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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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人平时不怎么爱应酬,寒暄的客气话说得也不好听,怕耽误您时间,我就直说来意吧,有点莽撞,您别见怪。”燕秋山说,“我估计您也知道了,因为瞒报伤亡人数那事,昨天晚上异控局大换血,连以前老局长也抓了。”
玉婆婆不动声色地回答:“这不是很好么,我组织这次蓬莱会议,本来就是想跟异控局要一个交代的。”
燕秋山垂下眼,一笑,他本人是有点硬汉气派的,牙弓却收得很窄、很秀气,因此笑起来莫名有点天真腼腆的意味,眼皮一掀,目光却像刀子一样:“我觉得不是,玉婆婆,大家都是自己人,明白说吧——这些年异控局什么都要把持,三天两头出一个政策,根本不跟诸位商量,官架子十足,诸位应该早就受不了了吧?新局长是普通人,看着也不像什么雷厉风行的,‘拿不起来’,前辈们这才想趁着异控局出丑闻,敲打敲打他,让他们以后不要管太宽,对吧?反正这种闹出来没法收场的丑闻,他们是不可能一查到底的。”
玉婆婆眼角一跳:“燕队,有一句话你说对了,你们异控局出来的人,哪怕是个叛徒,也是官架子十足。”
“我不绕那些没用的圈,您听着逆耳,是因为我说到点子上了。”燕秋山面不改色,“只不过你们没想到,这个姓黄的老疯子扮猪吃老虎,在蓬莱会议上装得窝窝囊囊,转手就让人铲平了月德公在东川的老巢,而且根本不怕闹丑闻,回手就把自己前任抓了。遇到这种老奸巨猾又不要脸面的滚刀肉,现在诸位骑虎难下了,是不是?”
玉婆婆盯了他片刻,笑了:“你背后的人是谁?居然会让你来做说客?”
燕秋山朝她一点头:“谢谢您,我只说实话。”
玉婆婆从木偶侍女手里接过那刺眼的信封,打开后,发现里面有一块阴沉木雕的令牌,上面画了一个古怪的图腾,龙头、鸟翼、蛇身、虎尾,目呲欲裂,背面是‘天火’两个血字,红得触目惊心。
玉婆婆“啪”地一声,把木牌倒扣在桌上,缓缓地说:“重燃赤渊,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我不这么认为,”燕秋山平静地说,“赤渊在我看来,就像一个人为的堤坝,里头困着本来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当年人皇诛灭四方,强行逆天而行,在我看来,是他太异想天开了。可这个异想天开的人留下的谎言骗了我们三千多年,以至于现在诸位同胞都还以为自己是人,心甘情愿地为人族卖命,不可笑吗?”
玉婆婆默然无语。
燕秋山一低头:“我听说您是这世界上最资深的特能,最后的‘清平司’旧人,这些事我不说,您应该更清楚。”
玉婆婆终于叹了口气:“我老了,蹦跶不动了。”
“哪里,”燕秋山说,“您还不到一千岁,要知道,九州混战前,千岁以内的妖族大能还都是少年呢,如果不是赤渊被封,您怎么会年纪轻轻,就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这句话终于戳到了玉婆婆心里,没有人不怕无情时光。
她沉默了更长的时间:“你们想要什么?”
燕秋山赫然一抬眼:“九州混战的时候,有个高山族,高山族人本身没什么本事,武装也不行,偏偏还擅长铸造兵器,传说他们打出来的刀剑都有灵,所以各方势力都想吞了他们,高山王夹缝求生,哪边也不敢得罪。最后投靠了人族,把自己的养子派到人皇身边做侍从,只想在乱世中求一线生机,没想到人皇还是不满意他们到处勾勾搭搭,利用完以后就过河拆桥,让这个种族彻底从历史上消失了。”
玉婆婆嗤笑一声说:“你背后的人知道得真多。”
“不单是这样,”燕秋山继续说,“据说高山王那个在人皇身边做侍卫的养子提前得到消息,逃走了,在被人皇追杀至死之前,藏起了一批有灵的神兵……”
玉婆婆说:“我依稀记得是有这么回事,但那又怎样?清平司追踪千年,直到解散,也一无所获,你要问我那些东西在哪……”
“您不知道,”燕秋山打断她,“但有人知道——比如当年那个高山王子,高山王子的葬身之地一直是人族秘辛,藏在清平司最深处,婆婆,您见过吗?”
