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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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肖你听我说,”电话一接通,宣玑就飞快地说,“别承认那通知是你发的,再发一封邮件,就说刚才那封是病毒,让大家不要打开,然后把中招的……”
“以预防传染的名义隔离调查!刚说完又说一遍,知道了,烦不烦!你给我等着,回头再找你算自作主张的账!”肖征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
第49章
东川属于准一线城市, 第一人民医院的规模不是赤渊小县医院能比的, 周围省份里有得了重病的, 基本都会聚集到这里。虽然前两年刚扩建过一次,这会还是人满为患,电梯是要给需要别人抬着走的朋友用的, 楼梯则分出一条紧急通道,供脚步匆匆的医生护士们楼上楼下地跑酷,剩下的病人及家属, 全都丧着脸, 排着队慢慢走。
有个两三岁的小孩,大概是生病难受, 脸烧得红彤彤的,在他妈怀里不停地哭闹, 手脚乱倒腾。小孩妈只有自己一个人,一路抱着这么大个孩子十分力不从心, 只能一边手忙脚乱地控制小孩,一边低声下气地跟碰到的路人道歉,一个没留神, 再一看, 就发现小孩手里抓了一把东西——这熊孩子把人家一缕长发扯过来了。
“快松手!”小孩妈狼狈地出了一头热汗,“我打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被拉扯了头发的人却顺着小孩的手偏过头,轻轻地勾了勾小孩的爪子,手很凉,玉石似的, 小孩发着热,自然而然地想靠近凉的东西,放过了头发,攥住了那根递过来的手指。
那是一双男人的手,修长,骨节分明,指尖有薄茧。小孩妈这才发现,那一头长发的居然是个男人,站在下面一级台阶上。
“那个……不好意思啊。”
男人半侧过头,冲她笑了一下,摊开手掌在小孩额头上轻轻一贴,舒服的凉意涌上来,哭闹不休的小孩刹那就安静了。
“没什么,”他说,“我侄子也很不好带,小孩子么。”
小孩妈被那半张侧脸晃得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走远了。
盛灵渊把被熊孩子揪出来的长发拢了回去,忽然忍不住想起了他的太子。
太子大名是父母留下的,小名“彤儿”,是他起的。
那孩子天生不足,从生下来开始,就日日夜夜地哭,没完没了,仿佛来人间活这么一场,痛苦程度不亚于被“逼良为娼”,那叫一个心不甘情不愿。
这孩子身份特殊,父母早亡,盛灵渊早年身边没有能信得过的人托付他,就只能带在身边,被这位“夜哭郎”折磨得苦不堪言。他的手每天不是压在那孩子天灵盖上,就是搭在那细小的脖颈上,一天大概有七八十次“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的念头。
再后来,可能是他习惯了,也可能是他发现,小孩子就是一面能哭会闹的镜子,能照出大人平静面具下焦头烂额的心。
盛灵渊一度把太子当成“磨刀石”用,逼着自己在那尖锐的哭声里凝神静气,活生生地磨出了一颗波澜不惊的心。
他透过楼梯的缝隙,朝熙熙攘攘的门诊大厅看了一眼。
如今赤渊火灭,人间太平,大概那孩子做得不错。
这时,一群白大褂推着个急诊一路狂奔而过:“让一让,让一让!”
