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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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前面,”司机连忙说,“都安排好了,这两天只接待咱们,没有其他客人,老板是我们自家人,嘴严。”

说话间,司机总算开车绕过了网红店,来到了三百米外的一家小旅馆前,按了喇叭,院门应声打开,他们直接进了院子。车进去以后,一个服务员冒出头来,做贼似的往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才飞快地在门口挂了个“客满”的木牌,又缩了回去。

“行李我帮您……”

“不用。”燕秋山挡开服务员的手,“我们自己来——蛇皮,搭把手。”

满脸是疤的男人应了一声,跟燕秋山一起,从后备箱里搬出了几个大行李箱,也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什么,那箱子有些拉不动似的,服务员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心里犯嘀咕,这时,他无意中一抬头,正对上瞎子那双可怕的白眼。

瞎子仿佛正“盯”着他,服务员激灵一下,汗毛竖了起来。

“小时候家里大人没教过你吗,”瞎子笑呵呵地,压低了声音,“不该看的,别看。”

话音没落,也不知怎么,那瞎子人影一闪,就栖到了服务员面前,服务员吓得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瞎子一抬手杖,顶住了他的脖子,迈步往里走去:“站稳了。”

几个人把行李箱抬到了燕秋山的房间里,各自去休息,到了夜幕落下,才聚集到了燕秋山屋里,关好门窗。

燕秋山冲蛇皮——就是那满脸疤的男人点点头。

蛇皮打开其中一个行李箱,只见里面堆着一排古怪的瓦罐,可能是路上颠簸,其中一个瓦罐略微开了口,洒出了一些暗红色的粉末。

“洒了一点,不要紧吧?”蛇皮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包纸巾。

燕秋山说:“小心不要碰,那里头有……”

他话音没落,蛇皮就惨叫一声,闪电似的缩回手——他以为“不要碰”是不能用手碰,就掏出纸巾,想把落在箱子里和其他瓦罐上的粉末擦掉,谁知道那粉末就像某种渗透性极强的油,接触纸巾的瞬间就透了过来,附在了蛇皮的手上,立刻就要顺着皮肉往里钻,皮肤上透出桃花似的粉红色。

“那里头有鲛人血,别碰他!”燕秋山喝住旁边要上前查看的瞎子,“打火机给我。”

蛇皮身上的疤痕很明显是烫伤或者烧伤留下到的,一看见火苗,反射性地往后缩,却被燕秋山一把扣住手腕:“手不想要了?”

说着,他用打火机的小火苗燎向了蛇皮手上呈粉红色的皮,那些往他骨肉里钻的粉末似乎也怕火,立刻避着火苗往回缩,不知道是怕烧还是疼,蛇皮凄惨地挣扎起来,燕秋山的手却像铁箍一样,纹丝不动,火苗在他手里极稳,精准地掠过,既没有烧伤蛇皮,又刚好能逼退他手上的红痕。

蛇皮大叫一声,暗红色的碎粉末从他手指尖喷了出来,木偶女立刻拿了一个玻璃杯把它们扣住了。

“古代高山人只取活鲛血,死后就不能再用了,他们把深海鲛人头朝下吊起来,脖子上割开一个小口,一直流到断气,”木偶女小心地把暗红色的粉末收集起来,重新倒回陶罐中封好,她说话的声调像电话答录机,“鲛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内脏会溶解,所以流出来的血里就渗入了特殊的鲛人毒,最好的鲛人血呈均匀的暗红色,掺入鲛人油、朱砂等一些矿物后碾成碎末,能做成一种特殊的颜料,古称叫‘鸩’,是高山人炼刀灵剑灵的时候不能少的一种原料。”

燕秋山下意识地扣住了颈间的金属碎片。

木偶女继续说:“兵器之灵,即使在高山人那里,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杰作。他们认为兵器之灵由两方面的特质,一方面它们像人,知道喜怒哀乐,得有情,有情才能有灵,一方面它们又是凶器,还得有戾气、有锋锐,见血封喉。过去不是有大师在刀剑将成的时候自己往里跳的故事么——其实不是空穴来风,有原型的,高山人确实会用活物炼器祭炉,祭炉的祭文就是用这种‘鸩’写的。”

蛇皮问:“我们在海里混的,从小就听说过鲛人族,但谁也没见过,到底是真的假的?”

