

  「你不但适合,还非常适合。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我的太子令七日后就会拨下, 到时你得马上离京起程就任。」

  「把老二和老八弄离京兆后,现在你又想再赶走一个皇弟?」霍鞑忽地来到他的面 前,想也知道他在背地里玩什幺把戏。

  卧桑看着他清醒的双眼,选择了吐实不和他玩心理游戏。

  「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把话说开也好,至少大家不必再掩掩藏藏的拐弯子。

  「我没打算夺你的太子之位。」

  卧桑淡淡一笑,「冒险不是我的作风。」他会这幺想,但不代表他身后那些南内的 人也会这幺想。

  无论是霍鞑还是铁勒,他们都太过功高震主了,年少即如此得志,那幺在他们的羽 翼丰硕之前,若是不减少点风险,难保他们日后不会图谋篡位。身为掌国的太子,为维 持目前的太平和自身的利益,他有职责在火苗蔓烧成野火之前,就防范未然地先将燎原 星火给掩熄。

  「你打算把送我去哪里?」身子不适的霍鞑懒得与他争执,只是疲惫地爬梳着发。

  「南蛮。」

  霍鞑手边的动作倏然而止,缓缓抬起眼眸望着他。

  「我何时才能回中士?」他完全明白卧桑此举是在假公侪私。「等你登基后?还是 这辈子我都得被流放在那个鬼地方?」还是那幺不信他?刻意把他下放到那幺远的地方 去?卧桑到底是为父皇着想,还是在肃清未来可能会产生的竞争对手?

  「时局是会变的,或许你不必等那幺久。」卧桑语带保留地轻应,期许地拍着他的 肩头,「我很期待你能在南蛮闯荡出一番事业。」

  霍鞑不屑地拨开他的手,「猫哭耗子。」

  「还有一件事。」

  他懒懒回过眸来,眼底写满了不耐。

  「我决定减轻宫罢月的负担,再拨一个人去你的身边看着,所以在这两日内,将会 有个服侍你的人去向你报到。」听说前些日子他又气跑了一个派去他身边的人,再不快 点补齐人手,只怕宫罢月会招架不了他。

  「又派个牢头来?你就这幺见不得我的日子过得太安稳吗?」霍鞑三步作两步地来 到他的面前,火气挺大地把话杠在他的鼻尖。

  他摊摊两掌,表情显得很无辜,「我只是向父皇进谏而已,指派她的人并不是我, 她是父皇亲指的。」

  霍鞑烦闷地在殿内来来回回地重重踱步。

  又来一个,每当他赶跑一个就又来一个监视他的新人选,全朝大臣几乎快跟他翻脸 了,而他的兄弟们也没有一个人受得了他,可是为什幺父皇就是不放弃?到底他要怎幺 做,才有办法撤走身边所有父皇派来监管着他的人?

  「别怪为兄的没事先警告你,你这次真的不能再把派给你的牢头给气跑了。」据冷 天放说,他们冷家已经找不到半个人手可供霍鞑调度使唤了,而且以他的脾气,就算冷 家有再多的人,也都会一一被他给克光。

  他猛然停下脚步,「为什幺?」

  卧桑缓缓说完下文,「父皇说这个牢头在监护你之余,同时也肩负着向父皇禀报你 一举一动的责任,你若是让她向父皇告状告上十回,你就准备进太极宫,跟我再次学习 身为一名皇子该有的素行。」

  「你的意思是!」他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集满十次御状,牢头就换成你这尊大 总监?」想不到父皇竟然还有这种最后手段,若改换成卧桑来看着他,那跟坐牢有什幺 两样?

  「你好自为之吧。」卧桑非常期望他这回可以素行良好些,别再气跑这次的人选, 免得他们两人都要受罪。

  霍鞑一个头两个大,「这次父皇打算派谁来?」

  「冷家刘付你的最后撒手锢。」他得意地挑挑眉,「她叫冷凤楼。」

  ﹒﹒﹒﹒﹒﹒﹒﹒﹒﹒﹒﹒﹒﹒﹒﹒﹒﹒﹒﹒﹒﹒﹒﹒﹒﹒﹒﹒

  在霍鞑奉召进宫的次日,照着霍鞑的命令,离府去着手进行南下事宜的宫罢月,在 连日来的忙碌后,总算是敲定了大批船舰南下的日期,并与隘口官商议好船舰通关的时 辰,打算向霍鞑做完最后一次的行程确定,就将手中的离京奏表上呈给太子卧桑盖印放 行。

  蝉声鼓躁得热闹的正午,手捧奏表的宫罢月挥去一头的热汗,穿过人来人往的大街 往震王府的方向疾行。

  但还未到府门前,他脚下的步子却缓了下来,大惑不解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震王府大 门。

  人呢?家臣奴仆和驻府亲卫们都上哪去了?这个时候,他们不是应该已经集结完毕 ,在他回来后就整装出发南下吗?而府里那些早已装箱的行李呢?怎幺还没有人把它们 搬出来送上车辇?

  满心纳闷的宫罢月,在府外左顾右看了好一会后,忐忑不安地朝府门走近,很害怕 在南下之行迫在眉睫的时刻,又会横生什幺意外的枝节。在他一脚跨进王府内门后,就 见王府总管孤零零地坐在门内的石狮子旁,一手杵着额际似乎是在沉思些什幺。

  「都准备好了吗?」宫罢月狐疑的问,不安地打量着四下太过安静的府院。

  王府总管忧愁地摇首,「该打点的都已经打点好了,只剩一样还没。」

  「哪一样?」都快没时间了,是谁在这时候给他出状况?

  「王爷本人……」王府总管边说边转身环抱着内门旁的石狮子默默悲泣。

  宫罢月直跳脚,「他知不知道今日是什幺日子?他到底还在磨蹭些什幺?」所有要 陪着他远赴南蛮上任的人,全都抱着打包好的行李等他三日了,而他那个正主儿,到现 在却还赖在府里连动也不动。

  「王爷说他要挑个黄道吉日才出门。」他悲伤地转述今早被霍鞑轰出房时,两耳所 听来令他含泪不已的理由。

  「他想挑什幺日子?」太子卧桑明明叫他收到太子今就得马上收拾包袱走人,他不 从命令就算了,动作拖拖拉拉的也没人跟他计较了,现在他还想更进一步贪得无厌?

  王府总管腾出一指比向天顶,「不出大太阳也不下雨的好日子。」

  宫罢月舞言以判地抬首看着天上烈日。

  整……整人啊?在这足以烤焦地表、日日午后都得下一场西北雨的污暑七月天里, 霍鞑是想挑个什幺黄道吉日?

  他无比哀怨地坐在王府总管的身边加人忧愁的行列,额间也挂着倾斜度相同的八字 眉。

  「太子御令三日前已经下来了,咱们真的不能再拖了,今日他要是再不起程,所有 人就得跟着他一块玩完。」他最近是不是流年不利呀?先是有个该来报到的人没来报到 ,现在又有一个霍鞑在这里给他找麻烦。

  王府总管已经死心了,「没办法,咱们是真的不能起程,因为王爷正在里头闹着。 」

  「又来了?」他头痛地捉着发,「有人陪在他的身边吗?」

  「府内的亲卫都倒霉的被叫去陪他了。」王府总管摇摇头,眼底盛满同情。

  宫罢月的声音听来无限疲惫,「连在京兆都受不了,这样他怎幺去南蛮?」听人说 ,南蛮一年四季,季季都高温炎热水气湿重,往后若是到了南蛮,霍鞑的日子要怎幺过 ?

  就在他们两人坐在一块吁长叹短之时,一道纤影忽地来到他们的面前,并遮去他们 顶上的光影。

  「请通报震王,翠微宫御前三品侍卫求见。」

  宫罢月两眼无神地抬首,「你是……」

  「冷凤楼。」拖了数日才来报到的凤楼,一睑冷色地静站在他面前。

  在听见她的芳名后,宫罢月的态度马上一改,兴奋地一骨碌站起靠近她,眼眸显得 闪闪发光。

  「你就是圣上最新指派的那个人?」她总算是来报到了。他还以为又有一个人选被 霍鞑的臭名声吓得直接弃任,连来也不敢来了。

  凤楼不解地轻蹙秀眉。

  最新指派?难道在她之前还有其它人?那先前的人呢?在她来之前,大哥在他所交 代的事项中怎幺会漏了这一项没告诉她?

  「请问震王在哪?」她暂时压下满腹的迷思,打算先办正事。

  「我看……」宫罢月欣喜的神情马上烟消云散,「你改日再来好了,王爷今日不便 见客。」

  「圣上命我今日就得到震王跟前报到。」她已经迟到好些天了,而今日就是她所接 下圣旨里的最后期限。

  「但……」让她进去好吗?不不,不好,时间不独、季节也不对,她进去的话难保 事情不大条。

  她不给他机会拒绝,「我必须在今日上任。」

  「既然你那幺坚持……好吧,就让你去报到。」宫罢月莫可奈何地点头,慎重地在 她耳边叮咛,「待会记得把照子放亮点,我先声明,我不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

  满天的雾水顿时笼罩在凤楼的头顶。

  那个震王到底是何方神圣?怎幺大哥冷天放百般不愿让她前来服侍他,府中的家臣 们,在听见她将奉旨来到震王府时,纷纷对她寄予无限同情的眼神,而现在,这两个看 来甚是无奈的男人,也用一副即将目送她慷慨就义的神情来迎接她。

  接下这件圣差的她……真有那幺悲惨吗?她该不该考虑换个差事?

  宫罢月没给她充足的时间理清心中的迷思,「走吧,我领你去见他。」

  「罢月!」王府总管在他们朝后院移动脚步时,忙不迭地在他身后大喊,「记得这 次别对他出手太重啊,不然咱们就真的没办法如期起程了!」

  宫罢月朝身后摆摆手,「我尽量。」

  跟随着宫罢月的脚步,穿过回廊走进府庭中,带着不知该期待还是该担心的心情, 凤楼扬首看着庭中拥挤的人群,不知此地发生了什幺事。

  骄阳下,正在发泄中暑后无处可宣泄的体力的霍鞑,披散着一头长发,精壮的手臂 擒握着一把长刀,刀刀使劲地与亲卫近距离拆招着。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他身上纠结 的肌肉,在阳光下看来格外闪亮清晰,飘扬在风中的发丝遮掩了他的面容,令站在远处 的凤楼有些看不清。

  她走进人群里试图穿过他们接近他,但站在庭中的亲卫们却不同意她的行径,皆好 意地拦下她不让她靠霍鞑太近,就在那时,与霍鞑折招的男子败下阵来,觉得意犹未尽 的霍鞑,转首寻找下一个对手时不意地看见她。

  风儿拂开他面庞上飘飘荡荡的发丝,让他们的眼眸正正地打了个照固,凤楼没有丝 毫的心理准备,水眸在措手不及的迎上他的后,视线立即被他牵引着无法移开。

  在他那张野性十足的脸庞上,衬了双茂盛粗犷的长眉,挑高的鼻梁两旁,有双闪烁 带点红艳光泽的眼瞳,妖魅眩人得有些像天顶上那颗炙人的灿阳,彷佛只要不小心多看 他几眼,魂魄就会在无意之间被吸进去一般,但若就着光影仔细去探看他瞳里的那两道 红光,便可发现那只是怖满他眼球的血丝,并非他是妖魔鬼魅。

  眼前这个男人的长相,她是绝不会奉送上俊美,或是温文儒雅那类太过恭维的赞词 ,可是她翻遍了心中的字汇,却找不到一个适当的形容词可来描绘出他极赋予人们压力 的尊容。

  她只能说,他像丛恣意蔓生的杂草,又像个半点也没驯化的蛮地汉子,早就该有人 来为他的仪容清剪修理一番。

  在凤楼犹在打量他的那段期间,一刻也静不下来的霍鞑早就调离了他的目光,转身 四处去寻找下一个可发泄他储存过多蛮力的对手,宝光闪闪的长刀又开始在阳光下挥舞 起来,但他根本就没注意到,那个因他而抽空心绪的凤楼,全忘了宫罢月的交代,在不 意中正跟着他的脚步移动。

  锐利的刀风唤醒了凤楼的神智,匆忙回神的她在眼见他就近在咫尺地挥动着刀器, 她本是想在被他波及之前先还击自卫,但在想到他很可能是她将来的王子时,连忙收回 手深恐会误伤了他,然而,只是迟疑了那一晃眼的片刻,来得疾快的刀影便自她的面前 一闪而过。

  惊见霍鞑不小心波及旁人的举动后,众人只能发出讶然的惊呼声,无人有办法及时 前去搭救凤楼,事情发生得太快,就连凤楼本人也不及反应过来。

  右颊,灼灼烫烫的,好象有什幺液体流了下来。她抬手轻抚,愣然地看着自己沾血 的指尖。

  一道人影来到她的面前,她缓慢地抬起螓首,怔怔的看向这个无端端一刀令她破相 的男人,而他脸上的神情,似乎也显得很意外。

  不期然地,宫罢月无声地来到霍鞑的身后暗施偷袭,手持刀柄重重地敲在他的后脑 勺上,制止他再继续造成其它人为意外。

  但,出手太重了。

  凤云不安池看着霍鞑受宫罢月一击后,痛苦地闭上双眼,不住地倾身向她靠过来, 当他的脸庞愈来愈靠近她时,她终于明白接下来即将发生什幺事。

  「你别……」她没来得及把话说完。

  泰山哗啦啦倒下。

  走避不及的凤楼,当场被霍鞑量死在她身上的重量压得坐跌在地。

  宫罢月看了她的惨况之后,感慨万分地摇首。

  「我说过我不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早就叫她改日再来了。

  挣扎地想搬开身上的霍鞑,但压在她身上的巨大身躯实在太过沉重,凤楼在徒劳无 功一阵子后,气馁地困坐在地,而后高扬着黛眉,一手指着大刺刺趴在她胸口安睡的男 人,向站在一旁的宫罢月讨个她会有如此热情待遇的原因。

  「他中暑了。」宫罢月的叹息无比沉重。

  凤楼无助她抱着在她怀里昏睡的霍鞑,一朵乌云悄悄笼上她的眉心。

  这就是她所要侍奉的新主人?

  ﹒﹒﹒﹒﹒﹒﹒﹒﹒﹒﹒﹒﹒﹒﹒﹒﹒﹒﹒﹒﹒﹒﹒﹒﹒﹒﹒﹒﹒﹒﹒﹒

  霍鞑一把扯掉覆在额上的绫巾。

  被人扛进府内,在躺椅上足足昏迷两个时辰的霍鞑,方张开两眼,宫罢月那张靠得 过近的脸庞就悬在他的面前。

  「王爷,你有访客。」宫罢月担心地端详了他那肿了一块的后脑片刻,然后决定把 偷袭他的人是谁这个实情隐瞒起来。

  霍鞑头昏脑胀地数着眼前看来似乎有好几张脸孔的宫罢月,在看了老半天,而他的 眼球始终无法发挥聚焦功用后,他委靡地闭上眼,自口中吐出一长串模糊不清的呻吟, 凄凄惨惨地为他每年夏日皆有的下场抱头哀号。

  天啊、地呀,难道中个暑还不算受罪吗?到底是哪个乘人之危的家伙把他的脑袋当 钟一样撞过?老天,他浑身发软无力得像个死尸一样,等他复活后,他一定要在那个人 的脑袋上也抡上几拳!

  中暑过后的症状,在他醒来后逐渐开始在他的身上表征出来。

  他咬牙切齿地用力摀住两际,脑壳却依然犹如遭针镂一下下地锐刺剧痛着,眼前漫 天飞舞的金星,让他无力去思索他先前究竟是遭何人暗算,更没空去搭理宫罢月方才对 他说了什幺话。

  「噢……我的头,那个该死的后羿……」

  一旁的宫罢月不禁抚额长叹。

  「他已经如你所愿死很久了。」每当他中暑一次,那个倒霉的后羿就要糟殃一回。

  霍鞑将睑埋在椅内呱呱乱叫,「他也太不讲义气了,要死都不必事先通知一声的吗 ?不然他好歹也把天上的那颗东西带进墓里摆好当陪葬,可他没事干嘛还留一颗挂在天 上祸害后人?他还有没有良心呀?英雄这样当对吗?」

  「王爷。」怕他冷落来客,宫罢月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滚!」嘶哑粗犷的闷吼带着一团未烧尽的余火,强力放送地把他轰得远远地,接 下来又急速降温成一阵虚弱的自艾自怜,「我的头,噢,我可降的脑袋瓜……」

  「要找他的人是你,你自个儿去和他沟通吧。」宫罢月走至凤楼的身畔,迫不及待 地把烫手山芋奉送给她。

  凤楼的娇容上挂着一片惨绿,犹疑了很久后,她困难地咽了咽唾沫,万般不愿的挪 动莲足。

  但她甫往前跨进一步时,脑壳剧痛得想杀人的霍鞑,粗声粗气地将出现在他眼前的 模糊人影驱离他的视线范围。

  「你耳背呀?你失聪啊?不都叫你滚一边去了吗?知道太阳大就识相一点别站在我 面前幸灾乐祸!要命……到底是谁暗算我?被我逮到我就把他劈成两截当柴烧!」

  佳人惨绿的娇颜直接褪为暮冬般的雪白,自小到大从没遭遇过这等待遇的凤楼,当 下就想打道回府。

  他真的……是个王爷?会不会是找错人了?不要说礼仪,这男人甚至连一点最基本 的皇家家教都没有。

  站在他面前频频皱眉的凤楼,仔仔细细地把他给打量过一回后,还是很难说服自己 他就是她要找的对象。

  太子卧桑的德行让朝中人人推崇备至,而这个太子的亲兄弟,却活脱脱像个草莽野 夫,不然就是从某个蛮荒地带流放回来的退化蛮子,此人的言行举止还有外表,皆与他 尊贵的身分……怎幺看就怎幺不搭。

  终于挣扎坐起身来的霍鞑,在见着眼前还站了个人后,一手抚着抽搐个没完没了的 居心,臭着一张阴了半边天的大黑睑,心情恶劣到极点地张大了嘴准备开骂。

  「我不是说——」眼球终于恢复聚焦功用,吼声突地降了个大调,「你打哪冒出来 的?」怎幺换人了?

  凤楼并没有回答他,谨慎地选择以无言代替可能会招来更多炮灰的言词,神色百般 复杂地在心中计较着不接这件圣差将会有什幺后果,并且不时打量着远处的王府大门, 默默估计它离这里的距离有多远。

  强忍着极度不适的霍鞑,耐性在她看似一发不可收拾的沉默里,彻底被她消磨殆尽 。

  他凶蛮地摔着火字居,「你是哑巴?口齿有障碍?还是你姓晚名娘,所以天生端着 一张被阎王讨过债的冰块脸?」

  原本自认有泰山崩于前而不乱本领的凤楼,忽然不再确定自己是否具有这项本事了 。

  「敝姓冷。」命自己无视于那张摆在她面前的恶贼脸后,她僵硬地朝他欠了欠身。

  他捧着抽痛不停的脑袋瓜继续戕害她的听觉,「谁管你是哪蹦出来的魑魅魍魉?从 哪进来的就照原路滚出去,本王今日不见客?」

  且慢,姓冷?

  吼完人丝丝理智才溜回脑海里的霍鞑,大愣不解地回想着这个让他一想到就觉得头 皮发麻的姓氏来由。

  「她姓冷?」不好,前些天太子好象有跟他提起过这个姓氏。

  「这是她刚才交给我的拜帖。」善解人意的宫罢月在他的脑袋罢工成一团浆糊时, 在他面前将一张刺目的拜帖摊开让他过目。

  「冷凤楼?」他的瞳人直瞪着拜帖上头要命的三个大字,「那个牢头?」

  宫罢月同情地颔首,「就是圣上派来盯着你的那个牢头。」

  糟糕,吼人之前没事先探听清楚来将的底细,没想到她背后的靠山比他还来得硬, 霍鞑忙不迭地回过头来想亡羊补牢。

  「冷——」咦,人咧?

  宫罢月好心地拍拍他的肩头,一手遥指王府大门前那抹快速离去的纤影。「在那。 」

  报到完毕,评估工程也已做完的冷家姑娘,老早就收工走人了。

  霍鞑二话不说地立刻跳起拔腿急迫。

  「你上哪去?」狂追至府门前硬是把人拦下来的霍鞑,气喘吁吁地将睑凑在她的面 前问。

  「我正照王爷的旨意准备滚出震王府大门。」凤楼淡淡轻应,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但很快的又遭人拦截住。

  一团黑云降落在他的眼眉间,「滚出去后你打算去哪?」她不会是想去告状吧?

  「翠微宫。」她冷冷一笑,「我要去向圣上禀告你这位主子我服侍不来。」

  「你想把我退货?」霍鞑哇啦啦地扯开嗓子大叫,「都还没试货你就想直接把我退 货?」太不给面子了!他连十次御状都还没犯满或是让她参到任何一笔,她居然把他转 让给别人!

  「正是。」凤楼掏掏又遭受雷公吼的双耳,在他不肯让路而走人不成后,脚跟顿然 一转,转向走回站在原地看戏的宫罢月面前,「请问贵府有没有笔墨?」

  「有啊。」宫罢月不明所以地自桌案上取来一支毫笔递给她。

  「多谢。」她不疾不徐地自怀中掏出一本折子。

  「喂喂……」霍鞑头皮发麻地看着她手中那本眼熟的金黄色圣折,「喂喂喂!你拿 这出来做什幺?」

  「准备参你一笔。」这种德行、这种仪教、这种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皇家的蛮人举 止,她太有必要向圣上好好报告一番。

  「冰块姑娘,别冲动嘛,咱们有事好商量……」霍鞑当下换上了一张极度谄媚的笑 睑,趁她不能适应的杏眸圆瞪时,一手抽走她手中的折子,一手将那支笔扔得老远,再 亲热无比地揽上她的香肩。

  凤楼捺着性子,极度忍耐地瞪着此刻在她面前招遥,赤裸又壮观的结实胸肌。

  太……刺眼了。

  一个男人,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就紧黏在她身边,她在心底默默期待他能快点 离开她,或是去找件衣裳搭上,可是在等了半天后,他似乎没有要收拾他这一副见不得 人模样的打算,这令她忍不住主动动手帮他把敞开的衣襟拉上,好让他别再来污染她的 视觉。

  就在她的指尖碰到他裸胸的瞬间,自手心里传来一份意外的感觉,他挑高了眉低首 往下看。

  凉凉的……「真的假的?」他满面诧愕。

  「什幺?」她纳闷地看着他那跟书皮一样的脸皮,完全不解他又是为了什幺而再度 变了一张睑。

  霍达冲动的一把捉住她的柔荑,将它禁按在胸前,让她清凉的五指贴平在他的皮肤 上。

  此时此刻,凤楼的秀眉不再只是初时的微蹙,而是恼怒地紧敛,她忙着想让自己的 小手自巨灵掌下逃脱。

  「别乱来。」拉着人家的手去摸他的……呃……他懂不懂什幺叫羞耻?

  好不容易才掰开他的大掌,正当凤楼准备转身离去时,她忽地被人旋过身,同时一 阵强大的力道也施加在她的背脊上,令她一骨碌地撞进一座类似铜墙铁壁的胸怀里。

  「你……唔……」险些撞岔了气的凤楼,整张秀容亲昵地埋在他胸膛硬绷绷的肌肉 里,害她硬僵着身子,尴尬得差点自头顶冒出热气来。

  拥着她清凉似水的身子,霍鞑瞪大了眼眸,并为自己前所未有的大发现感到兴奋不 已。

  他真没有弄错,这个小牢头略略低于常人的体温,不但让他抚摸起来感到无比的清 凉,连带的,在拥着一身清凉的她入怀后,冰镇的感觉也让他痛苦不堪的头疼消失了, 这样抱着她那幺久,她的身子还是冰凉凉的,体温一点也不受他的影响上升半分,依旧 沁凉得有如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

  「你居然具有消暑的作用!」鞑霍用力地将她搂个死紧,遏止不住心中狂喜地放声 仰天长笑。

  「我喘……喘不过气……」微弱的抗议被掩盖在他洪亮的笑声下。

  他迫不及待探下头来,兴匆匆地与她讨价还价。

  「小牢头……不,冷家姑娘,刚刚纯属小误会,来日方长嘛,你的那笔御状咱们就 节省着点用吧,头一回见面,用不着送我那幺贵重的厚礼是不是?」才见面就参他一笔 ?此计不行万万不可,她太罕有珍贵了,他说什幺也不能让父皇把她换人,那十笔御状 他要留着自己用。

  「请你放开我。」挣扎无效、话题不通后,凤楼冷静地选择以言语自救,希望他多 少能接受一点理性。

  霍鞑却巴不得马上与她产生极度亲密的关系,「既然往后咱们主仆之间会再亲热不 过,你还跟我生疏客套些什幺?来来来,别跟我客气,咱们再多亲近点,贴得愈近愈好 ,最好是你这辈子就这幺一直巴在我身上别离开!」

  凤楼的火气终于被他卯了上来,生平首次,她发现她居然也有扯开嗓子冲动大叫的 一天。

  「放、手!」这人到底是蛮子还是皇室流氓?

  发现怀中佳人脸色已然变天之后,霍鞑马上改采怀柔政策,进行收揽人心的重要工 程。

  「冷家小卿卿、凤楼大美人……」不行不行,气跑了她,他打哪再去找像她这样的 人才?这个牢头说什幺都要留下来好好利用。

  「冷凤楼。」人家不领情。

  「你……」正想再接再厉时,他的两眼忽地被她颊上那道还未收口的伤痕吸走视线 ,「你的脸是怎幺回事?」

  她没好气,「你伤的。」不说她都忘了,她还得快点回府去疗伤,不然在脸上留下 一道长疤可就不好了。

  「我伤的?」霍鞑试采地以一指轻触她的面颊。

  粗糙的大掌和颊上的伤口令她感到微微刺痛,她不适地半合着眼睑,霍鞑的眉心则 因她的神情而紧锁成一条水平线。

  「就是你做的好事。」宫罢月突然把话插进他们两人之间,盘算的眼眸直在他们两 人身上来来去去的。「王爷,她可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你打算怎幺对她负责?」或许 ,他是该藉这机会把王爷转让给别人消受了。

  霍鞑沉默了一会,半晌后,他忽两朝她漾出坏坏一笑。

  「你认为我该怎幺对你理赔才较合适?」既然已经相中猎物,的确是该想办法把她 扛上贼船。

  凤楼的额际微微沁出冷汗,不安地盯着他冲着她咧笑的白牙。

  「不必。」黄鼠狼也比他现在的表情含蓄多了。

  「不不不,负责是一定要的,本人相当乐意对你负起这个责任,快别跟我客气了, 把你的条件说来听听吧。」他啧啧有声地摇首,并把想逃跑的她再度拉回面前来。

  「别拉着我。」她丢脸的发现她开始与他拉拉扯扯。

  「说嘛,你不说我怎知要怎幺对你负责?哎呀,别走得那幺快嘛,咱们再亲热一下 ……」巨掌一把将她拐回赤裸的胸膛上贴着。

  「你——」由于太过震惊他不伦不类的言词与举动,她倒吸一口凉气。

  霍鞑恣意地将她环紧,一径享受着她清凉的体温并自我陶醉着。

  「啊——这感觉太对劲、太舒服了……不要动,哦……以后你就这样天天趴在我身 上……啊啊,别动别动,我和你只有一腿怎幺成?快把另外一腿也伸过来……」

  无耻……无耻的功力简直令人咋舌!

  决定就忍受这幺多的凤楼,当下决定放弃这件圣差,并且放弃得很、彻、底!

  在察觉到霍鞑已开始不安分地以身子与她厮磨时,她两掌使劲地按在他的胸膛上, 将自己遭人强迫贴在他胸前的粉颊拯救出来,但紧箍在她腰际的巨掌却丝毫没有任何松 动的迹象。

  她咬牙怒吼,「再黏着我不放手,我就直接到圣上面前参你一笔!」

  恶灵速速吓退,并退离她三大步举高双手示诚。

  凤楼高高抬起小巧的下颔,扭头一甩,笔直地朝王府大门的方向走去,可走没几步 ,后头便传来一阵亦步亦趋的鬼祟脚步声。

  「你!」她突地停下脚步,并且回过螓首来,抬起一指用力地指着跟踪者的鼻尖。

  霍鞑呆愣愣地僵住尾随佳人的步伐。

  「就是你!」在他眼珠子骨碌碌朝四周打转时,她更用力地指着他!「不准动,站 在原地不许跟过来!」

  无耻、卑猥、下流……这种入她才不要服侍!她要抗旨,就算会被圣上杀头她也要 抗旨!她绝不留在他的身边遭受他的污染!

  「慢着,就算要走你也留句话呀!你还没说我该怎幺对你负责!」不敢造次的霍鞑 ,在她姑娘再度走人前留在原地兀自嚷嚷。

  「随便,看你的诚意。」她烦躁地应着,转身走向府外的步子一步也不敢停留。

  望着她似被恶鬼追逐而急急落跑的倩影,霍鞑诡异地笑了。

  「呵、呵呵……」讲、诚、意?他这个人什幺不多,就属他的诚意最是多,而且, 还多得过剩。

  望着一模一样的悲剧剧码又在眼前上演,宫罢月不胜歉吁地掩面长叹,并替凤楼的 未来深深感到悲哀。

  唉,说诚意……这实在太过沉重。

  想当年,他这个过来人就是被诚意这两字给困在霍鞑的身边,如今,又有个用错词 、说错话的冷凤楼!即将步上他的后尘。
在离开震王府回到自家后,凤楼的首宗要事,就是打算赶快把那个刚上任的蛮人主 子给开革掉,然后当作今日所发生的事是噩梦一场,今日过后就将它拋诸脑后,不让它 存留一丝可以死灰复燃的灰烬。

  「我不接这件圣差。」

  「不行。」派她去报到的冷天放,整个人埋首在公务里,连头也没抬的就直接拒绝 她。

  凤楼不气馁地稍稍加大音量,以博得他的注意力。

  「我不要服侍他。」以那男人的无耻程度来看,谁跟了他谁准倒霉。

  「不要想跟我商量。」

  「叫圣上找别人去。」她才不要把人生的大好青春花在那种人的身上,而且她根本 无法和他沟通,若是再见他一回,难保他不会又刘她动手动脚,破她的相之外还会乘机 吃她豆腐。

  冷天放搁下手中的笔,再一次的对她打回票,「咱们家没别人了。」

  「大哥!」满满的失望盛载在她的眼睫间,她犹不死心的想劝退这个飞来横祸。

  「先等等。」他挪出一手,指向她身后那抹倚在门边观看许久的身影,「他是来找 你的吧?」

  「谁会来找——」凤楼意外地回首,而后未完成的问句紧卡在贝齿之间。

  瘟神大驾光临,她都还没得逞,他竟杀到府里来索讨逃兵了。

  霍鞑神情愉快地吹着口哨踱至她的身畔,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沮丧的小睑。

  「哟,告状?就知道你们女人的心眼特小。」还好冷天放素来只听他父皇不听其它 人的,要不然这下可真要让她给落跑了。

  「我不是叫你别跟着来的吗?」凤楼反而先咬他一口,还试着让自己的行径看来理 直气壮。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把我退货的。」他朝她摇摇食指,对于此刻她肚里的蛔虫们在 想些什幺,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你、你……」被堵个正着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挑高黛眉瞪着他。

  霍鞑高举起一掌,截断她支吾不全的对白,「我知道、我明了,我完全了解你此时 此刻道不出口的心声。」

  凤楼黛眉弯曲的弧度,大惑难解地再往上挑高两度。

  他在搞什幺鬼?

  「今日你能和我发展成这种亲密关系,其实你是暗暗偷笑在心底,但是因笑久成内 伤,所以才会有口难言对不对?你不但心花怒放、普天同庆,还乐得想去放串鞭炮广诏 天下,好分享你的喜悦是不是?」他先是欠扁地朝她努努双唇,然后再一手抚着脸颊, 摆出一副人家不好意思的模样,「孔老夫子曾说过,做人要谦虚。所以请你千万不要为 了我而大肆张扬和过度兴奋,不然小生我可是会害羞的。」

  好……好想把他拖到四下无人的地方海扁一顿!

  差点忍不住冲动的凤楼,当下几乎就想让她的冲动化为实质的行动,先是把他高高 在上的鼻尖给拧下来,再把他的脖子给扭成麻花状。

  「我随便说说你还当真听听?」霍鞑盯着她忍抑得全身颤抖的模样,莞尔地 发现她非常好逗。「喂,小牢头,你暗恋我啊?」

  孰可忍,孰不可忍。

  凤楼飞快地直冷天放的桌案抄来一支笔,威吓地把它亮在霍鞑的鼻尖前,成功的让 他的脸庞也跟她一样换了张颜色。

  霍鞑深吸口气,「这是不公平的。」他完全忘了她身上有张会害他被送进太极宫的 圣折。

  她阴险地冷笑,「哼哼。」跟他动刀动枪只会害她被杀头,跟他聒噪不休她又没他 那幺没品,亮出圣上这座靠山,看他还敢不敢耍嘴皮子!

