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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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辗转难眠?”沈奚和他说笑,“像在红磨坊看了一场歌舞,却唯独落幕前离场了,不知结局的滋味,不太好。”

  “她说……同样是叫培德,同样是跨国恋情,同样是爱上了中国男人,为什么她得不到好结果。她说,陆总长和夫人的爱情是‘命运的暗示’,可我却要忽略。”

  女孩子在爱情上,都是相通的。

  都喜欢抓住一点蛛丝马迹,说服自己,暗示自己好的结果。

  “那你呢?”

  “我?你问我说了什么?”

  “嗯。”

  “我说,”谭庆项笑着说,“小姑娘,我不爱你。”

  和她想的几乎一致。

  沈奚和谭庆项交代了下午的结果。

  见陈蔺观的事,傅侗文不知道,谭庆项知道。从五月以来,他和沈奚一直在商量这件事,是留在法国,还是去英国。

  怕被傅侗文听到,他们在厨房里,轻声交谈。

  人年纪大了,爱回忆,谭庆项说着说着,就提到了那年在游轮上的事情:“那时也是山东,侗文还说,他实在不行了,绑了炸药在身上,和日本人同归于尽去。”

  沈奚在外头还能端着架子,面对谭庆项,架子全散了,心乱如麻。

  半晌,也只是轻声说:“我一想到,我们在横滨坐立不安,唯恐误了去美国的时间,唯恐让威尔逊怀疑我们合作的诚心……就觉得……”太可笑。

  这些话,她不能和傅侗文聊,只好在这里随便说说。

  “最后美国选了日本,可笑啊我们。”谭庆项接了话。

  突然,楼上有戏曲声传来,他们对视一眼。

  他午睡醒了。

  “我上去了,”她说,“你尽快联系你的那位教授,会议一闭幕,我们立刻启程。”

  “已经谈妥了。”谭庆项微笑着,安抚她。

  可两人都知道,错过了陈蔺观这里,是错过了什么……

  她拿了那包爆米花,寻声,来到书房。

  傅侗文仍披着同样的一件灰白长褂,深陷在黑如墨的天鹅绒沙发里,脚下是软皮拖鞋。壁炉里没火,光穿过玻璃和大半间书房,落在他脚旁,西裤腿上。

  他下半身沐浴在阳光里,五官在房间的晦暗中,合着眼,带着一丝微笑,手指在跟着曲子轻敲着。

  日光太短,够不到他的脸。

  沈奚深知,对巴黎一行的失败,她的唏嘘和伤心,远不及他的万分之一。他走维新的路,维新失败,他支持革命,袁世凯登基称帝,忙活半辈子,好似全在瞎折腾。到最后在山东这里还是一事无成,注定是要失望……

  而身边人,去了一个又一个,死了一批又一批,黄泉路上已是老友无数。

  她站了许久,静看他,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傅侗文在欠身,调整坐姿时,睁眼,瞧见了她。

  他一笑:“我这个闲人,又在等着你回家陪我了。”

  “我走时你还说,难得我在巴黎见个朋友,”沈奚上前,半蹲在他面前,两手捧纸袋,“我欠了你许多年的爆米花。记得吗?”

  他接了纸袋,打开,捏起一颗丢到嘴里:“Cinderella.”

  他们在纽约看得首映。

  傅侗文也给她喂了一颗,柔声道:“等三哥回国,要为央央开上一百家影院,像戏楼一样热闹。首映日就放Cinderella.”

第70章 第六十八章 青山依旧在(2)

  少年时,他常命人在后花园亭子里搭出一个又一个戏台,檐前全挂珠灯,纱罗绸缎作帘幕……客未至,灯是不许点的。客至,灯火齐明,那等风光,不可殚述。

  方才他因为想到了这件事,把窗帘掩上一半。他想等太阳落山,等她回家再揿亮灯。

  可惜沈奚归家太早。

  “你没回来前,戏听着也没滋味儿,”他轻声说,鼻尖从她前额滑下去,闻她身上的香气,这是胭脂水粉,中国女孩子才有的香气,“你一回来,就大不同了。”

  他亲吻她,品她唇齿间的咖啡香。

  “嗯,是牛奶咖啡,”他评价道,“我这些日子只能喝水,没什么意思。”

  傅侗文偏头,一笑,恍若是迷了路,在等她点灯伺候的三少爷。

  沈奚和他对视。

  她怕失去他,比任何人都怕,除了他,这世上她再没有亲人了。在她身上,戏里的桥段轮番上演,忠良遭遇陷害,好人偏要早死。她不想,最后还要经历情人分离。

  山河无恙,只会是个美好寄愿,她看不到路在何方。

  难道百年永偕……也做不到吗?