盛灵渊隔着一段距离,瞄了一眼正被人围着抢救的年轻男人——还有气,但神魂已经消散了,这一番大动干戈地救,注定也是徒劳无功。身后一对中年男女,该是他父母,踉踉跄跄地跟着,女人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捂着嘴,不敢大声哭。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怜得很。
盛灵渊抱臂冷眼旁观片刻,抬头看见天花板上吊着的指路标,勉强认出了“急诊”两个字,那些白大褂忙得脚不沾地,不时有人被推进去。
其实宣玑说的“身份”很容易拿到,一对叠加的小障眼法,选准时机,顶一个死人就行。
周围中招的凡人一开始会觉得他就是原主,长着跟原主一样的脸,相处一段时间以后,就可以在日常接触中,潜移默化地修改人们的记忆,慢工出细活,渐渐让他们觉得自己认识的那个人本来就是这样,偶有细节疏漏也不要紧,反正大部分人都活得稀里糊涂,就算从自己身边人身上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小事,也会自行补个合理化的理由。比他在酒店外面被一圈警车围着,紧急修改附近所有人的记忆容易多了。
不过……
盛灵渊悄然下楼,离开了医院。
他想,他要这玩意干什么?那小妖实在多虑了。
这些人的日子,图个新鲜,多看一看也就算了,百丈凡嚣,太热闹了、太吵了,他过不惯,解决了那扰人清静的阴沉祭文,他还是得回赤渊,找个地方入土为安,希望百年千年后,可别再有不开眼的后人把他挖出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先是他,随后是巫人族的阿洛津,那么下一位被阴沉祭文惊扰的……该是哪里的老相识?
盛灵渊沉思了片刻,目光最后钉在了南方,从医院西门走了。
与此同时,宣玑正好赶到了医院——可惜他从东门进的。
他匆匆赶到肖征的病房,进门以后,劈头盖脸就问:“老肖,刚才是不是什么人来过?”
“你那把比你还贱的剑。”肖征一手按在过载的能量检测仪上,换下病号服,金鸡独立地提裤子,“还破坏了公物……”
宣玑瞄了一眼那台一人多高的检测仪,一看就很贵,于是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赔不起,辞职报告我发你邮箱里,回老家了,拜拜。”
此时,他迫切地想回族里祭坛看一看。
宣玑虽然看着外向跳脱,但不是个情绪化的人,很少会有大悲大喜,可是盛灵渊一而再、再而三地勾起他莫名其妙的情绪。
如果说巫人塚里那次,还可以说是受环境和剑身共鸣,可早晨的那个倒霉梦又是怎么回事?这会他胸口还堵得难受,要不是一丝理智尚存,方才路上差点把“全责协议”翻出来签了。
如果他们家祖上没有受虐狂的传统,那他们一族一定和当年的武帝有更深的羁绊。有多深,宣玑不太能想象。
因为守火人往往出生在战乱、饥荒或是大天灾之年,一睁眼就是上一任葬身火海的情景,继承的记忆几乎就是三千年的苦难史,可即使是一次一次被赤渊吞噬,也被代际传承隔离了——类似于一种保护机制,也就是说,宣玑能从上一代的记忆传承里“记住”死亡的这件事,但死亡一瞬间引发的巨大恐惧与痛苦情绪并不会传到他这里。
连死亡带来的情绪都可以被隔离,为什么盛灵渊会给他这么深刻真实的触动?
“等等,站住!”肖征情急之下,一挥手打出一串电火花,拦住他的去路。
宣玑人在医院,神魂已经跑了十万八千里,猝不及防被电了个正着,“嗷”一声差点撞上门框,痛苦地捂住胸口:“你得狂犬病了吗皮卡丘·肖!”
“别想跑,事都是你惹出来的,跟我回总局!”肖征单腿蹦过去,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还有,赶紧把全责协议签了,管好你们家那破剑灵。”
周一大清早,特能界来了一场大地震——而且余震连连。
总局内部要调查镜花水月蝶的通知毫无预兆地横空出世,吓跑了所有人的瞌睡虫,还没来得及把通知看明白,就发现旁边有同事不明不白地中招倒下了,紧接着总部又发了第二封通知,又说方才那封并非官方文件,里面有病毒。
在一片人心惶惶中,中招晕倒的迅速被隔离。
不明真相的担心自己也中了“毒”,嗅觉敏锐的开始觉出里面另有隐情,心怀鬼胎的则各自惴惴不安。
肖征先斩后奏,下令封闭包括总部在内的各地单位,“在确定病毒是否有传染性之前”,禁止所有人进出。
整个特能系统中,一场旋风似的大搜查毫无预兆地卷过全国。
“地方上还好,”肖征放下电话,对宣玑说,“调查组说总部情况最糟,总共十七个外勤和前外勤,在接触邮件后产生可疑症状——唉,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人晕归晕,定罪之前还得审和判呢,你确定不会有后遗症,是吧?”