  战鼓随即在互瞪的两人间密集地擂起,紧绷之势瞬间面临引爆的顶点,随时都有可 能一触即发。

  「王爷。」冷天放在他们两人对峙得快擦出火花时,冷淡地开口打破他们之间的僵 局。

  「嗯?」霍鞑分心地瞥他一眼。

  「舍妹的脸是你伤的?」撇去他们之间的私仇不谈,敢划破他小妹的脸?

  「那个……呃,小小误会而已。」站在人家的地头上,霍鞑马上放弃敌对战场,一 手楼着凤楼的肩小声先与她谈和,「喂,咱们都同意那是个可以私下了结的误会是不是 ?」

  她却不合作,「我完全不同意。」

  「凤楼。」冷天放朝她勾勾指,「圣上给你告御状的圣折呢?」

  「在这。」

  金泽潋滟的圣折才交至冷天放的手中,冷天放随即在霍鞑情急的去阻拦前,挥毫在 上头书上一笔罪状。

  「啊——」饱受青天霹雳的霍鞑,抱着头又叫又跳,「一笔!你居然代笔!她才刚 向我报到,你就代她参了我一笔!」

  凤楼简直感激不尽他的大恩大德,「大哥,麻烦你快点填满十笔。」

  「牢头!」他恶形恶状地将她扯过来,「你干什幺?不忠不诚的想把胳臂往外弯啊 ?内人外人你分不清楚啊?不多帮衬着我一点就算了,你还想叫那个外人来代笔退货? 」

  被他吼过两三次的凤楼,已然对他大嗓门有了免疫力,完全无视于贝耳旁的河东狮 吼。

  「大哥,我再说一次,我不要那蛮子当我的王子。」凤楼撇开他,走上前握着冷天 放的两掌,冷静的、肯定的表达出她此刻最诚挚的心衷。

  冷天放没来得及开口回拒,就见从眼眸间喷出两道怒火的霍鞑,疾速朝他妹子的身 后杀来,气焰挺高地一把分开他们两人交握的双手。

  「过来!」霍鞑粗鲁地拉过她的纤臂,弯身动作俐落一气呵成地将她扛上肩头。

  眼前的乾坤忽然剧烈挪移方位,凤楼在勉强调好视差后,赫然发现自己正上下颠倒 ,像包货物地被扛挂在他肩上。

  她气结得打颤,「你这蛮子……」充血的大脑和被他肩头紧顶着的胃部,让她头晕 难受得几乎想吐。

  霍鞑得意洋洋地抬起脚跟准备走人,「这个蛮子就要到南蛮坐监了。不过就算我要 被下放到那个鬼地方,我也会押着你一块陪我去,我看住后你大哥鞭长莫及,还能怎幺 代你参!」

  「南蛮?」她骤感不对地一手拉住他的发,「等等……」在听取她的职务演示文稿时, 她怎幺没有听到这个陌生地点?

  「牢头,注意一下你的爪子……」五官被她扯得有些扭曲,但他的脚步还是一步也 没停。

  「我叫你等等你听见了没有!」凤楼气火地揪住他的一撮长发,使劲的往后大大一 扯。

  紧急停下双足的霍鞑,整片头皮差点被她给谋杀掉。

  「大哥,他刚刚说什幺南蛮?」她千辛万苦地自他肩上抬起螓首,远望着坐在原地 纳凉,根本没打算出手拯救她的自家兄长。

  「日前太子下令将他调派至南蛮镇守边境,太子御令由三日前开始生效,他得马上 起程赴南蛮就任。」

  凤楼大惊失色地骇白了一张小脸,忙不迭地开始在霍鞑肩上奋力挣扎要下地。

  「我要换人接手!我说什幺都不跟他去南蛮!」跟他去那个远在十万八千里外的南 蛮?亏本也没有亏这幺大的。

  「我说过咱们家没人了。」冷天放依旧对她的处境相应不理,丝毫不施加援手。

  「牢头。」霍鞑不耐烦地摇晃着肩上的她,「你跟你老哥道别离、话感伤完毕了没 有?」宫罢月一群人都还在府里等着他们一块起程呢,再不快点把她带回去不行。

  「快放我下来!」

  「在我尽完我的诚意前给我安分点。」他又刻意地使劲晃着她的身子,企图把她摇 个漫天金星、小鸟齐飞,好能节省她不必要的抵抗工程。

  「这跟你的诚意有什幺干系?」被他摇得万物打转、两眼晕茫的凤楼,伸出两手紧 搂着他的腰不让他再整她。

  「你不是要我负责?你不是要我表现出我的诚意?」他边说大掌边拍了她的俏臀好 几记,「我的诚意就是把你扣留在身边,再带着你到无人可打扰的荒山野岭去对你好好 负责。」

  她被吓得花容失色,「我不要你对我负责!」

  「退堂了,你省点力气慢慢吼吧。」霍鞑得逞地亮着白牙,在步出门槛前转身叫着 不把他们当一回事的冷天放,「喂,冷面的。」

  冷天放挑高眉峰,看他还有什幺话还没交代完。

  「你家妹妹我就接收了,短期内不必太想念我们,我保证会从头到脚照三顿好好打 点照顾她。」

  冷天放爽快地成交,「不送。」

  惊觉自己就这样被卖了,凤楼不敢责信地看着唯一、也是最后的一根浮木没良心地 远去灭顶。

  「大哥!」她是他的亲妹子呀。

  「好好善尽你的职责,别辜负了圣上对你的期待。」

  在霍鞑扛着她远去时,这是冷天放唯一送上的祝福。

  ﹒﹒﹒﹒﹒﹒﹒﹒﹒﹒﹒﹒﹒﹒﹒﹒﹒﹒﹒﹒﹒﹒﹒﹒﹒﹒﹒﹒﹒﹒

  震王府的众人,愣大了可以装下好几个鸡蛋的大嘴,竖目无言地看着霍鞑扛着一个 女人,就这幺一路自皇城城东的冷府走出来,经过皇城内无数的大街小巷,再来到皇城 城西,大摇大摆地将肩上的战利品一路扛回他的震王府。

  遭人挟持的凤楼已经奄奄一息了。

  「到家了。」抵达目的地的霍鞑,快乐地将战利品放下。

  全身遭人过度激烈晃动,和脑充血过久的凤楼,芳足一沾地便又开始晕得天旋地转 ,觉得足下的地表好似波涛汹涌的海面,任她怎幺站也站不稳。

  「你……」她含恨地向肇祸元凶开口,接着立刻掩着秀容就地蹲下阻止满脑的晕眩 ,「天哪……」她的眼睛前有星星在飞。

  「你还在晕呀?」霍鞑蹲在她的身旁看了她的惨状一会,拍拍她的肩主动提供自己 让她休息。

  无法保持重心的凤楼,无力的倒进他敞开双臂的胸怀。

  乐得接收她的霍鞑,本是想乘人之危地把她扛上车马,直接带她登上船舰,但见她 是如此憔悴虚弱,丝丝的罪恶感令他无法继续作恶作到底。

  软软地倚在他的怀里,在稍微喘过气后,凤楼乏力的抬起一手在自己的袖里翻翻找 找。

  「你想找什幺?」他一掌持放在她的身后稳稳地扶住她,腾出另一手想帮她的忙。

  「我的圣折……」现在她只想要写满那十笔御状,好趁他还没把她带至南蛮前,先 解救自已脱离苦海。

  霍鞑眼明手快地先一步抽走她袖里的告状工具,任她伸长了手臂却始终够不着。

  「还给……」漫天的晕眩感,令凤楼欲哭无泪地趴在他的胸口呻吟,「真的不行了 ,我要找大夫……」

  「王爷,咱们是不是该起程了?」宫罢月笑吟吟地插进他们两人之间。

  不待霍鞑回复,凤楼自他的肩头扬起螓首,凝聚起体内最后一丝的力气进行抗争。

  「我不要跟他一块去。」开什幺玩笑,南蛮?她在京兆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幺 要跟他去那里受罪?

  「你还是拒绝?」霍鞑不满的浓眉挤在一起。

  她得意地挑衅,「你总不能逼我去吧?」

  「好吧。」霍鞑慢条斯理地扶她坐正!「给你一个申诉的机会,你若能说服我的话 ,我就成全你;但你若是功败垂成,那幺往后就别想再跟我抗议。」

  「我有选择主子的权利!」凤楼迫不及待地伸张正义。

  他徐徐拉长了音调,「你……还记不记得派你来找我的人是谁?」跟他请权利?

  「圣……圣上。」她的口气开始有些不稳。

  他再乘胜追击,「你也是朝中人吧?知道抗旨有什幺后果吗?」

  「呃……」冷汗纷纷自她的两际出现。

  「这下没有别的废话了吧?」搞定收工。

  「慢……慢着,再让我想想。」凤楼慌忙地要他等一等,拚命叫自己不合作的大脑 快点再度恢复运作。

  一张金色的圣折忽地摆至她的面前,刺目的光彩眩得她睁不开眼。

  「用说的太慢了,我看你干脆写在圣折里比较快。」霍鞑亲昵靠在她的颊边,用沙 哑浑厚的嗓音鼓吹她。

  她的双眼在绽出希望的光彩时,也因他过于靠近的面容而染上一抹绯红。

  「我……真的可以写?」哀兵政策奏效了?

  「你不是很想参我几笔吗?」灼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贝耳旁,又哄又拐又骗地怂恿 着她,「来,乖乖的在圣折里写你迷恋我、你倾慕我,所以你是自愿跟我私奔到南蛮,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强迫过你。」

  「不照本宣科行不行?」娇嫩欲滴的嫣红如西北雨散去,替换上一脸寒冰。

  他没得商量,「你只能选择笔笔填上死心塌地这四字。」他父皇都把她指给了他、 送给了他,连冷天放也都默许了,她怎幺还是没有身为牢头的自觉?

  凤楼放弃与他商谈,不客气地推开他的脸颊,转首看向另一人。

  「宫罢月。」她一定要请教一下高明,在这种主子身边,他是怎幺有办法挺过那幺 多年。

  「干嘛?想红杏出墙呀?」霍鞑凶巴巴地转过她小巧的下颔,整张脸巴在她的面前 ,与她鼻子顶着鼻子。「光天化日之下,你敢当着我的面找别的男人?」

  他简直不分青红皂白,莫名其妙地含着一口诬血四处乱喷人!

  「你、你……」一股火气硬是生生地梗在她喉际,今日她总算是明白了「诬赖和无 赖」这两门学问,并不是人人都能修习得来的。

  无辜的第三者宫罢月怯怯地举起一手。

  「王爷,我这个『别的男人』好象还未跟她有一片墙。」就算是防患未然,他也未 免提防得太早了吧?

  「不准跟我争辩!」他咬牙大声嚷嚷,一句雷公吼尽退所有来者陈情。

  近距离在他跟前的凤楼,在险险地闪过他的噪音之后,意外地发现他看来似乎有些 不对劲。

  金睛火眼?她揉揉眼看向他在阳光下,色泽显得妖异的眼瞳,察觉他的瞳人似乎变 了个色调,不再是方纔的寻常褐色,反倒变成她初次见到他时的那双艳红眼眸。

  为免他又再来一次暴雷似的乱吼,她悄悄地投给宫罢月一记求解的目光。

  「他……」这样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快点请个大夫来看看?

  宫罢月先是暗示地指指天上日,然后再对她挥挥手,要她别去搭理神智不正常的他 的任何言行。

  凤楼不解地仰首望日,辛苦的瞇着眼脸端详了许久后,却还是看不出天上的日头, 跟霍鞑古哩古怪的脾气及眼珠子有何特殊关联。

  「他又中暑啦!」一票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的震王府观众,经验老到地齐声为她提 供详解。

  在诸位前辈的提点照应下,受教的凤楼霎时豁然开朗,并开始在心底整理霍鞑的脾 气模式。

  褥暑七月天,等于中暑七月天,中暑天等于生理异常、心情欠佳日,心情欠佳等于 余火迁怒,而在余火迁怒后……咦,那个该去敲敲他脑袋的人哪去了?怎幺还没有人来 倒头敲他一耙让他冷静下来?

  望着她左顾右盼四处寻人,完全没把他放在眼底的模样,霍鞑觉得胸口硬邦邦的。

  「牢头。」他以两指制住她转动的下颔,不让她继续用那双水眸在他身后的那群人 身上打转。

  「别又动手动脚的。」她飞快地拍掉他造次的指头。

  「哪,给我听清楚!」霍鞑的火气因她直直冲上他的天灵盖,「往后你的手指头只 能放在我的身上,你的这对水汪汪的大眼只能往我的身上瞧,我这个人是严禁打野食的 ,你得严格遵守家规知不知道?」

  凤楼相当不屑,「请问一下你是我的谁?」说得还真像有那幺一回事哩,往自己的 面皮贴金也不是这样贴的。

  「你耍我?你想赖帐?」他震惊地抚着胸坎大大倒抽一口气,并颤颤巍巍地伸指用 力指控她,「你这小没良心的,你还有没有职业道德呀?咱们都这幺亲密了,你还好意 思问我这句话?」她又想把他退货?

  凤楼所有已经到了嘴边的辩驳,全都因他那张幽怨的面孔戛然而止,她无言的看着 他戏剧化的表情。

  天理何在?

  歪理正理有理没理……统统都是他的理!瞧他,他还敢说得比她理直气壮、悲惨哀 怨?

  再者,主从关系能扯得上是什幺亲密关系吗?他的认知怎幺与常人大不相同?

  怪不得大哥会说家里没别人可侍奉他,她家就算有再多人,也都会被他给消耗光, 只要他王爷老兄一中暑,看谁有本领在他面前多待一刻钟?他根本就还没开化成功嘛, 她拒绝再与这等中暑后的蛮人进行沟通。

  「不说话就代表你默认咱们的关系了。」霍鞑三两下收拾好那本圣折塞回她的袖里 ,再将四肢还软绵绵的她捞起,「走吧,咱们私奔的路程远得很呢,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不赶赶场子不行。」

  「为什幺我一定要跟你去?」凤楼伸出两掌死命地推抵着他的胸坎,不肯再被他扛 上肩头进行绑架。

  「因为你是我的消暑圣品。」无视于她此时病弱的力气,他的大掌顺势摸上她玉白 的柔荑,乘机偷吃上好几口豆腐。

  「啊?」她听得呆呆愣愣的。

  「少了你,我的日子不会好过的。」趁她还瞪大眼在发怔时,霍鞑将她拥入怀中, 舒适地埋首在她香气袭人的发丝里,感觉再怎幺炽热炎夏烈日,也只不上一身冰润的她 所散放出来的凉意。

  「多了我,你的日子也一样不会好过的。」搬不开、挪不动他犹如铜墙铁壁的胸怀 ,凤楼凄凄惨惨地任他紧抱着,开始为自已将有的下场感到自怜。

  他微微松开双臂,用一双半瞇着的眼眸睨着她,一抹性感得不可思议的笑意,缓缓 出现在他的唇边。

  就很难说了,是不是?」对于有了她的未来,他相当有把握。

  望着他那足以迷晕天下所有女入,且令她心坎酥酥麻麻有如小鹿乱撞的笑颜,凤楼 觉得,往后日子会难过的人,恐怕是她自己。

  ﹒﹒﹒﹒﹒﹒﹒﹒﹒﹒﹒﹒﹒﹒﹒﹒﹒﹒﹒﹒﹒﹒﹒﹒﹒﹒﹒

  滔滔江波,在船舰后方卷起一朵朵形色雪白的浪花,阳光的映衬下,海天在远处相 连成一色,海面上无数粼粼璨然的光影,恍如在海面铺上了一届炫目流金,在舒适的海 风吹拂下,绵绵不断地起伏着。

  站在澄碧的晴苍下放眼四望赏景的凤楼,心情并没有因眼前的景物而晴空万里,反 倒是阴郁得好想跳下去考验自己的泳技,看看能不能在船儿走更远之前,一路游回家。

  她自艾出自怜地趴在船栏前悲叹。

  上了贼船,真的上了贼船了。

  此刻,霍鞑的船舰正驶出江口顺着沿海南下,打算南下之后,再由南海海口登岸北 上,然后直抵目的地南蛮。

  三日前,当霍鞑将她扛上停泊在江口,准备与京兆水军一块南下的船舰时,凤楼才 终于意识到,他真的犯下绑架一罪了,不过以他过去可书上三天三夜都书不完的光辉罪 迹来看,多犯几次这种绑架小罪,他也不痛不痒;当然,也不会有人吃饱太闲的去拦阻 他做出这种事。

  这几日下来,饱尝晕船罪的她,也无力再反抗些什幺,只能眼睁睁的任他强行将她 带上未来的旅途。

  谁来把她美好的人生还给她?霍鞑的出现,根本就不在她人生的蓝图上,他就像一 团来得又急又快的风暴,不讲原由地闯进她的生命里,她一点也不想在那人人都不想去 的地方陪他陪上数年,或者是更长久的岁月,可在圣上指派的前提下,她又理亏气短得 没有半分理由可拒绝他。

  量眩的感觉直上脑际,凤楼闭起水眸,委顿地坐在地上将螓首搁在船栏旁,以抵抗 这一波的不适。

  臭蛮子,想把她抱去南蛮那个鸟不生蛋的荒夷地方,暗无天日的陪他一块蹲监就算 了,他怎幺事前不告诉她,晕船是件多幺难受的事?

  清凉的绫巾蓦地覆在她面颊上,阵阵甘甜的药草香纷纷窜上她的鼻梢。

  凤楼睁开眼看着那只捧至她面前的木碗,再微微挪动面颊看向捧着它的男人。

  「别哀悼了,起来喝药。」为她捧来晕船汤药的霍鞑,把她懒洋洋的身子拉靠在自 己身上,将碗递至她的掌心里。

  「你这幺好心?」她气虚得无力跟他再战一回合,只是怀疑地看着他眼瞳里的善意 。

  「我也是会有罪恶感的。」他拧拧她的消鼻,拿着绫巾动手将她的小脸仔细擦过一 回。

  但当他的指尖来到她右颊上的伤痕时,他的举动停顿了下来。

  每回看到那个由他造成的伤,他就有种说不清的歉疚,虽然她对它并不是挺在意的 ,也不在乎它令她美丽的面容添了笔遗憾,可是,他就是很难不去在意那道自她耳垂蜿 蜒至下颔的伤痕。

  「到了南蛮,我再找人治你脸上的伤。」都怪先前忙着起程赶路,他居然忘了要先 好好处理一下她的伤,希望它在结痂后,日后可别在她脸上留下磨灭不掉的疤痕才好。

  「不用了,伤口都好了。」凤楼轻耸香肩,低头把他带来的汤药唱得涓滴不剩。

  他不同意地皱着浓眉,「你会变丑。」怎幺会有她这种对自己容貌不在乎的女人?

  「我本来就长得很普通。」她笑了,对于自己平凡无奇的表相非常有自知之明。

  霍鞑不得不承认她所说的话。

  生在皇家,他看过不少艳丽动人的脂粉红颜,更见识过无数风情美貌都是京兆顶尖 的美人,而她,她的面容就像是路上寻常可见的路人甲乙,既不特别也不出众,若不是 她绽放着一身特殊干净的气质,恐怕在茫茫人海中,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瞧你伤成这样,万一往后你嫁不出去怎幺办?」他开始担心她会不会因为这道伤 ,导致她的身价往下跌。

  虽然很意外在他脸上会出现这种担心懊恼的表情,不过她也多多少少摸清了他在中 暑外的性子。

  她笑笑地拍拍头顶,「这点留给我自己来操心就好,你不必多事。」她都不担心了 ,他穷担心些什幺?

  默默在心中考虑了半晌,霍鞑忽然执起她的柔荑向她开口。

  「这样吧,我委屈一点好了。」与其让他的心中继续摆着一个疙瘩,不如就一次搞 定他的心结。

  她好奇地高扬秀眉,「你要委屈什幺?」

  「你今年多大岁数?」他开始盘算。

  「十六。」

  「倘若你到了十八还没人向你求亲的话,我会勇敢的负起责任。」他将她的柔荑按 放在胸前,朝她咧出了一抹大大的笑容对她宣告。

  凤楼没好气地翻着白眼,「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到时请你千万不要太勇敢。」咒 她没行情?她再怎幺没有行情,也不劳他王爷来负这种责任。

  「君子一诺千金,我曾守信的。」也不管她答不答应,霍鞑坐在她的身畔,整个人 偎向她清凉凉的身子。

  「别又黏过来。」凤楼在他热烘烘的身躯又靠上她之前,气虚地想把他推远一点, 免得他日后会养成习惯。

  「我怕热嘛二他可怜的眼眸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她挪不动身上的泰山,「这样会更热……」为什幺他总是认为她有降温的作用?他 知不知道每回他偎过来时,他那一身烫热的体温,总是让她感觉自己好象是抱着一颗太 阳。

  「才不呢,这样刚好。」霍鞑心满意足地偎靠在她的香肩上,「你不知道,你本身 具有调节气候的作用,只要有你在,我就不必再怕中暑。」

  「不要睡在这里。」眼看他闭上眼似乎就要梦周公去了,她赶在他入梦前摇晃着他 ,免得又要抱着重死人的他在甲板上坐上几个时辰。

  「舒服……」他的声音渐说渐小,嘴角舒适地扬起一道迷人的弧度。

  她推推她,「霍鞑?」

  转眼之间,有律的呼吸声沉沉地响起,一个早上忙着处理船务的霍鞑,已经在她的 身上与周公摆好棋盘下棋去了。

  凤楼不禁叹口气,费力地调整好他的睡姿,拿起他手上的绫巾擦净他额上的汗珠。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在这阵子的相处下来,她发现,他就像宫罢月所说,并不完 全是个难搞定,脾气番蛮得无人可招架的蛮人,像现在,他的脾气就温驯得如头绵羊, 睡着的模样更像个大男孩。

  在他野蛮的外表下,他只是个完全不耐热,一到夏季就时常中暑,多年来饱受中暑 之苦的男人而已。在他不中暑的时候,他的脾气算是不错的,只是在中暑身子不适时, 才会出现那种蛮人脾气。

  看着他满足幸福的睡睑,她感慨万分地下个结论。

  「不耐热的男人……」到了南蛮后,恐怕他天天都会赖在她身上了。

  随着船儿摆摆荡荡,她想起在这晴天碧海另一端的未来。

  除了霍鞑大力在她耳边鼓吹,将来他们在南蛮的日子不会比在京兆糟,且派来游说 她的宫罢月也告诉她,在天朝国境南方的南蛮,并不是她印象中四处弥漫着驱之不散的 瘴气,和到处都是毒蛇猛兽的荒蛮地带,在那里,不但有着长年戍守的南蛮大军军城、 朝廷为抚番而特设的蛮郡,还有南内娘娘早年前为避寒而耗资兴建的别官。

  也许,她可以在南蛮,和他一起展开另一段不同的生命旅程也说不定。

  抱着熟睡的霍鞑,凤楼仰首看着湛蓝的天际。

  这儿的天空很高,天色一如蔚蓝如镜的海水,令人心胸不禁开阔舒朗,而霍鞑在阳 光下睡着的笑脸,看起来……有些灿烂,也有些迷人。

  ﹒﹒﹒﹒﹒﹒﹒﹒﹒﹒﹒﹒﹒﹒﹒﹒﹒﹒﹒﹒﹒﹒﹒﹒﹒﹒﹒﹒﹒﹒﹒﹒﹒

  刚自南内兴庆宫回府的舒河,一进入府内便接来下人所呈上的拜帖,挑高两眉看着 帖里端正书写的御史大夫四字。

  「你似乎很累。」走入待客的客堂后,他边整理着今日所有的公事折子,边问向那 名早在客堂里等他的新任御史大夫。

  樊不问整个人瘫在椅内提不起劲来,「都怪太子叫我去处理震王留在朝中的琐事… …」

  「霍鞑留给你一堆烂摊子?」舒河笑咪咪地看着他眼下的黑影,很明白霍鞑是怎幺 能让人疲累不堪。

  他无力地摆手,「我只能说,我终于能够理解太子要赶他走的原因。」他要是有这 种捅不完楼子的弟弟,他也一定要把弟弟放逐到边疆不让他回来。

  「霍鞑走了后,南内大老们有没有很伤心?」舒河舒适地坐在椅里,向这名朝中知 交的好友打听南内最新的情况。

  原本大老们认为,霍鞑除了在品行上有功小缺点外,实际上是个天资不错、也可以 磨练的人才,只要再过数年,他必定能成大器,到时绝对有能力将卧桑扯下太子宝座。

  但他们万万没料到,卧桑太聪明了,不但早就识破他们的野心,更懂得在敌人被培 养完成前,就先一步将敌人逐离朝政核心,使得他们天子大梦的计划,被迫必须得停摆 从头再议。

  「他们很恨太子。」樊不问伸手抹了抹脸庞,坐起身子正色地回答他。

  舒河轻耸着两肩,「应该的。」他能体会在卧桑弄走了霍鞑后,那些大老此刻的心 情。

  樊不问才不管那些大老多想将卧桑拆骨生吞下腹,他在意的只是这个前途不可限量 的舒河。

  「我今日不是专程来找你抱怨的,我是来告诉你一项消息。」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一 天,樊不问的脸庞显得有些兴奋。

  「什幺消息?」舒河在心底琢磨着他此刻的笑脸。

  「你上回在滕郡所办的肃贪案办得不错,听说圣上似乎有意为你晋爵封王。」在九 个皇子里,大部分的皇子都已经封王了,好不容易才等到他晋爵,不再只是个小皇子, 他们这群等待他的朝友可是兴奋极了。

  他不以为意地颔首,「父皇是想在秋季诰封大典上加封我为滕王。」封王罢了,很 值得开心吗?

  「你早就知道了?」舒河冷淡的反应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我在府外有很多双代我看朝野的眼睛。」四大宫、八大殿都有他的眼线,也渐渐 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有什幺大事是他不知道的?

  「那你知不知道大老们想做什幺?」身为南内人的樊不问,知道他既然手拥那幺多 情报,忙不迭地想知道南内未来的发展。

  舒河把玩着修长的十指,淡淡看了他一眼,「短期内他们是没有什幺打算,不过大 老们是想将我培养成霍鞑的左右手,在霍鞑自南蛮回来前,他们要我先为他打下一些江 山,以奠定日后他在朝中的根基。」

  「你?」樊不问兴味十足地睁大了眼瞧他,并刻意拉长了余音,「霍鞑的左右手? 」

  「很好笑吗?」

  「是很好笑。」甚有识人之长的樊不问,有些同情那些老眼昏花的大老,「连你都 看不清,他们真的是老了。」居然想叫有本事当上太子的舒河,降调身价做别人的副手 。

  舒河以一指放在唇边,暗示他别太过张扬此事。

  「他们还不能老得太快,至少在我爬上去站稳之前还不能。」现在他的翅膀还未硬 得能够独当一面,那些大老的存在,对他而言,是有其功用和必要的。

  「难道你不打算扫除他们?」樊不问很讶异他竟没有嫌他们碍事,而老早就想要想 办法铲除他们。

  他伸出一双白净的手,反复地上下摊看。

  「我很讨厌自己动手,这种会得罪人的事,交给别人去做就可以了。」无论对错他 人去做,有罪,也是他人担,他还想要让他的名字和双手一样,永远都是这幺清清白白 。

  「还能交给谁?」樊不问头疼地抚着额,「除了你之外,谁也没有本事动那些大老 分毫。」他们南内也只有舒河一名超级战将而已,虽然他是听说舒河有意拉拢怀炽,但 就不知怀炽是否愿意加入他们的阵营。

  「霍鞑。」舒河缓缓提供一个人选。

  「什幺?」

  「藉由霍鞑之手,我们可以创造一个新南内。」要对付那些不讲理、腐旧南内的老 人,就只有用也同样是不讲理的霍鞑来大刀阔斧。

  「有可能吗?」霍鞑都已经被赶去南蛮了,还想靠他?

  「有。」他信心满满地,完全不介意多等几年。「虽然在短时期内是很难达成这个 心愿,但只要我们有耐心,那一天总会来到。」

  「日后的事,留待日后再说。」樊不问对不可知的将来不做评论,他在意的是如今 ,「现在我只想知道你是否真会照着大老们安排的计划走。」

  「我会。」

  樊不问简直要替他抱不平,「你分明知道霍鞑根本就不想当太子,为什幺你还要听 命于他们?」他真这幺想听命于入、供人使唤?

  舒河露出一抹意喻深远的神秘笑意,「既然他们给我机会成长,我为何要错过这个 机会?」

  迟愣了半天的樊不问,总算有些明白他的话意。

  「你在……利用他们?」先隐藏自己的能力,在把别人的长处吸光成为自己的后, 再把他们推开来?

  「你开窍了。」舒河相当满意他的聪颖,也很庆幸这等能才是站在他的身边。

  在南内里,有着定国公、太宰、太傅、司空等数字大老,朝中的圣上皇亲和三老五 更,单单在他们南内就占去了大半,有了这些党政大老在南内上头坐镇,以好处来看, 南内因他们而政治资源雄厚,但对南内底下正要崭露头角的新锐而言,则成了有志难申 。

  有着大老们的存在,若想在南内生存,就得看那些大老的脸色过日,若是日后南内 想要与其它两内在朝权上一别苗头,除去南内大老,绝对是个必要的手段。

  霍鞑不擅于与他们周旋,也看不惯他们捉权不放的作法,即使他们极力想让霍鞑取 代卧桑坐上太子之位,但霍鞑却偏偏不领情,一次又一次地以任性和不羁来使他们失望 ,他这个次于霍鞑的皇弟,则成了他们眼中辅佐霍鞑,和继霍鞑之后的后补人选,而他 ,也乐得让他们利用。

  他之所以甘心任人利用,那是因为他知道,人生是一场变量太大的赌博,这座天朝 ,也不可能有永远的太平。

  放眼当今朝廷,在英明的卧桑领导下,平静是平静,但谁也难以担保日后不会产生 任何风浪,尤其卧桑的城府那幺深、心思那幺难懂,谁也不知他心底在想些什幺,谁也 不知,被朝事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卧桑,会不会有……出人意表的一天?

  既然霍鞑没有鸿鹄大志,那他又何妨以静制动、笑脸看局势,暗中吸取增长政源, 留待日后朝中掀起由卧桑产生的风浪后,再乘势而起?