  沈奚刚和陈蔺观碰了面,低落情绪尚在,怕自己的失常影响他这个病人的心情。她避开傅侗文的脸,看到矮几上摊开的报纸:“别再看报纸了,对你病情没什么好处。”

  “好,”他听话地把报纸合上,“你说不看,便不看。”

  “要真能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也不至到今日。

  他告饶说:“你和朋友喝咖啡,我在公寓里苦等。这刚一露面,就不要再教训三哥了。”

  沈奚埋怨地看他,把报纸拿走。

  “去让庆项准备吧,”傅侗文靠回沙发椅背,“总长和夫人天黑到,要留下吃晚饭。”

  “你和谭先生说过了吗?”

  “不敢说,最近你和他都是脾气大得很。”他自嘲。

  还不是因为你……

  沈奚不想揭穿他的“委屈”,抱着一摞报纸,向外走。

  “不止两个人来,至少四五人。还有,夫人喜欢熏香肠和生牡蛎。”他补充说。

  “不吃中餐吗?”她回头问,“我以为他们许久没回国,会想要吃。”

  “夫人为哄大家开心,在领事馆一直做中餐,”他回道,“今晚给他们换换口味。”

  他们到法国后,雇了一个法国女人帮收拾屋子,偶尔也会做西餐。

  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天黑后,客人准时登门。除了总长和夫人以外,全是和傅侗文有交情的驻外公使。沈奚在一月欢迎宴见过他们,那天饭桌上,人人面露喜色,今日都好似老了几岁,仍是礼貌绅士地带来了礼物,和主人客套叙旧,但眼睛背后再无笑意。

  晚饭安排了三小时,不到半小时,除了总长和夫人,余下人都告辞而归。

  餐桌上,新鲜的牡蛎在烛光里,浮着水光。

  没人有胃口吃它们。

  “我去了数份电报给国内,却没回电。”总长说。

  大国之间达成一致,要把德国在山东的权益转给日本人。

  中国没资格讨论,也没资格反对。

  代表团第一时间就把会议结果告知国内政府。

  可签合约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北洋政府始终是一副推诿的姿态,不做任何决定。

  于是,代表团成了众矢之的,被孤立在巴黎。他们怀揣着一雪前耻的目的,在旅途中历经磨难,到巴黎后艰难斡旋,谈判至今……却在最后被抛弃了,成为了一枚弃子。

  若在那份不平等的合约上签字,就是代表团的责任,愧对国民;若是不签,也是代表团的责任,得罪与会大国。

  “这字,不能再签了……不能再签了。”总长长叹。

  傅侗文不是外交部的人,他只是一个商人,无权评论。

  他用银叉子拨弄着白餐盘里的半块面包。

  沈奚装着没留神听的样子。烛光下,她看到夫人搁在餐桌边沿的手泛着青,血管突兀,十分苍老。在此时,她才意识到夫人已是六十五岁的高龄,却还在跟着她的丈夫四处奔走……

  窗外,渐起吵闹声。

  沈奚放下盛水的玻璃瓶:“我去看看。”

  她走到客厅里,谭庆项也在。

  “是留法学生,有上百人,”谭庆项快速地说,“他们不是一直在驻法领事馆前抗议吗?怎么找到这儿的?”

  “总长的车在草坪外,要找也很容易。”沈奚说。

  “我先出去看看,你去给领事馆打个电话,让人来接一下?”

  谭庆项话音未落,傅侗文和总长、夫人先后从饭厅出来。

  “这些天,他们都在领事馆外,我和他们里边有些人也算打过交道了,”总长苦笑,“让我先出去说一说。”

  傅侗文想阻拦,被夫人摇头制止。

  他们只好跟随着,一同到花园里。公寓外的花园是半开放式的,草坪连着马路,路灯下,沈奚看出去,全是一张张年轻的脸。她因为傅侗文昔日在上海被袭的事,对学生活动一直心中有惧。但好在,这群大学生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派了一位女学生和总长短暂交谈。

  她好像看到那个女学生拿着什么,没看清。

  不远处,法国警察也在观望。

  “我们真不要通知领事馆吗?”她低声问傅侗文。

  傅侗文没做声。

  短暂的对话,结束后,总长掉转头,踩着草坪,向傅侗文他们而来。

  谭庆项立刻把大家让到门内,落了锁。

  总长透过玻璃看人群,轻声道:“那个学生代表在袖子里藏了一枝花,装成是枪,威胁我不要在合约上签字。”

  夫人苦笑。

  “她摘花时,我看到了,”总长忽然一笑,看向傅侗文,“外面种着什么花?”

  “玫瑰花,”傅侗文陪着他,故作诙谐地说,“是一把浪漫的枪。”

  很快,领事馆另外派车来,接客人离开。

  汽车驶离时,那个用一枝花装作枪的女孩子,正在慷慨激昂地演讲:“若他敢签字,我们就要了他的命!他是万万不敢签字的!”

