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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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说八道,你听谁说的?”

  “我听齐国良说的,他说你那时追唐丽华追得很紧,急得恨不能舔人家的脚丫子,结果人家抬腿一蹄子,把你给踢开了。”

  “齐国良这小子,他嘴里哪有什么好话!我跟唐丽华早就没来往了,自从离开乔集矿,我就再没有见过他。”

  “那怎么能甘心!要是我,我就不甘心。唐丽华又没有远走高飞,可以找机会搞搞她嘛,重续旧缘嘛。”

  宋长玉听出来,他和唐丽华的事王利民并不摸底,王利民是在诈他。亏得他没有承认把唐丽华搞到了手,要是说漏了嘴,不知王利民怎么编排他呢。他说:“我没那个兴趣。”

  傍晚时分,宋长玉还是自己开车到矿务局大门口看了看。那些静坐的矿工和家属虽然仍没有散去,但也没有什么过激的行动。他觉得这些人还是太老实,还不如红煤厂的村民有战斗力。又不是打坐练功,老坐着有什么用,现在谁还吃你们这一套!宋长玉本来想停下车多看一会儿,见不少人朝他的车望着,怕是把他的车当成矿务局领导的车了,他没敢停车,只转了一圈就走了。

  夏观矿务局所属各煤矿之所以发不出工资,因为总体上煤炭生产过剩,挖出的煤堆得大堆小堆,卖不出去。黑家伙卖不出去,就换不回银子,没有银子,拿什么发工资呢?煤在地底下睡了万年亿年,睡得很香很沉,不愿被一种两条腿的动物吵醒,一旦被吵醒它们就很烦。煤在地底下是一个整体,有着自己的生命和呼吸,它们不愿意被人们弄到井上去,无意与太阳争辉。既然把它们的梦吵醒了,既然把它们弄到井上去了,就该赶快给它们一把火,成全了它们的使命算了。可是,它们被挖出来后,就在露天地里堆放着,以致越堆越高。原来这个世界不需要它们了,它们羞愧难当,想到了自杀。它们的自杀方式就是自燃。借了太阳之刀,风力之剑,它们集体抹了脖子。它们没有流红血,却在冒白烟。白烟呼呼地冲上蓝天,几乎和白云接壤。矿工不允许它们自杀,他们抱了水管,转着圈地往它们身上滋水。煤堆高处水的压力够不到,他们冒着被烧伤的危险,爬到煤堆上面去滋。负责灭火的矿工也领不到工资,他们的生活也很困难,灭了一段火,劲头就下来了。乔集矿有一个工人,灭火的积极性一直很高,他有些疯狂似的,抱着水管儿,一天到晚往煤堆的冒烟处滋水。一失脚从煤堆上滚下来了,滚成了一个煤人。他咬咬牙,像是要堵敌人的枪眼似的,又冲了上去。矿工报的记者采访他,问他为什么这样能干。原来前一段乔集矿井下冒了顶,砸死了三个人,其中有他的亲哥哥。他说煤里有他哥流的血,他不能眼看着哥哥拿血拿命换来的煤白白烧掉。记者认为他的事迹很好,思想境界很高,对他进行了突出报道。局里也认为他的事迹真正体现了工人阶级的主人翁精神,把他树为典型,要求全局职工都要向他学习。

  还有好多事情是不能报道的,也是不许报道的,只能私下里传说。比如,矿工家属买不起菜,到当地农民的麦子地里挖野菜。他们不说买不起菜,打肿脸充胖子,说整天吃肉吃腻了,挖点野菜换换口味。比如,新学期开始了,一个矿工的儿子却交不起七十块钱的书本费。矿工让儿子先去上学,他随后去借钱。他还没借到钱,上小学四年级的儿子背着瘪瘪的破书包回家来了。同学们大都领到了新书新本,并开始上课。他的儿子没有交钱,当然不能领书领本。连着三天,他都没有借到钱,儿子都是刚到学校就空着书包回家。第一天,儿子噘着嘴不高兴。第二天,儿子说不吃饭了,省下饭钱交书本钱。第三天,儿子一进家,矿工就抱着儿子呜呜地哭起来了,矿工说:“儿子,都怨你爸没本事啊!”再比如,一个矿工家属,家里穷得实在走投无路,竟从高高的选煤楼上跳了下去,摔死得透透的。好多人围上去看,见摔死的女人上下穿的都是打着补丁的衣服。