“鲛人族只是长得像人而已,本质还是一种鱼,智力水平大概跟鹦鹉差不多,很容易捕杀。”木偶女说,“混战时期,高山族为了求自保,需要炼制大批武器,一不小心过度捕捞,导致鲛人族灭族了。我家婆婆说,他们清平司有些人猜测,高山族很可能就是因为后继无力,才想依附人族——燕队,贵主真是神通广大,居然弄得到‘鸩’来写阴沉祭文。”

蛇皮听完以后,十分环保地问:“就是说高山族败家,是因为没注意可持续发展?他们用这么多油啊血啊的,为什么不试着养殖?”

“养不了。”木偶女说,“鲛人在内陆幽闭的水域里活不下去。高山族试过很多种方法,专门从远处运来海水都不行,据说只有一只鲛人活下来了,当时的高山王听说,专程派人去问过,养鱼的人说,鲛人情绪纤细,要每天细心抚慰,跟它建立感情,让它觉得内陆水域是自己家才行。”

蛇皮:“那就这么养嘛,越不好养活越有赚头啊。”

“高山王高价买走了这只养殖的鲛人,但是后来用古法取血的时候,发现血是鲜红的,这只养殖的鲛人血里没有鲛人毒。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会也没什么生化解剖技术,”木偶女说,“但据记载,这只鲛人在取血的时候没有挣扎尖叫,情绪一直很平静,所以有人推断,这只鲛人知道自己是为了主人死的,死得心甘情愿,产生不了最关键的鲛人毒。”

蛇皮从来没听说过这么圣母的生物,震惊道:“它主人都把它卖了,还心甘情愿?这是缺心眼吧?”

“所以说鲛人只是一种大鱼,”木偶女把其他几个行李箱也拆开,检查了一遍,漫不经心地回答,“它的智力水平可能根本理解不了什么叫‘卖’……”

是啊,连“买卖”也不懂,稀里糊涂活、又稀里糊涂死,这么傻的动物只配当鱼。

哪怕这些蠢东西竟会为情所困。

燕秋山扣住金属片的手指一紧,突然语气很生硬地打断他们的对话:“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告诉我明天的行动路线。”

木偶女收拾好“鸩”,就取出一张地图:“这是复印件,原件年头太长,一碰就破,带不出来。高山王子叫‘微云’,最后的葬身之地,是高山人的圣城‘南珠’——这地方已经被上涨的海平面淹了,咱们得出海,燕队,你都准备好了吧?”

燕秋山惜字如金地一点头。

蛇皮说:“放心,环境变化再大也不怕,在水下,只要有地图,泰坦尼克我也能带你们捞出来。”

“全篇的阴沉祭文都在我脑子里,到了地方,我会帮您写完,”瞎子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慢条斯理地开了腔,“但是燕队得做好心理准备,阴沉祭文相当于一个传声筒、一个门铃,把你的声音带到死人的耳朵里,但你打电话,人家也可能不接,这道理您明白吧?”

燕秋山皱了皱眉:“但是阴沉祭已经成功两次了。”

“一次。”瞎子纠正,“第一次失败了,毕春生的目标本来是第一次平渊之战里战死赤渊的妖族大将军,但响应阴沉祭的……听我家主人说,很可能是人皇。”

“人皇盛潇?”其他三个人同时震惊了。

“不大可能是本人,更像是当年人皇贴身带的什么东西,可能经年日久有了灵吧——不过不重要,反正忤逆祭文,已经受了天刑,”瞎子摆摆手,“其实按理说不应该,响应祭文的魔要能听见写文人的声音,必是认同写文人所求的。也就是说,那魔头百分之百也应该渴望赤渊火重燃。也不知道那毕春生疯疯癫癫的,在做祭文的时候出了什么错——但咱们可以从里面总结一些经验教训,第一个赤渊里出的魔头,大家都看见了,跟毕春生一样疯,天打雷劈也不在乎,因为死得太快,我们目前不知道他跟毕春生还有没有别的共鸣点。第二个巫人塚里的巫人族长,是被贪婪唤醒的,巫人族的历史主人给你们讲过了,可以说从头到尾,就是死于人族的贪婪和垂涎。也就是说,除了共鸣,强烈的憎恨也有用,这是两条路子,都可以借鉴,燕队,你想想那个高山王子会响应什么。”

燕秋山皱起眉。

木偶女忍不住问:“所谓巫人族,连我家婆婆都是第一次听说,你们到底是从哪知道的?”