  反正,日子还长得很,日后的事,谁也料不到,他是否有机会竞争太子,谁也,说 不定。
派放至南蛮的霍鞑,在初到南蛮时,正值南蛮多事之秋,南境各小族正欲脱离天朝 的掌控,纷纷起兵谋反叛乱,时常与霍鞑的大军交战于西南边境和南海一带。

  三年后,霍鞑收到特使远自京兆带来的圣谕。

  因远定南夷、西蛮一带部族有功,圣上策封霍鞑为辅国大将军,自此之后,天朝南 方不再有战乱和小族叛谋之情事发生,有了短短五年的平静时期。

  直至封神四十六年束宫官变,霍鞑远在南蛮的平静生活,才又起了一丝变化。

  在太子卧桑远走东瀛,圣上迟不发诏宣揭下一任储君是谁后,朝中的局势很明显地 起了变化,连远在南方的他们也不得不受到影响。

  在太子弃位远走前,圣上本是打算让铁勒接下摄政王一位,但铁勒没有接任,而圣 上在铁勒之后想把摄政王交给霍鞑,霍鞑偏又和铁勒一样,也没回朝去接任,徒让摄政 王之位空悬着。

  在太子走后,都因三内取代太子卧桑联合治朝的关系,三内在各自的考量下,皆推 派了一名太子人选,在南内大老们几番考量下,拒绝他们多年的霍鞑,这次并不在他们 的考量之中,而是多年来齐心为霍鞑在朝中打天下的舒河,一跃成为了南内欲争太子的 人选。

  对于舒河出任南内人选一事,霍鞑没有意见,也没有对这件事发表过任何感想,依 旧是在南蛮安安分分的当他的辅国大将军,除了曾把误闯地盘的西内国舅修理过一回外 ,朝中的事他都懒得参与,但就在圣上私底下亲颁了一道手谕给襄王朵湛之后,霍鞑终 于有了动静。

  和其它的皇子一样,他也想知道手谕写的下一任太子是谁。

  不,应该说是,他很想知道除了卧桑之外,父皇心中的太子,究竟是意属于谁。

  于是,在一收到风声后,他便连夜派凤楼起程北上,意图在夺得朵湛手中的手谕, 想看看在父皇犹豫了那幺久之后,到底是选了谁来担任下一任天朝的主人。

  为了霍鞑这个命令而奔走北上的凤楼,在忙了一个多月,却始终无法自保护朵湛的 冷天色手中拿到圣谕后,不得不空手而回。

  凤楼抬起柔荑遮挡着正午的烈日,修长的凤日微微细瞇,一颗晶莹剔透的珠汗,自 她的额际坠下。

  即使到了夏末,南蛮这个地方,仍旧热得像个火笼似的,早秋的气息根本就还寻不 见半点芳踪,在这个地方八年,她也从未见过所谓的秋日,若非直到冬日,这艳人的骄 阳,也从没有缓下它的热度不折腾人的一日。

  拭去额际淋漓的香汗,挪足在雪白的宫阶拾级而上,因赶了多日的路程,身心皆疲 惫不已的凤楼,终于回到她居住了八年的幽兰宫。

  在晓雾殿内洗去一身风沙,将自已整理得干净清爽后,她先派遣宫人去向霍鞑通报 她回来的消息,再慢条斯理地走向他的殿内。

  方走进霍鞑的念雪殿内,迎面而来的,是漾着一张大大笑脸的霍鞑。

  「嫁给我吧!」一双精壮的铁臂,强力地将粉嫩的佳人给搂进怀里,没头没脑地将 她给拥个死紧。

  被他拥得差点喘不过气来的凤楼,无奈地抬起螓首瞪着他那双赤红的双眼。

  「你又热昏头了。」她一手推开他的笑脸,没把他神智不清的胡言乱语给放在心上 。

  蛮力不理会阻力,霍鞑的大掌四平八稳地贴在她的纤腰上,一骨碌地将她给勾回胸 前贴平,嘟起了双唇正欲往她红艳的小嘴上印去,纷乱燥热的热气直吹拂在她雪白的面 颊上。

  「咱!」清脆响亮的声音插进他火热的气息里。

  拥有性感丰唇的主人,亲密地吻上了一记热辣辣的五爪印。

  「打是情骂是……爱!」他舔舔受创的嘴角,不屈不挠地再度对她展开猛虎扑羊的 攻势。

  粉拳在下一刻轰上他的眼窝,打退这只热情过剩的大野狼。

  「你怎幺可以不爱我了?你变心!你一定是在外面有野男人了!」霍鞑紧咬着下唇 ,一手捂着遭袭的眼,如泣如诉地向她指控。

  凤楼因他这话而险险打跌,在站直了身子后,面对他凄迷幽怨的目光,她挫折地抚 上又开始纠结的秀眉。

  「可恶又可恨的太阳……」不只是霍鞑,就达她也很憎恨那颗老让他失常的天上日 。

  「凤楼……」不消半刻又重新振作起来的霍鞑,不死心的黏回她的身边,磨磨蹭蹭 的贴着她。

  「别闹了,给我乖乖躺下,」她火冒三丈地一拳轰上他的肚皮,再旋身在他的颈后 送上赠品。

  宫罢月在泰山又倒在她的身上前,有先见之明地将他拖到一旁去安息。

  「你总算是回来了。」宫罢月边将打湿的绫巾数在他的额头上,边向久去不归的凤 楼抱怨,「你不在的这阵子,他可是天天中暑找我们的麻烦。」

  「他没给你们捅什幺大楼子吧?」凤楼甩甩发疼的手臂,坐至他们的身边接手照料 霍鞑。

  没捅什幺大楼子?她不如问太阳何时会打从西边升上来。

  「哼、哼。」宫罢月单单只用两声不同意的低哼,就足以说明这阵子他们遭受过什 幺苦难。

  她垂下螓首忏海,「我该早点回来的……」

  「你拿到手谕了?」他好奇地打量着两手空空的她。

  「没有。」想到这件事她就想叹息。

  「被别人夺得先机拿走了?」听说冷家所有人都出马去抢手谕了,就不知是冷家的 哪个人拿到手。

  凤楼的眼底泛过一丝心灰和无奈,「不,其它人也都没有拿到,它还在襄王的手里 。」

  若是各家主子派去抢夺手谕的人是别人就好了,她也不至于得和自家人自相残杀, 可偏偏被派去夺手谕的人,每个都是她的亲人,这教她怎幺全力以赴?

  败事事小,霍鞑这方面比较好说话,可若成事的话,她不知该怎幺去面对伤害家人 的自己,所以,只好放弃任务空手而回。

  宫罢月深思地搓着下巴,「襄王要公布下一任太子是谁吗?」既然朵湛不肯让旁人 夺得,那是不是代表朵湛想公开手谕?或是朵湛想窜改手谕私吞太子之位?

  「他似乎没有这个打算,但他已经入王西内。」她摇首,也对那令人捉摸不定的朵 湛难以理解他的作法。

  「老七入主了西内?!」霍鞑讶异沙哑的声调,突然插进讨论得正热烈的两人间。

  凤楼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把掉了的绫巾重新放回他的额上,并再度把他给压躺 进软榻里休息。

  「你没告诉他这件事?」她一手指着阵亡的霍鞑,」边问着在她不在时负责看管他 的宫罢月。

  宫罢月深深吁了口气,「最近他都忙着中暑和神智不清,哪有空听我跟他报告朝中 局势和最新消息?」避暑圣品不在,霍鞑可是天天跟太阳过热的产物约会。

  霍鞑己不知在何时坐起身来,边喃喃自语边笑着。

  「一声不响的跑去了西内?好个扮猪吃老虎的小子……」真人不露相,没想到朵湛 那幺会藏。

  「你清醒了吗?」凤楼关怀地看着他脸上的气色,发现他双眼里红艳的色泽已消失 ,又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嗯。」他点点头,心思不在她的话里。

  「你打算怎幺办?」她在他的手开始不安分地朝她摸过来前,先行打掉故态复萌的 狼爪。

  「什幺怎幺办?」他火睨抗拒的她一眼,毛手毛脚的大掌拨开她斥退的柔荑,准备 重新攻占领地。「你别动来动去的,反正我又不会帮你盖座贞节牌坊,少两块肉会怎幺 样?」

  她不疾不徐地亮出一只粉拳,制住他蠢蠢欲动的手指头。

  「王爷,朵湛卯上舒河了,而且他已经对南内下战帖了。」宫罢月愈说坐得离他们 愈远,有心在他们的战火壮大前,先退开以免被波及。

  他冷哼,「那就去问老四他想怎幺办,问我干嘛?」

  「别忘了你和舒河同是南内人。」凤楼点着他的眉心提醒他,然后又快速地收回来 ,免得会被他给吃掉。

  「你也别忘了远水救不了近火,我远在南蛮,根本就不能拿老七怎幺办。」复活的 龙爪成功地爬上她的腰肢,她使劲地想推开有如千锤百炼钢所铸成,任她怎幺推也撼不 动的胸坎。

  宫罢月凉凉地在一边看戏,「这样好了,派个人去告诉舒河多对朵湛提防点。」

  「老四那小子精明得很,他一定早有防范了,你替他穷担心个什幺劲?你吃饱撑着 了啊?」无缘无故的炮火,随即改而扫向杵在这占位置的宫罢月,烧得他一头一脸的炮 灰。

  宫罢月识相的摸摸鼻子,再坐得离他们更远些。

  「你难道不想回朝去看看情况吗?」放弃挣扎的凤楼乖乖坐在他的怀里接棒发问。

  「不想。」霍鞑刻意伸展着结实的体魄,温醇浓密的气息就近佛在她的贝耳耳畔。

  凤楼很难告诉自己,她能不去在意身旁的男人。

  多年来她早对爱裸露身体的他劝说无效,也已经看得很习惯了,但好一阵子没见他 这副模样……如今赤裸的胸肌就近在她的面前,令她看得有些头昏眼花,而拥着她的那 副性感健美得无法挑剔的完美体态,也让她有点呛到。

  噢,天气真热……「你不想趁乱回朝接下摄政王之位吗?」凤楼连忙挥去满脑的男 色无边,扳起正经的面孔不让他左右她的思绪。

  「也不想。」他壤壤地笑着,故意挨得她更近。

  她雪白的秀颊,不由自主地浮起薄薄的一片红晕。

  「在南蛮只会让你昏昏欲睡和不断中暑,不回朝你留在这里做什幺?」她真不懂, 留在这里百害无一利,当初他干嘛不接下圣上的旨意,回到凉爽的京兆去接下摄政王一 职?何苦留在这里折腾他自已,也折磨其它人?

  霍鞑心情不错地以指划着她的嫣红,再窝进她的香肩中深深吸取诱人沉陷的清凉香 气,没去搭理她的问号。

  「正经一点。」凤楼拉着他披散的发,将他的头颅给扯回原位不再造次。

  他叹息,「大老们都已经推派舒河为南内的太子人选了,就算我回去又能做什幺? 扯舒河的后腿呀?你们就见不得我和舒河和乐融融、兄友弟恭吗?」干嘛每个人都要叫 他回京兆呢?回去那个闷死人,让人的心肝脾肺肾,都得跟宫争一样斗在一起的地方, 有什幺好呢?

  「你可以抢回你的位子。」

  「我从没订过那席大位,谁要谁就挟着去配吧!」他咋舌地挥挥手,又咕咕哝哝地 在嘴边说着:「反正南内的大老们也不乐见我回朝,我若是回去中土,咱们南内恐怕就 要开始打内战了。」

  「什幺?」她一时没听清楚下文。

  为免她追问下去,霍鞑很快地换上了一张截然不同的面孔,把先前所讨论的正事全 都拋诸脑后。

  他暧昧无限地抚着颊对她送了记秋波。

  「我说,我要留在南蛮继续让女人垂涎我。」小王他可是很有身价的。

  「少吹牛。」凤楼拒绝接受美色,反而很不屑他的说法。

  「凤楼,他没吹牛。」知道事实真相的宫罢月,不得不站出来为霍鞑说句好话。

  她的黛眉愣愣地纠住,「什幺?」真的假的,有人会忘了长眼睛垂涎他?

  「在你回京兆的那段期间,南边的小族送了不少美人图过来给王爷钦点。」前阵子 幽兰宫可热闹了,外来使臣使节一大堆,还外加了一票脂粉盈盈的莺莺燕燕。

  「给他钦点?钦点什幺?」她的脑袋还没能转过来。

  「看王爷还没娶亲的份上,不少邻族的公主都很想嫁给王爷为妻。」王爷这个光棍 ,说人才论权势,在外族人的眼中都是不可多的好对象,谁要是与他结上了亲家,谁就 在南蛮得势。

  「嫁他?」凤楼夸张地绕高唇角的弧度,彻彻底底的鄙视霍鞑,「那些女人有没有 搞错?」连他这种货色都会有人觊觎?还有没有天理呀?

  「竟然把我说成那样……」霍鞑的脸上挂着两行哀怨的清泪。

  宫罢月边安慰他边为他申诉,「她们可都觉得王爷很迷人。」

  「凤楼。」气馁兼自怜完毕后的霍鞑,揪起她软嫩清凉的小手,一本正经地将它贴 在自己的胸前。

  「做什幺?」他怎幺老爱拉别人的手去摸他的……呃,壮观的胸前物?

  「嫁给我吧!」他眼中充满渴望,滔滔不绝的鼓吹,宛如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哗啦啦 往她耳边倒,「你都已年过十八那幺多年了,我也该对你负起责任了。你要知道,你都 已是二十有四的高龄了,再不嫁,你就只能当个没行情的老姑婆了,虽然说你早就已经 是无行无市,但我真的必须鼓起勇气牺牲自己,你就快点来糟蹋我吧,别再为我着想了 ,我很愿意委屈的。」

  他愿意鼓起勇气的、牺牲的、委屈的……让她糟蹋?

  凤楼真想把他脸上壮烈成仁的面孔,扯下来放在地上好好踩上一踩,谁要他来代她 未雨绸缪来着?

  「你还没清醒?」赶在被他惹起的火气冒上她的俏鼻前,她先仔细观察了他的双眼 一番。

  「嘿嘿……」又恢复满眼通红的霍鞑冲着她傻傻直笑。

  「去叫太医过来给他看看。」她放弃他了,转身向宫罢月吩咐。

  「好热,热死人了……」霍鞑吐着舌,昏茫茫地趴向她,硬是用一身结实的硬肉将 她给压在身下。

  「霍鞑,不要睡在我身上……」她困难地扳动他坚锁着的铁臂,胸口内的一腔气息 ,差点被他给挤压得一气不剩。

  鼾声悄悄飘进她的耳底,也顺便将她的身躯更压进坐榻里。

  「霍鞑?」她大惊失色,使劲地摇撼那尾说睡就睡的睡虫。

  宫罢月啧啧有声地摇首。「来不及了。」

  凤楼无力地翻了个白眼,边拍抚着入睡的他,边调整好自己的姿势。

  不期然地,她的水眸瞥见上方当年南内娘娘命工匠,在花板上细心雕出的图形,那 些娘娘对圣上道不出口,只能藉这小地方表达的爱意。

  朵朵纠缠旋绕的菟丝花与女萝草,在夏日午后的阳光反射的潋影下,看来似乎纠缠 得……很美丽。

  ﹒﹒﹒﹒﹒﹒﹒﹒﹒﹒﹒﹒﹒﹒﹒﹒﹒﹒﹒﹒﹒﹒﹒﹒﹒﹒﹒﹒﹒﹒

  啾啾鸟呜划破清晨的宁静。

  此刻,朝阳还未东升而起,四处都还弥漫在一片缭绕的白雾里,蓄储了多日来旅途 疲惫的凤楼,在睡榻上伸展着身躯,转过螓首埋在枕头里隔绝鸟儿嘹亮的清唱声,试图 再贪图片刻的好梦。

  但身躯上沉甸甸的不明物体,令她翻不动身子,呼吸也因此有些困难。

  她努力掀开有如千金重的眼皮,映入她眼底的,不是榻旁粉白的纱帐,而是霍鞑放 在她胸前的头颅。

  又是这家伙……凤楼不支地抚额告饶,总觉得他缠功的火候,在一个多月不见后好 像又更上一层楼了。

  昨日从她回来后,他就日里夜里都缠着她不放,现在又一大清早的出现在她房里并 趴在她身上,而她,甚至连眼睛都还没睁开。

  「起来。」她绵软无力的手掌推着他的肩头,想把他赶下床后能再好好睡一场。

  霍鞑睡意浓浓地在嘴边咕哝着含糊不清的话语,转首把脸埋在她颈窝间,环抱着她 腰肢的手臂也更加将她环紧。

  有律的灼热气息窜进她的耳底,瞬间将她脑海里的睡虫驱逐出境,并让全身的每个 细胞都活络了起来。

  「你快把我压扁了……」她喘不过气地抗议。

  霍鞑微微掀开眼皮,而后又垂下眼皮在她颈间找个更舒适的位置,继续去找他的周 公好友。

  「霍鞑,你知道我的圣折放在哪里吗?」她语气好轻好柔地在他耳边问。

  多年来总是一听到圣折,就像是见着猫儿的耗子霍鞑,在她一开口后,没睡醒的他 便连连自她身上弹跳起来,一脸睡眼惺忪地揉着眼。

  「发生什幺事?」他不明所以地左顾右看,「天塌了?地垮了?还是我不知不觉中 又犯了哪一条大罪给你参?」好端端的,他睡着睡着,怎幺会梦到什幺圣折?

  凤楼没好气地把自已被他压得麻痹的双脚,自他的大腿下拯救出来,再把他推离一 段距离。

  「你怎幺会在我床上?」昨夜她入睡时,她分明已经把他拖回他的寝殿去了,他又 是怎幺溜过来的?

  「睡习惯了嘛。」他皱皱鼻子。

  「下去。」她伸手拍拍床榻,说明地头的主人是谁。

  「我想念你嘛。」霍鞑睡意蒙陇地咧出一抹单纯的笑,说着说着又窝回她的身边。

  「别又睡在我身上……」呼吸困难的凤楼完全放弃再度入眠,推推拉拉了老半天后 ,才成功地自他的身下钻出来。

  怀抱里空空荡荡的霍鞑,在抱起来清凉无比的她一离开后,也失去了睡意,他慢条 斯理地在床上坐起,伸展着身子打着呵欠。

  破晓的朝阳穿过窗棂,金黄色的光泽洒落在他的身躯,上半身张扬的纠结肌理,透 过在他移动的时候造成的光影,肌肉的明暗层次显得格外分明,他那乌黑柔软的发,正 随意地披拢在他的身侧……凤楼有种想流鼻血的冲动。

  正准备下榻去盥洗的她,在不意瞥向他慵懒迷人的模样后,忽地觉得有股热气窜上 她的喉际,令她忍不住轻咽唾沫。

  真是奇怪,他这副模样她也不知看过多少回了,虽然看了那幺多次她都没长针眼, 但她也不会有什幺特别的感觉,但怎幺这次在看向他时,她会有种莫名的古怪感?

  啊,是那双眼睛,是他半瞇着眼要睡不睡、要醒不醒的眼眸。

  她从没有好好的看过他的睡眼,当他用那涣散迷蒙的眼斜睐着旁人时,那性感的样 子,不需要刻意撩弄,即散放着百份之百的勾引力,彷佛正无声地对她诉说着……「来 吧,宝贝,忍太久是有碍身心健康的。」想象的情境忽地演变为现实,戳破幻想化为声 音来到她的耳边。

  一盆杀风景的冷水,哗啦啦地浇醒凤楼,当下让她再清醒不过。

  「记得,若是有需要就招呼一声,千万别跟我客气,我随时欢迎你扑上来。」霍鞑 姿态撩人地朝她敞开双臂,并奉赠了几记飞吻给她。

  凤楼发誓,他之所以会出现在她面前的原因、和他人生的意义,绝对是以粉碎她的 冰块脸看她冒火为乐。

  她略过他荤素不忌的话语,明智地选择不在一日之计就乌他大动肝火。今儿个有一 整天的时间她还得跟他耗在一起,常为他火气这幺大,她会很快就因他而提早衰老遍生 华发。

  「该起来了,别赖着。」她挥着玉手赶他下床。

  「我想问你……」霍鞑握住她驱赶的柔荑,将她拉至身边坐下。

  「问什幺?恍看他的表情挺清醒的,她没有太过挣扎。

  「你会拖这幺久才回来,是不是因为想念京兆所以不想回南蛮?」他眼眸清晰地望 进她的眸子里。

  凤楼顿了好一会,在他的眼瞳下偏过芳颊。

  「不是。」有时她会觉得,与其看他清醒时太过能看穿他人的眼眸,她宁愿选择看 他昏茫不清时的双眼。

  「别撒谎。」他伸指弹弹她的俏鼻,坐在她的身后拥着她,「都八年了,你当真一 点也不想回家?」

  她感叹地垂下蛲首,「想当然会想,但就算是留在那里……也已经人事全非了。」

  现在他们冷家人所侍奉的皇子,都已分立天下各据一方,而他们这些冷家人,也因 此各为其主地各自为敌。当她身在南蛮时,她不需要去考虑亲情的问题,但一旦回到了 京兆,活生生的现实又让她不得不承认,一切都已经变了样。

  霍鞑完全明白她在想些什幺,他将下巴搁放在她的香肩上。

  「谁教你们冷家每个人都是各为其主?若是你们顾忌点亲情,你们也不会落到今日 这个地步。」哪有人会为了主子的命令那幺拚死拚活的?牺牲亲情值得吗?

  她回首睨他一眼,「我们冷家人没亲情?你们这些皇子还不是在朝中斗个你死我活 ?!」他们这些皇子斗得才凶呢,想陷兄弟于死的皇子更不是没有。

  「不一样。」他摇头晃脑地跟她打着哑谜,「我们这些兄弟和你们是不一样的。」

  「听不懂你在说什幺。」凤楼一手压着床榻想起身,但马上又被他给勾回来。

  「等等,我今天还没负责任。」霍鞑扳着她的肩头将她转正过来。

  她轻轻叹息,「好吧,动作快一点。」

  「嫁给我吧!」六年如一日的求亲台词再度自他的口中冒出来。

  「不嫁。」她简洁俐落地说完,又再度拖着他,「可以下床了吗?」

  大清早的,霍鞑的心情就很挫败。

  瞧她,那副虚应了事的样子,她根本就不是诚心的在听他求亲。

  求个亲百肴那幺困难吗?连连独她说了六年,她也次次拒绝了他六年,换作是别的 女人,他甚至连开口都不需要,只要勾勾手指,就有一堆数不完的女人自动送上门来, 偏偏对她就是屡战屡败。

  他百思不解地搔着发,「为什幺每次我当真说说,你都随便听听?」是他表现得还 不够诚心诚意吗?还是非要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她才会相信他是当真的?

  「你每次都是神智不清的在说,我会当真才有鬼。」凤楼冷哼地应着。

  他转动脑袋瓜望向窗外初初东升的旭日,再一脸迷思地转过头来。

  「我还没被太阳晒昏头啊!」七早八早的,他哪有可能会中暑?

  「不管你有没有被晒昏头,那句话已经演变为你的口头禅了。」凤楼两手擦着纤腰 ,凶巴巴地赶他,「喂,你到底要不要下床?」

  霍鞑喟然长叹一声,在心底的求婚记事簿上,再光荣地划上一笔败绩。

  「算了,屡攻不克不打紧,没把他放在心上也没关系,古来的先圣先贤都曾说过, 反正坚持久了,该他的,总有天就会是他的。

  有句话昨日忘了对你说。」他光着脚走下床榻,在凤楼转身欲走出去前拉着她的衣 衫,把她拉来面前站定。

  「哪句?」凤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满脸的正经。

  「欢迎你回家。」他伸手将她拥进怀里,想念地在她耳畔轻吟。

  分开彼此的拥抱时,霍鞑刘她露出比阳光还灿烂的笑靥,在大清早就把她迷得七荤 八素。

  凤楼定定地看着他,而后在心中下了一个重要的最新结论。

  她真的该开始考虑戒掉这个男色了。

  ﹒﹒﹒﹒﹒﹒﹒﹒﹒﹒﹒﹒﹒﹒﹒﹒﹒﹒﹒﹒﹒﹒﹒﹒﹒﹒﹒﹒﹒

  念雪殿内湿热无比,连新鲜的空气也似乎不再流通。

  霍鞑昏昏欲睡地坐在窗棂边,仰首望着外头天际不断飘落的绵密细雨。

  雨天,又是雨天。

  真是,为什幺连下个雨都这幺不干脆?要嘛,老天就轰轰烈烈的劈他几记响雷,痛 痛快快地下场倾盆大雨,下完了就大家收工没事;要不嘛,就算他吃亏一点,再忍忍中 暑的折磨,让他艳阳高照整日放晴,一次热到底。

  虽然说在下雨的日子里,他最大的克星就会躲在雨丝里消失无踪,他也不必再日日 饱受中暑之苦,日子过得安然又太平。但自北方来的他,一遇到这种阴阴湿湿、又闷又 热,让人懒洋洋镇日都想打盹的气候,他的眼皮就没半分抵抗力,好象永远都没有睡饱 的一天。

  可是在南蛮这地方,居然一年里就有半年都处在雨季状态!这里简直就是个标准的 「霉雨」地带,一年到头下得他快发霉!

  看着窗外似乎没完没了的雨势,霍鞑不禁要扪心自问,而且是很虔诚地、发自灵魂 深处地问……他是少烧多少银票纸钱?或者某个月的初一十五忘了祭天、初二十六忘记 摆果子?还是他平日坏事做得不够多,不值得下场又狂又狠的大雨给雷公劈?为什幺老 天爷要连下半个月这种让人捉狂的鹅毛雨!

  坐在他身旁不远处,正在帮他处理军事公文的凤楼,忍不住搁下手中的笔,再一次 回头看向那个坐在窗棂边,絮絮叨叨地埋怨老天,且已经埋怨了一整个早上的男人。

  「你到底有多恨她?」她的叹息宛如深不见底的海洋。

  「我恨得牙齿痒、手指痒痒,我甚至连头皮都发痒!」努力驱赶瞌睡虫好撑开眼皮 的霍鞑,怒气腾腾地边叫边拉扯着头发。

  「别再继续自言自语了,去找老巫想个办法吧。」唯今之计,也只有靠那个巫师, 想办法解决这个在普通人力范围外的问题了。

  听完她的指点,霍鞑旋即求救地蜇足走进殿内。

  就在同一座宫殿里,位在幽兰宫的深处,有座小巧的巫殿,在殿内,有位身着青衣 手执蒲扇的男子,正站在蒸气烟腾的丹炉旁,为炉中的丹药鼓风。

  当他看见踏着大步迈进巫殿的霍鞑时,兴致很好地扬高了唇角。

  「听说你的行情很看俏喔。」最近有一大堆邻族女人托人来找他帮忙,为的就是希 望能藉巫术之法获得霍鞑的青睐,托霍鞑的福,他赚进了不少笔生意。

  霍鞑烦躁地走近丹炉旁,肚内的火气跟炉下的烈火一般旺盛。

  「别提了,提到那群女人我的心情就更糟。」每每一想到那些会让他发噩梦的女人 ,他就全身鸡皮疙瘩掉满地。

  他笑了笑,「我们南蛮的女人长得不错啊,又媚又艳的,保证对你们中原人的胃口 。」

  「是啊,又鬼魅又讨厌,还每个都长得虎背熊腰,我看了就倒尽胃口。」霍鞑不敢 苟同地咋咋舌。

  「单纯个人口味问题,不予置评。」他摇摇头,实在是想不出怎样的女人才能入他 的眼。

  「老巫。」聆听着殿外远处点点滴滴个不停的雨声,霍鞑就忍不住想要找他算帐。

  老巫扬起一掌抗议,「我并不老,你别总是把我托大叫老好不好?」

  「好吧,巫师。」霍鞑烦闷地以指爬梳着发。

  「你就没有别的叫法吗?」他还是有意见。

  「啰哩罗唆个没完没了……」真的火大了,霍鞑恶形恶状以指用力戳着他的胸坎, 「喂!你姓什幺?」

  「巫。」

  「叫什幺?」霍鞑再瞇细了上下眼睑,逼靠至他的面前以鼻尖够他喷出火气。

  「师。」某人可怜兮兮地垂下头。

  「嗯哼。」他高扬起鼻尖,瞠瞪着某个总是不承认自己姓名的人。

  「呜……笨阿爹。」老巫冲回自己的祖先灵位前,满腹委屈地抱着亲爹的牌位发出 悲呜,「当年你为什幺不多读几年书?取这种烂名字,害你儿子一辈子都得当巫师了… …」

  霍鞑没时间让他去处理家务事,一把用力将他扯过来,高高提起他的衣领。

  「都是你这个成功率永远只有一成的三流巫师……」就是他,阴雨绵绵的罪魁祸首 就是他!

  「哪有,我的巫术有长进了!」老巫挂在他的手上忙不迭地为自己脱罪。

  「有、长、进?」霍鞑恨得几乎咬碎一口牙,一字字地在他面前逼问,「上次我叫 你做什幺?」

  「呃……」他面有愧色地频转十指。

  「我也不过是小小的要求你帮我祈晴一下,让久未露脸的日头出来赏赏脸而已,而 你的祈晴术居然愈来愈不灵光,不但日头连半个影都没见着,你还让他整整下了一个月 的大雨!」有长进?没成了水乡泽国,就要感谢老天爷还好不卖他巫术的面子了。

  「嘿、嘿嘿……」他惭愧地以指刮刮面颊,「哪个……最近巫术好象又失灵了嘛。 」

  「又失灵?」怒气攻心,霍鞑索性挥手一甩,一把将他给甩至墙上贴着思过。

  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在当年上一任巫师过世后,不去外头找别人来接替职位, 反而把闲着没事做的老巫给拉来当巫师打发时间。

  当初就是看在他名叫巫师的份上,以为他的巫术会有多高明,可没想到这个老巫, 无论是祈雨、祈晴、治病、卜筮,可说是样样皆会,但也样样从没灵光过!

  老巫缓缓自墙上爬下来,边揉着发疼的脸庞,边在他更进一步地兴师问罪之前,先 一步地为自己开脱。

  他一手指上霍鞑的鼻梁,「上次的大雨你不能全部怪我,你自个儿也要负一半的责 任!」

  「我?」霍鞑一个劲地飙至他的面前。

  老巫点点头,伸手指着位在他身后的祭坛。

  「喏,我不是早就跟你叮咛过,我的祭坛很久没换人头了吗?就是少了颗新人头让 巫灵生气了,这才害得我的巫术不灵光。」诚意有没有,看看天气就知道,他就是太缺 诚意了,所以老天才不赏睑。

  他的两眉皱成一团,「有没有人头真的有差吗?」现在想想,好象真的很久没有供 上新人头了。

  「差得可远了。」老巫很专业地颔首。

  霍鞑气得直在嘴里咕哝不清地暗骂。

  什幺巫灵嘛!挑食!奉上鲜花素果不给面子,偏要什幺人头才肯被搞定,净是给他 找麻烦!

  「你若是去把巫灵指定的独孤再那颗人头拿回来,我就保证下回一定灵光给你看。 」老巫清清被他污染的耳根子,面色严肃地向他做担保。

  他愈想愈烦,「你要的那颗人头被老七抢先摘了。」

  「天意指定要独孤冉的人头,你要是不拿回来,我的巫术永远也不会灵光。」老巫 还是很坚持这一点。

  「你说得简单!我又不能杀回大明宫,去把那颗被老七拿来当木鱼敲的死人头给抢 过来!」人头就那幺一颗而已,故意刁难人也不是用这种方法。

  「我不管。」他两手环着胸,根本不理会霍鞑的难处。

  「你就随便换一颗人头嘛,干嘛那幺坚持一定要用皇亲国戚的?」霍鞑沮丧地杵坐 在椅上,臭着一张黑睑发愁。

  他摇摇食指,「这个你就外行了,血统是很重要的。」

  「天气更重要。」

  「那就快点再去摘一颗人头来顶替!」趾高气扬的老巫,在这方面的权威就比他这 个王爷来得大。

  他抓着发苦苦思索,「在这鬼地方,我打哪去找什幺皇亲国戚?」若是在京兆,随 随便便在路上都会撞到一个皇亲国戚,但这里可不比京兆,要在外头遇见几个中原人都 已经很不容易了。

  老巫不疾不徐地解除他的困境,将一张印着南内兴庆宫宫徽的信缄交至他的手上。

  「这是昨日我收到的八百里加急密帖,里面有上头订的菜单。」继上一回的孤独冉 后,这回上头的人又有了个新目标。

  霍鞑愈看愈是感到有趣和不解。

  「喔?」里头的目标,到底是哪得罪过这个发帖的人?

  「很有意思的差事吧?」同样身为南内人的老巫,笑咪咪地凑在他的身边一块看向 那张密帖。

  「你确定你中意这几颗人头?」他本身是早就看那颗人头的主人不顺眼了,既然有 人指定,那他也没什幺意见。

  「再确定不过。」老巫慎重地拍拍他的肩膀,「王爷,这回别又搞砸了。」

  「你放心,它们绝对跑不了。」
「安国公要来这?」

  在问着来通报消息的宫罢月时,凤楼觉得身后的不可承受之重,让她快喘不过气来 了。

  阴沉窒人的雨日过去,穹苍展放万里无云后,由睡虫再度成为奄奄一息中暑男子汉 的霍鞑,此刻正贪图凤楼一身足以解热的清凉,整个人趴抱在她身后睡觉,今正站着跟 宫罢月说话的凤楼,不时得把他熟睡而垂下她香肩的脑袋再往上推一点。

  「不是要来,日是已经来了,他们一行人已经快到幽兰宫了。」宫罢月两直望着站 在凤楼身后打盹的霍鞑,开始在心底想着,他这模样若是让外人见了,将会有什幺后果 。

  「他们?」

  「这次安国公还带来了南内新上任的两位左右丞相。」宫罢月在说完后,愈想愈不 安地想要分开他们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身躯。

  凤楼朝他摇摇螓首,早已对身后因怕热而怎幺也不肯离开的霍鞑投降了,索性就让 他睡在她身后不管他。

  她试着把注意力带回方纔他们讨论的重心。

  「那些远道而来的贵客,他们是打算来这里做什幺?」无端自京兆大驾光临,且事 前也不通知一声,一定有问题。

  「来拜码头和说教的。」一直在打盹的霍鞑,懒懒地抬起一只眼皮应着。

  一阵怒气冲天的吼声紧跟在霍鞑的话尾后。

  「是特地来看看你在搞什幺鬼!」长途跋涉而来的安国公,在两脚一踏进幽兰宫时 ,所看见的就是他和凤楼两人黏在一块的情景。

  「皇叔。」霍鞑意思意思地向他打声招呼,然后转首在凤楼的颈窝里找个舒服的姿 势再度闭上眼。

  「瞧瞧你,你那是什幺德行?你还有没有身为王爷的自觉?」安国公看了他那一副 无视于人,且人前人后都没个规矩分寸的模样,就忍不住要叨念上他几句。

  响应安国公的,是阵阵震天价响的打鼾声,令宫罢月及凤楼都不由自主地红了一张 脸。

  「呃……老王爷,您先歇歇腿喝盅茶润润喉吧。」忙着打回场的宫罢月脸上带着一 抹僵笑,先是去招呼定国公坐下来歇腿后,又急急忙忙地挨至霍鞑的身边低喃,「王爷 ,别闹了。」

  他没反应。

  在安国公两眼不善地朝霍鞑瞪过来时,尴尬不已的凤楼,只好伸手推推身后的男人 。

  「霍鞑。」他吃错什幺药?干嘛故意在人前做出这种会让他颜面尽失的事?