“你们疯了吗?那个高山王子都死了……”玉婆婆先是一愣,随后想起了什么,“等等,你的意思是……那个阴沉祭?”
燕秋山笑了。
玉婆婆的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的金属残片上:“怎么,这一次的祭文,难道是你来写吗?你想唤醒高山王子,替你修复一把刀?自己命都不要了吗?”
异控局总部,调查组已经连轴转了四十八小时,终于尘埃落定。
镜花水月蝶这件事,大概就要告一段落了,宣玑眼看没他什么事了,就独自溜达到了异控局的档案室,刷了工作证,把异控局里所有关于赤渊、关于两次平渊之战的资料都拷贝了一份,盘算着请几天假,回族中看看。
就在他坐电梯往上走的时候,大楼的电梯供电系统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突然断电,备用电源随即启动,可还没等灯亮,再次故障。
电梯停了下来。
宣玑等了片刻,干脆伸手扣住了电梯的门,直接掰开了——他不是凡人,手劲当然也异乎寻常,没怎么费劲就挤了出去,抬头一看,发现自己正好到了地下十八层。
断电的除了电梯,还有地下的公共照明,但万年仪因为格外金贵,所以用了另外一套能源系统,在黑暗的楼道里突兀地亮着。
加班的研究员们都去帮忙抢修电力了,万年仪周围没有人。
宣玑吸了吸鼻子,本来想奔楼梯间去的脚鬼使神差地调转了方向,朝着万年仪走过去。
第51章
大概是为了照顾“特能人”们的平均学历, 万年仪的操作界面不复杂——有个稍微研究一下就能看懂的万年历, 设定好时间以后, 后面会出现当时的地图,按照地壳运动规律推导的,地点可以在地图上直接点, 也可以输入地址,每个地方的古称今称都能识别。
宣玑围着万年仪转了几圈,手很欠地随便输了一个时间和坐标, 因为没有放任何东西, 万年仪只是模拟了一个天气实况。
周遭的模拟温度很快下降到了冰点,宣玑随手输的时间应该是个冬天, 三千块屏幕上,织就了一片灰蒙蒙的夜空, 万年仪逼真地模拟了北风与鹅毛大雪,人站在那, 能感觉到真实的凛冽,屏幕上的画面纵深感很强,在凄迷的风声里, 那些遥远的烛火像真的一样, 影影绰绰地吊在灯罩里,忽明忽灭,看不真切。
宣玑双手背在身后,欣赏了一会雪景,对当代科技表达了赞叹, 随后他大概是觉得冷了,又在万年历上按了两下。
大雪和北风倏地散了,室内温度回升,灿烂的阳光落下来,变成了一个十里无云的艳阳天。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人开口说:“您不要这样弄。”
宣玑一回头,发现来的是那个对万年仪爱得很深沉的研究员。
研究员还是一脸高冷,板着脸快步走过来,调出万年仪的操作模板,关闭了实时仿真的环境系统。
“环境仿真,是为了模拟当时的情况,以便能更好地唤起主体的记忆和感觉,没有主体的叫‘空跑’,让仪器空跑的时候我们一般会关上仿真系统,因为环境忽冷忽热会影响仪器的使用寿命。”研究员透过镜片,冲宣玑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句“公家的东西不心疼”之类的话,又没好气地说,“领导想看风景,从屏幕上看还不行么,非得要4D效果?”
“不好意思,这不是不知道还能关嘛。”宣玑很没诚意地道了个歉,没骨头似的往万年仪上一靠,正好挡住了调时间的万年历,他从怀里摸出烟盒,用一种资深流氓的姿势往上弹了一根,叼进了嘴里。
“仪器间里禁烟。”研究员头也不回地说,“您风景看完了吗?看完了让它歇一会好吧,这机器连跑了好几十个小时了,机房该过热了。”
“我就叼一会闻闻味,不抽。”宣玑含糊地说,“你们这仪器什么都好,就是没有隐私啊,模拟点什么东西,往周围一打,三百六十度都能看见,是专门审犯人用的吗?”