瞎子高深莫测地笑而不语,几个人又详细商量了出发日程,这才散了。

为了避人耳目,他们说话的时候把两层窗帘都拉上了,还在窗口贴了隔音的符咒,谁也没注意,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符咒上有几道黑气缭绕上来,穿插在字里行间,像是给它添了几笔似的,微弱的声音就从那多余的几划里泄了出去。

窗口一个人影被清朗的月光长长地拉下来,长发,正是那位白天在咖啡店里做木雕的男人。

听到“那魔头百分之百也渴望赤渊火重燃”的时候,他的脸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痛苦地眯起了眼,眼角眼泪似的疤痕倏地冒了出来。

原来这位“新晋网红”就是在东川不告而别的盛灵渊。

陛下脸上的痛苦一纵即逝,很快投入了专业听墙角的工作里,听见“高山王子微云”的时候,他微微皱了一下眉,脸上掠过疑惑。

传说高山族王子微云,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倒霉蛋,很小就被养父送到武帝身边。要不是那会不流行用宦官,搞不好就被“喀嚓”了。

这位小王子一生可以说是过得窝窝囊囊——忍辱负重,可惜并没忍出什么建树,反正到最后高山族还是被人皇灭了,至于他本人,相传也被追杀致死。

传闻和真相有些出入,但大体上八九不离十。

盛灵渊靠在墙角,双臂抱在胸前,回忆片刻——他记得微云沉默寡言,为人木讷,一天到晚就会打铁……而且不是死于追杀。

他是让人追过,但是没说让杀,微云其实是自尽的。

盛灵渊也不觉得这么个窝窝囊囊的人有成魔的资质,他之所以在俞阳守株待兔,是因为高山族的魔头另有其人。

那么屋里这几位……到底是弄错了什么,还是有人说谎?

第53章

异控局地下六十层W区里, 放着一个一个棺材似的小盒, 统一刷了白漆, 上面阴刻着封印,中间突兀地少了一盒,像缺了颗门牙——知春刀的残片, 连盒再刀,全都不见了。

“肖主任,刀是供电系统故障的时候没的, 没监控。”

肖征叉着腰, 喷了口气,当代科技有时候真不靠谱。

“除了W区, 其他区域的禁制我们都是定期加固更新的,尤其是那只变异的镜花水月蝶附近。”管理员很微弱的解释了一句, 又嘀咕道,“但这个贼很小心地绕过了其他区, 我觉得他对局里内部管理挺熟的。”

肖征皱着眉看了看那缺口——也是,费这么大劲,就为了偷一把断刀, 吃饱了撑的吗?

所谓刀灵, 是一定要依附于刀身的,刀身就相当于他的身体。要是刀身被销毁,残片就跟一盒骨灰差不多。一个人被大卸八块后死了,不代表把这八块重新缝一缝,人就还能凑合活过来——再厉害的外科医生也不行, 缝纫机都不行,这是常识。

宣玑冷眼旁观片刻,忽然说:“燕秋山的消息,你们追查过吗?”

“查是查了,但没有一追到底。”肖征叹了口气,“燕秋山又没犯法。”

来不来上班是个人自由,单位顶多是扣发工资、开除公职,局里不可能像搜犯人一样掘地三尺地派人去抓。

肖征迟疑片刻,掏出私人手机,拨了个号,不出意外,里面传来机械男声:“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于是他又翻出微信,打开通讯录,燕秋山的微信头像就是他自己的工作证照片,微信名是本名,一点花哨都没有,他在朋友圈发的最后一张照片,照得是个削瘦、高挑的男人侧影,那人站在窗前,正往外望着,修长的四肢扣着锁链,衬衣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有点长的头发挡住了眉目,只露出一个轮廓清晰的下颌,抿起的嘴角走向朝下,透出些许阴郁来。

照片配的文字是:“少爷要吃毛血旺,不会做,住附近的兄弟们给推荐个送外卖的店呗[笑哭]。PS,我觉得他今天好多了。”

肖征和燕秋山的私信往来还停留在几年前,最后十几条都是肖征单方面在追问燕秋山在哪,但对方一直没回。

肖征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过去:“知春的残片被盗,最近你不管听说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千万保重!收到速回!”