  霍鞑压根就不搭理他们的明示与暗示,抬首打了个呵欠后,硬拖着凤楼到一旁坐下 ,再大剌刺地翻身枕靠在她的腿上,改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入睡。

  凤楼备感压力地再度接收对面射来的飕飕冷箭。

  她叹息地垂下螓首,本是打算叫醒他正经待客,但在一接触到他那无害的睡容后, 她又忍不住一改初衷。

  在他眼中的霍鞑,原本就是任性恣为、全无王爷风范、更无皇室中人认知的皇子, 到了南蛮后,没了人来看管着他,他就更加无法无天了,现在还多了个生活不检点的罪 行,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臣下卿卿我我,毫不顾忌有多少双眼睛在看,他太有必要被 拖回兴庆宫好好管束一番!

  安国公不禁要庆幸,幸好南内最后拟定的太子人选是舒河,若是换成了霍鞑,搬得 上台面吗?以他这副德行做为南内的太子人选的话,又怎能信服于人?

  耳根子旁的噪音消失了一阵子,觉得四下太过安静的霍鞑,睡意反而因此而消失无 踪。

  他掀开眼皮慢条斯理地坐起来,边掏着耳朵边问。

  「经念完了?内容就这幺简短?」他还以为这个处处看他不顺眼的皇叔,这次又要 照例念他念上几炷香呢。

  「你、你你……」一口怒气霎时悬梗在安国公的喉间,气岔地伸手怒指着他。

  「皇叔,口舌不伶俐也是老化的病兆喔。」霍鞑关怀地瞅着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要不要我叫宫里的巫师来给你看看?我听说他返老还童的巫术练得满不赖的,说不 定他能让你年轻个几载,而你下回想罗唆时也就能流利些。」

  「巫师?」他震惊地一掌重拍着椅座。

  「对啊。」霍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惊骇状。

  你竟敢跟术士之人往来?还把他留在宫里?」安国公涨红了一张老脸,直跳起来指 着他开训,「堂堂一名皇子不事正道,反倒相信蛊士之言?你可知历朝历代以来,有多 少国家亡于巫术邪道?难道你不知道我朝有鉴于史上的教训,开国以来特别下令严禁巫 蛊之术,举凡被查缉者,皆要判处巫祸之罪……」

  看他滔滔不绝一时还没有收工的打算,以及他那副七老八十还生龙活虎的模样,霍 鞑咋舌地摇摇头。

  「我看你可以再活个十来年也不成问题。」真是太小看老人家旺盛的生命力了。

  在安国公继续絮絮叨叨地长篇大论时,随行而来的樊不问,笑意盈然地走至霍鞑的 面前向他请安。

  「王爷。」

  「熬了八年,你总算是熬到南内右相一职了。」面对多年未见的旧友,霍鞑的脸色 就比较和善。

  「哪里,多蒙圣上赏识。」

  他伸着懒腰,「舒河近来好吗?」与舒河走得近的他,之所以能够荣升右相,相信 和舒河一定脱不了关系。

  「滕王很好,这阵子他都很清闲。」樊不问语带保留地应着,两眼微微瞥视跟上来 站在他身边的韦弁。

  「他是谁?」霍鞑懒懒地打量着这个生面孔。

  「臣,韦弁。官拜二品南内左相。」他朝霍鞑深深作揖,「久闻王爷南蛮震王的威 名,今日下官特来……」

  霍鞑烦不胜烦地扬掌打发他,「有正事说正事,有废话少废话,若是想奉承狗腿, 你就自己打包回家慢用。」

  当下韦弁的面容一僵,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尴尬地杵站着。

  念了大半天才发现自己念经没人听的安国公,在霍鞑又无聊得想去睡觉时,赶忙走 过来插话。

  「霍鞑!朵湛正准备攻打南内。」安国公边拈着长须边告诉他。

  他朗眉一挑,「我还以为是什幺天大地大的事呢!你们就为了这点小事特地跑来找 我?」这种小事舒河自已就可以解决了,为这找他?太没有说服力了。

  「小事?这是攸关我们南内的大事!」安国公差点失手拔掉一撮胡子。

  霍鞑忙不迭地挥着手,一脸无德又无能的小小人物模样。

  「别把我们的范围说得那幺广,我只是个被赶来南蛮的小小王爷,和伟大的兴庆宫 距离可远得很,别把我也算进去。」他的井水和河水分得可清了。

  「不管你走得多远,你也是我们南内人。」他可别忘了他的生母可是南内娘娘。

  他无奈地摊摊两掌,「好吧,我这住得很远的南内人,有什幺可以效劳的?」

  「我们希望你能北上返回京兆去解决朵湛这件事。」虽然圣上安排他到南蛮驻守边 关,但圣上并没有限制他不能回兴庆宫去探视南内娘娘,藉由这个借口,他们就可以让 霍鞑回到京兆。

  「不会吧?老四和老九搞不定老七?」他受惊的抚着胸口,但眼眸里却写满相当不 以为然。

  安国公喟叹一声,「舒河近来病了,而怀炽这阵子也无故告假不上朝。」要不是他 们找不到人出征,他们也不至于得大老远的跑来这里搬救兵。

  「这幺巧?」霍鞑愈听愈有趣地将两眉挪高成两个半圆。

  「你这话是什幺意思?」

  「没有。」霍鞑摆出个天下太平的傻笑,「除了老四和老九外,南内就没有其它人 可和老七对阵了吗?」南内的人手有这幺缺货吗?据他所知,南内在舒河的经营下,人 才济济可谓三内之冠。

  「除了你之外,我们想不到还有谁能够去对付朵湛。」朵湛太具杀伤力了,南内普 通的朝臣对上了他必死无疑,或许祭出亲情这一招,派同为皇子的霍鞑去,朵湛也就不 至于会那幺不顾情面。

  「还有他们两个在啊。」他转身点明在场的两位左右丞相。

  「他们朝中资历尚浅,不适合。」让刚刚登上舞台的人才去面对朵湛?若是有任何 差池损兵折将,岂不是太过浪费他们多年来的苦心?

  霍鞑根本就不相信他的理由,两手环着胸问着两位正主儿。

  「喂,你们是在怕老七什幺?老七有三头六臂吗?」他记得朵湛满慈悲善良的啊。

  「他简直就是另外一个铁勒!」曾在朝中与朵湛交过手的韦弁,忍不住内心的激动 ,紧握着拳忿忿低嚷,「他不但空负襄王长年来慈善的美名,一改作风心狠手辣,短时 间内,他就除掉了独孤再进占西内独大,现在他还把靶子对准了南内,跟这种为敌者便 除之后快的人同朝,有谁不怕?」

  「慢着,听说独孤冉被刺一案不还是个悬案吗?你怎能一口咬定那是老七做的?」 觉得他的话相当刺耳不中听,霍鞑寻衅的目光随即朝他招呼了过去。

  「当然是他做的!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够因此而获利!」这种事还需要刻意去查 或审判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主谋是谁。

  「怎幺,你想参他?你想指证他?有人证物证吗?」他咧出一口白牙,喀喀有声地 在他鼻尖之前用力上下张合着。

  韦弁反而畏畏缩缩,「没……没有。」

  「没有就别妄自把老七定罪,要知道,诬陷王爷的罪名……也不轻喔。」就算那是 朵湛干的好了,但他的皇弟会笨得让人有机会把他定罪吗?朵湛哪有那幺笨?

  「是……」韦弁嗫嚅地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安国公看不下去他欺负自家人的德行,「你这幺帮朵湛说话,你是站在哪一内的? 」

  「呵呵,不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嘛,别太在意啊。」霍鞑马上换上了一张笑睑,笑咪 咪地向他挥着手。

  「贵客远道而来,实在不适合一见面就讨论这幺严肃的话题。」宫罢月再度出场救 火。「我看,咱们就改日再谈正事,宫里已经为你们备好了休憩的凉殿,以及丰盛的酒 菜为你们接风洗尘。」

  安国公定眼看了皮笑肉不笑的霍鞑一眼,在宫罢月殷勤的邀请下,决定改日再战。

  「这边请。」宫罢用勤快地安排他们进殿。

  凤楼来到霍鞑的面前,仰首看着他在旁人一走,就霎时撤去硬挤出笑意的面孔。

  即使是跟在他身边已有八年之久,但她还是不了解他。有时候,他就像个开朗豁达 、不矫情做作的乐天野蛮人,可是有时候,在他的身上,又有着其它皇子的影子,那种 擅于钩心斗角、虚与委蛇的影子。

  霍鞑不语地低首看着她迎上来的水眸,而后深深吐出一口大气,俯下身子伸展着双 臂把她圈在怀里,将下巴搁在她的香肩上。

  「你故意惹定国公生气?」她心里有数地问。

  「是啊。」他很老实地承认。

  「有特别的用意吗?」她还是想不出来他想惹人厌的理由。

  他咕哝地叹口气,「没有,我只是很讨厌有人自以为是的独我说教唠叨。」

  倚在他肌肉略微紧绷僵硬的怀里,凤楼有些不适,也有些意外。

  「你现在又在想什幺?」难得会有这种情形发生在他这个事事不放在心上的人身上 ,今日这些人来,真的对他造成了什幺影响?

  「在想一些会让很多人头痛的事二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埋在她的颈窝里。

  凤楼只是淡淡地问:「那些事也会让你头痛吗?」

  「不会。」他满肯定的。

  「那就好。」她笑着推开他的怀抱,伸手拍拍他的额际,「慢慢想。」

  在她转身进入殿内去帮宫罢月招呼贵客时,霍鞑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

  一想到殿里头的那些人,他就不想叫自己不情愿的两脚也跟着走进去。

  他真的很讨厌朝中派系,更讨厌宫与宫之间的宫斗,以及自家宫内的内斗。虽然说 ,每个参与的人,理由和借口都不同,是否是自愿、或被迫参加那场战争,也都不尽相 同。

  怀炽希望藉由宫斗结束纷争、天下一统,朵湛希望藉由血腥获得另一段的太平,野 焰把所有的理想和希望都寄托在亲情和战役之间,律滔是继卧桑之后东内选出来的愧儡 ,而舒河,则是南内老人们手中的一颗政治弈子……但无论他们加入的本意为何,终究 ,他的兄弟们,都只是战场上的一名走卒。

  在这些兄弟里头,他最为同情的,是舒河。

  自小到大,只要他不想正经的过日子,舒河就会受到旁人的压力,央求舒河必须更 努力地代他皇兄多尽一份职责,别让娘娘的颜面扫地,也别丢了南内的睑。

  而自舒河进南内以来,他一直都知道舒河不但是压力更重了,更只是被大老们利用 着,可是为了他想要的自由自在不受拘束,舒河又二话不说地替他接下全部的负担,虽 然说,舒河表面是乐意得很。

  舒河本身拥有才能智能并不是他的错,会玩心机手段,也是因为想要脱离那些大老 的掌控,虽然他也知道,舒河的确是有那个心思想要竞争为皇,只是他更认为,舒河最 终的目的似乎不只是在于那个皇位,舒河最大的愿望,是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效法朵湛先前明哲保身的姿态,这些年来,他站在远处看那场战火是够久了,在这 场如火如荼的宫斗中,站在南内、以及与舒河是至亲手足的立场,他不能让自己的姿态 继续暧昧不明下去,也不能让舒河再继续遭人利用,他这个皇兄,也许该完成皇弟的小 小愿望,让舒河一偿夙愿,就当作是……回报这些年来的自由也好。

  该是做些什幺的时候了。

  ﹒﹒﹒﹒﹒﹒﹒﹒﹒﹒﹒﹒﹒﹒﹒﹒﹒﹒﹒﹒﹒﹒﹒﹒﹒﹒﹒

  「在大殿上时,吭也不吭一声,你根本就是来看戏。」

  当晚在安国公的洗尘宴过后,某个私下来找霍鞑闲聊话家常的人,才出现在霍鞑的 念雪殿里,就被一双恼恨的眼眸瞪个正着。

  樊不问笑笑地搔着发,「我看你应付安国公应付得很好啊。」

  霍鞑没好气地再瞪他一眼,在席间留了个位置给他,并亲自儿他斟了盅酒。

  「舒河叫我来看你。」樊不问呷了一口美酒后,转首道出他真正的来意。

  他并不意外,也知道樊不问这个大忙人,不会是单纯因为公事而抽空来南蛮。

  「那小子真的病了吗?」从听闻的那一刻到现在,他始终都在怀疑舒河是不是又在 玩什幺把戏。

  樊不问嘻皮笑脸的,「是啊,他是患病了,他患了不想工作的懒病。」

  「就知道他在搞鬼……」霍鞑呻吟地抚着额,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该不该同情舒河了 。

  「王爷,我这会来这,是他特意要我来告诉你一句话的。」樊不问清了清嗓子,一 脸正色地端坐着。

  「什幺话?」

  「舒河说,朵湛的事他自己会解决,他主要是希望你能帮他解决南内大老们的问题 。」在朵湛重整西内后,舒河似乎已经没有耐性再和大老们周旋,等不及的也想将南内 好好改造一番,以免日后南内会被西内给打得很难看。

  霍鞑压根就懒得出手帮忙,反而还很看好舒河的能耐。

  「他可以自己去把他们扯下来。」这种要动脑的事,还是交给舒河好了,他只是个 使蛮力的武夫。

  「不行,那会弄脏了他的手。」他到现在还记得当年舒河曾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他会嫌弄脏手,我就不会?」就知道那个弟弟最擅长的事,就是借刀杀人,利用 别人来成就自己的功名,不让自己的双手沾染上一丝血腥尘埃。

  「以王爷多年来的恶名来看,无论王爷做了什幺,相信不管是圣上还是朝中大公, 他们都会认搞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真是令人伤心呀,他做人真有那幺失败吗?他的名声哪有那幺臭?

  呃……好吧,他承认,他的名声是真的很臭,而且他自己要负绝大部分的责任。

  霍鞑悲伤地趴在桌上,为自己已无人再有信心的名声哀悼,可是他只有双眼在忏悔 ,他的那张大嘴正乐不可支地笑着。

  「那个韦弁呢?」他将一手撑在桌面上,想到方纔他好象漏了个人没打听清楚,「 他到底是什幺来头?」莫名其妙地跑来这里说了朵湛一堆闲话,而这个新任左相,好象 也不是舒河的人,让他不禁又要主动认为,这个人也是大老们特意安排为相的。

  「他是大老们培植的得力助手。」樊不问早就摸清他的底细,并且视他为敌。「大 老们会提拔他为南内左相,主要是想藉由他来牵制舒河,免得舒河在翅膀硬了后就把他 们逐出他的江山外。」

  「这样啊……」又多了个人来舒河扯后腿了,不过,那不干他的事。

  「韦弁来南蛮,主要是为了你的兵权。」樊不问缓缓将他拖下水。

  霍鞑兴高采烈地张大了眼,一脸的兴致勃勃。

  「喔?」后腿扯到他这边来了,想夺兵权?早说嘛,他八百年前就不想当兵了。

  「大老们说服了圣上,让圣上把你四成的兵权交给韦弁,并由定国公在你的麾下任 职监军,以防生性莽撞的你会拥兵自重做出什幺蠢事来。」樊不问可没有他那幺乐观。

  获?有空大家坐下来一起算算。

  他漫不经心地问着:「父皇释出兵权的圣谕何时会下来?」事情应该不急嘛,这件 会让人头痛的事,就等他有空,再来好好打算该怎幺办。

  「日前圣上还在跟其它大老磋商,该用什幺理由让你交出兵权,不过据我的推测, 大约在一个月后圣谕就会下来。」

  话说得太快了,事情很急。

  霍鞑认命的拍拍后脑勺,不甘不愿地转动久未使用的大脑。

  不按圣谕交出兵权好不好?不好,父皇会当他是想兴兵谋反,他可不想回去与杀头 的刽子手联络感情。

  那……称了大老们的心意如何?更不好,舒河铁定会摆了张晚娘脸给他看,然后舒 河不是叫不战而降的皇兄下辈子再认他是兄弟,就是由舒河动手先来斗垮他,再由他自 己接管兵权。

  糟糕,不管怎幺做好象都会两面不是人,而且一个不留心,小命就会丢了……「王 爷?」樊不问还捺着性子,等着听他说他会怎幺做。

  「这事我再想想。他忙碌地摆着手,「你先回殿吧,免得皇叔又会疑神疑鬼的。」

  「是。」

  两道急急忙忙的人影,在樊不问前脚走,便飞快自殿帘后走出,来到霍鞑的面前立 定站好。

  「你们都听见了?」霍鞑抬首看着他们一摸一样的担心面孔。

  宫罢月十分心急,「王爷,你打算照圣上的意思交出四成兵权吗?」南内的大老摆 明了就是想对他削权削势。

  「哼!」他自鼻尖用力噌出两道不屑的冷气,「到了我手中的东西,早就已经是肉 包子打狗,要我交出去?」说交就交?他在南蛮劳心劳力了八年,哪有让别人坐享其成 的道理?

  「要想不交出兵权!又不跟圣上造反,你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凤楼虽是明白 他的心意,但还是很为他的处境担忧。

  「我想好了。」他的眼瞳猫如星子照照闪亮。

  「啊?这幺快?」宫罢月没料到他生锈摆着不用的脑子,居然恢复正常开始上工了 。

  他兴奋地搓着两掌,「你们一个月后等着看就是了。」

  「霍鞑。」凤楼担心地看着他迫不及待的脸庞,「你不会乱来吧?」通常他会出现 这幺兴奋的神情,十之八九……都不会是什幺好事。

  「不会,我当然不会乱来。」霍鞑严肃地摇首,一字一字慢吞吞地说着,「我会很 正经的来,很正经的……让他们后悔当来过南蛮。」

  ﹒﹒﹒﹒﹒﹒﹒﹒﹒﹒﹒﹒﹒﹒﹒﹒﹒﹒﹒﹒﹒﹒﹒﹒﹒

  深宵未眠的霍鞑,在用心思索大计整整一夜之后,在天色微微透亮的时分,才返回 自己的寝宫内歇息,但他才沾上床榻陷入沉睡没多久,一双柔嫩的小手便搭上他的肩头 。

  「霍鞑,醒醒。」凤楼坐在他的床榻边,十万火急地想将他摇醒。

  「嗯……」他沉应一声,翻过身继续睡。

  她一骨碌地拉他坐起,「起来,我有客人来了。」

  「又有什幺客人……」他仍旧是渴睡得直打盹,在半闭半瞇的眼皮缝里看到来者是 她后,便习惯性地伸手环上她的肩,想楼着她再睡一场清凉的觉。

  凤楼这次并没有推开他,只是冷冷地在他的耳边道。

  「我的未婚夫来了。」她就不信他还不醒。

  霍鞑全身倏地僵成一块大理石,半晌过后,他难以置信地缓缓张开眼,并撤开放在 她颈后的双手,与她稍稍拉出一段距离。

  「这一定是我在作梦,不然就是你在逗我玩玩……」他边说边捏着自己的脸颊,然 后又去捏捏她的,「你看、你看!你已经露出破绽了,每回你说谎就会皱眉头!」

  「我说,我的未婚夫来找我了。」凤楼在他又自动自发拉着她躺下去之前,拉正他 的脸庞,再正经不过地重申。

  「你是什幺时后背着我偷人的?」惊觉事态真的严重,不是在作梦也不是闹着玩后 ,睡不饱又恼火的他,劈头就冲着她喝问。

  她一拳轰歪他的下巴,登时就让他神清气爽。

  「好吧,这代表你是无辜的。」霍鞑揉揉发疼的下巴改口,「咱们重新再来一次。 你是什幺时候定过亲?」打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他就没有听过她定过亲、有许过婚配 ,为什幺一觉醒来就人事全非?

  凤楼丧气地坐在他的身旁,小脸上漾着淡淡的烦恼。

  「我也是刚刚才晓得我有定过亲。」想方纔,她的表情也跟他大受震惊时的表情差 不多。

  「刚刚?」他好奇地移师至她的身边揽着她的腰坐着。

  她幽然轻叹,「你的姨娘双城夫人,方才带着『听说』是我未婚夫的人来到幽兰宫 。」

  「等等……」换成霍鞑的脸上泛满烦恼了,「连我姨娘也来了?」怎幺早起的鸟儿 那幺多?七早八早就有一堆子人来看他们?这些人都没有时间概念的吗?

  「现在宫罢月正在招呼他们。」听说一等他起床后,双城夫人就要来问他肯不肯放 人。

  其实对于这件来得突然的消息,到现在她还是不知该有什幺反应才好。她之所以会 来找霍鞑,是想听听他的说法,因尢他是她的王子,她若是要成亲,最少也得听听他有 什幺意见,并看他愿不愿答允让她回京兆成亲。

  霍鞑的大脑,有段片刻,完全陷入罢工的状态不具任何功用。

  见他不答腔,凤楼又继续说出下文。

  「我会突然有这门婚事,听说就是双城夫人做的媒,同时也是她去说服我大哥答应 这件婚事的。」虽然她知道双城夫人是出了名的爱做媒,可为什幺双城夫人要多事到她 的身上来?

  等了半天仍是没听到他的音息,凤楼不知如何是好地望进他的眼眸,企图寻求他的 指点奥援,可望进的,却是一双通红闪亮的眼瞳。

  他中暑了?她看看窗外仍未升起的朝阳,马上排除了这项疑虑,她不确定地伸手轻 触他的肩。

  「霍鞑?」他……不会是在生气吧?

  他动作极为缓慢地,抬起想杀人泄愤的双眼。

  凤楼在见苗头不对后,当下决定先逃命要紧。

  只是她走得太慢,遭一双大掌拦劫住她的腰肢,在眨眼间就被捞回原位受刑。

  山河颜色剧变,肚里的火药全数爆炸!

  「我不准!不管是谁为你定的亲、做的媒,我说什幺都不准你嫁别人!」全身蒸腾 着热腾腾怒气,霍鞑的眼底窜出两条喷火龙,气急败坏地揪紧她细致的手臂撼动她的身 子。

  「别、别……别人?」被他摇得头晕目眩、天摇地动,连好不容易吐出口的话,都 还会不由自主的晃动颤音。

  「就是别人!」他穷凶极恶地狂吼向她的面门。

  先前她还有定过另一桩亲事吗?

  「请问一下,我『原本』该嫁的人是谁?」凤楼完全弄不清他的脑袋是怎幺运转的 ,但既然他说得那幺理直气壮,那他总可以告诉她〔本尊」是谁吧?

  「还问我,」霍鞑完全呈现龇牙咧嘴的暴怒状态,「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八年 来我在你身上、床上下了那幺大的功夫,我是哪服侍得不够周全、不够尽心尽力?就算 没有半点功劳,好歹我也有苦劳哇,你居然还敢问我这句话!」

  「住、嘴。」青筋隐隐抽动,她气结地掩往他嚷嚷的大嘴。

  「你说!你是不是想嫁那个『别人』?」他的鼻子硬是顶上她的俏鼻,足以炸翻天 的火气,差点把她给烧得体无完肤。

  她委屈地大叫:「我连『别人』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意思就是你有考虑要嫁他了?」他的肚内顿时再暗暗吃进两斤火药。

  冤枉!这简直是非战之罪!

  「谁说我——」才想要悍卫正义伸张主权,凤楼便两眼一花,天旋地转的被他放倒 在软软的榻上。

  望着位在正上方的那张喷火睑,她下意识地往旁轻挪身子想开溜。

  两只健硕的手臂顿时压在她的螓首两侧,阻去她所有可逃的生路,她盯着他通红得 猫如有两簇闷火在烧的眼眸,不安地深吸了口气。

  「你想做什幺?」他这个人鲁虽鲁、蛮虽蛮,但也挺尊重她的,八年来勉强可以算 是正人君子。

  「先下手尢强!」霍鞑猛地低下头,狠狠地吻住她红嫩的小嘴。

  残存的正人君子形象登时破灭……反正他也不怎幺在乎。

  错愣之际,凤楼对他的举动完全无法反应过来,只是瞪大了一双水眸,怔怔地看着 他近在眼前的面容。

  双唇的上下唇办落入他的掌握中,不重不轻地被他吸吮着,他灼热的气息就近吹拂 在她的眼前,令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脑海里闪映着他那双总让她觉得迷惑慑人的眼眸 ,她的思绪逐渐变得蒙胧昏沉,在极热的双唇触感交流下,她觉得,他的吻和他的外表 完全不同,当起来像是陈年甘酿,味道温醇又醉人。

  「你……唔……」当霍鞑的舌尖伸进来探路时,她总算是恢复了点神智,酡红的云 霞在她的颊上升起,娇愕的轻呼声转瞬间被含进他炽热的唇里。

  「你们两个在做什幺!」门外又气又急的惊叫声,杀风景地传进床榻上两人的耳底 。

  听见陌生女子的叫唤大嚷,凤楼羞窘地连忙推抵着他的胸膛想止住他的吻,但他不 为所动,反而趁她张口想解释时,成功地进占她的唇里吻至深处,并将整个人的重量都 压在她的身上,不让她有丝毫闪躲的空间,一手圈紧她的纤腰,一手扶按着她的头侧, 让她深深地品尝他的吻。

  站在门前的双城夫人,不敢置信地、眼珠子快掉出眼眶地看着床榻上那两名衣衫不 整的男女……正、在、做、的、动、作。

  火辣辣的热吻,无止无境得似乎没有半点停止的迹象,看得双城夫人头顶发烫发麻 ,不知是该掩往愕然大张的嘴,还是掩上不停收看的双眼。

  瞧,上头那个男的,披着一头散发、光裸着上半身,正发狠狂吻着身下的女子,而 下头那个被压着亲吻的女子,虽然衣着还算得体,但她因拉扯而暴露出来的春光也不劳 少。不过衣着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相濡以沫的双唇,和亲密交缠在榻上……蠕动的 身躯?

  当霍鞑的大掌悄悄溜进凤楼的衣衫底下,准备更进一步偷香时,双城夫人更是觉得 ,她已经可以嗅到她顶上头发的焦味。

  他们两人……就在众人而前努力吻、继续做,一点也不避嫌,反倒害躁得不知该如 何是好的,是他们这票站在门前的观众。

  「王爷,你要不要……先暂停一下?」宫罢月虽然是看得津津有味,但看在快气晕 的双城夫人面子上,只好不识时务地开口叫他克制一点。

  「闪边去!」他抬首蛮吼一声,又意犹未尽地低下头寻找凤楼的樱唇。

  「霍鞑!」双城夫人几乎理智尽失的放声尖叫。

  他火冒三丈地凶猛回头,「现在我的兴头正好,眼看就快要进入状况了,不要来打 扰我办事!」

  「宫罢月!」双城夫人怒气冲天地转首捉着炮灰的衣领。

  炮灰含泪的应着,「小的在……」

  「他们时常都是这样的吗?」她伸手指着床榻上纠缠成一团的两名男女。

  「每日……皆如此。」他毫无愧色地掰出谎言。

  她大大震惊地倒退两大步,一手紧按着起伏过速的胸口。

  「什、幺?」皇室道德仪教竟在南蛮如此沦落!

  另一道怯怯的男音,在此时加入热闹的房里。

  「凤、凤……凤楼?」项静夫难掩伤心地看着未婚妻,就在他的面前,躺在别的男 人的怀里玩亲亲。

  听见有人这般唤凤楼的名,霍鞑火速地掉过头来,阴瞇着眼狠瞪远处那名畏畏缩缩 的陌生人。

  「罢月!」他阴沉地绷着一张黑鸦鸦的大黑脸,「那家伙是谁?」他该不会就是那 个……「别人」?

  「项静夫,南阳太守之子,以及凤楼刚上任的未婚夫。」不想挨轰的宫罢月立刻报 上情报。

  看尽了眼前香辣的情景,以及「姘夫」霍鞑过于嚣张的姿态,站在门口的项静夫忽 地觉得……他,「应该」也算是个男子汉,他有责任、有义务悍卫他未婚夫的权利!

  「凤……」他深吸口气打算把未婚妻抢回来。

  「凤你妈个头!」心情和气氛统统被打断,怒焰冲霄的霍鞑飞快地跳下床榻,三步 并作两步地飙至他的面前。

  「霍鞑……」终于能够动弹的凤楼来不及拉住他。

  霍鞑挂着一张阎王脸,将项静夫从头看到脚,再由脚看至头地打量一遍,而后他的 上下眼睑瞇成一条窄缝。

  他亮出一只蛮拳,「这是什幺?」

  「拳头。」项静夫先是看看人家比他壮硕一倍的身形,然后偷偷地咽了咽唾沫。

  他再指向众人所让出来的方位,「那是什幺?」

  「大门……」冷汗流下项静夫的两际。

  霍鞑闪电般地将他打出门外躺平。

  「霍鞑!」屋内的两个女人同时引吭高叫。

  「吵死了!」他爆躁地吼停她们刺耳高亢的音律。

  「你!还有你!」气得花容失色的双城夫人,分别指着床上床下的男女主角命令, 「穿好衣裳后马上到殿内给我报到!」

  在屋内闹烘烘得有如菜市场时,宫罢月先一步地退出门外避风暴,并满有同情心的 蹲在刚才飞出来的受害者身边……安慰他的处境。

  「喂,别人。」他伸出一指戳戮项静夫,「先别死啦,好歹你也先交代一下遗言, 不然你是想叫我怎幺帮你刻墓牌?」

  「你……」
被人捉奸在床,呃……被人逮到在床上做普通运动之后,凤楼就和共患难的同伴霍 鞑,从破晓时分到日正当中,都一直在念雪殿里挨刮,并竖耳虔诚的聆听主从之间该有 的良好素行守则。

  直至被气昏了好几回的双城夫人,终于收声认为她暂时需要休息,两名遭受疲劳轰 炸的床上现形犯,才终于获得开释。

  在这一天,凤楼开始怀疑她家的风水龙脉是不是走了位,所以她才会走此歹运?

  先是平空掉下个未婚夫,再来是那个无故发狂的霍鞑,还有个认为她毫无主从之别 、毫无贞操,彻底鄙视她到底的双城夫人……在床上那场别开生面的众人聚会之后,短 短一个早上,她就从人人赞赏的忠诚护卫,变成了千夫所指的过街小老鼠。

  天知道,她是何其无辜。

  被禁足在自己的晓雾殿里,凤楼不断地想着,她是否该偷溜出殿去找老巫,叫他为 她改一改她不知为何会走的霉运,和看看老巫有没有什幺定心符咒,好让她这颗还在胸 腔里急跳的心定下来。

  霍鞑的那个吻,是她跟在他的身边以来,他所对她做过尺度最大胆的一件事,她真 不明白,一个项静夫究竟是刺激了他什幺,而他又是想要证明什幺。

  他是想证明他不是「别人」吗?可他又不是她的「自己人」。

  今日在殿内,她回想过他们之间所存有的种种关系。

  他们是主从,是日日不可分开的中暑者与避暑圣品,也是夜夜同栖一榻的入梦者和 抱枕,而现在,还多了个暧昧不明的新关系。

  是从什幺时候起,他们的关系变得如此复杂?而她又是什幺时候起,应允他在她身 上所做的一切,一点也不加以抗拒?

  或许是和他在一起真的太久了,在霍鞑的身边,她竟然有种家人就在身边的感觉, 看到他,就像看到与自己不可分割的家人一般,尤其是每当她外出远行归来,从他口中 听见那句「欢迎你回来」时,她的心头便会暖洋洋成一片。

  八年来,她从坚决抗拒有他这个王子,渐渐变成认命地善尽职责,再演变成习惯有 他的存在。

  如今她终于知道,习惯,是件非常糟糕的事。

  她太习惯容忍霍鞑捉摸不定的蛮人性子,也太习惯放纵他因怕热而亲近她避暑的举 动,一日一习惯他的一切之后,她竟逐渐地把他们之间简单复杂化的关系,视为理所当 然。

  而他所习惯的,恐怕比她还要多。

  他习惯对她的冷脸视而不见,习惯无论天气好坏都赖在她身边,更习惯每日张开眼 时,第一眼就看见她,他还习惯每日对她重复着不变的求亲台词……慢着,求亲?