“全屏也可以关。”研究员拿着个平板电脑,一边上上下下地检查着设备,一边随手拉开了万年仪上的一个小门,“里面有操作台,进去以后可以关了‘全屏’,外面这些屏幕就什么都不会显示了——不过里头只有一块屏幕,您要是翻个千八百年前的情景模拟,它只显示概率最大的,想看其他的可能性,得手动往下翻,不太有效率。”
宣玑叼着烟,好奇地探头进去看了一眼,一点也不会看人脸色似的,冲研究员招招手:“你告诉我怎么操作。”
研究员把白眼翻到了头顶上,但可能是忌惮宣玑行政级别比他高,虽然十分不甘不愿,还是耐着性子领着他走进了操作间:“喏,按这个就是关‘全屏’,其他操作跟外面一样,主体——也就是您,坐在操作台前面那把椅子上,有探头会自动检测你的……”
他话没说完,就被宣玑打断:“我跟你请教个事。”
“什么?”那研究员一愣,因为宣玑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贴在了他身后,这不是个普通的“社交距离”。
“你怎么知道……”宣玑出手如电,一把薅起他的后脖颈,狠狠地折过了那研究员的双臂,“我要做‘千八百年前’的模拟?”
研究员闷哼一声,整个人都被他提了起来。
“你知道我想看什么?你知道我是谁?还是我看起来……”宣玑猛地将人往那检测椅上一按,“已经这么有成熟的男人味了?”
这时,那分明应该是个“普通人”的研究员反应却快得惊人,他一对肩关节“嘎啦”一下自动脱臼,逆时针往后拧了九十度,两只手的指尖冒出一寸来长的指甲,金属色,像是两个钻头,捅向宣玑的胸口,瞬间挣脱,往门口逃去。
宣玑手指轻轻掠过嘴里叼着的烟——他本人就是个人形的“点烟器”,指尖火光到处,烟头立刻着了,一个小火星飞了出去,正弹在那研究员的头顶百会,研究员惨叫一声,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同时,一道白影从他头顶射了出来。
是个附身!
白影脱离了他临时抓来的肉体,往外冲去,但已经来不及了。
万年仪的重要参数就是生命能量,对能量体极其敏感,立刻自动判定自己被输入了新的参数,原本只显示着一片艳阳天的屏幕倏地一变,只见那艳阳下,刀兵遍地、血流成河。
被万年仪捕捉的白影惊愕地抬起头,这才注意到,宣玑好像试着玩的时间和坐标——
时间是大齐启正元年,农历五月初五,正午,坐标地址是当时的都城。
普通史料记载,这是武帝荡平外族侵略者,宣布复国的一天。
异控局资料,这是盛潇在妖都城下斩妖王的一刻。
屏幕上,一个身着冕袍的“人”四肢被困住,他突然仰起头,身体蓦地变形,撑破了衣服和人皮,露出了可怕的真身。
他……它长着龙头、蛇身、虎豹似的长尾,背生双翼,振臂长啸时,天地都在颤抖,是传说中“妖王”的模样。
周围抵死缠斗的人族和妖族全被他震开,那些困在他身上的阵法瞬间崩了一多半!
就在这时,一道极亮的白光闪过,石破天惊,打断了那巨兽的咆哮。只见一把重剑当空劈下,正砍在了妖王的脖子上,血溅起老高,喷了持剑人一脸。
那持剑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最近让宣玑很闹心的脸——
盛灵渊。
一串血迹从他眼角飞溅到下巴,似乎把瞳孔都要染红了,他的脸色比宣玑熟悉的那个盛灵渊还要苍白憔悴,两颊几乎有些凹陷,与妖王隔着一把剑的距离相望。
长剑没入妖王脖子里半尺,却也只是伤了它的皮毛,那巨兽一开口,发出好像几百人和声的动静:“朕有九百九十九条神魂,九百九十九颗头颅,凭你一个凡人,伤得了本座一根汗毛吗?”