可那信息穿过人海,再一次仿佛攘进了无尽虚空里,没有回音。

“偷刀的人碰过禁制,会留下痕迹,联系各地、各单位、各部门,密切关注异常能量监控网,重点是交通枢纽和人流量比较大的公共场所。”肖征把手机塞回兜里,尽可能地不让自己露出失望神色,顿了顿,他又说,“在内网上发布燕秋山的信息……”

有人小声问:“主任,通缉吗?”

“凭什么通缉?”肖征冷着脸说,“就以……紧急‘证人保护’的名义。”

异控局搜查丢失的断刀,就没有宣玑这个“善后人员”什么事了,披上大衣,他从异控局大楼里出来,刷员工卡,打开了已经关闭的山顶索道,索道在山下停靠点不远处,就有个长途公交车站,他运气不错,刚到站点就赶上一班,可以直达市区。

这时,窗外细细密密地下起雨来,山间气温骤降,湿漉漉的雨水里很快夹杂了雪渣。

宣玑把大衣兜帽罩在头上,电话响了。看见来电显示,他隐约有些紧绷的神色倏地放松了:“喂,妈。”

电话里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嚷嚷道:“你小子是不是又把我屏蔽了?我怎么觉得好长时间没见你发朋友圈了?”

宣玑:“我比秦香莲还冤……”

“那肯定就是失恋了,”老太太斩钉截铁地说,“我还不知道你?一礼拜不说话,能把你憋死八回!”

宣玑:“……”

“快说说,谁瞎了狗眼把我们家大宝贝甩了,妈乐呵乐……不是,帮你一块骂。”

“没失恋……不是,也没在谈……真的,这不是刚上班不适应么,基层公务员不是人过的日子……我声音怎么听着丧丧的?没有啊?嗯……可能是缺觉吧……说什么呢?不是穷的,您不用给我打钱……哎,那行吧。”

宣玑接完电话,微信里就跳出了他“妈”发的红包,上面写着“买煎饼钱”。

老太太坚定地要把“扶贫”工作进行到底,非给他打钱不可。

“谁让百善孝为先呢,”宣玑无奈地心想,“她高兴就好了。”

于是他“勉为其难”地拆开了红包,里面跳出了五块二的“巨款”。

宣玑:“……”

真是买煎饼钱!

公交车穿过小雨,不久就能看见永安城区成群的高楼了,通勤的乘客陆陆续续地上车,各种气味混杂起来,宣玑身在其中,沾染了一身人间烟火,他有种自己也是个人的错觉。给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爷让了座,他眼神沉了下来,用手机订了张到离赤渊最近的高铁票。

赤渊大峡谷最外围是旅游景区,往里一点,是标识着“游人止步”的原始森林,被阴沉祭惊动的盛灵渊就是在这里碰见那几个“驴友”的。

宣玑坐了半宿的火车,又转旅游大巴到了大峡谷,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脱下上衣,直接飞过了峡谷腹地,抵达了赤渊最深处——这里安静得诡异,鸟雀虫鸣一概没有,只有虬结的古树与寄生的藤条,彼此缠在一起,密集得不见天日,生得异常拥挤。

这是一座横在赤渊深处的山。

宣玑收了翅膀,随意把衬衫一披,一手拎着大衣,另一只手放在胸口,默念了句什么,一道火光从他掌中升起,倏地没入地面。

大地震动起来,紧接着,大峡谷深处响起一声沉沉的叹息,好像一个看不见的结界被他打开,落针可闻的周遭立刻喧闹起来,突然响起了无数窃窃私语声,植物们也仿佛活了过来,纠结在一起的古木缓缓地移动着位置,让出一条通道,蛇一样的藤条们垂下来,讨好地在他脚边蹭着。