  陷入深思中的凤楼忽地怔了怔,在今早的事后,她不禁怀疑起霍鞑每日的求亲,并 不是对她闹闹而已,而是真的想……不,怎幺可能?霍鞑应该很明白他们之间的身分差 距,也知道她并非什幺天仙绝色,他不可能会是认真的。

  真是愈想愈烦恼,不管霍鞑面对她的心情认真与否,现在她又多了个头痛人物项静 夫。

  她从来就没想过成亲这件事。

  好吧,她是有想过,但她老早就已经放弃了。

  算算岁数,今年她「老人家」都已经二十有四了,和她相同岁数的女人,大都已是 几个孩子的娘了,而她这个岁数一大把已经步入姨字辈的女人,到现在却还嫁不出去。

  凤楼无意识地抬手轻抚,那道在颊侧顺着耳际蜿蜒至下颔的白色浅痕。

  虽然经过多年后,疤痕颜色已淡去且摸不出它的形状,只是留着一道淡淡的白色细 痕,但其实她也知道,脸上的这道伤疤,并不是她迟迟嫁不出去的原因,它只是个借口 而已,而她也需要有个借口,好安慰自己,没有追求者、没有婚配并不是她的过错,她 的独身,是被允许的。

  躲在殿内看着她独自沉思的模样,以及她伸手抚着脸上疤痕的动作,大概明了她正 在想些汗幺的霍鞑,心情百般复杂。

  他腹里自清早便燃起的怒火,到现在仍未散去,尤其想到她就和她的未婚夫同住在 一座宫内,那团遭人燃起的火焰,就无法控制地灼灼燃烧着,令他格外想念她一身的清 凉。

  凤楼坐在地上的身影忽地一颤,纤腰被人缓慢地收进一具温暖的胸怀里,她中断了 漫游的思绪,低首看着紧抱着她的那双手臂,并没有回首去看那名自身后将她拥住,埋 首在她肩窝里的男人。

  「你还敢跑到这来,不怕双城夫人又昏倒吗?」她还以为他被人念了那幺久后会克 制收敛一点呢,没想到他还是很有勇气挑战双城夫人。

  「我在想……」他收紧了双臂,偏首深深汲取她的发香,「被我压着强吻那幺久, 你怎幺没哭泣尖叫或是昏倒?」

  「我不可以选择冷静的面对现实吗?」为什幺她一定要做出那种事,才能算是女人 的正常反应?

  「唉!」他幽幽长叹。

  她有些意外,「叹什幺气?」这个乐天派,竟然会有烦恼?

  「现在我正想承认我没半点魅力。」愈想愈委屈,愈委屈就愈不甘心,他真的想不 出来他是哪一点做得不够用力真心,所以才会让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凤楼放软了身子,微转身看向一睑沮丧的他。

  「为什幺?」他不是一真都以他能迷倒女人的色相而自豪吗?

  「哪,裸体给你看,捉着你死命的吻,也抱着你毛手毛脚,要不是有别人在,我还 差点就能闯关成功……」霍鞑扳着手指一一数给她听,未了又显得垂头丧气,「唉,该 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大半,结果你居然还是个冰块,你最少也该有点反应嘛。」

  她忍不住莞尔,「你很挫折?」

  看着她映在小脸上的浅浅笑靥,霍鞑忍不住伸手捧着她的面颊,真诚地看着她的眼 眸。

  「嫁给我吧。」

  凤楼沉默地看着他褐色的双眼,他柔柔的语气,和环绕着她的醉人体温,温暖得令 她不曾悸动的芳心,不禁开始有些动摇。

  「这是今天的求婚?」她凝瞧着他问。

  他搔播发,「想试试运气。」多说一次,也就多一次成功的机会。

  她没回答他的请求,抬眼看了他身后一会,接着她的纤纤素指,一手指向那个方向 。

  「我的未婚夫正站在门外,你可以去找他商量商量这件事。」

  霍鞑听了气结地转身闷吼:「罢月!你到底把他的墓牌刻好了没有?」

  「就快了!」宫罢月的声音远远传来。

  望着怒气冲冲撩起衣袖,离开她想去找项静夫干架的霍鞑,凤楼有预感,她接下来 的日子将会过得十分精采。

  ﹒﹒﹒﹒﹒﹒﹒﹒﹒﹒﹒﹒﹒﹒﹒﹒﹒﹒﹒﹒﹒﹒﹒﹒﹒﹒﹒﹒

  擅闯巫殿地盘的霍鞑,沉闷地趴在祭坛的桌面上,一言不发地持续发呆着,偶尔拨 出手把玩着桌上的贡品瓜果,和那颗用来祭天的人头。

  站在他身后观察他观察了很久的老巫,摸不着脑袋的想着他到底来这干嘛,又是为 什幺直摆着和祭坛上那颗死人头差不多的死人脸给他看。

  听说,从闹出床事事件的那日到现在,霍鞑的脸色就一亘呈现生人匆近的难看黑色 调,遇上他的人,不是死的死,就是逃的逃,连双城夫人和定国公也都收起长舌没再敢 念他。

  「老巫。」发呆的大爷终于开了口。

  「嗯?」等他说话等得快睡着的老巫打打呵欠。

  满心想扁人的霍鞑,手里拿着一颗甜瓜,想象着那是敢跟他抢人的项静夫的人头, 火大地一把抓爆那颗代罪的甜瓜。

  「有人想抢我的避暑圣品。」都是那个该死不死的「别人」!天底下的女人有那幺 多,什幺人不挑,竟大老远的跑到他的地头上抢人!

  老巫露出一抹怪笑,拿来绫巾边帮他拭净掌心边问:「那个千里迢迢跑来寻妻的未 婚夫?」让霍鞑无端端背上第三者罪名的项家公子,现在可是一跃成为幽兰宫里的名人 。

  「你知道?」他抬眼冷瞪老巫脸上看戏的窃笑。

  贪生怕死的老巫马上把溜出来的笑意收回去,换上了张再正经不过的面孔。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在床上办的那桩鲜事,早就已经传遍了幽兰宫。

  霍鞑沮丧到了顶点,「为什幺姨娘不准我直接砍了他,或是把他扔到番邦去,让他 给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生吞活剥?那个瘦巴巴又弱不禁风的纨胯子弟,是哪配得上我的 凤楼?他又凭什幺来跟我抢?先来后到的道理都不必尊重一下的吗?」

  「你的凤楼?」老巫略过他前头和后面的废话,只挑一句很值得玩味的重点问。

  「我的。」他咬咬牙关,制造出音效来加重他话里不容置疑的成分。

  「你的就你的。」懒得和他争辩,老巫自袖里拿出一张以飞鸽传书送来的信缄给他 ,「嗟,这是上回你问的那个问题的解答。」

  「没空。」霍鞑看也不看一眼,心乱如麻地捉着发低吼:「我烦那个『别人』都烦 得食不下咽了,哪有空管什幺京兆的事?」姨娘说她近期就要将凤楼带回京兆成亲了, 现在就只差他答不答应一句话。

  「你真的看上小牢头啦?」动心了?看来他真的很凄惨。

  又问他这种问题?

  霍鞑瞠吊着眼,一口火气硬卡在喉间,张牙舞爪的把老巫拉过来使劲摇晃。

  「不然你以为我会没事把她绑在我身边吗?」他把老巫摇得犹如一只博浪鼓,「说 !说你相信我!」为什幺全天下的人都不相信他是真心的?就连他每日对她求婚的凤楼 ,也都当他只是玩玩而已。

  「我是很想相信,可是……我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你是怎幺看上她的。」那个凤楼, 一张小脸平淡无奇就罢了,身躯细瘦得有如一株青豆苗,完全没有横看成岭侧成峰的美 态,加上个性又冷淡冷淡的,她到底是哪吸引了这个眼睛老出问题的霍鞑,「肤浅。」 霍鞑轻肩地哼了哼,「本王看女人是只看内在不看外在。」

  「喔……」受教的老巫一手指着手上的信缄再问:「那这个你是打算看它的内在还 是外在?」

  「把京兆那些罗唆的小事全都摆一边去!」他一手把那封信缄给甩到天不吐去,使 劲地握着老巫的双臂,「快帮我出个主意,你有没有可以解决这件大事的最快方法?」

  老巫却讨价还价,「只要你先乖乖的把那封信看完,我就马上想个一劳永逸解决那 个未婚夫的速成法。」

  「真的?」他大喜过望。

  「本巫的信用跟巫术一样可靠。」老巫咧嘴笑了笑,转身寻来被人扔弃的重要信函 ,再度把它交给他。

  跟巫术一样可靠?霍鞑不怎幺敢指望他了。

  他叹口气拆开老巫交给他的信,但看不到半刻,就对信中的内容绕高了蛮眉。

  「啧啧,这就是老七杠上老四的原因?就只是为了个长信侯?老四可被杠得真冤。 」因个沉睡不醒的女人,朵湛竟如此肝火大动,不惜对自己的兄弟动手?

  「以朵湛目前手中握有的实力,还未坐上南内龙头的舒河是敌不过他的,你要帮舒 河一把吗?」挨在他身边一同观看的老巫,看完了后忧心地紧皱着眉。

  霍鞑胸有成竹地咧出笑意,「我早帮他打算好了。」

  「怎幺做?」他很怀疑这种情况他能怎幺帮舒河搞定。

  霍鞑勾住他的颈项,将他拉过来在耳边低喃了一会,老巫听了后,双眼里立刻绽出 精光。

  「这件事你预计多久能办成?」老巫搓着两手,等不及要去执行他的计划内容。

  「很快。」

  「好,我这就开始准备。」老巫全身的精力都冒了上来,并催促着他,「你也快点 想想到时你要怎幺做。」

  「不。」换成霍鞑摇摇食指跟他讨价还价,「在这之前,我必须先解决那个意外状 况。」

  「那个未婚夫是吧?」老巫说着说着,转身去屋里拿来一只包袱,并把它打开来放 在祭坛上,「来,这些玩意可以帮你水到渠成。」

  「灵光吗?」霍鞑的双目怀疑地瞥向失败前科累累的他。

  老巫气势十足地拍着胸膛做担保,「绝对灵光!」

  他冷冷地丢出一句:「灵光的话,为什幺需要那幺多样?」包袱里头的东西少说也 三四样,这种那幺需要防患未然的担保,也未免太过欠缺说服力。

  「呃……」他的气势立即缩水得只剩三成。

  「少把话含在嘴里嘟喽,说、清、楚。」霍鞑亮出拳头在他的面前晃呀晃。

  他怯怯地转着十指,「那个……雷公打雷时,偶尔也是会失了准头劈错地方嘛,更 何况我只是个常常不小心失败的凡人?所以我才会多为你准备几样法宝也比较保险。」

  「要是这些东西没有一样灵光,我会把你绑在大树下等雷劈。」霍鞑笑意可掬地拍 着他的脸颊。

  「最近不会下雨吧?」老巫赶忙转首看看窗外的天气是否宜人。

  「你说什幺?」霍鞑扯着他的衣领。

  「我是说,你就快去试试灵不灵吧。说不定只要你试了,你就可以轻易解决情敌, 顺利的将小牢头拐回……」他慌张地陪着笑脸,在话还没说完前,就见迫不急待的霍鞑 ,已一骨碌地跑去做试验。

  聆听着霍鞑跑得又快又急的脚步声,老巫不安地再度探首看向窗外。

  「今天不会下雨吧?」

  ﹒﹒﹒﹒﹒﹒﹒﹒﹒﹒﹒﹒﹒﹒﹒﹒﹒﹒﹒﹒﹒﹒﹒﹒﹒﹒

  自巫殿出来后心情就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的霍鞑,当晚,在他拿出第一样法宝,准备 试验一下有何用处时,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老巫忘了给他使用说明书。

  眼前这个东西,该在什幺情况下使用?用了之后会有什幺后果?还有,这到底是什 幺玩意?

  霍鞑烦恼又好奇不己。而他向来不是个爱把疑惑摆在心底的人,于是,他主动去寻 求解答。

  首先,他试用了一包看似香料,闻起来也有异香的块状物体,将它分别倒进凤楼的 寝殿,和双城夫人宴请众臣席宴上的熏炉里,试验一下它有何作用。

  结果很快就出来。

  凤楼只是觉得它的味道挺特别的,且拿来熏蚊子也相当实用,她本身则什幺影响和 作用都没有。但念雪殿内坐在熏炉旁的项静夫,则是在吸嗅了这特殊的香料后……开始 抱着殿内的每一个男人大跳艳舞。

  迷魂香!

  老巫给他的竟是男人专用的迷魂香!

  等霍鞑终于知道那究竟是什幺玩意时,已造成来不及挽回的惨剧。

  由于他本身并未吸进多少迷魂香的香气,因此并未受到香料的影响,可是殿内不少 也吸进迷魂香的人,在项静夫一马当先地边脱衣裳,边抱着定国公大跳起活色生香的艳 舞后,其余的人也纷纷跟进闻香翩翩起舞。

  殿内当场变成纣王再世的酒池内林,脱去了衣裳后,环肥燕瘦、大肚汉和排骨男… …各式各样让人看了眼花撩乱的裸男们,大大地戕害霍鞑的视觉不说,连樊不问、韦弁 ,还有定国公也都闻香下海了,害他当场直盘算着,他该躲到哪里去避风头才好,免得 在那票误失色相的男人们迷香退了后,会把他处以极刑将他千刀万剐。

  坐在席上观席的双城夫人,在项静夫开始哼着小曲脱去衣衫时,就直接晕倒不多废 话,而风闻消息赶过来看情况的凤楼,只是多看了殿内异常的男人们两眼,再心里有数 地回头看着安然无事的霍鞑。

  她冷静地拍拍他的肩头,然后不予置评地掉头就走。

  在凤楼走后,霍鞑已经开始在想今晚会不会下雨了。

  亏老巫还跟他拍胸脯保证绝到灵光,什幺绝对灵光?那家伙连适用对像和成分都会 弄错!

  可是,做人是要有愈挫愈勇的精神,和打不死的勇气再接再厉。

  迷魂香对凤楼不管用后,不死心的霍鞑又去将凤楼拖来殿内观赏裸男起舞,而他则 是拿出老巫交给他的包袱,从里头摸出另一样法宝再做试验。

  拿着手中第二项试用的玩意,霍鞑笑得很得意。

  这次他就知道手中的东西是什幺、和它有什幺功用了。不过就是个简单的草人插针 嘛,这个不用什幺说明书他都知道该怎幺使用。

  他快乐地躲在殿内一隅,将贴了张巫符的草人放在手里,找来一枚银针,将银针往 草人的心脏方向插下去。

  如果霍鞑以为他能就此夺得佳人的芳心,让她神魂颠倒地爱他爱得死去活来,或者 是干柴烈火那类的……他就错了。

  「没反应?」霍鞑抬首看着远处的凤楼,再低头看着插入草人里的银针。

  「再来一次。」他还是很有试验精神。

  「还是没反应?」他不解地搔着发,〔会不会是拿错了?」包袱里有那幺多个草人 ,说不定他是误拿了……怪了,耳边怎幺会有种奇怪的噪音?

  霍鞑甩去耳畔传来阵阵难辨的杂音,重新取来另一个草人再度重振旗鼓。

  「我插咦,不是这个?我再插我又拿错了?我插播插难道是我插错位置?好,换个 部位试试。」

  忙了老半天,这坐在席上的凤楼仍是文风未动,丝毫不受他手上草人的任何影响。

  「究竟管不管用呀?」在手上的草人再度不灵光后,累得满头大汗的霍鞑,气结地 对手中的草人低吼。

  「管用,非常管用,它还相当有效果。」凤楼来到他的身旁为他提供解答。

  躲在角落做坏事被她发现后,霍鞑不但没有对自己的行为检讨半分,还回过头看着 她一脸的神清气爽,完全没事的模样。

  「咦?你又没事?」她不是说管用吗?效果在哪里?

  凤楼的眉心隐隐抽动,「我应该要有事吗?」殿内的人会那幺反常,果然就是他在 搞鬼。

  霍鞑还是不肯死心,忿忿地扔开手中的草人,转身想再去找包袱内,还有没有未派 上用场的存货时,凤楼却轻柔地拉住他,一手指向哀鸿遍野的殿内,要他先瞧瞧再作决 定。

  殿内的景象让他再度扼腕,并对老巫的信心重重跌至谷底。

  搞了老半天,草人插针不是不管用,只是中镖的人不是她,而是底下的那些人!

  哀号声不绝于耳,原本还在跳艳舞的人们,此刻大部分都呈西施捧心状的就地呻吟 ,一些天则是按着身上奇奇怪怪的部位,埋首对无法启齿的疼痛来源暗暗闷哼着,而方 醒过来的双城夫人,在见着殿内众人衣衫不整、举止怪异的惨状之后,又再度闭眼晕过 去。

  「它的适用对像到底是谁啊?」霍鞑不可思议地瞪着殿内。

  凤楼掩着秀脸,「你就别再玩了……」搬来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到底是想做什 幺?

  「啧!」震惊过后,他气焰冲天地甩下草人,磨牙霍霍地想去扭下老巫的小鸡脖子 。「他还敢跟我保证绝对灵光?」

  岂有此理!不管用也就罢了,还陷他于不义!哪,这下好了,谁要去收拾底下的那 堆后果?

  凤楼弯下身拾起那个被他扔弃的草人,水眸在草人身上的符纸上找到老巫的字迹。

  她好气又好笑,「这些都是老巫给你的?」去找那个活宝来作法?老巫的巫术这辈 子从不曾管用过!

  霍鞑冷静地收拾着犯案现场的一地草人,准备在众人发觉前偷偷的毁尸灭迹,一手 却不意摸到一枚小药包,他没在意,顺手就将它放进袖里,在收拾好犯罪现场后,他将 那袋包袱扛上肩头。

  「你要去哪里?」他要走了?难道他……就眼睁睁的放着那些人不管?

  「去告诉老巫今晚会下雨。」他口气很温和地告诉她。

  凤楼好奇地抬首看向窗外月色柔美的天际。

  「会吗?」

  ﹒﹒﹒﹒﹒﹒﹒﹒﹒﹒﹒﹒﹒﹒﹒﹒﹒﹒﹒﹒﹒﹒﹒﹒﹒﹒﹒﹒

  先将老巫海扁一顿,又把他绑到树下等雷劈等了一日一夜后,自己情况也好不到哪 去的霍鞑,这日在饱受被牺牲色相的人们炮火攻击,又再念过他一回后,心情恶劣地再 度来到巫殿。

  「雷公没劈到你?」看着安然无恙的老巫,他肚里有满坑满谷的不平衡。

  「没有,一滴雨都没下……」老巫小心翼翼地睨着他余火未消的恶脸。

  「算你走运!」为了摆平那些人,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我真的诚心地忏悔过了……」他又不知道他的巫术修行火候有那幺差。

  霍鞑再瞪他一眼,但一想到他目前的处境,他就没心情再度兴师。

  这几日来,凤楼奉双城夫人的命令,一直都与他隔离着,让他不但见不着她、无法 对抗烈日带给他的中暑,还让他的肚子装进炸得他一头灰的火药。相反的,那个项静夫 却在双城夫人的允许下,镇日留在凤楼的殿内与她相处,美其名说是培养感情。

  太不公平了,他这个与凤楼感情培养了八年的人,待遇居然还比不上项静夫那个外 人,就只因他是她的主子不是她的未婚夫,而能够娶她的人也不是他,所以他就不被允 许和她在一起。

  谁要当她的主子?他们之间的身分从不是他选的,可是就因一个无聊的身分问题, 项静夫却可以光明正大地待在她身旁,而他,即使再不愿,还是因为那件婚事而逐渐被 她遗弃。

  多日不见,不知道凤楼是否也一样想念他?

  「王爷,你还要继续跟项静夫抢人吗?」看着他眼底的心灰,老巫重新鼓起勇气想 再帮他一次。

  「我不会放弃。」就算有双城夫人横梗着,他还是决定效法蛮牛量到底的精神,「 我一定要把凤楼拐过来。」身分上的问题容易改变,可是凤楼的心才是最难动摇的,因 此他若想大获全胜,他就得先让凤楼对他另眼相待。

  老巫却不以为然,「她还需要拐?」

  「什幺?」他没听懂。

  老巫也懒得点醒他的鲁钝,但看他似乎缺乏了改变他和凤楼之间关系的动力,老巫 便忍不住想要打破他们的僵局。

  「王爷,你的动作要快一点,不然就来不及了。」老巫脸上的优闲一改,忽地变得 比他还要积极起来。

  「什幺来不及?」他还是听得没头没脑的。

  老巫抚着颊,刻意哀声叹气的,「宫罢月已经收到冷天放的通知,冷天放要跟你讨 回妹子回京兆成亲啦。」

  「冷天放凭什幺跟我要?凤楼是我父皇指给我的!」霍鞑不平地跳起来,肝火一古 脑地燃起。

  「但你也别忘了长兄如父。」他指明另一点。

  霍鞑又气又急地频频踱步。眼看凤楼就快被人带回京兆了,可是他却苦于无计可施 ,他拚命转动着脑袋想绞榨出一些脑汁,看能不能赶快想出什幺对策来。

  「这是什幺?」老巫好奇地拾起一小包自他袖里掉出的药包。

  「我也不知道,好象是你那天给我的东西。」忙着想办法的霍鞑没空理他,只是回 头瞄了一眼。

  老巫拆开药包看了看里头令他觉得眼熟的粉末,再以指轻沾一点送进唇里品尝,霍 然明白了这是什幺东西。

  「王爷,你该用绝招了。」他拉停霍鞑的脚步,笑得不怀好意一把的。

  霍鞑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他怪异的笑,「绝招?」

  「这个玩意……很有效喔。」他音调拖得又长又暧昧,还朝他挤挤眼。只要用了这 一招后,情势就会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了。

  「怎幺个有效法?」霍鞑所有的心神全都被他勾走了。

  「你拿去用在凤楼身上就知道了……」老巫飞快地把药包里的粉末倒进茶碗里冲泡 ,再把它递至他手上,「来,听我的话,把这个拿去给凤楼喝。」

  「你在暗地里坑了我什幺?不然你干嘛笑得那幺开心?」霍鞑两手环着胸,觉得他 的笑容非常可疑,像是又在陷害某人的感觉。

  「快去试试看啦!」他挥着手忙不迭地催促,直把霍鞑推出殿外。

  霍鞑边走边觉得不放心,想要回头问清楚,老巫却只摆着一睑窃笑什幺都不说,使 得好奇心旺盛的他,忍不住满脑的求知欲,只好再次去寻求解答。

  解答就在凤楼的身上。

  凤楼蹙着黛眉,看着霍鞑两手捧着茶碗来到她的殿内,呆站在她的面前,两眼直不 隆咚地瞅着茶碗瞧。

  「你的表情怎幺那幺古怪?」她伸手拍拍无视于双城夫人限制今硬跑来的霍鞑,担 心地观察他的气色,以为他又是热昏头了。

  霍鞑缓慢地抬起头看着她,两眼深深看进她写满担忧的水眸里,过了好半天,他才 终于启口。

  「凤楼,你口渴吗?」不管老巫给他的是什幺东西,只要能留住世上唯一会用这种 眼神看他的人,他愿意不去计较后果。

  「有点。」她心动地看着茶碗里色泽鲜艳的茶汤,很想知道它尝起来是什幺滋味。

  他将茶碗递至她的面前,「喝喝老巫新发明的茶汤好不好?」

  「你要我帮老巫鉴定一下新发明的口味吗?」她很乐意地接过来不疑有他。

  「嗯。」他淡淡地应着,看她举起茶碗全数喝下,「如何?」

  「味道……怪怪的。」她揪锁着秀眉,觉得唇齿之间有种说不上来的酸甜滋味残留 着,香气沁人的味道还充斥着整个鼻腔。

  「凤楼,你的脸很红。」霍鞑纳闷地看着逐渐升起红云的双颊,颇讶异药效居然那 幺快。

  不期然地,滚滚烫热的感觉,自喉咙一路烧灼下腹,在沿途经过的路程中,无处不 在的热意悄悄蔓延开了来。

  「奇怪……」凤楼微微轻喘,恍恍地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怎幺了?」他还不清楚真正的药效到底是什幺。

  藏在体内的热意渐渐变调,直上脑际的晕眩感漫天盖地的撒了下来,在霍鞑关心地 靠近她,鼻息不意地喷在她的肌肤上,她顿时感到全身的肌肤就像被野火烧过一样,麻 烫得不可思议。就在他抬起她的小脸想看清她怎幺了,指尖轻轻触碰到她时,剎那间, 自她小腹里窜出一股凶猛的颤意。

  凤楼的身子忽地明显的大大震颤了一下。

  这是!什幺感觉?

  来得过快的陌生感觉,攫往茫然不知的她,但在她了解过来那是什幺感觉后,她讶 然地睁大眼,难以置信地抬起螓首看着他的眼瞳。

  所有原本堆聚在她口中准备兴师的责备话语,在下一刻,全都消音在他无辜的眼眉 之间。他看来是那幺无辜和不解,彷佛他并不知道他给她喝的是什幺。

  可是就算他是无辜的好了,她身体里的这团火热又该怎幺办?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 看,她都不知该如河解决眼前的这个情况。

  霍鞑的眼眸滴溜溜地转呀转,不知她发生了什幺事,只是看她看着,他便忘了他担 心的是什幺,反而贪看起她脸上难得一见的瑰红。

  凤楼的眼神蒙胧蒙陇地,在抵抗着腹内那股难耐的感觉时,不小心望进他的眼。

  他看起来好秀色可餐!

  为这想法,她尖锐地倒吸口气,但却深深吸进他近在鼻梢前迷人的气味。

  「凤楼,你不舒服吗?」霍鞑愈看愈觉得事情不对,搂过她的腰,皱眉抚着她烫热 的手臂。

  要命,别靠她那幺近!

  她赶忙要挪开他的大掌,但酥酥麻麻的感觉却缓缓自他的指尖爬上她的手臂,她深 吸口气,张口吸进他一身浓密温纯的气息,令赧红着睑的她本想推开他,又忍不住软弱 下来,想再多吸嗅一下那可以缓和她腹内燥热感的气味。

  但一口、两口的纵容自己下来,她却像是麻药上瘾了般,反而愈来愈难止住想靠近 他的冲动。

  「你先出去一下……」她一手格开他,一手按着胸腹,试着想调整紊乱的气息。

  「你不舒服?我去叫大医!」霍鞑听了转身匆匆要走。

  她连忙把他拉回来,「不要叫太医!」他是想让她压着太医他老人家做出不规矩的 事来吗?还有,她要怎幺对太医解释她的病状?

  「那我该怎幺办?」雷鞑满心烦恼地枯站在原地。

  眼看他诱人的双唇就近在她的面前张合,她不禁回想起上回他吻她时的那份悸动, 这更觉得喉际干燥得有如烈火在烧,而他拥着她的感觉……太舒服了,舒服得令她好想 沉醉下去,她都忘了,这个男人,她已经垂涎很久了。

  是的,从他头一回赤裸着壮观的胸肌在她面前招摇时,她就已经开始垂涎他了。

  「受不了……」她低声喃喃,双手捧着他的面颊将他拉下来。

  「你……在做什幺?」在凤楼柔软又带点烫热的唇瓣贴上他的唇时,他瞪大了眼。

  「我也不知道。」她烦躁地轻应,不太熟练地吮着他的唇。

  当她的小手搭上他的两肩,寻求他更深的吻触时,他终于豁然开朗,忙不迭地回首 看着那碗被她喝光的茶。

  「那该不会是……」该死的老巫。

  「不够。」凤楼舔舔唇瓣,渴望难耐地再把自言自语的他拉过来。

  被她主动的吻,吻得心花怒放的霍鞑,在下一刻马上把他先前的不满和忧虑给拋到 天边去,感动万分地响应她尝起来甜如蜜的吻,并在心底改口。

  现在不再是该死的老巫,而是该感谢的老巫。

  他朝凤楼笑得邪里邪气的,「想玷污我吗?」

  「安静一点。」她伸展着热意无限的四肢,渴望由他来抚平燥热,于是她亲昵地贴 近他的身躯,但对于他一再地打断和不专心,她已经有点不耐烦的趋势。

  「那边有床,躺上去……我们都会舒服点的。」被她撩拨到某种程度之后,他暗示 地指着她的床榻。

  「是吗?」头昏脑胀的凤楼已经无法思考,昏沉沉地将螓首靠在他的肩上,小手不 断地在他的胸前摸索。

  「我来帮你。」他相当乐意帮她跨出第一步。

  趴在门外,竖起双耳聆听寝殿内所有声息的宫罢月,在里头不再有交谈的人声之后 ,心中有数地回头看着坐在地上笑得很开心的老巫。

  「你的巫术终于也有灵光的时候了?」真的假的,那幺管用?他是给凤楼喝了什幺 ?

  老巫不敢居功地摇摇食指,「灵光的不是我,是我常光顾的那家四季红的老板娘。 」

  「什、幺?」宫罢月的大脑暂时停摆。

  「别怀疑。」老巫认真地朝他颔首。

  「四季红的老板娘?」可是四季红,不就是那个寻花问柳的……「就是在她那里买 的。」老巫自怀里掏出数小包药袋,「嗟,五包一贯钱,这还有用剩的,你要试试吗? 」

  宫罢月愣大了嘴,无言地看着他。

  春、药。
照亮夜晚的宫灯悄然点上时,自晓雾殿的寝房内传出一声惨叫。

  凤楼无着寸缕地捂着脸坐在床上,无法相信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她怎会做出这种事?

  不,是她怎会和他一起做出这种事?即使她是主动参与者……当时霍鞑正准备离开 寝殿去张罗晚膳,以补充两人久未进食肚皮的贡品,但在听见她的惨叫声后,急急地奔 回房里。就在他一出现在凤楼面前时,一具精致的瓷枕,正好朝他迎面飞过来。

  他身手敏捷地险险闪过凶器,而后低首看着脚底下应声砸碎的残瓷碎片。

  凤楼忿忿地咬着牙,「你对我下药?」

  「嗯哼。」他没有否认,好整以暇地欣赏露出整副香肩的她,以及她脸上始终没褪 的娇艳色泽。

  可惜她没有他那般的好心情,她是气得几乎理智尽失。

  「你居然对我下药!」枉她还那幺相信他,可是他却做出这种对不起她的事,这样 一来,她怎幺有勇气再走出那个大门,去面对门外的那些人?

  「不让你神智不清醒,那我还有什幺搞头?」霍鞑非但不感愧疚,还扬眉振振有辞 地反问。

  那个混蛋竟还有脸说得一脸正气,「你、再、说、一、遍。」她在心底由一数到十 ,再从十数回一,拚命叫自己忍住杀人放火的冲动。

  他又耸耸肩,「我不过是实践先下手为强的不败定理而已。」项静夫都已经杀上门 来了,不先下手,难道他等着把她拱手让人?他就不信在与她有了这层新关系之后,项 静夫还敢再来跟他抬!

  「我有未婚夫了!」她直接向他吼出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世人的主要原因。

  在那刺耳的称呼自她的小嘴中冒出来后,当下换成霍鞑咬着牙在心底默默倒数。

  「你、再、说、一、遍。」都已经被他吃干抹净全都吞下肚了,她还想叫别人来顶 替他的位置?

  「他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她说得理直气壮。

  「冷凤楼……」他所喷出的怒焰,一路由他鼻梢窜烧至床上的她。

  但他没料到凤楼的气焰比他更高张冲天。

  「都是你!」在他摆着青青黑黑的脸庞爬上床榻时,她以指戳着他的鼻尖,「现在 我成了红杏,而你真的成了我的姘夫了!」

  「哼,你就快当未亡人了!」把他降格为姘夫?霍鞑先随便套上一件外衫,再捞来 她的衣裳,七手八脚地套上她的头帮她穿正。

  「什幺?」她还愣在他那令她想不通的话里。

  将她打点好后,霍鞑二话不说地将她扛上肩头,大步大步地走出房间,像个复仇使 者直朝念雪殿的方向杀去。

  「你要去哪里?」头昏脑胀挂在他肩头上的凤楼,在他愈走愈靠近念雪殿时骤感不 对地问。

  「姘夫正要去见未婚夫。」他的声音自牙缝内钻出来。

  他想张扬得天下皆知?她到底还要不要做人啊?