  在这种情况下,各煤矿动员职工对煤炭进行全员销售,说白了,就是谁都可以出去卖煤,不管你托什么关系,不管你钻窟窿打洞,只要把煤卖出去,把钱收回来,就是好样的。你卖出了煤,就先给你发工资。别人卖不出煤,就不发工资。卖不出煤的想要工资也可以,发给你煤,顶替你的工资。过去卖煤的事都归矿上的销售科管,谁想插一根手指头都不行。现在突然间让挖煤的人去卖煤,岂不是愁死人了。别说让他们到市场上去卖煤,他们拉回的顶替工资的煤也只能在门口堆着无法处理。在煤炭紧俏的时候,煤被称为乌金、墨玉、太阳石,什么好听的词儿都说给煤炭了。黑煤面子一挖多,煤连臭狗屎都不如啊!

  矿上还有办法,给全矿职工放假,有的矿放假两个月,有的矿放假四个月,什么时候销售形势好转了再复工。矿上给职工放了假,职工却不能给自己的肚子放假。职工放了段可以休息,人的消化系统可不休息。怎么办?有的矿工在矸石山下面开出一片荒地种菜去了,有的帮农民放羊去了,还有不少矿工扛起一把锨,每天到劳务市场找一点零工做。零工的需求量很小,比如跟车装沙子,或是到苹果园挖树坑,只要两三个人就够了,可用零工的工头一出现,呼啦一下子围过去几十个矿工,矿工们都把手高高举过头顶,说我去我去。被挑中的矿工随工头走了,未被挑中的并不回家,躺在地上,枕着锨把,看着太阳一点一点落下去。

  相比之下,小煤矿的煤炭销售没有受到多大影响。这是因为,小煤矿有两大优势。一个优势是产煤成本低,出一吨煤有三十多块钱就够了。有了这个优势,卖煤时他们敢于降低价格,就算一吨煤只卖八十多块钱,还可以赚五十块钱。另一个优势,是他们的销售策略灵活,谁买他们的煤,他们就给谁回扣,最高的回扣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二十。那些用煤大户多是国营企业,如电厂、化肥厂等等。每年的用煤量都在百万吨以上。如果花一百万元到某个小煤矿买煤,回扣就可以吃到二十万元,哪个采购煤炭的主儿不愿吃这样的肥肉呢!除了吃回扣,小煤矿的矿主还可以请采购人员喝酒,打保龄球,洗头,洗脚,泡妞儿。白花花的嫩妞儿站成一大片,任采购人员挑挑拣拣,指哪一个就可以泡哪一个。小煤矿的这两个优势,恰恰就是大煤矿的劣势。大煤矿摊子大,层次多,包袱重,每出一吨煤,仅成本一项就得七十多元,八十多元。小煤矿把煤价拉得那么低,大矿的煤卖不出是卖不出,倘是跟着小煤矿的煤价走,卖每一吨煤都要赔本儿,卖得越多,赔得越多。再一个就是大矿管得死,煤是国家的,卖的钱也是国家的,谁都不敢拿着国家的钱给买主回扣。同样的道理,反正煤矿是国家的,天塌砸大家,大矿不景气,要倒霉大家一块儿倒霉。这应了一句俗话,船小好掉头,船大转弯难。堂堂大矿,门前冷落车马稀。而通往每座小煤矿的路上,却是车水马龙,一派兴旺景象。

  入冬之前,从城里和东部平原到小煤矿拉煤的汽车眼看着多起来。公路两边插着一块块木牌子,上面写着某某煤矿。木牌子标示之处,必有一条岔路口,从岔路口拐进去,往深处走,就能找到一座小煤矿。通往小煤矿的路起起伏伏,坑坑洼洼,一般都不太好,远远看去,拉煤的汽车像船一样行走在风浪里。这些路也比较窄,出的重车与进的空车相错,膀子几乎碰着膀子。路本来是土路,跑得煤车多了,就成了煤路。有汽车开过,后面腾起的煤尘一直追着汽车的屁股。进山拉煤的不仅有汽车,还有拖拉机、“蹦蹦车”和毛驴车,现代的和传统的运输工具挤在同一条路上。前面不知出点什么事,后面的车就堵住了,一堵就是好长。路本来已经堵了,当地那些拉煤的“蹦蹦车”还见缝插针,扁着头往车缝里挤,把路面堵得更死。也有的“蹦蹦车”明明是自己翻进路边的山沟里,开车人却“蹦蹦”着,蛮横不讲理,硬说是旁边的汽车挤了他,纠纷一起,话就长了,谁都别想动窝儿。