  马路上,汇聚的留法学生们群情激昂,把那个女学生代表簇拥着,振臂欢呼。

  ……

  谭庆项无意看这些,他先回到饭厅,把没吃完的东西都挪到自己面前,坐下,慢慢吃。今晚的晚饭特殊,他方才是怕自己在,大家不方便谈正事,所以没出现在饭厅里。

  可到了今日,也没什么好谈了。

  浮光掠影的巴黎,这是法国最好的时代。

  全世界的艺术家们都汇聚于此,在咖啡馆里聚会,在酒馆、在街边分享自己的艺术作品。红磨坊里夜夜笙歌,红色风车模型,高耸在天际的铁塔……经历过那个年代的文人,后来描写法国,会称那时的巴黎是“一场流动的盛宴”。

  而这些,都是别人家的辉煌。

  国内报纸称上海是“东方巴黎”,也只是皇帝的新装,试问在巴黎,有没有租界?有没有法国人不能进入的种种高级场所?

  傅侗文到谭庆项身旁,拽出椅子,落座。

  他这半月像是在等花谢的人。

  明知结局,不到签字日,仍不肯离去。

  餐桌上的白葡萄酒是为夫人准备的,生牡蛎腥气重,配白葡萄酒刚好。他拿了细颈酒瓶,给谭庆项倒酒,是倒满的,这是中国人的倒酒方式。

  待他要自斟时,谭庆项捂住了他的玻璃杯:“有家室的人了,你顾着点沈奚的心情。”

  傅侗文笑笑:“我不喝,只是想敬酒。”

  他拉开谭庆项的手,把自己的酒杯斟满。

  他执杯,和谭庆项轻碰,明明没有喝,竟有了酒阑人散的目光:“今天是个值得敬酒的日子。”

  “第一杯,要敬沈家,”他把满杯酒全倒在地上,隔着烛光,遥遥望着沈奚,“不是你父亲,我不会走上革命的路。”

  沈家和谭庆项没交集,他听着,没倒酒。

  傅侗文拿起酒瓶,再倒酒。

  将满未满时,这瓶酒没了,他懒散地单手撑在餐桌上,够另一瓶没人喝过的红葡萄酒,把杯子填满。

  “第二杯,敬侗汌,”他举杯,“是我无能,他走这么久,我却没做出什么大事。”

  暗红的酒液被倾倒在地。

  这回,谭庆项也随他敬了酒。

  空杯再次满酒。

  “这第三杯……”给谁呢?

  不是没人敬,是死去的人太多。

  “庆项,你没经历过维新,那也是一干好儿郎。”傅侗文问。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谭庆项笑,“谁没听过?”

  “过去,有人劝过我不要掺和维新,”傅侗文回忆,“那是一位宫里的红人,他送了我一句话——劝君莫作独醒人。”

  其实中国没有独醒的一个人,只有早醒的一群人。

  国土分裂日,同胞流血时,他被惊醒,发现身边已经站满了人。

  “最后的酒……敬故人。”傅侗文最后道。

  “敬故人。”谭庆项附和。

  敬所有志士,那些为强我中华,收复国土而努力……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的故人们。

  两个异姓兄弟,同时倾杯,把剩下所有的酒,悉数倒下去。

  真是荒唐的敬酒,人家是小杯倾倒,他们两个却举着大玻璃杯……水流汇聚,四下里全是酒。半个饭厅的地上全是酒,两人的皮鞋鞋底都湿了,她的鞋也是。

  沈奚低头,看脚下的水流。她不想打扰他们,就着自己的杯子,也在小口喝着酒。她酒量不好,三两口,面颊就热烘烘的,眼里也蕴了水光。

  三杯酒敬完,傅侗文坐回到椅子里,他看着满地的酒水,久久不语。

  久到沈奚察觉了不妥,他恰巧探手,去拿水杯。在傅侗文喝水时,她分明看到一滴水从他的下颏滑落。这个角度,谭庆项是看不到的。

  谭庆项没反应,喝水的傅侗文也没反应,她要不是亲眼所见,都以为是幻觉。

  ……

  沈奚的喉咙哽住,一口饮尽杯中酒。

  她装着担心,扭头看向窗外:“好像都走了,那些留法学生。”

  “我们这儿又不是领事馆,”谭庆项拿起叉子,在吃生牡蛎,“要围,也围那里。不过也没什么好围的了。”

  那晚,傅侗文说了不少的话。

  后来,他的少爷脾气全上来了,把书房的唱片机抱到卧室里。

  他说:“三哥这戏瘾上来了,谁都拦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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