  「放我下来!」受惊的凤楼连忙在他肩上挣扎要下来逃回她的房里去,但他不肯, 仍旧执意要带她去会见众人彻底谈个清楚。

  念雪殿的大殿里,准备进膳的众人,正齐聚在席上高声畅谈着,但就在霍鞑扛着凤 楼出现在殿内时,众人皆齐声地收口,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们俩。

  「霍鞑,你这是——」满面怒意的定国公自席间站起来。

  「你闭嘴!」霍鞑随即轰断他的问句。

  在牵连的炮火下,第一个自讨顿炮灰的伤兵阵亡。

  「冷凤楼,你又是在做什幺?」见他们俩又黏在一起,双城夫人仪态尽失地尖叫。

  「你也闭嘴!」忙着想阻止霍鞑的凤楼,气闷地把她吵死人的噪音给吼停。

  第二个自讨没趣者也随之阵亡,众人在明白谁开口谁倒霉后,便识相地把发言权拱 手让出给他们俩,坐在一旁纳凉看情势怎幺发展。

  霍鞑一把将凤楼扛至项静夫的面前,将她放下转过身来面对项静夫,在她转身想逃 跑时,他又把她捉回原位,将她困在怀里紧紧抱住不放。

  「你说!」霍鞑的箭头直直戳向项静夫。

  「我不用闭嘴?」项静夫诚惶诚恐地望着凶神恶煞喷火的面孔。

  「说你弃权。」霍鞑已经帮他准备好了台词,并一手捂着凤楼的小嘴不让她进行抗 辩。

  项静夫满头雾水,「啊?」

  霍鞑一手指向怀里的凤楼,用足以让殿内每个人都听见的音量宣布。

  「我刚和她办完事,快说你对她弃权!」他要一次搞定殿内一直以来都对他持反对 旗号的人。

  「办、完、事?!」众人高声惊呼,骇然地望着那个介入人家未婚夫妻之间、先下 手为强、丝毫不觉得耻辱羞愧,还大大方方来要求入家让贤的第三者。

  「别浪费我的时间,快说!」霍鞑在无法接受这消息的项静夫呆化成石像前,再度 出声吼回他的神智。

  他有点犹豫,「我不说的话会有什幺后果?」能够和凤楼成亲的话,就能够攀上冷 家,而能够攀上冷家的话,就很可能有机会攀上高高在上的圣上。

  「罢月!」霍鞑迅速扬手招来后果的执行人。

  「在在在。」宫罢月快乐地聆听他的呼唤。

  「把他砍成一百零八块再埋到花园里当肥料!」抗旨的后果就是如此。

  「了解。」

  项静夫急急高喊:「我弃权!」这种后果谁消受得起呀?

  「你听得一清二楚了吧?」在搞定项静夫后,霍鞑咧笑着嘴放开怀里的凤楼,清楚 地说明他更新后的新身分,「现在摸他当姘夫,改由我当未婚夫!」

  由于心神太过激越,凤楼气得气血逆行,齿舌打颤不灵光。

  「你你你……」什幺姘夫、未婚夫?她又不是淫妇!

  「我我我怎幺样?」他凶巴巴地横在她的面前跟她大眼瞪小眼。

  在殿内众人讶然的惊呼声中,她一拳把他张牙舞爪的恶脸给扁平。

  「你怎可以用这种方式恐吓他?」太胜之不武了,而且他还拉她当罪魁祸首。

  「少跟我罗唆,你究竟是弄清楚状况了没有?要不要一句话,你认不认我这个新任 未婚夫,」他揉揉脸,无视于一殿哑然无言的众人,当场拧着脾气跟她杠上。

  「我……」她处于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但说一半更不是的状态。

  野蛮人不存有等她自白的耐心,弯下身再度把她扛上肩头。

  「你又要带我去哪里?」在见到他眼底气愤的红光后,被扛上去的凤楼,芳容严重 失血。

  「跟你上床继续办事,做到你认了为止!」他决心跟她耗到底。

  「霍鞑!」深觉可耻的双城夫人,在霍鞑走人前终于寻回她的声音。

  他毛火地回首怒瞪,「烦死了,办个事你有意见,我们用什幺姿势你要不要也指教 一下?」管管管,这鸡婆的女人什幺事都要管,就连床事也要管?

  「你竟敢——」七窍生烟的双城夫人在把话说完前,霍鞑已先一步地打断她。

  「罢月。」霍鞑朝他勾勾手指。

  「嗯?」宫罢月很有兴趣地竖起耳朵。

  「处理好项家公子时,顺便把她也给打包寄回京兆去。」霍鞑干脆也把她扫地出门 ,好图个耳根子完全清静。

  「真的可以吗?」他很担心这幺做会不会因双城夫人而得罪南内娘娘。

  霍鞑咧出白牙,「不然你就准备打包你自己。」

  宫罢月的风头立刻转向。

  「夫人,得罪了。」他勤快地把尖叫不休的双城夫人给带出殿外。

  「霍鞑……」看了双城夫人的下场后,定国公怯怯地抬起一手,想叫又不敢大声叫 住霍鞑离去的身影。

  樊不问按下他徒劳无功的手,「现在拦他,那幺下一个被砍成碎片,或是被打包送 回京兆的人可能就是你。」

  「可是、可是……你看看他那是什幺素行?」定国公从没想到他会这幺无法无天, 此时再不多加管束一下,往后他们要怎幺从脾气阴暗不定的霍鞑身上拿到兵权?

  「习惯就好。」樊不问两眼泛着笑。

  韦弁却不同意,「什幺习惯就好?这种事哪能习惯的?」太无王爷风范了,这种蛮 人也能算是皇子?

  「在这待久了,我们迟早会跟宫罢月一样习惯他的性子的。」樊不问不在意地耸耸 肩。

  「那个女人到底有什幺魅力?不但长相平庸毫无姿色可言,还是别人的未婚妻,真 不晓得震王是怎幺看上眼的。」数落完霍鞑的性子,韦弁又开始质疑起他的眼光。

  「情人眼里出西施嘛,况且,外貌对他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樊不问早就看出 了霍鞑选择凤楼的原因。

  韦弁没把他的话听进耳里,反而自顾自地盘算着能够藉此贪图的利益。

  「以他被那个女人迷昏头的情况来看,看来要从霍鞑的手上拿到兵权,并不是件难 事。」他愈想愈乐观,「或许,我还可以得到全部的大军。」

  「是吗?」樊不问还是带着笑,「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早比较好喔。」

  ﹒﹒﹒﹒﹒﹒﹒﹒﹒﹒﹒﹒﹒﹒﹒﹒﹒﹒﹒﹒﹒﹒﹒﹒﹒﹒﹒﹒﹒﹒

  来去匆匆的霍鞑,在摆平了外面那群人和所谓的身分问题后,便扛着凤楼回到晓雾 殿的寝房内,再将手中的她,呈一直线地扔进远处软软的床榻里。

  「居然这幺粗鲁……」被扔得七荤八素的凤楼,一手按着腰际,直不起腰地在床上 呻吟着。

  霍鞑并不答腔也不理会她,径自脱去方才随便套上的外衫,然后朝她走来。

  「别别别……」看着他的动作,凤楼有点明白他想做什幺,忙抬起一掌想要阻拦他 。

  「别吵!」他愈走愈快。

  「别再来了!」在霍鞑」骨碌地扑上她前,凤楼刷白了一张小脸大叫。

  一身硬肉的霍鞑,在下一刻,已彻底压上她纤细的身子,并且挤光她肺叶里所有的 空气。

  「噢……」断气,被他压得差点断气。

  不待她重新吸取被挤光的空气,转眼间,他的唇落至她的小嘴上,由他亲自哺入空 气,但他不这幺做还好,这幺做之后,凤楼觉得她更是快要窒息了。

  她忘记该怎幺换息,在他的唇舌占去她所有知觉时,她根本就忘了她应该要呼吸, 只是浮浮沉沉地跟随着他的吻势,感受他热力十足的情,和在他的蛮横下,难得一现的 温柔。

  他留给她的印象愈来愈模糊,在她记忆深处里,那个每到夏日就中暑,脾气也因此 蛮得让人不敢招架的王爷,逐渐在她脑海里远走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近来常因她而 阴晴不定,心情更常因此激烈起伏,爱吃小醋大醋无名醋的男人,而现在,还多了个擅 自把项静夫换掉,自称是她未婚夫的霍鞑。

  霍鞑刻意将她吻得晕陶陶的,趁着她神智不怎幺清醒,手指飞快地除去她的衣衫, 在他的大掌一掌覆上她的雪胸时,她才赫然有所警觉。

  她别开他的吻,努力想将他手中的衣裳抢回来,可是他不肯合作,于是一件衣裳在 他们两人的拉拉扯扯下,禁不住力道化为片片残布。

  布料飘飞之际,凤楼飞快地拉过被子遮住自己,并在他又靠上来前先警告他。

  「我会到圣上面前狠狠参你一笔!」太食髓知味了,哪有人这样占便宜的?

  霍鞑根本就没把她的警告放在眼底。

  「你参我一千笔也不管用!」卧桑都已经跑路到东瀛去了,他还怕她的十次御状? 他早就挣出父皇套牢他的铁笼了,就算她想把御状拿来当经书天天写,他也不怕!

  望着他那张凶恶的脸孔,无端端的委屈跃上她的心头,使得她一时之间备感心酸。

  低首看着她晶莹的泪珠忽地凝聚在她的眼眸之间,这转变太大了,让霍鞑一肚子的 怒火欲火当下统统烟消云散。

  他以指揩去她眼角的晶泪,放软了声调将她楼进怀里低问。

  「你不是说过你会选择冷静的面对现实?」他还真的以为她什幺都不在乎。

  「这种现实有谁能够冷静的去面对?」她红着眼眶,终于有机会好好回想一下自喝 了那碗茶后,到现在所发生的每一件事。

  「你啊。」他点点她的俏鼻,「这世上,就只有你不会在乎我的所作所为,敞开心 胸包容我的一切。」

  「这次不一样……恍她摇着螓首,声音细细碎碎的。

  他感叹地捧起她的小脸,认真地望进她的泪眼里。

  「我是为了你。」

  她还是摇首,「就算是为了我也不可以这样。」先不要说他抢人家未婚妻的手段有 多幺不光明正大,他还刻意让这件事人尽皆知,一点也不体念一下她的处境。

  「狗急跳墙嘛,我真的想不出别的办法。」霍鞑干脆效法她,也对她摆出了个愁眉 苦睑的忧郁状。

  凤楼吸吸俏鼻,盯着他看似很忧愁的脸庞,心底不禁怀疑他是真的因她的这件事而 很烦恼。

  他会因她而烦恼?他不是从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吗?他也从没有刻意留心她的事, 因为他总是黏着她,理所营田然的把她当成是……当成是……当成是他自已的?

  有吗?真的有吗?

  ……好象真的是这样。可是,他是什幺时候不把她当成「外人」,反而认为她是「 内人」的?

  「不哭了?」他小心地观望她心情的动向。

  凤楼嗔怨地瞪他一记,「谁教你做出这种事来的?我又没有说我一定会嫁他。」老 巫竟和他同谋?不,应该是老巫瞒着他下药,不然就是他被老巫骗了,可是不管实情是 怎幺样,他就是不应该做出这种事。

  「可你也没说你会嫁我啊。」他以一句话堵死她。

  她哑口无言。

  霍鞑拉过她的柔荑,诚心诚意地向她请教。

  「三不五时向你表白,你认为我神智不清;向你求亲,你当我是说着玩;在床上身 体力行绑住你,你又当我在欺负你,哪,你倒说说,我到底该怎幺做才能把你拐到手、 娶回宫?」实在是太难伺候了,他怎幺做就是拿捏得不妥当,也无法正确地投她所好, 所以他只好每种作法都试试灵不灵光再说。

  凤楼讷讷地张着小嘴,愣着发呆。

  说得真白真浅显易懂……完全都不拐弯的,害她都不知道该怎幺回答。

  「你……你最起码可以先告诉我你向我求亲的理由。」她试着找出声音,但话一出 口后,她就觉得自己很小家子气。

  「为什幺你们女人做什幺事都要讲理由?」霍鞑无奈地仰天长叹。

  「说不说?」她硬着头皮,顶着红透的秀脸打破沙锅问到底。

  他叹口气,「八年前我就说过我会对你负责了。」早就告知过她了,可是她的记性 却是那幺差。

  「我也说过我不要你来负责。」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她八年前所说过的话。

  霍鞑两眼无神地盯着她,「我说一句你顶一句,你还要不要听我的理由?」

  凤楼再度合上小嘴,紧屏着气息等待地看着他的唇。

  他先清清嗓子,再揉揉脸颊,换上了一本正经的模样,再坐正至她的面前调整好他 们两人对望的坐姿。

  「简单的说,就是我少不了你,没有你在,我根本就不能过日子上他摇头晃脑地开 讲。

  「为什幺?」

  「我太习惯有你的存在了。」他抚着额际的发,声音听来无限疲惫,「习惯真的是 件很糟糕的事……」

  没有她在,他要怎幺对抗天上的太阳?没搂着她睡,他会作噩梦睡不好;没有她来 容忍他的坏脾气,只怕他身边就剩一个打不死的宫罢月了;要是没有她来牺牲一下,恐 怕他一辈子都要光棍到老……唉,八年,都八年了,八年来他太习惯把她放进他的人生 蓝图里,太习惯把现在所发生的事,和未来应该要发生的事都算进她一份。原本指望多 赖着她一点,她就会理所当然地成为他的,可赖她赖久了,她没变成他的,他反倒先变 成她的,等他发现吃亏太蚀本时,却已经无法回头。

  凤楼不语地望着眼前这副似曾相识的委屈表情。

  他也有「习惯」这个坏习惯?

  啊,这个表情她知道,此刻他心里在想些什幺她也了解,因为几日前她才做过一模 一样的事。

  凤楼完全明白他会觉得糟糕的原因,并感同身受地点点头,不过就是不知他的情况 糟到哪里去。

  「你的习惯有多糟糕?」她满心的好奇。

  「它糟到害我连看其它女人的机会都没有,不知不觉间就被你拐走……」霍鞑一点 也不克制地吁长叹短,但还没感叹完,就被她清清冷冷的声音给截断自怜。

  她拉下一张冷脸,「我可没拦着你。」

  「少逞强装大方了,要是我去找别的女人,看你不以泪洗面哭得日月无光才怪。」 他大言不惭地咧出笑,取笑地以指揩着她的脸颊。

  「谁说的?」她满脸红烫地别开他的手。

  「我说的。」他笑咪咪地俯在她的面前,瞳人显得晶晶亮亮的。「你也不必演了, 我知道你垂涎我的美色很久了,每回我一打赤膊,你就看得目不转睛的,以为我不知道 ?」他可是为了她天天牺牲色相。

  像被照妖镜打出原形般,红云霎时再度轰上她的小脸,凤楼深深屏住呼吸,无法对 他吐出半句反驳的话。

  他怎幺可能会知道她在垂涎他?他怎幺……等等,她干嘛要承认?这样一来,她不 就是不打自招吗?

  「不要一被拆穿就想躲。」霍鞑轻轻松松拦住一个想落跑的女人。

  「放开我……」她没有勇气去面对现实。

  「放开你,你就跑了。」他牢牢地搂住她。

  凤楼身子倏地一怔,挟带着新仇旧恨,她瞇细了两眼,动作极尢缓慢地回过头来。

  「跑了?我能跑到哪去?」他还好意思跟她提这个?

  「呃……」一儿苗头不对,英雄马上气短。

  洁白的指尖频频戮上他光滑的胸膛,「圣上的圣谕一日不撤,你一日不点头答应我 嫁别人,我就一日不能离开你,你说我能跑到哪去?现在还着了你的道被你拖上床,我 又能够跑到哪里去?说啊,你来告诉我啊!」

  「你很久没有发火了……」霍鞑呆着一张睑,「是药效还没过欲火未消的关系,所 以你才会这幺热情?」

  「我掐死你这个色鬼!」她跳至他的身上,正式开始跟他算起春药事件。

  「才刚洞房你就想谋杀亲夫?」他好整以暇地躺在她身下,在不知不觉中拉掉她胸 前用来包裹的被子,大掌缓缓覆上她光滑细嫩的腰肢。

  「你还说!」凤楼羞愤地摀住他的大嘴。

  「不说就不说。」因她扭动的娇躯,他锐利地倒抽一口气,眼眸变得不可思议的黝 黑,在下一瞬间,他动作俐落地翻身压下她。

  「你想做什幺?」她怔怔地看他俯低了面孔,并且将热呼呼的身子亲密地与她贴合 。

  「方纔在殿里我就说过了。」霍鞑沙哑地在她唇边回答,「我要上床、继续、办事 。」

  ﹒﹒﹒﹒﹒﹒﹒﹒﹒﹒﹒﹒﹒﹒﹒﹒﹒﹒﹒﹒﹒﹒﹒﹒﹒﹒﹒﹒﹒﹒﹒

  「爱上我了吧?」

  性感的问句飘浮在空气中,令坐在书案后帮他代笔批折的凤楼,手中沾满朱砂的闲 笔颤了颤,在折子上留下数点殷红。

  「爱我了没有?」不过片刻,迷人的音律又再度响起。

  正因折子批不下去,端起桌上茶水一解喉中焦渴的凤楼,不期然地被茶水呛了一下 ,一只大掌随即落在她的背后为她轻轻拍抚。

  「有没有觉得比较爱我了?」在她顺过气来时,已转调成柔情四溢的音调又窜进她 的耳底。

  她开始觉得南蛮的天气真的很热。

  「愈来愈爱我了是不是?」低哑诱惑的男音近在她的耳畔,灼热的气息不时吹拂在 她的贝耳旁。

  她抖抖酥酥麻麻的身子,用力甩去一脑飘绕不散的致命魔音。

  「已经爱上我了吧?」滑润的舌掠过她小巧的耳垂,流连在白细的玉颈上不去。

  「不要这样一直问我」她红躁着睑,怒不可遏地回首,而后发音凝结在她的喉际。

  他是什幺时候脱去上衫的?不,是他怎幺还没穿上?

  凤楼的眼眸,呆愣愣地停伫在眼前这个骚扰她的男子,颈部以下、腰部以上,令人 挪不开双眼的部位。

  刚刚美男出浴的霍鞑,正赤裸着硕健的上半身坐在她的身畔,一只修长的健臂撑在 桌案,勾起臂上数块结实的肌肉,些许晶灿的水珠还停留在他比例匀称贲张的胸肌上, 殿外阳光适巧洒落其上,衬亮了那具起伏的胸膛,同时也刺目得令她头昏眼花。

  她不由自主地轻咽唾沫。

  「不会吧?」他古哩古怪地蹦出一句,俊睑上带着一片愕然。

  她眨眨眼,有些无法回神,「什幺?」

  「难道你只是爱上我的肉体?」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用甜言蜜语拐她丝毫不见 成效,但只要一亮出肉体她就……凤楼结结实实地被呛到。

  自他召告众人他们的新关系后,半个月以来,他就一天到晚的跟在她的身边,口口 声声的问她爱不爱他?心里有没有他?承认他了没有?还想嫁别人吗?

  为什幺他们男人总要问爱不爱这种无聊事?说不说真有那幺重要吗?他不在乎他使 她失了名节这件大事,反而在意起那无聊的口头承诺。

  既然他那幺喜欢在爱与不爱这个问题上打转,她也就随他去懒得理他,本是想随意 打发过去就算了,可他老兄难以打发的程度,却远超出她想象。

  可能是他渐渐捉住了窍门吧,在顶善恶睑来跟她索讨答案,却次次徒劳无功后,他 改而转行色诱和情话绵绵两计,什幺正事大业都不做,整日衣衫不整的在她面前晃,勾 引她流鼻血。

  唉,她已经不想去知道,定国公为了这个正值发情期,形象全无的霍鞑有多恨她了 。

  「把衣裳穿好,让人见了你这样多不好?」凤楼勾来他放在椅上的外衫,亲自帮这 已经有暴露倾向的王爷穿整好。

  「你舍不得让别人看?」霍鞑眉飞色舞的问。

  「我是不想再接到他人的抗议。」她翻翻白眼,「你是露得很凉快没错,但也害很 多人长针眼。」近来所有抗议矛头全部指向她来,说什幺都是因霍鞑想要收拢她的心, 所以其它人也要跟她一同受害。

  他皱着眉,「我以为这样会对你比较有效。」美男计这招对她不是很受用吗?怎幺 其它人就不会跟她一样懂得什幺叫欣赏?

  她摇摇螓首,「别露了,男人是看内在而不是看外在的。」

  「你看得见我的内在吗?」霍鞑一手揽近她的腰肢,期待地看着她。

  凤楼微微一怔,而后轻蹙着秀眉。

  看了她的表情,霍鞑全身像是泄了气般,楼着她的腰,无力地垂首靠在她的胸前。

  「该怎幺做你才会投向我的怀抱,并且接受我的求亲?」太难搞定了,以她皱眉的 表情来看,现在她所思考的内容,他不确定他想知道。

  凤楼安慰地抚着他乌黑的发丝,有点出神地看着它在阳光下潋机的色泽。

  「这样不也挺好的吗?」不自觉地,她放柔了嗓音,感觉他正建筑起一种亲昵的氛 围。

  「不好,妾身未明。」他抬起头来,浓眉挤成一团不满。

  「我不介意。」反正在众人的眼里,她已经毫无阁誉可言了,而她也没办法阻止霍 鞑夜夜爬上她的床,索性就任他人去闲言闲语,只要她看开一点就行。

  霍鞑懊恼地嘟嘎,「我介意,我不要妾身未明的待在你身边,我要当你的未婚夫。 」或许她可满意现状了,但打从那个项静夫出现后,他已经不痛快够久了,而且自从他 强行赶走项静夫之后,幽兰宫的每个人都对她指指点点的,她或许不在乎她的颜面,但 他可觉得耳根子痒极了。

  她很想昏倒,「你妾身未明?」他到底是在想些什幺呀?

  「你都不给人家一个名分。」他可怜地咬着下唇,宛如怨女再世。

  搞了半天,原来他是在争取他的权利,并顺道提醒她的义务,他不愿意继续委屈地 当个地下情夫。

  凤楼哭笑不得的拍抚着他气鼓鼓的腮帮子,开始在想该怎幺给这位入幕之宾一个交 代,免得他胡思乱想更加委屈。

  瞅着她的笑靥,霍鞑情不自禁地伸展着矫健的身子凑近她,伸出大掌,低首捧着她 粉嫩嫩的面颊,将她的一颦一笑都收尽眼底深处。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并不正确,在情人的眼里,不只是会出现西施,在他眼底, 还有可能会出现貂蝉、王昭君、仙女、天神,在他眼前,就有一名俏灵灵的仙子。

  就像这样,只要她轻轻流转眼波,露出不常展现的笑靥,就主宰了他所有的视线, 让他的大脑混沌一片,像个思春的小毛头天天缠着她,时时把爱挂在口头上,一日求亲 也变成了时时求亲,可是,除了每回他的努力都只碰了一鼻子灰之外,有时他也会觉得 ,他的种种示爱举止,不要说旁人看不太下去,连他这个大男人,也都觉得自己有点丢 脸。

  可是,他就是不想放手。

  「我真的没救了……」霍鞑叹口气,挫败地坐在地上。

  唉,真难讨好,在坚持了那幺久之后,她还是连个点头摇头都没有,甚至连个口头 承认或承诺都没有,她究竟在不在乎他?

  其实,只要能待在她的身边,与她呼吸同一处的空气,过相同的时间,共享生活的 点点滴滴,他便觉得生命是如此满足丰盈。虽然说,她都已经是属于他的了,可是他最 是想要的,是她在陪伴之外的真心,他多幺想告诉她,他只是想听听一个极简单的字汇 ,自她的唇边轻轻逸出,好让他的心能够因此安定。

  每当他摊开掌心,想要握住她的心,他会怕握得太过用力、太过急切,会让她禁不 住想跑想逃,但在她冷漠的阴影下,他又害怕她会选择把他们之间存有的东西,逐渐主 仆化,再把它视为理所当然遗忘了它的本质,而不好好去看看他捧至她面前的真心。

  在受挫了那幺多年后,虽然他表面上是不在乎,但他的心,重若千斤,好似被一块 大石紧紧压着,就怕永远也得不到她一个正面的响应。

  有时候他会想采取高压手段,干脆对她来个严刑逼供算了,再宠着她,任她这般耗 下去还得了,他是否又得要等一个八年?可是虽说女人不能笼,但又不能不宠……可恶 ,女人更是生来专门为难男人的生物,管理国家、上阵杀敌,也都比讨佳人芳心来得简 单。

  「霍鞑?」凤楼担心地看着他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

  「嘘,不要吵,再让我想想还有什幺法子可以打动你。」他挥挥手,烦恼地杵着额 在想他还能怎幺革命。

  「别烦恼了……」她不自在地清清嗓子,试着把脸上的红云逐去。「我或许口拙, 对于那些你想听的话说不出口,但我有双眼,你的一切,我都看在眼底。」

  因她的话,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急急抬起头来,就见凤楼的唇边带着笑,缓缓朝他弯下身子,轻柔地在他唇上印 下一吻。

  「我不会跑掉的。」她微微退开数寸,秀颊像是扑上了一层嫣红。

  霍鞑愣愣地抚着被她暖过的唇,好半天都没有出声,屏着气息准备聆听她接下来的 话。

  为了他的傻相,她朝他绽出甜笑。

  「因为我正打算开始爱上你。」

  霍鞑的脸庞,霎时犹如绵绵雨季正过去,犹如湛蓝万里的长空不儿一朵云儿,他的 笑意,比殿外的晴空还要灿烂。

  那一刻,凤楼知道,她不会后悔对他说出这句话。
「罢月。」凤楼搁下手中的笔,有些纳闷地看着失魂落魄的宫罢月。

  宫罢月抬首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又撇开视线。

  「你怎幺了?」

  「唉……」宫罢月的叹息拖得长长的,神情落寞地转身抱着梁柱以手指划圈圈。

  霍鞑将她软嫩的娇躯捞进怀里,一手抽走她的笔,埋首进她的发里嗅着她清甜的馨 香。

  「别理他,从昨日起他就一直死气沉沉的。」他窝在她的颈际摩蹭着,将她的下颔 勾向自已,「来,亲一个。」

  「不要忘了,你才是震王,我是护卫……」嫣红在她的秀颊上泛滥,她伸手拍拍桌 上堆积如山的待批折子,「你再不知节制,这些该由你处理的公事就全由你自己来办。 」

  「别把你我分得那幺清楚嘛。」他偷香的兴致仍然不减,偷到两个小吻解馋后,他 回味地舔舔嘴角,「来,大事交给我决定,小事就交由你来处理。」

  「大事?除了整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你做过什幺正事大业?」和以前比起来,现 在的他,可是肆无忌惮多了,可整座宫里又没人敢来指正他,谁教他是这座幽兰宫的老 大。

  在霍鞑偷香的大掌,又习惯地溜回她一身清凉又细致的粉肤上前,她在他鼻尖前伸 出一掌止住他的动作,再比比枯站在一旁,元神似乎不知跑哪去的宫罢月,提醒他这里 还有第三者的存在。

  霍鞑审视了她小睑上不自在的红晕一会,甚是可惜地撤离魔掌暂时放过她。

  他以指梳着发,俊容恢复一派正经,「你是大忙人,我也是个大忙人,我在暗地里 忙的事可多着呢。」

  怀疑的瞳人随即投映至他的身上,黛眉弯成两道问号。

  「我问你,韦弁去过大营了没?」他笑咪咪地挨至她的身旁问。

  他若不提,她还当真忘了那个特意跑来这抢兵权的韦弁。都怪他,这阵子一直影响 她的思绪,害她没空去好好想想要怎幺留住他的兵权,好不让外人夺走。

  「韦弁从来这的第二日起,就天天往大营里跑。」凤楼翻开一本写满记事的折子, 读出上头的每一笔纪录。

  霍鞑眉飞色舞地再问:「军务他大抵都熟悉了吧?」

  「是熟悉了。」凤楼古怪地敛眉,「你问这个做什幺?」韦弁都已经插手干涉军务 ,打算抢走他的大权了,瞧他还一脸乐的。

  「我要派他出征。」他安靠在椅背上,优闲地把玩着十指。

  「出征?」凤楼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是哪根筋不对劲了?不想办法把属于自己的权势抢回来,还顺势拱手让人,而且 日子过得好好的,他怎幺突然会想要兴战?

  宫罢月一睑抑郁地走至她的面前,递上一本军事折子给她看。

  「这是王爷下一个要拿下的小国。」为了上头要攻打的那个小国,这两日来,他是 吃不下也睡不着。

  「玄渚?」凤楼在折子上读来将要遭大军压境的国名后,震愕地转首看向霍鞑,「 你要攻打玄渚国?」

  「对啊,南边的小国,就剩它一个没收到我的麾下。」霍鞑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两 人写满不同意的眼眸。

  凤楼为难地蹙起芳眉,心底有百般的不同意。

  「可是它是老巫的家国……」如此一来,老巫的立场岂不微奥?站在左右皆不是的 立场上,老巫该如何自处?这件事若是让老巫知道了,又是该有多幺的伤心?

  「战事和小我之情是不能画上等号的。」霍鞑的眸意霎时变冷了,微微透着锐利, 「更河况我没必要对一个叛徒手下留情。」

  「叛徒?」她不解。

  宫罢月颇伤感地垂下眼睫。「幽兰宫前几日遭窃了,许多军机资料不翼而飞,在王 爷不令彻查时,老巫却在昨夜带着他所窃得的军情连夜叛逃回玄渚。」

  「怎幺会……」她掩着唇,作梦也没想到那个和他们就像是一家人的老巫会这幺做 。

  「是真的。」宫罢月愈说愈是伤心,「枉费我们那幺相信他,不但把他当成自己人 ,还让他在宫内自由出入,结果他却背叛我们逃回玄渚。」

  在一起那幺多年了,有时,宫罢月都会忘了老巫本来的身分。

  还记得当年他随霍鞑来南蛮时,一连攻下数个南蛮小国,以奠定霍鞑在南蛮的战功 ,三年后南蛮的局势已大势抵定后,就剩一个玄渚国还未纳入天朝的版图内,而玄渚国 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们绝打不过由霍鞑领军的南蛮大军,于是,赶在霍鞑挥鞭攻向他 们前,玄渚便先交出当国太子做为人质,以换得不被大军进攻,而他们所交出的太子, 就是老巫。

  这些年来,老巫的表现也很让众人满意,安安分分地待在幽兰宫内,虽然他和他们 的感情过好,并不像个称职的人质,可是谁也想不到,老巫却是别有目的。

  「你打算怎幺发落他?」凤楼也知道霍鞑不能容忍有人这般欺骗他。

  霍鞑淡淡哼了哼,「惦念在旧情上,我不亲自动手,我派韦弁去。」

  「可是……」

  「别可是了,我已经算是对他很开恩了。」他亲亲她光洁的额际,「玄渚这件事属 于大事范围,由我来操心就好了,嗯?」

  「嗯。」凤楼也没有办法多说些什幺,或者是改变他已定的心意。

  霍鞑在看着她芳容上的遗憾时,一心两用地微瞥向窗外,在儿着窗外那抹这两日一 直盯着他的人影,在听完他的话便匆匆离去后,他缓缓地笑了。

  ﹒﹒﹒﹒﹒﹒﹒﹒﹒﹒﹒﹒﹒﹒﹒﹒﹒﹒﹒﹒﹒﹒﹒﹒

  夜眠深宵时分,被人强行自睡得舒舒服服的被窝里挖出来的霍鞑,此刻瞪着充满血 丝的眼瞳,两大片青湛的暗影,占据了他的眼睛下方让他看来格外凶恶,一头蓬勃如杂 草的乱发恣散,内衫也斜斜歪歪地挂在他的肩头。

  他撩大了火龙暴嗓,吼向一殿在夜半精神抖擞的人们。

  「你们是哪根筋出了岔?三更半夜不想睡觉就去数蚂蚁,把我起来做什幺?陪你们 打麻将吗?」莫名其妙,到底有什幺天大地大的紧急事件,可以在他睡成一摊烂泥时, 十万火急的把他拖来这?

  「出事了。」定国公闪过他的那顿火气,颇忍耐地忽略过他的恶形恶状。

  「废话,不然你们找我来吃消夜啊?」他毛躁地以指爬梳着顶头乱发,壤声壤气的 将不满自牙关字字咬出。

  「霍鞑……」定国公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先念他几句。

  「说重点。」他高举一掌,「多一句废话本王就马上窝回殿睡我的回笼觉。」

  打圆场的樊不问,将定国公按在位上坐下,回过头一脸严肃地向霍鞑禀告。

  「是这样的,军中前哨的探子发现朵湛私派的船队正顺江而下朝南蛮来。恍完全没 有预兆的,让朝中众人都摸不清的朵湛,一声不响地就派出西内的军备出征。

  「老七?」霍鞑清醒了大半。

  「他的目标似乎是我们二南内是有预料到朵湛会报仇,只是没料到他的动作那幺快 。

  「我们?」霍鞑膛吊起眼眉,将问号自鼻孔内噌出,似是很不屑在这范围里也包括 了他。

  定国公被他践个二五八万的态度给惹毛了。

  「霍鞑!恍他到底还有没有身乌南内人的自觉?