  路上一堵车,当地那些游动着做生意的人就很高兴,纷纷来到车旁,和司机师傅搭话,兜揽生意。有的端着水盆劝师傅洗把脸。有的拿着方便面,提着热水瓶,让师傅下车吃碗面。有的把山里产的柿子、山楂和老倭瓜送到司机面前,劝师傅买一些捎回去。也的有年轻女人,头发梳得光光的,收拾得明鼻子净脸,手上拿着一把瓜子,登上汽车驾驶室的踏板,隔着窗子,往司机身上吐湿了的瓜子皮,不知她们做的是哪一宗生意。那些司机都在路边店里混过,经验相当丰富,一眼就看出这些女人要做什么生意,却装作不明白,问女人卖点什么,把要卖的东西拿出来看看。女人说:“当然是好东西,进去才能看。”说着拉开车门,一猫腰钻进驾驶室。进去后,女人把衣襟迅速往上掀了一下,并没有露出奶子,只露出一段白肚皮,就很快把衣襟放下了。女人问:“看见了吗?”司机说:“看见个屁,什么都没看见。”女人说:“坏了,屁都让你看见了,还说什么都没看见呢!”撒娇似地往司机怀里挤,让司机教她开汽车。司机教她扳档把上面那个圆疙瘩,她的手往下一捞,捞住了司机腿间的那个东西,那东西上面也有些圆,就硬度而言,跟档把也差不多。司机笑着,并不纠正女人的动作,说:“你捞错了地方,这不能怪我。”女人说:“没错儿,我在给你挂档。”司机本来打算不动心,看看女人到底有多大能耐,后来不知怎么就有些糊涂,双手抓在方向盘上好好的,心不动血动,嘴不动手动,不知不觉间,双手就失了“方向”,抓到了另外的东西。女人所卖的东西一共有三件,两件在高处,一件在低处,三件东西都熟透了。特别是低处那一件,司机一摸就沾了一手湿。女人让司机把自己的手指舔一舔,尝尝甜不甜。司机再也把持不住,看外面天色已晚,一头就把女人拱翻了。

  小煤矿的煤不愁卖,对挖煤工的需求量就大些。既然夏观矿务局的大多数煤矿都放了假,好多矿工都悄悄转移到小煤矿来了,在小煤矿打工。小煤矿条件虽然差一些,安全也没有保证,但打工的人月月都能领到现钱,这是有保证的。有了钱就可以买米,买面,起码不会饿肚子了。这些大矿的矿工以前顶着国营的牌子,对小煤矿是看不起的,提起来甚至有些嗤之以鼻。谁知道呢,十年河东转河西,他们竟到小煤矿讨生活来了。郑四有好主意,凡是从大矿来的男工他一律不要,要是女工倒可以考虑吸收几个。消息传出去,果然来了几个女工要求下井。女工把窑衣一扎,显得腰身细细的,胸脯子鼓鼓的,臀部肥肥的,果然别有风味。如煤火里放进一把盐,惹得那些男工的眼神儿噼啪乱炸,精神头儿增加不少。

  前面说过,红煤厂吸收工人的事宋长玉不再直接管,由各队的包工头自主招收。不过,有些的事他是一定要管的。这天他坐小车要出门办事,车开出大门口,见杨新声师傅肩扛一只铁锨,在大门口一侧站着。他把车停下,下来问:“杨师傅,有事儿吗?”

  杨师傅说:“没事儿,你忙吧。”

  “有事儿您就说话,我是您的徒弟,跟我您不用客气。”

  “真的没啥事儿,我到地里转转,回来就转到这儿来了。我知道你事多,你快上车吧。”

  “那我走了。”

  杨师傅扬扬手,催宋长玉快上车,自己也转身往家里走。

  宋长玉开上车往市里走,想想,杨师傅好像还是有事儿找他,不然的话,杨师傅不会在红煤厂矿的大门外边站着。杨师傅也许为某件事儿犹豫着,就在门外站下来。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们可以替别人着想,为别人办事,让他们开口求人就难了。办完事回来,晚上,宋长玉提着一大包子礼品登门去看望杨师傅。宋长玉酝酿了一些感情,进门就说:“杨师傅,您对我是有恩的人哪,我对您照顾不够,请您多原谅!”这样说着,他的感情使用一些,喉头竟有些噎。

  杨师傅无措地直搓手,说:“宋矿长,你这么忙,还来看我,这怎么好!”