宣玑轻车熟路地从古木让出的道路里穿山而过,古木在他身后重新合拢。

穿过那条通道,里面居然有一片空地,像利刃直接削下整片的山崖,露出的石头切面异常平整。

地面、山崖、石缝以及密林中冒出了层层叠叠的黑雾,飘在空中,幻化出各种各样的形象。

有的呈人形,有的干脆只是一具白骨,有的像人,有的半人半兽……还有的看不出来是什么,因为只是一团残肢。

这些都是赤渊烈火留下的余烬。

他们或是在九州混战中战死沙场,或是在兵荒马乱中冻饿而死,有人也有妖,三千年过去,生前的宿敌已经长在了一起,浑浑噩噩,记不住谁是谁,唯有生前的恐惧和痛苦留了下来,在赤渊深处盘旋不去,每逢动荡年月,就会像烈火下的干柴一样蠢蠢欲动。

他们才是他真正的“族人”。

电话里那个会笑、会骂、会拿红包逗他玩的女人不是……她和别人,都只是他沉迷于红尘万丈中,偶然邂逅的幻影。

他的上一任以身为祭,压下暴动的赤渊,化为一缕烟尘,把这鬼地方留给他。

宣玑一“出生”,就被周围无止境的负面情绪裹挟,那些阴灵们无处纾解的痛苦全部压在他身上,他跟它们你死我活地斗了几十年,终于平息了他们的愤怒,祭坛里再次凝出了“圣火”戒指。

守火人只有拿到那枚“圣火戒指”,才能短暂地离开赤渊,自由活动,因为在那之前,赤渊并未臣服,他也是被困于此的囚徒之一。

一声马嘶响起,只见黑雾中涌起一队骑兵,浮在半空中,纵马飞驰而来,卷到了宣玑面前,战马的铁蹄高高扬起,马背上的骑兵们下马行礼。

“起来吧,我说,咱以后也与时俱进一点好吧?不要搞这些繁文缛节了。”宣玑没系衬衫扣,不修边幅地把外套往肩头一搭,目光扫过黑雾里的怪影,“最近都还太平吧……唔,前一阵外面有人搞风搞雨,在外面弄了个阴沉祭,没波及到祭坛就好。”

黑雾凝成的骑兵们齐刷刷地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护卫在两侧,给他引路,忽然,领头的骑兵看了一眼他空空的手,喉咙里发出一个含糊的声音:“圣火……”

“戒指啊,别提了,一言难尽。”宣玑摆摆手,“我就为它回来的,去趟祭坛。”

那骑兵的样子像是有些着急,一抬手拦住他。

祭坛里有一些古老的物件,是宣玑的前任们偶尔有机会离开赤渊,从人间带回来的,都很有灵性,这一支骑兵是其中一套古盔甲的灵。宣玑能听懂一些南腔北调的古话,都是因为这些东西。

只不过这些灵物在赤渊里时间长了,神智难免被干扰,话都说不太清楚,不算好“外教”,所以宣玑跟盛灵渊说雅言的时候老结巴。

他们都和他一样,经年日久,风吹日晒,也不记得自己来历了。

“圣火……是封印,保护你……”那骑兵很吃力地说,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比划了一下,“不可……损毁。”

宣玑皱了皱眉:“你说圣火是封印?封了什么?”

骑兵伸手划了一个大圈:“记忆……所有。”

宣玑追问:“谁的记忆?我的吗?”

“所有,”骑兵摆摆手,“守火人。”

宣玑一愣,问:“你的意思是说,我接到的记忆传承不全,是因为有一部分记忆被封进了圣火戒指?”

黑雾化成的骑兵点头。

宣玑:“戒指里封了哪些?”

“坏的。”骑兵说,“保护你。每一代守火人……都有。随新的守火人一起出生。”

宣玑心里一沉——回想起来,没有拿到圣火戒指之前,他在赤渊里确实是浑浑噩噩,但他以为那是漫长的记忆传承没有完成的缘故。

现在看来,也可能是恰恰相反——他的记忆在出生的一瞬间就完成了传承,但那里面有几十次惨烈的死亡,三千年业火加身,太痛苦,所以戒指上长出新的圣火石,封存了那一部分他无法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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