  「那我不听好了。」霍鞑当下站起,转身就要走入。

  「回来!」定国公毛大地吼停他的脚步。

  他微微偏首,一道蛮眉睥睨地挑高。

  「请你……回来听一下。」有求于他的定国公,万般不愿地址下老脸。

  「这还差不多。」他满意地勾勾嘴角。

  「王爷。」樊不问尽责地再消息转呈于他,「据军中司马推断,朵湛日前并不打算 与舒河交锋,他之所以会派兵南下,是因为他想先除去南内依恃的南蛮兵力靠山,然后 再来对付舒河。」

  「推得还真像一回事哩。」他爱理不理地挂着一张脸,「无缘无故的,老七为什幺 要这幺做?」

  定国公抢过话,「难道你还看不出朵湛的野心吗?」朵湛想要统一三内,是众所皆 之的事,就只有他盲目的以为朵湛还是什田初那个心怀慈悲的襄王。

  「看得出又如何?」他无所谓地耸着肩,「既然连父皇都没说什幺了,我又何需有 像你这种过度的反应?静看情势有何发展不是很好吗?你在未雨绸缪穷紧张些什幺?」

  「我是怕朵湛会并吞了南内!」要是他再这幺不干己事地置身事外,单凭舒河己力 ,难保南内的江山不会因朵湛而拱手让人。

  霍鞑觉得这个问题愈来愈无聊了,「你就对舒河那幺没信心?」

  舒河哪是那幺省油的灯?舒河所摆不平的,不,应该说是不想动手去摆平的,只是 南内的那些大老,其它的问题,舒河自己会动手解决,还输不到他来出手干预。

  「王爷,朵湛这件事你有什幺定夺?」樊不问恭谨地问。

  「交给父皇处理吧。」霍鞑懒懒地打着呵欠。

  「不行!」定国公急忙反对。

  他微挑着眼眉,「为什幺不行?」

  「因为……」像被刺中了问题核心般,定国公反而支吾了起来,不知该怎幺回答才 能避开他们的私心。

  霍鞑一改想睡的睡态,眼眸隐隐透着锐利。

  想唬弄他?哼,只是懒得搭理他们而已,他们还当真以为他的脑袋是摆着好看的? 南内大老们肚里的蛔虫在想些什幺,他会看不出来?

  他淡淡轻问:「因为如此一来,南内若要攻打西内,就变成了师出有名了,若是交 予父皇处理,你们就失去了利用我攻打西内的好机会?」谁不知道大老们想把朵湛攻打 的这事隐瞒下来,不去向圣上密告朵湛兴兵的原因,就是贪图着想乘机找着借口,将计 就计地一次打败西内。

  「对……」既然被看穿了,定国公也只好承认。

  「好吧。」他爽快地两手一拍,「既然不能交给父皇处理,那你们是打算怎幺办, 」

  「大军都已经起程了,玄渚之战是万万不能停的,而我们又不能眼睁睁的看朵湛派 兵来打……」定国公把话说了一半,而后停顿下来,意有所指地看着他。

  霍鞑好心情地一手撑着下颔,笑意浅浅地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是不是希望我对你说,就让韦弁专心去攻玄渚,而老七,就交由我来处理?」 早就知道这个老家伙在想些什幺了,说来说去,他就是不想让快接管兵权的韦弁,在朵 湛的手中尝一次败绩,影响到日后的荣迁,所以才要他去当那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替 死鬼。

  「你做得到吗?」定国公的眼中绽出精光,希望难得如此上道的他,能够快些应下 这件差事。

  「别问我做不做得到,你是监军,你该问你自己想怎幺命令我。」有大老们操控着 南内的主权,他这个只负责为他们打天下的人,有机会说不吗?

  「我希望你能为了南内出战。」定国公马上转述大老们最新给予他的命令。

  为了南内?说得真好听,他只是希望看他们兄弟自相残杀!

  「好,我就如你所愿!」极奇难得地,霍鞑没有开口反判,反而一口应允了下来。

  「王爷?」一旁的凤楼和宫罢月都觉得极度不可思议。

  「就当我是在处理家务事吧。」他说得很理所当然,「老七是我的皇弟,我宁愿是 由我这个自家人来到付他,也不是由你们这些外人来。」

  定国公放心地吁了日气,「你肯出兵就好。」

  「但私下兴兵,父皇那一关我要怎幺过?」霍鞑在答应后,又一脸烦恼地咬住一个 问题。

  「大老们会把这件事瞒下来,你只要放手去做,那些后顾之忧,他们会先帮你打点 好。」定国公用力地拍拍胸口要他安心。

  「有人打点就好。」他站起身来,揉着睡意蒙陇的眼交代,「日前韦弁出征玄渚, 已经带走了我的左右翼两军,我看,我就带中军去打老七好了。」

  「太好了……」定国公欢欣鼓舞得差点拉着樊不问一块跳起舞来。

  「我要回去再睡一场,别再来吵我。恍霍鞑摆摆手,彷佛没把才纔所答应的事给放 在心上。

  可就在霍鞑一踏出殿外时,两个心急如焚的人,就先把他给拖至外头盘问。

  「你页的要带军去打襄王?」凤楼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会答应这种事。

  「真的。」他点点头。

  「他可是你的兄弟啊,不打外敌打自家兄弟算什幺?」明明知道那只是大老们的政 策和手段而已,他为什幺要为那些权势者而跟自己的皇弟交手?况且朵湛从前只是个文 臣,并不像他一样出身军武,万一朵湛输了、死了怎幺办?

  「没办法,皇叔要我去呀。」他无奈地摊着两掌,「更何况,这次是老七主动兴师 ,我不去应战就太说不过去了。」

  「襄王为什幺会变了那幺多?难道他不再求太平了吗?」凤楼怎幺想就是想不通。

  「太平是要靠双手创造的二霍鞑语焉不详地在嘴边低语。

  宫罢月也是高举反对票,「王爷,韦弁对玄渚的战事都还搞不定,你却决定在此时 分散大军的军力要把中军带走,万一韦弁败了或是想要增援怎幺办?」

  「韦弁败与不败,那就不干我的事了。」霍鞑不干己事地摇摇头。

  凤楼按着眉心,「你到底在想些什幺?」先是主动将自己苦心训练多年的大军军权 ,拨了一半给个大军皆不愿服从的韦弁领军出征,现在他又想出战自己的亲兄弟,他是 中暑烧坏脑袋了吗一?他怎会那幺反常?

  「凤楼。」霍鞑没有日答她,反而笑意盈然地搂着她的腰肢将她拉近,「想回京兆 吗?」

  她一怔,「回京兆?」她永远也无法理解他的思考轨路。

  「为了一解你的思乡之情,有空,我带你回去看看好吗?」他还记得,上回她自京 兆日来时,小脸上那份思乡的落寞。

  「你什幺时候有空?」她随口问着,以为他只是在开玩笑。

  然而,霍鞑却神态严肃地告诉她。

  「就在最近。」

  ﹒﹒﹒﹒﹒﹒﹒﹒﹒﹒﹒﹒﹒﹒﹒﹒﹒﹒﹒﹒﹒﹒﹒﹒﹒﹒﹒

  近来,霍鞑为了准备与即将抵达南蛮的朵湛水军交战,镇日都不在幽兰宫里待着, 反而将凤楼和宫罢月全都带至车营里,随他一块整顿中军。

  中军大军对这一回攻打自家人的攻击行动,并不像凤楼他们那般迟疑,只是全然信 任着霍鞑,并在霍鞑的领导下,积极地操演着两军交战时的战略。

  躲在军帐里以避烈日的凤楼,整个人埋首在南蛮一带的地域图里,帮霍鞑寻找大军 该在哪个地点拦下朵湛的船队。

  她白皙的指尖停留在图上所画的海口处,盘算着大军来到海口定点等待朵湛需得耗 费多少时间,并打算等会招来派粮官计算一下,这回大军出征得携带多少粮草才够用。

  宫罢月轻轻揭开帐帘,先是抬首看了外头四下一会,再蹑手蹑脚地偷偷溜进帐内。

  「凤楼。」他小声地轻唤。

  「怎幺了?这幺神神秘秘。」凤楼一脸不解地看着他的古怪样。

  「大事不好了。」宫罢月赶忙来到她的面前,刻意压低了音量,像是怕被人偷听似 的。

  难得儿他出现这个模样,凤楼知道铁定是出了什幺不好的事了,她随即收好一桌的 图卷,与他一块坐至帐内的最里处,屏息静气地等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可知道前线所发生的事?恍他边擦着额上的汗边问。

  她轻摇螓首,「前线发生了什幺事?」自从霍鞑说过韦弁的胜败他不想搭理之后, 她也就没有多去留神关于韦弁的事。

  「玄渚国不战而降。」冷不防地,宫罢月惊爆出众人都还不知的新内幕。

  「这怎幺可能?」她惊讶地掩着小嘴,「依老巫的个性,他一定会战到最后一兵一 卒……」

  认识老巫那幺多年来,老巫一直都是给人一种好胜不屈的印象,即使是身为人质, 老巫也从未对任何人降低姿态,更何况他还是一国的太子,他怎幺可能会把国家奉送给 像韦弁那种人?

  宫罢月也对前线的战事很扼腕,「老巫率军降于韦弁,不但将玄渚大军全权交给韦 弁,还游说韦弁组成联军,韦弁很可能在短时间内就会开派大军回攻幽兰宫。」

  「韦弁他……背叛幽兰宫?」这下凤楼真的被吓到了。

  「那个贪心鬼不想只拿四成兵权,他要王爷全部的南蛮大军。」他烦躁地直捉着发 ,在心底拚命骂自己当初识人不清,没事先代霍鞑多留意一点韦弁这个人。

  她总觉得这件事似乎是有些疑点。

  「我不懂,无论是名还是利,韦弁身为南内左相拥有的已经够多了,为什幺他要这 幺做?」在南内新生代的势力里,韦弁是仅次于舒河,并与樊不问平起平坐的左相,按 理说,他只要好好端坐在南内的高点指挥调度权宜就行了,为什幺他还要再把那幺重的 军权给揽在身上?

  「你看完这个就会明白了。」宫罢月自袖中掏出一封密信,「这是我拦劫到要给定 国公的书信。」

  凤楼接过来,在看完信中内容后水眸止不住地睁大。

  「定国公他……」刘于信中措手不及的新消息,她下意识的反应即是摇首,「不可 能!」

  「有什幺不可能?」他没好气地伸指点着密函的最下方,「你仔细瞧瞧那是哪一座 宫的宫印。」

  她顺着他的指尖往下看去,果然在下方瞧见了一枚朱雀宫徽。

  太极苍龙,大明白虎,兴庆朱雀……「南内兴庆宫……」在脱口而出时,她的双手 不住地打颤。

  「兴庆宫现由谁主宫?」宫罢月再进一步地证实她的疑虑。

  「南内大老们……」她讷讷地应着,芳容血色尽失,不得不同意他所说的都是真的 。

  密函中写着,南内的大老们,打算联合玄渚兵变,先率联军攻回幽兰宫斩下霍鞑的 首级,接收南蛮中军整备好军力后,便欲挥军北上直取翠微宫,玄渚的不战而降,只是 这计划中的第一步。

  凤楼万万没想到,大老们竟欲除去霍鞑,就只是为了霍鞑手上所拥有的兵力,想要 擅用它来提早结束三内之争,逼宫让圣上下台,由舒河顶替登基,而大老们,则从此垂 帘听政手拥天朝。

  怪不得定国公会为了屈屈一介监军而特意南下,怪不得韦弁会想捞过界捞上一份军 权,这根本就是他们所计划好的。

  为了夺得再一次宫变所需的军力,他们竟想杀死霍鞑。

  凤楼不禁感到心寒,怒力想着该怎幺阻止这件事,以保霍鞑一命,她并没有忘记, 她会出现在霍鞑的身边,就是为了保护霍鞑,可是现在,她不只是要保护他的人,她还 要试着去安慰霍鞑那颗因遭人背叛而被伤的心。

  她不愿儿到开朗快乐的霍鞑,脸上将会滑过一丝的伤心。

  「现在你还会说不可能吗?」看她已明白了,宫罢月收回后函淡淡的再问。

  她极力压抑下内心的震撼,「霍鞑知道这件事吗?」

  「他已经知道了。」

  霍鞑清冷的声音,缓缓自她身后传来。

  凤楼迅即回首,愕然地看着不知站在帐门前多久的霍鞑,正用一双因愤怒而烧红的 眼睛看着他们。

  「霍鞑,你冷静点……」她忙不迭地想先安慰他,就怕蛮子脾气的他会因此而做出 什幺事来。

  「罢月。」霍鞑不理会她,反而扬首对宫罢月轻唤。

  「在。」宫罢月提心需胆地应着。

  他立刻指示,「你现在就去前线,暗中把老巫给我绑来,愈快愈好!」

  「绑他?」宫罢月不明所以。

  「我要亲自处理他。」他决绝地转身,头一个要清算的对象,即是参与这场阴谋的 老巫。

  「霍鞑……」凤楼急急地想追上去,但宫罢月却拉住她的手臂对她摇首。

  兀自飘飞的帐帘外,依稀可见霍鞑快步离去的身影,在风儿停息时,帐帘重重掩去 了霍鞑的身影,也让帐内的凤楼,看不清那个离去的霍鞑。

  ﹒﹒﹒﹒﹒﹒﹒﹒﹒﹒﹒﹒﹒﹒﹒﹒﹒﹒﹒﹒﹒﹒﹒﹒﹒﹒

  刻意避开了旁人,樊不问在暮色扬起的时分,悄悄地来到定国公的房里,先是把房 里的人都赶出去,再将定国公拉至书案前,一语不发地望着他。

  定国公不解地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模样。

  「王爷都知道了。」樊不问叹了口气。

  「知道了什幺?」没头没脑的,定国公听得一头雾水。

  他抬起头,锐眼直扫进定国公的眼底,「你与韦弁勾结玄渚兵变的事。」

  「什幺?」定国公被骇了一跳。

  「别装蒜了。」樊不问朝他挥挥手,「现下只有我们两人,何况我们同是南内人, 有什幺好对我隐瞒的呢?」

  「樊不问,把话说清楚。」定国公伸手扯住他的衣领,一点也不欣赏他的玩笑。

  樊不问徐徐格开他的手,将一封密函扔至他的面前。

  「南内大老们在联合了玄渚国后,意欲联兵拿下幽兰宫以获得南蛮大军军权,而后 整肃大军挥军北上,准备车临京兆逼圣上退位。」再过不了多久,不但整座幽兰宫的人 都会知晓此事,霍鞑还可能会把这项消息传回京兆。

  逼宫?!」定国公在看了密函里的内容后,难以置信地张大了眼。

  「没错。」樊不问别有深意地瞅着他的脸色。

  定国公忿忿地撕碎那张密函,用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

  分明就是捏造的!我的忠诚日月可表,从未对圣上有过二心,更不可能做出如此大 不义之事!」是谁?到底是谁如此诬陷他的?好好的一个玄渚战事,怎幺会有人有心将 它扩大成逼宫事件?

  樊不问偷偷掩去唇边的笑意,敛眉正色地为他解惑。

  「方纔我不过是试探你罢了,我当然知道你不可能会那幺做。」他一改怀疑的前态 ,「而这封密函里的内容,定是有心人捏造的,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你是中了霍鞑的三 大暗箭。」

  「三大暗箭?」定国公一时无法将此事和霍鞑联想在一起,更想不出素来不会动脑 筋的霍鞑,他有什幺本事可来害一个人。

  「为官者,四大暗箭乃栽赃、抹黑、嫁祸、排挤。」樊不问朝他伸出四指,并啧啧 有声地摇首,「难得霍鞑会花心血在你身上把前三招都用齐了,你也算输得不冤枉。」

  他抚着额,「霍鞑他……」

  一点一滴的,霍鞑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晃荡,凝聚成一个蛮人武夫的形象,可是若 定下心来细想霍鞑这阵子的反应,自极度不乐见他来到南蛮,到毫不犹豫地答应出兵玄 渚攻打旧友,和愿听他的摆布,自动请缨出战手足兄弟,这看来,太不像霍鞑平日的风 了,倘若,这一切全是霍鞑欲给予他的表面假象的话,那幺霍鞑暗地里是在打什幺主意 ?

  霍鞑他……思前想后不过片刻,活至这一把岁数,早已看惯大风大浪的定国公,已 明白了霍鞑在背后所玩的把戏。

  他愤然起身,「我要回京去向圣上洗刷我的冤屈!」再不回京兆就太迟了,霍鞑根 本是打算让他永不能离开南蛮。

  「你这幺一回去的话,就正好中了霍鞑的陷阱,不但什幺冤情都没法澄清,圣上还 准会将你处斩。」樊不问一把拉住他,仔细地告诉他如此做将会有什幺后果。

  「为什幺?」清者自清,更何况是这种莫须有的事?圣上如此圣明,怎可能会不听 他的解释?

  樊不问怜悯地看着他,「你恐怕不知道,玄渚太子实际上是霍鞑的人吧?」

  「可是他不是……」定国公正想反驳,但到口的话又生生地止住,难掩讶异地张大 了嘴看着樊不问。

  樊不问见他终于明白了大半,也不否认地朝他点点头。

  「出兵玄渚国,这是霍鞑安排的?」定国公抚着额,颓然地坐下,怎幺也料想不到 这一切都是霍鞑的心机。

  「对。霍鞑安排玄渚太子叛降归国,再故意叫韦弁去攻玄渚。更正与玄渚联手的人 ,是霍鞑,并不是不战而胜的韦弁。」樊不问开口证实他的假设。

  「难怪……」怪不得霍鞑会突然放着太平日不过,却想兴兵玄渚,也莫怪素来安分 的玄渚人质,会一声不响地叛逃回玄渚,他们早就一搭一唱地计划好了!

  樊不问坐至他的身旁,先倒了盅茶给他定下过于激动的心神,再说出他不能回到京 兆面奏圣上的主要原因。

  「你之所以不能擅自回到圣上的面前,是因为霍鞑已派宫罢月去捉回玄渚太子,到 时若是由玄渚太子亲自指证你,再加上玄渚大军投诚韦弁这件铁铮铮的事实,你说,有 着人证物证在,圣上还会相信你的清白吗?」以他旁观者的立场来看,霍鞑的胜算太大 了,倘若定国公真的中计急返京兆,刚好就称了霍鞑的心意。

  定国公听了,也不禁要同意他所说的话,可是若不趁早回到京兆,他可能会在南蛮 被霍鞑陷罪,以监国叛将之名,被霍鞑这个辅国大将军,按军律先处斩,毫无伸冤的机 会。但就算霍鞑不斩他,霍鞑也有可能将他送回京兆法办,到时,他也是难逃一死。

  以目前的情势来看,无论他怎幺做,只要霍鞑的手上握有捏造的人证物证,他都将 只有死路一条。

  「他竟然如此陷我于绝境……」他备受打击地紧按着桌治,脑海里一片恍惚,一时 片刻间想不出个可以自救的方法。

  樊不问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别急着灰心,我有个法子可以救你一命。」

  「什幺法子?」他迫不及待地看向他。

  「马上回南内兴庆宫。」樊不问定定地朝他咧出一抹笑。

  「回兴庆宫?」他不懂,回去兴庆宫有什幺作用?回去了,也只是连累其它大老而 已。

  樊不问缓缓道出他还有一个救星,「只要你留在兴庆宫,相信不管发生什幺事,也 无论霍鞑如何诬陷,只要有舒河在,舒河一定会力保你并想办法为你解围。为了南内的 资源,他不会坐视不管其它大老的安危,也不可能会纵容霍鞑这种窝里反杀南内自家人 的行为。」

  安国公恍然大悟地拍着额,心中徐缓地放下一颗大石。

  「对,舒河,还有舒河在兴庆宫……」他差点忘了这些年来对南内忠诚不己的舒河 ,也都忘了,霍鞑若要要手段,绝对拚不过在政治能力方面的天资高出霍鞑一截的舒河 。

  「若是你决定要找舒河救命的话,那就趁现在快走。」樊不问眼看他已然被说动了 ,于是更进一步地催促,「我听说霍鞑已经在搜集各方证据准备回京参你一笔了,你得 赶在他之前先回兴庆宫才能保住性命。」

  「你呢?」定国公疑问的眼神停伫在他的身上。

  他义薄云天地拍着胸坎,「我不走,我留在这为你拖住霍鞑,好多争取点时间让你 有机会回到兴庆宫。」

  「那韦弁怎幺办?」对于他的义行感佩于心的定国公,在烦恼自己的安危时,也不 忘另一个也遭设陷的韦弁,直担心还在玄渚的他若是回到了幽兰宫将会有什幺下场。

  「我会派人叫他别回幽兰宫,直接命人将他送至兴庆宫,我保证,我不会让霍鞑动 他一根寒毛。」樊不问也把韦弁的事想妥了。

  「好、好……那我……」听他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定国公慌忙地站起身,东看西看 地想着现在他应该先做什幺。

  「快走吧。」樊不问好心地推着他,扬手叫来他的侍官,催他匆匆上路。

  「谢谢你,我先走了。」定国公转过身来,感激地握紧他的手,而后急忙拉着侍官 紧急起程上路。

  「哪里,别客气。」他咧笑着嘴,目送他们仓皇远去的身影。

  在殿上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后,从头到尾一直躲藏在帘后的霍鞑,一脸不可思议地走 出来。

  「我不相信,他居然还向你道谢?」那老头有没有搞错呀?竟然向真正陷害他的人 道谢?这幺简单的计谋他居然看不出破绽来?

  樊不问得意洋洋地偏过头,「我比你会做人嘛。」

  「演得不错。」霍鞑甘拜下风地朝这个两面间谍鼓掌致意。

  「客气,还比不上你。」比起霍鞑把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就连凤楼和宫罢月都不 知情,他可还差得远了。

  「好了,接下来……」霍鞑搓着两掌,掩不住的兴奋流泄在他的眼底。

  樊不问一手搭着他的肩,「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上场了。」

  他等这一场战事,已经等了很多年,如今,心愿终于要实现了。
月色悠悠,近秋的夜色依旧和往常相同,空气中泛着丝丝的凉意,提醒着人们污热 的夏季即将过去,把握着最后一次的夏夜,深夜未眠的虫儿纷纷清唱着夏日最后的余音 。

  可是这样的夜晚,在中军大营里却无人去欣赏美丽的夜色,整装待发的大军,在夜 深时分仍忙碌地整顿着所有的军备,趁着清凉的夜,将一座座不适宜受烈日灼晒的大炮 ,纷纷运上停泊在大营远处江岸旁的船舰,而船舰已在白日装载齐了粮草,北上的路径 航程,也已都确定并交给航官了,现在,就只等着明日的朝阳升上来,宣布大军起程。

  聆听着帐外杳杂不息的人声,凤楼夜不成眠地坐在榻上,忧愁地想着再过几个时辰 后,她就再也不能拥有这般平静的夜晚。

  「定国公和韦弁已经畏罪逃回兴庆宫了。」她愈想愈睡不着!也够急转百下的情势 ,有种措手不及之感。

  「我知道。」霍鞑枕睡在她的胸腹之间,一派的舒适自在。「明日咱们就去兴庆宫 追回他们。」

  她叹息地抚着他披散的发丝,「就算追到了又能怎幺样?只要他们留在兴庆宫,你 根本就不能拿他们怎幺办。」

  从定国公逃了后,霍鞑就意念坚定的要把人给逮回来,把原本要应战的目标自朵湛 改成了南内兴庆宫,他似乎忘了,他想要问罪的那个人,可是他的亲皇叔,同时也是南 内的大老之一「你错了。」他忽地转过头来,眼眸显得亮晶晶的。

  「哪错?」她不明白地看着他显得十分笃定的笑意。

  「如果我以追拿叛军之将,以及捉拿叛国罪臣的名义回去兴庆宫,事情可就完全不 一样。」那一票大老,他早就想好借口去对付他们了。

  「我不懂……」无论他是以什幺借口目的回去,带着大批人马去兴庆宫敲门,兴庆 宫的人会理会他才怪。

  他坐起身来,将她搂进怀里细抚着她光滑的粉臂。

  「你忘了?定国公和韦弁现在可都算是任命于我的麾下,将领叛变,本来就该由身 为主帅的我亲自去清理门户,于情于理,我都有资格叫兴庆宫把人给我交出来。」他暂 时把实情压下不告诉她,只透露一点真话。

  「万一他们不交呢?」虽然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可是她还是很存疑,就不知南内的 大老们是否会那幺讲理。

  「那就大伙一起看着办。」他咧出自森森的牙,很期待兴庆宫不把人交出来的后果 。

  「你别太冲动了。」凤楼捧着他的脸庞对他叮咛,「不要把一件小事闹大,和大老 们作对,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的。」得罪了大老事小,万一大老们又到圣上面前参他一 笔怎幺办?

  霍鞑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反正军中的军士们也都很想念家乡,我就做个人情带他 们回故乡逛逛,天晓得往后他们还需多久才能再有这种机会返乡探亲?还有,你不也是 一直很想回家看看吗?」

  「我宁可不要用这种机会回去。」她轻摇着螓首,心中还是充满了不安。

  「我保证,不会有事的。」霍鞑抚慰地亲吻她的芳颊。

  「这次出征,我要从头到尾都紧跟着你。」凤楼伸展着双臂抱紧他的胸膛,紧紧的 ,大有悍卫他之势。

  「为什幺?」

  「我不能让大老们有机会对你下手。」定国公想夺他的军权可以做出这种事来,万 一他回到了兴庆宫,谁晓得其它大老会不会也这幺做?

  「担心我?」他很难掩饰内心的喜悦,低下头在她的耳畔轻吟,「嗯?」

  「很担心……」忧愁满心头的凤楼懒得去拐弯,老实地对他承认。

  「别担心了,他们动不了我的。」他龙心大悦地捧着她的小脸撒下细吻,未了还赏 了她一记大大的响吻。「我还要带你回冷家去见你大哥呢。」

  「见我大哥?」她推开他的脸庞,摸不着头绪地看着他笑得不怀好意的模样。

  「向他提亲呀。」他执起她的柔荑,扁着嘴,扮出一张怨妇脸,半指责半埋怨地瞅 着她瞧,「你也该给我一个名分了吧?」说起这位死不认帐的姑娘,她到现在都还没点 头对他说一句我愿意呢。

  凤楼被他逗得忍不住失笑出声,一扫心扉上所堆积的阴霾。

  「你是在抱怨我还没向你负责?」这男人,都什幺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在她负不负 责上头打转?看来他是真的很介意。

  「是啊,都已经失身失心给你了,你再不负我这个责任,当心我弄大你的肚皮,再 让你肚里的娃娃来对他老爹负责。」他不平衡地努努嘴,大掌抚上她的小腹,表明他打 这个主意已经打满久了。

  「亏你说得出来。」她红躁着睑,想别过芳颊,却被他一手勾过来,转眼间,樱唇 便沦陷至他的吻里。

  凤楼攀着他的颈项,感觉他热烈的吻,流连在她的唇畔,克制地不让自己又一烧起 来没留给她拒绝的空间,但等了许久,他并没有等到她的拒绝,反而佳人的唇瓣悄悄开 启,率先探入与他交缠地深吻,令他按捺不住,一手扶稳她的后脑勺,将绵密的气息不 客气地灌入她的唇内。

  「这次北上,你不会有事吧?」换息之际,她喃喃地在他的唇边问。

  「不会。」霍鞑不耐地边吻边褪去她的外衫。

  「我们都会安全的回到南蛮来吗?」她的纤手探进他浓密的发里,如同身子一般地 与他纠绕着。

  「办完了事,我会尽快带你回来成亲。」他迫不及待地将她放倒在榻上。

  半晌,霍鞑忽地止住了一切的动作,深深凝睇着她在烛下的容颜。

  「天亮后,咱们就率船舰北上,去把那些烦人的是非全都解决掉,往后,不会有人 再来打扰我们。」他的人生、他的梦想皆不在京兆那个无情的地方,他的小小幸福,就 在这个有她在的南蛮国度。

  「嗯。」凤楼轻轻拉下他,满足地在唇边绽出一朵微笑。

  ﹒﹒﹒﹒﹒﹒﹒﹒﹒﹒﹒﹒﹒﹒﹒﹒﹒﹒﹒﹒﹒﹒﹒﹒﹒﹒﹒﹒

  西内大明宫「我何时兴兵南下了?」朵湛绕高了一双淡漠的眼眉,语气里带着浓浓 的不满。

  满心好奇的冷天色,边打量着他脸色边凑近他的身畔。

  「里头写了什幺?」自从楚婉走后,朵湛已经很久没再出现这种生气勃勃的表情了 ,那票南内人是做了什幺惹了他呀?

  朵湛不屑地放下手中密探采来的消息,愈想就愈为自己觉得冤枉。

  「霍鞑已经派兵北上,打算先是迎战我,再带中军攻至南内追杀叛将。」老三吃饱 撑着了?他都还没正式去找老四的麻烦,老三就越俎代庖的跑来多事,还用这种奇怪的 名目花招想要独付他。

  「迎战你?」冷天色愈听愈觉得事情很有趣。

  「自己看。」他干脆把折子扔给那个好奇虫。

  「太扯了……」看完整篇内容后,冷天色的嘴角微微扭曲,只能吐出这个结论。

  他们西内,这阵子是标准的西线无战事,可是远在南蛮的头痛人物霍鞑,不知道是 见不得他们西内太安分,还是因太久没有出征所以两手发痒,竟莫名其妙地编派了个藉 口,说什幺他们西内要去攻打南蛮大军,好先断去舒河的军力后援,他们是什幺时候做 过这种事呀?

  朵湛轻扯着嘴角,「老三想成自己的事,却拿我来当幌子?」什幺人不挑却偏偏挑 上他当替死鬼?算霍鞑倒霉。

  「你要澄清一下吗?」冷天色觉得这件事还是快点向众臣说明一下比较好,不然让 其它两内以为是他们西内主动挑衅怎幺办?万一霍鞑页的率大军打过来又怎幺办?

  「不必。」出乎意外地,朵湛却邪笑地摇首。

  「不澄清?」正想好好跟他分析一下利弊的冷天色,在见到他脸上的表情后,不禁 扬高了眉峰,「你……在想什幺?」他又在盘算什幺手段了?

  朵湛饶有深意地睨他一眼,「关于定国公畏罪潜逃回兴庆宫这一点,很值得玩味不 是吗?」

  「嗯。」冷天色搓着下巴,愈想也愈觉得古怪,「我也不懂,为什幺霍鞑这幺执着 于追拿叛将?虽然说这本就是他这个大将军该做的事,但他大可不必特意从南蛮大老远 的北上,他干嘛不直接叫风淮来办定国公和韦弁?」

  朵湛冷冷地逸出轻笑,早就看穿了霍鞑在背后玩什幺把戏,和在打什幺主意。

  「他怎会叫风淮来插手?风淮若是出马,岂不坏了他的一盘棋?」眼看就要大功告 成了,霍鞑怎可能会让风淮出手干预,若是风淮一出手,他还有这种堂而皇之的大好机 会吗?

  「棋?」冷天色皱皱鼻尖。

  「追拿叛将是假,他想代舒河整肃南内才是真。」他一语道破霍鞑的目的。

  「原来……」冷天色豁然开朗。

  「把我拖下水?」朵湛左右思量了一会,决定来个将计就计,也好给南内来个下马 威。

  「你会让霍鞑把大军开进京兆来吗?」若是让南蛮中军全数攻来,这可不是开玩笑 的。

  「你认为我会让霍鞑称心如意吗?」他扬首反问。

  冷天色很肯定地摇首,「不会。」要不是他曾答应过楚婉不开杀戒,只怕他老早就 已动手铲除南内了,他哪是那幺仁慈的人?

  朵湛旋过身,正色地开口。

  「去召集西内常备水师,就由你领军阳炎任副帅,今晚出发。」算算日子,霍鞑现 在应当是带着中军溯江而上,快抵达京兆外围的南向水域了,应该还有时间去打乱他的 计谋。

  「我要领军去哪里?」他的思绪没有朵湛转得快。

  「照霍鞑的意思迎战他。」

  「啊?」冷天色登时呆住。

  朵湛缓缓瞇细了锐眸,「去阻止霍鞑,别让舒河有机会整肃南内,我不要南内因他 而变得更棘手。」

  「是。」

  ﹒﹒﹒﹒﹒﹒﹒﹒﹒﹒﹒﹒﹒﹒﹒﹒﹒﹒﹒﹒﹒﹒﹒﹒﹒

  东内太极宫星子初映夜色,正准备离开太极宫返回翼王府的律滔,边收拾着御案上 的奏折,边聆听着殿廊上阵阵逐渐逼近的疾快脚步声。

  在脚步声愈来愈近,人数也愈来愈多后,他叹了口气,将折子全都摆回桌上,坐进 椅里等待那个十万火急的人。

  东内大司马仇项不经通报,大刺刺地拍开殿门,在驱走了所有宫人后,三步作两步 地走向他。

  「朵湛的常备水师出动了?」他心底有数地问。

  仇项喘着气,「天一黑,冷天色就率军出发了……」

  律滔不语地敛眉沉思。

  难得朵湛会这幺积极,不知道,朵湛是不是还在对南内记仇?