宣玑正在手机上看平倩如传给他的视频,是个留守善后科值班的同事从总局传回来的。
只见一个外勤精英模样的男人嚼着口香糖,一边刷手机,一边傲慢地踩过门口的金龙往里走,不等地板上的金龙抗议,那人突然脚步一顿,整个人发出一层红光,眉心有个蝴蝶纹路一闪而过,然而一头栽倒,周围立刻起了骚动,镜头停留在那男人脸上,那人身上红光褪去,脸上露出灰败的死气。
宣玑有苦难言,心想:“那谁知道啊。”
那位祖宗可没有法制观念,万一他老人家觉得这些人“论罪当诛”,那搞不好直接就“诛”了,连程序都不走。
“啊……是的吧,呵呵。”宣玑挤出一个干笑,朝窗外看了一眼——他俩现在正在紧急调配的私人飞机上,在飞回总部的路上,宣玑开始盘算着要么自己干脆“跳机跑路”算了。
幸好肖征没注意,他这会手机、邮件提示音此起彼伏。
“肖主任,总部三个涉事外勤的账户里,发现了给前任善后科科长巩成功的转账记录,最高金额十八万,最低三万四千。我们查了转账记录前后七十二小时,他们所有的通讯记录,发现除了巩成功,他们都联系过老局长,大部分是电话联系,其中一个外勤在转账后发了一条信息给老局长——‘您托我带的土特产已交给巩主任,巩主任让我向您传达感谢,改天亲自上门回礼’。”
肖征转手把信息复制给了全国各地的调查组。
很快,他就收到了各地的反馈,那些动过镜花水月蝶的人,通讯记录里,不约而同地都出现了这么个词。
“如果不是贵局风俗特别淳朴,走到哪都互相带土特产的话……这个‘土特产’应该就是个关键词,”宣玑摩挲着下巴说,“你们这帮不争气的外勤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了事故,伤亡人数超过规定,就去巩成功那买镜花水月蝶来粉饰太平——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到的,得通过熟人介绍,暗号就是土特产。”
肖征冷笑一声:“以带‘土特产’的名义贿赂巩成功,拿到蝴蝶,看‘回礼’的说法,大概巩成功还会分给‘中介’一些好处,产业链真够明确的。”
宣玑又问:“金额怎么不一样,还有零有整的?”
肖征拿起电话打给总部:“调‘万年仪’,查嫌疑人转账前后一周之内有没有负责过什么任务。”
宣玑好奇地问:“嗯?什么仪?”
一个小时候,飞机降落在异控局总部,宣玑见到了那座巨大的“万年仪”。
“万年仪”在地下十八层,足足有四五米高,存放它的大厅差不多是个标准足球场的尺寸,四壁是一层一层摞起来的阶梯屏幕,输入日期和大致的地点坐标之后,万年仪周围的气温、湿度,立刻调整到当时的情况,连雷阵雨都能模拟。
与此同时,周围的屏幕上开始滚动当天发生的重要事件,世界各地的异常能量反应分布等等。
宣玑看见几个研究员打开万年仪,把一个昏迷的涉事外勤塞了进去,仪器“嗡”一声,屏幕上各种数字一通乱跳。
“原理是世界上发生过的一切都有迹可循,”肖征说,“万年仪能通过一些分析运算,追溯到这个人某一时段身上发生的能量反应,再通过模拟还原当时的环境,以及被调查人身上的能量反应,激活被调查人压抑隐藏的记忆——当然,被调查人首先得是‘特能’,普通人的能量太低,达不到阈值,万年仪检查不到。有时候被调查人还会有意识反抗,不过这些无意识的……”
他话音没落,万年仪周围的屏幕上就出现了被调查人的脸。
那衣冠楚楚的外勤一身狼狈,满身尘土,他浑身颤抖地拿着电话:“局长,求求您了……抓捕变异蝎的时候不小心点着了一个加油站……真不是故意的……死了、死了……”
屏幕上的图像随着他的目光移动,地面上大大小小的尸体有好几十具,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正好停靠在附近的游客,大部分尸体已经血肉模糊。
肖征倏地眯起眼:“就可以当成呈堂证供了。”
调查员转过头来请示:“肖主任,现在怎么办?”