盛灵渊偏头吐出一口不小心溅到嘴里的血,脸上露出一个近乎于诡异的笑容。他突然将手往下一压,那双修长的手上浓重的黑气暴涨,直上云霄,整个人都被淹没在那无尽黑暗里,黑气盖住了艳阳。
同时,空中立刻浓云汇聚,电闪雷鸣,看得人心惊胆战。
然而雷却不往下落……可能是下面这两位都很邪门,天雷也一时犯了选择恐惧症,不知道该先劈死谁。
妖王脖子上的重剑突然“雾化”,连同盛灵渊的双手一起,宣玑睁大了眼睛,那一瞬间,他在屏幕里看见盛灵渊的手和重剑的影子里幻化出无数条影子——狰狞的、咆哮的、像囚困了无数冤死的神魂。
它们咆哮着冲进了妖王脖颈上的伤口里。
天雷终于落下,硕大的妖王头颅滚落在地,九百九十九条神魂被一剑砍下,天昏地暗里,宣玑看清了盛灵渊。
他一双化进了黑雾里的双臂先是长出白骨,随后是匀停的皮肉,恢复如初,继而无声地说了句话。
那口型是:“谁告诉你,我是人的?”
万年仪突然过载,屏幕黑了一下,随后跳出一堆乱码,被困在其中的白影转身要逃脱,宣玑指尖蓦地多了一枚硬币,划过点着的烟头,“呲啦”一声,火花凝成的锁链从硬币上卷了出去,隔空勾住了那白影的腿。
“听题啊,”宣玑一手拽着锁链,一手捏住烟头,喷出一口白烟,“已知,输入了斩妖王的时间和坐标,这破仪器只会给我一个‘天气晴朗’的界面,但再输入一个你,就模拟出了三千年前武帝斩妖王的画面。我知道武帝不长您这幅尊容,那么问题来了,您是哪位的呢?”
“身为妖族,”白影恶狠狠地说,“为人卖命,三千年前的耻辱,你们都忘了吗?”
“忘了,毕竟我也没有那么老。”宣玑一摊手,“你也别充大辈,你肯定不是妖王,妖王不可能这么衰,附在这些弱鸡身上东躲西藏——那你是什么东西?”
“你又是什么东西?”白影“哈”了一声,“一根被盛潇从祖坟里扒出来,亲手封入赤渊,终身受烈火焚身、百鬼啃噬,永世不得超生的骨头!”
宣玑倏地愣住。
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整个异控局大楼里响起了警报声,电力系统短暂地恢复了一瞬,随即又跳了闸,一明一暗中,宣玑被晃得眯了一下眼,白影大叫一声,直接切断了他那条被锁链困住的腿,一头撞进墙里,消失了。
宣玑被昏迷不醒的倒霉研究员绊了一下,一弯腰把人扛了起来,往万年仪里一塞,转身赶往紧急通道。
迎面正碰上一队全副武装的外勤,在往楼下赶。
“什么事?”宣玑问。
“不知道,断电了,监控看不见。”那外勤匆匆忙忙地说,“地下六十层的禁制被触动了!”
地下六十层放的都是危险物品,跑出一根毛都是灾难,整个异控局总部都被惊动了。宣玑心里掠过阴影,怀疑方才在万年仪里遭遇的白影只是为了拖住他。
“A区防护盾完整——”
“B区暂无异状。”
“C区禁光,红外网什么时候能重启?”
“供电还没修复吗?这帮废物后勤到底在干什么?”
宣玑赶到地下六十层,一片混乱,他第一反应是去查看那只变异的镜花水月蝶,见蝴蝶还安安稳稳地在玻璃罩里玩变脸,先松了口气,这时,听见有人在广播里说:“锁定禁制破损出口,在W区14间,重复一遍,W区14间请求支援!”
“W区?W区不是收废品的地方吗?”两个跑过去的外勤小声交谈。
一阵兵荒马乱后,总局的供电系统终于修复完毕,宣玑跟着一帮外勤摸到了错综复杂的W区,肖征已经在那了。
“什么情况?”
“W区存放那些处理过,但经评估还有一定风险的物品,”肖征盯着在他面前大气也不敢出的管理员,咬着后槽牙说,“所以有些人觉得,这里可以放松一点,防护盾三年没检修过。”
管理员眼睛上的眼屎还没抹掉,弓肩缩脖,试图用下巴戳进胸口自尽。
宣玑:“丢什么了?”