  其实朵湛对南内怀有私人的憎恨之心也好,这幺一来,或许,他可以藉这个机会让 西内与南内自相残杀,而他们东内,则可以乘机捡个大便宜。

  「你认为西内有办法阻止霍鞑进京吗?」仇项的重心全都摆在霍鞑的身上,很担心 南内若是派兵进抵京兆,将会让目前三内的稳定状态产生变量。

  「不。」律滔轻摇着食指,「单凭西内留在京兆的这幺一点兵力,根本就拦不住霍 鞑长年来四处征战的南蛮中军。」他虽然是很想让朵湛单独去膛那个浑水就好了,可是 ,怕就怕朵湛敌不过霍鞑,而这样一来,他反而什幺便宜也不能捡。

  「不过是一支中军而已,西内会拦不住?」

  「你以为霍鞑能拿下南蛮一带蛮族,凭的是什幺?」律滔斜睨他一眼,「即使没有 左右翼军,他也照样能够顺利进入京兆,他的那一支中军,才是南蛮大军的真正主力。 」光靠一支中军,霍鞑就可将三内在京兆所有驻军打得落花流水,就算是单用这支军力 对上了铁勒的铁骑大军,或是野焰的雄军大军,只怕胜负都还很难定。

  「那……」仇项不禁愁眉深蹙,不知该拿眼前的这个情况如何是好。

  律滔沉稳地做出定夺,「去阻止他。」唯今之计,只好也下水奉陪了。

  「阻止?」他忙不迭地反剀,「可是这不是让南内失去大老们势力的最佳机会吗? 只要霍鞑成功了,那幺南内便会因此而削势,这样一来,对咱们东内不是更有利?」

  其实,东内其它的人,大都在私底下认为,就让霍鞑回京兆来铲除南内的旧势力也 好,这样一来,舒河虽然能够掌握自主权,可是也失了强大的后盾。

  「有利是有利,但这种赌法大冒险了。」律滔根本就不认同这种作法。

  「冒不冒险那都是南内的问题。」仇项倒不认为南内的家务事会影响三内有多严重 。

  律滔按着桌案站起身,正色地看着他。

  「不,既然舒河想要这幺赌,我就不能让他有机会参赌。」他可不笨,也没傻到连 舒河在利用霍鞑也看不出来。

  「为什幺?」他实在是想不出这幺和舒河卯上的利处在哪里。

  「因为他的赌运向来都很好。」律滔笑了笑,模糊地给了个答案。

  他太了解舒河了,没把握的事,舒河不会去动脑筋,而舒河这次把所有的往都押在 霍鞑的身上,这代表舒河必定是下足了工本来谋策这一局,若是霍鞑成功了,那最大的 赢家岂不是两手干干净净,只需动脑完全不需要动手的舒河?

  那家伙太会为自己着想了,也太懂得利用别人,再这样下去,总有天舒河会踩着所 有的兄弟而登上大典。

  「王爷?」仇项轻推着出神的他,「东内众臣都还在等你对这件事的定夺。」

  「也派兵加入这场战事。」律滔回过神来,肃冷着一张面孔,「我不能让舒河有机 会改造南内,」个新西内就已经让我够头疼了,南内若是在改革上也凑上一脚,难保咱 们东内的地位将会低于西南两内之下。」

  「但圣上那方面……」他想这幺做是没关系,就只怕不请圣谕便对皇子动兵,恐将 会惹恼了圣上。

  关于这一点,律滔便很有自信。

  「这场三内私下的战事,我相信,三内将会有默契地隐瞒着,只要三内消息封锁得 够好,圣上不会知情的。」谁会把这事说出去?他们三内,全都想利用这个机会干掉对 方。

  仇项同意地点点头,但又骤感不对地提醒他。

  「你别忘了,朝中还有个不属于三内的多事风淮。」现在就剩一个好管闲事的风淮 ,风淮可不会理会他们三内的私下交易,更不会卖他们任何一人面子。

  他丝毫不担心,「我会找借口把风淮弄出京兆,只是,在风淮回来前,这场三内之 战一定要结束,不然咱们三内就准备统统被风淮法办。」

  「我明白了。」仇项欠了欠身,「我这就差人以八百里加急把这口讯送给寰王野焰 。」

  律滔一手拉回他,「找野焰太慢了,他远在西戎,等他赶来时,这场小内战早就已 经定了。」

  「那……」他可不知他们东内还能够找谁带兵。

  「垂雪。」律滔不疾不徐地朝身后扬手。

  一直以来都隐身于律滔身后,从不轻易见人的宫垂雪,在听见他的呼唤后,快步地 来到他的面前。

  「在。宫垂雪恭谨地欠身准备领命。

  律滔将翼王印信交给他,「动员东内在京兆所有兵力,全面拦劫霍鞑进京,」

  ﹒﹒﹒﹒﹒﹒﹒﹒﹒﹒﹒﹒﹒﹒﹒﹒﹒﹒﹒﹒﹒﹒﹒﹒﹒﹒﹒﹒

  滕王府拚尽老命,大老远自南蛮赶回京兆的樊不问,两脚一抵京兆,南内送讯的探 子便奉上所有最新情势,在他得知事情的全盘发展后,便命座舆直奔滕王府。

  可是在他打开膝王府的书斋大门时,他看到的却不是他预料中的情景。

  「辛苦你了。」优闲地坐在茶桌旁煎茶的舒河,在抬首见到他来时,兴致不错地朝 他招手,「来,喝一盅。」

  心急如焚的樊不问,因他而脸上黑了一大片。

  「你还待在这?」喝茶?他还有心情喝茶?他知不知道东西两内已经派出大军了? 而他这个南内的主谋,却还窝在家里什幺应变的事都没做?

  「目前我还在告病期间,不待在这我该去哪?」舒河笑咪咪地反问。

  「你得快点回兴庆宫。」樊不问挥去了一头的大汗,走至他的面前拉起他。

  「不急。」舒河拉开他的手。

  「什幺不急?」樊不问急得快跳脚,直在他耳边大声嚷出外头正发生的事,「两位 王爷都已派兵南下准备阻止霍鞑进京!」要是让东西两内得逞了,那幺他们多年来的心 血岂不是付诸东流?

  舒河莞尔地挑高眉,「动作这幺快?瞧他们紧张的。」

  看他根本就没有半分心急的模样,樊不问只好压下内心所有的焦急,先好好请问他 一番。

  「王爷,你不领兵阻止他们来碍事吗?」现在要是不帮霍鞑想想办法就坏了,两内 打一内,就算霍鞑不败也要伤了军力。

  「我等会还得先到兴庆宫走一趟,有些事,我得在霍鞑进京前办妥。」舒河拦下茶 碗缓缓站起身,在伸了个懒腰后,他的唇角露出了一抹等待多年的笑意。

  樊不问一手指着窗外,「那外头的情势呢?你总该给我个指示吧?」

  「你去通知怀炽带走南内所有兵力去困住律滔,千万别让东内有机会阻挠霍鞑,我 不要律滔来坏我的好事。」他老早就已经全盘打算好了。

  「朵湛你打算拿他怎幺办?」樊不问淡淡地提醒他遗漏了一个人。

  他眨眨眼,「霍鞑会自己解决他。」他才不想去和朵湛硬碰硬,那种不好解决的敌 人,就留给霍鞑。

  「好。」樊不问在得到他的口信后,便急着到雅王府找怀炽。

  「慢着。」舒河突地叫住他的脚步,「风淮离开京兆了吗?」要是那个没默契的风 淮还在,那幺这场游戏可就玩不起来了。

  「听说律滔已经把他给支开了。」

  他满足地勾起一抹笑,「很好。」还是律滔有默契。

  「王爷……」在看见他脸上的笑意后,樊不问止住欲往外走的步伐,迟疑地启口。

  「嗯?」他边整理着衣衫边应着,准备在樊不问走后,再慢慢晃到兴庆宫。

  「这幺做,你真的有把握吗?」万一霍鞑在两内的阻拦下没有机会回到京兆,或者 在这之中又出现了新变量,那幺他们计划多年的愿望,恐怕……舒河缓缓释出稳定他心 神的笑容,相当期待即将来临的战事。

  「只要有霍鞑领军,我当然有把握。」等了八年,他在等的,就是这一天。

  ﹒﹒﹒﹒﹒﹒﹒﹒﹒﹒﹒﹒﹒﹒﹒﹒﹒﹒﹒﹒﹒﹒﹒﹒﹒﹒﹒﹒﹒

  炽烈的秋阳下,艘艘高扬着南蛮震王艳红旗帜的船舰,按照着行车排列阵式,整齐 地列队在大江上溯江而行,壮盛的军容,不但引来江岸两旁所有人的注目,也令江上往 来的船只纷纷让道避军。

  手握着河道图的凤楼,在刺眼的阳光下不适地揉着眼,不意地抬首,便见霍鞑身着 锁甲戎装,高站在中军领军船舰的船首,逆着风,发丝飘扬在他的身后,由远处看去, 像极了一头不驯的雄狮。

  跟随他征战了多年,她还是头一次在大军开航时觉得这幺心惊胆跳,因为,这次他 不是把刀口对准了敌人外患,而是自家人,虽然她也预期到在事成之前应该会遭遇到的 抵抗,也做好了对我军进攻的准备,只是她不知道,这幺做他有多少把握,而这一次行 动的成败,同时也关系着他往后的政途性命。

  兀自沉思时,宫罢月的大嗓划破了江上的宁静。

  「王爷,大事……大事不好了!」他一路自船尾嚷至船首来。

  「别边跑边叫的,先喘完了再说。」观察完风向水势的霍鞑,走下船首慢慢踱至凤 楼的身边,先是接过凤楼手中的河道图研究,再回头看向那个脸色青青白白的宫罢月。

  宫罢月双手按着两膝,在换过气后,劈头冲着他大叫:「三内都动起来了!」

  跑在大军前头的探子,在一探到这个消息后,就十万火急地赶快回报,并希望大军 全面减缓船速。

  「怎幺动?」他挑挑眉,似乎并不显得意外。

  「朵湛和律滔分别派人南下想阻止咱们进京,而慢了一步的舒河也派出怀炽,目前 怀炽已经赶上律滔的水师,听说两军正在京外江道上交战。」

  他慢吞吞地应了应,「喔。」

  「你就只有一个『喔』?」凤楼绕弯了黛眉,对他的反应很是费解。

  「朵湛的人呢?」律滔交给怀炽处理就行了,只是朵湛,在被他那样乱戴冤帽之后 ,朵湛想必很火大吧,就不知朵湛会不会对他来真的。

  宫罢月又慌忙报上,「冷天色率领的水师埋伏在京外要进京兆的南向水域,」

  霍鞑忍不住皱紧蛮眉,实在是很不想得罪朵湛那个冷面皇弟。

  连冷天色都派出来了,这代表朵湛是真的满火大的,同时也不希望他来帮舒河。

  「二哥他……」在听见自己兄长的名字后,凤楼惊讶地掩住小嘴。

  「罢月。」霍鞑思索了一会,朝他弹弹指,「你这就去把中军一分为二,你领一半 人溯江北上,在南向水域里迎战冷天色。」

  「我一个人?」就他一个人能摆得平西内常备军吗?况且,那个冷天色不但是战历 不少,而且还是北狄出身的大将。

  霍鞑胸有成竹地蒙着笑,「冷天色长年在北狄效命于铁勒,他所擅长的,是马背上 的刀口战事,他对水战并不拿手,派你一人和一半的中军去与他对阵,这已经是算很瞧 得起他了」

  自听见西内领军者是冷天色后,凤楼的一颗心便紧悬着,深怕她又要站在敌对的立 场上面对她的兄长。

  「只派罢月去,那你呢?」她忐忑不安地两手紧紧揪着他的战袍。

  霍鞑明白她的心思,安慰地揉揉她的发。

  「我要改走运河,先将大军开出海,再由外海绕道避过所有会阻拦我的人,直接由 外海登上出海口,溯江接通京兆东向水路,再率大军亘抵南内兴庆宫。」他可不愿浪费 大把的时间和人力,去和那些无关的人交战。

  凤楼不禁深深吁了口气,在心底庆幸霍鞑并没有要与她的兄长狭道相逢,不顾情谊 地大战一番,否则,到时面临两难的人将会是她。

  宫罢月大惑不解地搔着发,对这些不在意料中出现的人马,实在是无从理解。

  「我们也不过是想回京捉回叛将而已,为什幺三位王爷会有这些反应?」只是想要 追回两个谋国的叛徒而已,三内有必要这幺反应过度吗?

  「因为我的皇弟们全都知道我要做什幺事。」霍鞑摸摸鼻尖,一点也不意外那几个 天资聪颖,打败众臣站在三内之首的皇弟,早就已经猜出他想做什幺。

  凤楼疑惑地抬起榛首,看向他那双兴奋的眼眸。

  「你要做什幺?」难道他……不只是要去追回叛将?

  他咧大了笑意,老实地道出他策画这次北上的真正目的。

  「我要炮轰南内兴庆宫。」
吹进殿内的风儿,有些燠热,兴庆宫的宣德殿,在今日之前,从不曾如此人声鼎沸 过。

  在霍鞑率军北上要捉拿南内叛国罪臣的消息传抵南内后,南内大老们齐聚宣德殿紧 急议事,每个人都忙着动脑筋,想办法驳斥霍鞑诬陷南内所有大老皆有参与叛国一案。

  收到殿卫传来最新的消息后,自知大祸临头的韦弁,一手拉着殿卫穿越一殿拥挤的 人们,在人群里找着定国公的身影。

  「不好了,霍鞑追上来了……」他急急忙忙地拉住定国公的衣袖,很怕霍鞑若是带 车进入南内后,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他。

  定国公甚是讶异,转首看向殿卫。

  「没人拦住他吗?」东西两内不是都已经派人去阻挡他进京了?他怎幺还能追上来 ?

  「没有人有机会拦他,因为他改走运河通向外海再接上京兆水系,他的船舰在接上 京兆水系后,已用满帆的速度进京了。」兵贵神速,霍鞑行军的速度根本就不在预期内 ,等他们发现时,大军已经出现在京兆水系了。

  「通知沿途所有水门隘口官封住水门,别让他的船舰进入南内腹地,」定国公马上 有应对之道。

  殿卫直摇首,「不行,现在无人敢封水门,霍鞑的南蛮中军自东岸西进后,一路上 已经连连闯了数十道隘口,他之所以能够闯关成功,是因为谁要是敢拦他,他就轰破那 道水门强行通关!」

  「你愣着做什幺?霍鞑都已经要兵临城下了,还不快去召齐南内水师来应变!」定 国公气急败坏地扯过惊惶失措的韦弁。

  韦弁无辜地大叫:「我怎幺应变?所有的水师都已被怀炽带走了!」他早就想过由 自己来对抗霍鞑了,可是怀炽却一声不响地带走南内的兵力,也没说清楚是要去哪,这 要他怎幺去找人来阻止霍鞑?

  定国公怔了怔,对于此番屋漏偏达连夜雨,有些措手不及。

  「什幺?」怀炽不是有阵子都没踏出雅王府了吗?怎幺会突有此举?

  不期然地,阵阵轰隆隆的炮轰声响起,一波接一波地直抵殿内所有人的耳鼓,在殿 外远处的天际,也弥漫着硝烟燃起过后的炮火,在河面上,则是映照着熊熊的火光。

  数声巨响后,殿内不知所以的人们纷纷来到殿外,居高临下地眺望环绕南内兴庆宫 的护城河,在护城河的远程,日光下,红艳得令人不敢逼视的大队船舰,正大举开进遭 炮火轰垮的水门,强行进入南内在京兆的中心领地。

  「那是……」韦弁指着远处的那阵掺杂着星火,直冲天际的袅袅白烟。

  冷汗流下定国公的额际,「是朱雀水门……」面对南内的最后一道防线,霍鞑竟然 就这般大刺刺地将它轰垮,完全不顾忌这是在天子脚下。

  「怎幺办?这下……」韦弁六神无主地张目四望。

  定国公按紧他的肩头,「别慌,他不敢进宫的,咱们就先派舒河去,舒河一定能够 劝退他,」即使霍鞑攻进来,没有圣谕,他也不敢冒着叛乱的罪名带兵进宫,况且只要 舒河出面,相信舒河一定能够劝退大军。

  「舒河呢?」韦弁忙转着头在人群中想找出舒河的身影,希望他快点去解这燃眉之 急。

  「他不就在……」定国公扬手指向殿内,突地顿愣住,「他人呢?」方才舒河不是 才把大老们全都找来商议吗?他那个主议人呢?怎会不见他?

  「快把滕王找出来!」在找不到舒河后,心急如焚的韦弁,忙不迭地推着殿卫去找 人。

  「那小子到底跑哪去了?」定国公烦躁地在原地踱来踱去。

  「国公……」才去不久的殿卫,不一会又匆匆折回他们的面前。

  「怎幺了?」定国公才在猜测舒河会不会是因为受不了拥挤的大殿,默不作声地躲 到角落去而已。

  殿卫仓皇的脸色泛着死灰,连开口的语气,都不由自主地在打颤。

  「滕王不在殿内,而且……而且宣德殿内所有的进出口都遭人封死……」一殿六门 ,全都遭人在外头以铁锁层层死锁,现在唯一的出口,就只剩下那仍开启着的殿廊,可 这座兴庆宫是临水而建,在殿廊外,就是深不见底的护城河。

  「是谁下令封死……」定国公将话说了一半,而后骤感不对,他极为缓慢地回过头 扫视殿内的成员。

  环看了宣德殿内被舒河叫来的人们一会,他发现,在殿里的人,全都是大老们和大 老所重用的权臣,殿里并没有任何一个舒河的人,或是南内底下的新锐朝臣,顿时,他 明白了舒河特意将所有南内大老,在这时刻齐聚一堂的原因。

  「是他……」定国公不敢置信地张大了眼,脚步显得有些颠踬,「他竟然……」

  「国公?」韦弁不解地看着他晦暗的脸庞。

  在下一刻,定国公已推开人群,仓皇地奔至殿门前,抡起老拳拚命捶打着殿门。

  「舒河!」明白得太晚的定国公,声嘶力竭地朝门外大喊,「开门!你不能这幺对 我们!舒河!」

  倚在殿门外的樊不问,脸上挂着一抹惬意的笑,对殿内的求援充耳不闻,更无视于 身后殿门阵阵拍打的震动。

  「在叫你呢。」他转首看向身旁的舒河。

  「让他们去叫吧。」舒河耸耸肩,转身先行离开,「咱们得快走,霍鞑就要动手了 。」

  ﹒﹒﹒﹒﹒﹒﹒﹒﹒﹒﹒﹒﹒﹒﹒﹒﹒﹒﹒﹒﹒﹒﹒﹒﹒

  在船舰一抵兴庆宫脚下的护城河,一路看他就这幺轰过一座又一座水门的凤楼,还 是不太相信他下一个目标,就是位在上方的兴庆宫。

  直到现在,她才从霍鞑的口中得知,在他们起程北上前,老巫并没有叛降,朵湛也 没有派人南下进攻,大老们更没有要联合外族并吞南蛮大军,好来逼宫令圣上退位,一 切,全都只是他的谎言。

  而他的谎言,只是为了要有个合理的借口可以让他炮轰兴庆富。

  至今她仍是不明白,他到底是和大老们积下了什幺仇怨,可让他不惜带着大军北上 专程轰宫,他知不知道,在圣上的地盘里兴兵,圣上会降多大的罪?他到底还要不要他 的人头?就算他是天性莽撞好了,他怎幺可以就这幺贸然行事,而不去顾忌那些听从他 命令行事的属下的性命?

  心思不似她复杂的霍鞑站在船首,抬首眺望着高高在上的兴庆宫,努力分辨那一支 匆忙撤出兴庆宫的人马,到底是哪一批人。

  是舒河,从车盥上的王徽看来,舒河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准备撤离了。

  他露出一抹笑意,扬手对身后的副官示意。

  眼看他已经在命人调整船舰的方向,好对准上头的兴庆宫时,凤楼急急来到他的身 边。

  「你真要这幺做?」在他更进一步下令前,她一定得再问问他。

  他挑眉笑问:「都来到这了,会有假吗?」

  「可是……」

  「是时候了。」算准了舒河已离开的范围,他转过身对等候已久的副将交代,「传 令下去,每艘船舰炮门全开,将炮口抬高对准宣德殿。」

  「是。」副将随即命人生起烟火要所有船舰准备。

  「宣德殿……」凤楼恐慌的眼瞳不住地睁大,「你要做什幺?」他不是要轰垮整座 兴庆宫,他要攻的只有宣德殿?可是素来待在宣德殿里的人,不都是……霍鞑咧出整齐 的白牙,「一口气干掉所有大老。」

  果然,她该料到他会挑起这场风波的主因,就是为了那些大老。

  如今她终于明白,霍鞑先前在定国公南下至南蛮,准备在圣谕下来后就瓜分他的兵 权时,他鸟何会显得那幺地镇定与配合,而后他又说会让他们后悔来过南蛮的原因,现 在她也知道了。

  眼看圣上的圣谕就要下来,他却提早让能夺走他兵权的人消失无踪,如此,南蛮大 军的兵权又会全部回到他的手里,而在往后,南内也将再无可以操控舒河的大老,除了 圣上,无人可再命令他。

  他是要毁灭一个旧南内,在炮火中重新建立一个新南内。

  「别愣在这了,就要轰殿了,你先避一避。」霍鞑在全军已就备时,拉着她离开船 首。

  「霍鞑,不要这幺做……」凤楼慌忙拖住脚步,希望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前阻止他。

  他没商量余地的摇首,「不行。」事到如今,岂能停手?若是让大老们走出宣德殿 ,不只是他,舒河、怀炽、樊不问等暗中加入这场骗局的人,全都要按法处斩。

  「这可是造反哪!」带兵轰宫是多大的一条罪?更何况是乘机一举除去所有大老? 难道他还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吗?

  「只要理由充足就不算造反。」他摇摇手指,对于他以及大军的退路早已安排妥当 。

  她咬着唇,「可是……」

  「我这幺做,不只是为了舒河,我是为了南内的未来,也为了我其它的兄弟。」霍 鞑抚慰地拥她入怀,在她的耳畔喃喃道出他会做此事的原因,「大老们一日不除,舒河 就会在他们的令下,继续对自己的兄弟做出更多令人发指的事,我不能让舒河成为刽子 手。」

  「还有律滔可以阻止舒河啊,为什幺一定要由你来?」凤楼不依地抬起蛲首,还是 满心的不赞同。

  「由律滔来?」他鄙视地哼了哼,「你别被他的外表给骗了,律滔的心比舒河更狠 。」看在舒河是和他同父同母的份上,他才不对舒河下手,可是那个律滔,他老早就想 找个机会整治他一回了。

  「什幺?」他没说错?那个继卧桑之后,朝中众臣人人称赞的律滔?

  霍鞑娓娓道出那两个皇弟不为人知的一面,「我会帮舒河,是因为我欣赏舒河是个 真小人,他从不会掩藏他的小人本色去做些虚伪的事。可是律滔,他却是个道道地地的 伪君子,他总用一副大善人的模样来盖住他的本质,其实他肚里的坏水可没比舒河少, 不然你以为他怎能和舒河斗成平手?而他又怎幺会让怀炽那幺讨厌他?」

  「怎幺会……」她讶异得无言以对,根本就看不出那两个人藏在表面下的真实样貌 。

  「别去想了,我的那两个皇弟,咱们这辈子也不会弄懂他们在想什幺的。」他早就 对他们两个已经放弃。

  「王爷,各船炮手已就位,火药备齐,炮门也已全开。」副将在联络大军准备就绪 后,恭谨地站在他身后等候他的下令。

  他抽出佩剑,剑尖指向穹苍,「燃引。」

  在霍鞑的一声令下之后,整齐排列在河面上的船舰,即在同一时间齐燃引信,霎时 ,护城河面上笼罩起一阵浓厚不见五指的黄白色硝烟,震耳欲聋的炮声,接管了所有人 的听觉,而上方受炮火轰击的宣德殿,则在转瞬间融入火海化为乌有。

  远站在护城河河岸另一处袖手旁观的舒河,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把妖艳的大火,很快 地吞噬了锁缚住他多年的宣德殿,不过多久,宣德殿的建筑骨架,也在炮火下被轰垮, 带着熠熠的火星,细碎的残骸纷纷掉入河面上。

  点点火光照亮了舒河的眼眸。

  历史的陈迹已经过去,该轮到他去找找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未来了。

  「任大老们谁也没想到,霍鞑会炮轰自家南内。」同样也站在河岸旁的樊不问,心 情不似舒河那幺沉重,反倒很得意这件事能做得天衣无缝。

  舒河在宣德殿不复存在后,才掉过头缓缓地开口。

  「我说过,藉由霍鞑之手,我们能够创造一个新南内。」若不是有霍鞑的不畏艰险 ,只怕他还得被大老们操控一辈子。

  「总算是等到这天了。」樊不问的眼底泛着滥于言表的欣喜。

  「不知道……」舒河一手搓着下颔,欲言又止地转首看向另一边的天际。

  「嗯?」他好奇地也转身看去。

  舒河坏坏地漾着笑,「不知道朵湛和律滔现在的脸色,会是什幺样?」在知道白费 功夫,又没能阻止他后,他们两个人可能会气爆了。

  「改天一块去瞧瞧吧。」樊不问拍拍他的肩头。

  「也好。」

  ﹒﹒﹒﹒﹒﹒﹒﹒﹒﹒﹒﹒﹒﹒﹒﹒﹒﹒﹒﹒﹒﹒﹒﹒﹒﹒﹒﹒

  冷天放有种想杀人的欲望。

  炮轰南内兴庆宫一事过了数日后,让三内众臣忙碌不已,也让圣上皱弯了一双白眉 的正主儿,竟然大摇大摆地搂着他的妹子晃进他的家门来。

  「你还敢来?」

  整个人趴抱在凤楼身后,藉一身清凉的凤楼以避秋老虎热度的霍鞑,在嗅到冷天色 一身的火气后,刻意将身前的凤楼再撞紧一些。

  「有什幺好不敢的?」要不是为了他不想继续妾身未明,想要来她家提亲好来个名 正言顺,他早就带着凤楼回南蛮了。

  冷天色指控的指尖,随即绕过凤楼的小脸指至他的鼻尖。

  「你以为圣上不知道你是为了舒河而做出那件轰轰烈烈的事吗?」圣上还不至于老 眼昏花到连这种借刀杀人的小手段都看不出来。

  霍鞑装出一睑的无辜!还不好意思地抚着颊,「别这样说嘛,我只是代圣上征惩一 下那些通敌叛国的大老而已。」

  「通敌叛国?」冷天放不屑到了极点,「哼,现在死无对证,你要怎幺说他们叛国 都可以。」能够反驳他这句话的人都已不在了,而人证、物证全都是他的,谁有办法质 疑他所说的话?

  「是啊。」他得意地扬扬唇角。

  凤楼怯怯地抬首看进冷天放冒火的眼底,在听见圣上已经知道霍鞑炮轰兴庆宫的原 因后,实在是很怕圣上将会采取什幺手段。

  「大哥,圣上他……他会不会降罪霍鞑?」都已经等了好几日了,为什幺圣上对这 场南内的内战不发表评论?

  冷天放愈想愈火大,「舒河和怀炽在圣上面前为他开脱说得天花乱坠,连南内娘娘 和南内右相也都不惜以一命力保他,说什幺他是为了天朝,才会痛下决心亲自处置叛国 贼,为避免叛国贼逼宫宫变,才会把大军开进京兆以保圣驾,你说,圣上能降他什幺罪 ?」

  在听完他的话后,凤楼的反应和他的火气却截然不同。

  「那就好……」她抚着胸口,深深庆幸霍鞑事先有为自已留好后路。

  「早就跟你说过不会有事了,你就是爱穷担心。」霍鞑将她勾进怀里,俯下身重重 吻着她的眉心,想把她这阵子紧揪着的两眉舒缓开来。

  看着他们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冷天放顿时觉得再刺目不过。

  「你们来找我做什幺?」在他的面前跟他妹子卿卿我我?他还记不记得圣上把凤楼 指派给他是做什幺用的?

  「来叫你把她嫁给我。」霍鞑正眼也不看他一眼,依旧专心地偷香窃玉,只是懒懒 朝他扔出一句重点。

  冷天放阴阴冷笑,「我绝不把我妹子嫁给你。」为什幺他要把妹子嫁给这种把京兆 搞得鸡飞狗跳的人?况且他还是个未驯化的野蛮人,说什幺都配不上他们家的凤楼。

  霍鞑的动作霎时止顿住。

  「不把她嫁给我?」他慢吞吞地回过头来,笑得比他还要阴险。「你确定?」

  「怕你不成?」冷天放一点也没把他放在眼底。

  霍鞑慢条斯理地走至他的面前,一手抚着下巴,一手搭着他的肩头向他请教。

  「我既然能炮轰一个宣德殿,你说,我会不会也随便找个名目,派兵来将冷府给轰 上一回?」他来这里,可不是来求冷天放嫁妹的,他只是来招呼一声他们要成亲了,这 家伙到现在还弄不明白?

  「你不敢的……」冷天放在他收紧手臂时,差点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

  凤楼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至他们的面前想分开他们时,不意瞄到霍鞑那双通红的眼 眸。

  「大哥,他敢的。」她连忙催促起冷天放,「你最好是快点顺他的意。」

  「嫁不嫁?」霍鞑没耐性地对他亮出一只拳头。

  冷天放决意不从。

  不过,在被霍鞑一拳扁上眼窝和快被人掐死之前,这门亲事,似乎还是需要重新考 虑一下。

  「大哥,他中暑了,你别在这个时候招惹他的蛮子脾气!」经验老道的凤楼,情急 地一手拉住霍鞑的长发,再扭头对性格同样顽固的冷天色劝导。

  不行,真的要断气了……喘不过气来的冷天放,终于在断气之前不甘不愿地点了个 头,而后用力推开他,就见霍鞑笑得志得意满,扬起眉峰对他炫耀。

  曾有人说过,面对中暑后的霍鞑,就只有以下几个字。

  忍,一忍再忍,还需忍,继续再忍……去他的继续再忍!那个要嫁蛮子的人可是他 妹妹!

  「凤楼。」他简直咽不下这口气,「过来。」他要反悔,他现在就要反悔他曾答应 过这门亲事!

  「别叫得那幺亲热。」霍鞑搂过凤楼,啧啧有声地提醒他主权已经转换了,「你只 能唤她妹子,她的闺名,现在是属于我一人独有。还有,你也不可以随便碰她。」

  冷天放跳至他的面前,「你蛮子啊?连叫个名字都不行?」

  「对,我就是蛮子,怎幺样?」霍鞑赖皮地朝他吐吐舌。

  「够了。」凤楼一掌推开兄长,一手拉着神智不太清醒的霍鞑走出大门。

  冷天放叫住他们的身影,「你们要去哪里?」

  「回南蛮。」霍鞑昏昏欲睡地回过头来,「你就留在朝中陪我的皇弟们继续斗吧, 本王不同你们穷搅和了,我要暂时退出炮火外过我的太平日。」

  但走没两步,霍鞑又拖着凤楼停下。

  「喂,关于我的兵权一事……」他的两眼瞟向站在原地的冷天放,刻意把话尾顿住 。

  冷天放没好气地别过脸,「圣上已决定不颁移交兵权一诏,现在除了你,并没有人 选可以接手你的南蛮大军,你满意了吧?」

  「非常满意。」他点点头,又热不可支地寻找凤楼清凉的怀抱,「好热……」

  凤楼不语地伸开双臂,投入对天上日没抵抗力的他的怀里,感觉他似乎比往常还来 得更加疲惫,这令她不禁想快点起程返回南蛮,去找回他们从前平静的生活。

  她想念南蛮碧澄高亮的蓝天,也想念可以让他在中暑后睡得自由自在,不会有人来 叨念或限制的幽兰宫,她更是想念,每当他半瞇半闭着眼诱惑她的性感模样。

  这座京兆,已经在她的记忆中变质了,这里再也没有令她想念的一切,她的归宿、 她的家,不在这里。

  「回家吧。」快被烈日晒昏头的霍鞑,投降地将睑埋进她的发际,「再待在这个地 方,我怕我又要中暑得没完没了。」

  凤楼笑吟吟地环抱着他,「好,我们回家。」 

  如果觉得九龙策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藤萍小说全集九龙策中华异想集九功舞系列杜撰组异闻录灵猫侦探情锁系列追情+追情续文那么遥远以后风行云动千劫眉狐魅天下如何不相离佛罪吉祥纹莲花楼夜间刑事档案惊魂六计:一人一个诡故事死亡密码2蜥蜴之髯死亡密码锁情卷夜行·黄雀夜行极端优雅的少年吉祥纹莲花楼之青龙白虎露从今夜白伸缩自如的爱善·变清水雅然迷迭名刀狻猊乘龙快婿福祸朝夕小姑娘撞上大皇子诱惑小傻瓜祁连山·莲花血钧天舞太簇角舞姑洗徵舞祀风师乐舞太和舞送神舞南吕羽舞香初上舞·再上香初上舞·终上香初上舞大好河山疫城锁心玉锁琴卷锁檀经结发人偶谜样猫女人硃娥马腹鱼妇锁情卷你愿意宠爱什么都好,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