肖征一摆手:“抓捕,给黄局打正式的报告。”
这时,宣玑若有所思地盯着万年仪,忽然问:“这东西能追溯到多久以前?几百年?几千年?”
“有史以来,”一个操作万年仪的研究员回过头来,对他说,“当然,太远的事只能查查当时的天气,因为没有活人记得了嘛。”
第50章
在阿洛津的“溯洄”里, 宣玑曾经被盛灵渊用视角问题坑过一次, 看了屏幕上显示的那段视频, 立刻就敏感了,追问:“但在他这个记忆里,为什么能看见他自己?”
旁边的研究员推了推眼镜, 一脸傲气地回答:“宣主任,这不是记忆,万年仪是我们过去十年最伟大的发明, 您以为它是什么?催眠仪或者读心术?”
宣玑:“……”
这研究员什么毛病, 非得用这种英雄母亲的语气说话吗?就跟那玩意是他亲自下的一样。
“万年仪,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数据库, 有世界最前沿的超级计算机作为硬件支持,哦, 机房就在楼下,”研究员用瞭望江山的姿势, 指点着四壁大大小小的屏幕,“当我们输入一个变量——也就是那边那位失去意识的嫌疑人时——万年仪会根据他的个人信息,生命轨迹, 特殊能量流动模式, 以及大脑对刺激的反应等等,作出综合性的推演与模拟……”
“等等,”宣玑一头雾水地打断他,指着屏幕问,“也就是说, 这是你们那机器推演的结果,不是真的。”
研究员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在异控局里,总是显得低人一等,因此越发看不起这些没读过什么书的特能人——靠老天爷赏饭吃,没事在深山老林里进行封建迷信活动,自以为“修炼”,逻辑混乱如泥塘,还觉得自己挺了不起。
他不耐烦地一推眼镜,说:“这您可以放心,万年仪对最近二十四个月内的事件推演,精确度高达98%……”
宣玑忍不住再次打断他:“二十四个月以前呢?比如三千年以前。”
“参数越少,自由度越高……就是事情发生的可能性越多,这您听得明白吧?”研究员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尽量把自己的意思翻译成白话,“万年仪会根据事件发生的概率高低,把推导出的可能性排布这些屏幕上,按照屏幕编号从高到低分布。因为屏幕只有三千块,所以您只能看见发生概率最高的前三千种情况。”
“啊,了不起,”宣玑听完以后,一脸恍然大悟状,“这么牛逼,‘万年仪’这么平淡的名字真配不上它。”
研究员表情略微一松,感觉这个宣主任虽然也像是“深山老林品种”,小学没毕业的样子,但人话还是会说几句的。
然而他脸上得意还没来得及摊开,就听宣玑又说:“应该叫‘两年仪与九千多年蒙特卡罗(注)模拟器’嘛!”
研究员:“……”
“怎么还跟他臭贫!”在研究员被气出心脏病之前,肖征及时插了进来,“工作都不用干了是不是!”
随着总调度一声令下,整个异控局总部的弦绷了起来,高速运转的万用仪机房“嗡嗡”作响,黄局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拉出了一份触目惊心的名单。
涉及用镜花水月蝶瞒报伤亡人数的嫌疑人中,包括四位分局长级别以上的干部——老局长,外勤安全部的宋部长都有事,各地区安全部主任级以上十一人,剩下的全部是一线外勤精英。
这仿佛是一个悖论,因为废物点心们都在搞后勤,遇事不用出头,当然也没有风险。
只有最优秀的外勤,才会被派去处理最凶险的任务,一边是行走在刀尖悬崖上的工作,一边是严苛的管理条例,临到最后,留给昔日“英雄”们的路,似乎也就剩下两条——要么像以前“风神一”的燕秋山一样,连自己的刀都保不住,黯然离场;要么像老局长一样,终于从巩成功手里买下几千年前的巫人遗咒,踩着良心垫脚,爬向更高的地方。
黄局看完以后,把名单还给肖征,长叹了口气:“小肖,我是个普通人,我说什么,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怎么想呢?”