肖征抬起头:“断刀知春。”
永安已经是入冬,东川还十分温润,至于再往南走,到了亚热带,还是艳阳高照。
俞阳市新区的一家咖啡快餐店,这两天成了新晋网红,周末一大早,游手好闲的小青年们就在外面排早午餐的队,老板乐呵呵地在门口充当人工排号机。
他们店里前两天来了个男人,一进门就说自己没带钱,也没手机,但是需要在俞阳逗留一阵子,问能不能借住,他可以在店里帮忙。
一般这种不是骗子就是精神病,但这男人说话一口播音腔,外形又太出众,一头长发尤其扎眼,老板是个时髦人,第一反应就是自己遇上“拍真人秀”的了,于是和善地欣然同意。态度理所当然极了,反倒是来投宿的男人有点吃惊,没想到这么容易,被此地“淳朴的民风”吓了一跳。
这人来了一个礼拜,老板也没找到拍摄团队在哪,但觉得自己的决定非常明智——第一天,这位先生把他们家当摆设的陶埙拿下来清理了一下,坐在门口吹了两个钟头,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他随身带了什么诱食剂,街边、房顶很快落满了鸟,整整齐齐地排成行,鸦雀无声地听他吹埙。
吹了三天,小店营业额翻了一番,迅速蹿红。
随后大概是累了,这位神秘客人又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把小刻刀,给来店里点单的客人刻小动物。
老板机灵得很,在门口竖了块“消费满二百,分享到朋友圈集齐三十个赞,免费送木雕”的广告牌。
“小哥哥,人像你也会雕吗?看这……看镜头,笑一下——能雕个我吗?”
神秘客人温和地说:“人像有灵,最好不要随便拿来玩,还想要别的吗?”
“想不出来了,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少女专心致志地对着他的脸和手拍视频,“要不你随便刻一个吧。”
神秘客人下刀飞快,几乎不带犹豫的,没一会功夫,一只仿佛振翅欲飞的木雕蝴蝶就成了型——客人不点,他一般就会雕只蝴蝶,刻别的东西时,往往要停下来想一想,只有蝴蝶,他像是千锤百炼过,随时就是一只。
门口的队越排越长,一辆外省号牌的越野车被堵了半天,眼看过不去,司机摇下车窗看了一眼,对副驾驶上闭目养神的男人说:“堵死了,燕先生,要么咱们绕路吧。”
就在这时,那坐在店门口专心致志雕木头的男人抬起头,目光透过人群,似笑非笑地朝这辆车看过来。
第52章
燕秋山本来没抬头, 突然, 他后脖颈上蹿起一层针扎似的凉意, 猛地睁开眼,他一把按住司机的肩膀,朝窗外望去。
可是四下浸在俞阳城强烈的日光下, 只有叽叽喳喳的青少年,这帮拥堵在网红店门口的男孩女孩们全都奔着一个方向时髦,也不知道是不是中学穿校服没穿够, 小青年们毕业好多年, 又自发地买齐了长得差不多的“潮牌”“潮鞋”和“潮首饰”,恨不能连发型也统一一致, 乍一看,人头攒动, 都分不清谁是谁。
“燕队,怎么了?”后面有人问。
这是辆五座的越野车, 司机跟燕秋山坐前面,后座挤着三位,两男一“女”。
女的是玉婆婆身边那个木偶侍女, 为了遮挡脸上不自然的连接线, 她穿了一身带面纱的少数民族衣服,把能挡的地方都挡住了,只露出一双逼真的眼睛。
她一左一右是两个男人,一个中年瞎子,睁开的双眼中布满浑浊的白翳。另一个则是满脸烫伤的红疤, 尤其右半张脸,从太阳穴到脖子,没一块好地方,隆起的皮肉像是纠结的树皮。
这两位男士的形象都不能仔细看,看太细了晚上恶梦,开车的司机不小心循声瞄了一眼,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简直想把后视镜糊上。
“没什么,”燕秋山把掀到额头的墨镜放了下来,“还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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