肖征板着脸:“黄局,我俩都活得好好的,亲友健在,我俩说什么,也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毕春生们又该怎么想呢?”
黄局摇摇头:“这不是让人寒心么,以后还有人想干外勤吗?”
宣玑:“可是黄局,英雄已经变成恶龙,不抓不行了。”
黄局沉默了一会,终于抽出了钢笔,在拘捕令上签了字。
异控局内网的光荣榜上,那些代表着光辉履历的照片被紧急撤掉了一半,页面来不及重新编辑,像狗啃的一样。
老局长被扣留在家里,安全部的宋部长一早上班,在门口被缴械,总部大厅里的那条金龙顺着立柱攀上半空,苍茫的龙吟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宣玑跟那条龙隔空对视片刻,忽然问肖征:“老肖,如果有一天,你知道自己不是凡人,会怎么样?”
肖征灌了一口咖啡,脸上挂着一对黑眼圈,听了这个问题,不由得挑起了眉——爹英俊多金,正直靠谱,跟你们这帮穷酸凡俗本来就不是一回事。
然而他一抬头,却见宣玑双臂抱在胸前,脸上是罕见的若有所思,没有开玩笑。
“我说的是字面意思。”宣玑说,“不是凡人,是……比如你属于另一个物种。优于人类,高高在上,但这种优越的力量被封印在某个地方,如果你知道了这个秘密,会想打开封印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肖征似乎没听明白,“封建农奴制度都灭亡多少年了,还‘高高在上’?上火箭吗?这都哪来的古董思想,‘众生平等’啊。”
“众生平等。”宣玑无声地弯起眼角,转过身问,“那你们又是怎么对待那把‘知春’刀的呢?”
肖征一愣,无言以对。
宣玑在他肩头按了一把:“辛苦了。”
永安的太阳照常升起,东川依旧车水马龙,异控局关起门闹得惊天动地,也并不影响平稳的地球自转,但插了翅膀的消息还是很快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
蓬莱会议因为月德公被捕而突然中断,紧接着,黄局又不告而别,一干特能大佬们个个灰头土脸,怨气横生。反倒是主持人玉婆婆涵养最过关,没事人似的,一边安抚众人,一边该干什么干什么。
凌晨四点半,玉婆婆打坐完毕,穿戴整齐,早餐照常是清粥小菜。她举箸无声,花一刻吃完,净手漱口,端庄得像一尊玉雕的菩萨像,这才对旁边幽灵似的侍女说:“收了,把客人请进来吧。”
侍女一躬身,收走了碗筷——她长得眉清目秀,但面容微僵,有点像玻尿酸打多了的样子,不知道哪不对劲,再仔细一看,两个嘴角到下巴处有两条垂直的线,下唇到下巴处是活动的……就像那种民间艺人表演腹语用的木偶!
片刻,诡异的木偶女领进来一个男人。
男人十分高大,一进门,玉婆婆那好像能让时空静止的小屋立刻就显得局促了起来,他头发有点长了,随意地扎在脑后,胡子没刮干净,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落拓味,剑眉,面如刀削,深陷的眼窝里,有一对亮得惊人的眼睛,脖子上挂着一片指甲大的金属残片。
这人进屋后,先不动声色地把周遭打量了个遍,这是神经时刻紧绷的外勤的习惯,这才开口打招呼:“打扰您了。”
“燕队,”玉婆婆冲他一点头,“坐。”
“早不是什么燕队了,您要不嫌弃,叫我秋山就行——哎,谢谢。”男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坐也挑了个角落坐,后背笔挺得像一把随时出锋的枪,他接过木偶侍女递过来的茶,却没动,从外衣内袋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玉婆婆。
那信封红黑相间,不知道是什么质地,红的地方像血,黑的地方又一点也不反光,十分刺眼,看久了让人头晕恶心。
玉婆婆眼角一跳,端起茶杯挡住半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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