  宋长玉说:“杨师傅,别人可以叫我宋矿长,您不能这样叫,您这样叫,还不如打我两巴掌呢!您还是叫我小宋吧。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要不是您收留我,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杨师傅说:“不是,收留你的不是我,是明支书。明支书看出你是个人才,就把你留下了。叫我看,还是你自己有志气,有本事,不管把你放到哪儿,你都能干出一番事业。”

  宋长玉说:“也不一定,您看我在乔集矿就不行,让人家给撵出来了。哎,杨师傅,我记得您给我说过一件事,想把您的儿子转到矿务局中学上学,这件事怎么样了?后来转了吗?”

  杨师傅说:“没有,我儿子考到市里一所高中去了,明年就毕业了。听说矿务局中学现在不行了,好老师调走了不少,教学质量还不如市里高中高呢!”

  “您看,您就给我说过一件事,我还没给您办。”

  “这么多年,你还记着,这就不错了,就算对得起我了。”

  宋长玉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说:“我知道在市里读高中费用高,毕业班费用更高,这两千块钱您收下,留着给我弟弟交学费,我祝愿他明年能顺利考上大学。”

  杨师傅一见宋长玉给他掏钱就急了,推着宋长玉的手说:“长玉,这个钱我不能收,无论如何不能收。你给我拿来那么多东西,我都没说什么,再收你的钱,就有点不像话了。”

  “杨师傅,您要是还看得起我宋长玉,这点钱您就收下,您要是看不起我,我这就走,以后也不敢来看望您了。”

  “长玉,你听我说,这不是看起看不起的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杨大婶儿大概听见他们争执不下,从里间屋出来了。杨大婶儿像是已经睡了,披着棉衣就走了出来。杨大婶儿的眼圈很红。杨大婶儿说:“小宋,你来了!”

  宋长玉答应着,转身把钱塞给杨大婶儿。杨大婶儿说:“小宋,这个钱算是俺借你的,等有了钱就还你。”

  杨师傅指着老伴儿说:“你看你看,真不像话!”

  杨大婶儿说:“小宋你不知道,老杨四个多月没领到工资了,上个月矿上又放假了。自从他回了家,对我就没有好脸子。又不是我扣着你的工资不发,你给我气受干什么!我让他去你那里找点活儿干,他死要面子,转一圈儿转一圈儿,就是张不开那个口。”

  宋长玉的眼圈湿了,说:“这都怨我,不能怨杨师傅,我要早点来看看杨师傅就好了。这样吧杨师傅,您明天就到矿上去上班,您也不用下井,帮着看看煤场子就行了,我每月给您开一千块钱。”

  杨师傅说:“一千块钱太多了,你一个月给我开五百就行了。”

  “不行不行,五百太少,我矿上的工人,平均每月还开八百多块呢!”

  杨师傅的倔脾气又上来了,说:“你要是给我开一千,我就不去!”

  “好好依着您,您说多少就是多少,谁让您是我的师傅呢!”

  宋长玉问到孔令安、孟东辉、康队长和小马,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杨师傅一一给宋长玉作了介绍。孔令安有一次冒充记者到农村采访,拽了一个闺女的裤子,被人家村里人五花大绑送到了矿上。矿上给他办了有病退休,让他父亲把他领回家去了。自从孔令安办了病退,再没有到矿上去过。杨师傅认为,孔令安那么一个好好的孩子,生生让矿上给毁了。孟东辉干满一个五年,又干满一个五年,到底没能转正,就回老家去了。杨师傅说,孟东辉这个人目光太短浅,为孟东辉向宋长玉要回箱子的事,杨师傅后来就不愿答理孟东辉。后来孟东辉听说宋长玉当了矿长,才有些后悔不该要回箱子。康队长退休好几年了,带着老婆在矿上开了一个小吃店,卖烧饼、油条和胡辣汤。康队长这一辈子也不容易,解放前就下煤窑,解放后还当过省里的劳模,老了老了,还得自己开饭馆。康队长人缘好,生意还算不错。小马接替康队长当上了队里的党支部书记,没兼队长,队长是由原来的一个副队长提拔起来的。数来数去,包括跟宋长玉一块儿进矿的那些老乡,要说有出息,谁都比不过宋长玉。

  宋长玉承认自己的运气还可以。

  32、流泪的唐丽华(1)

  唐丽华给宋长玉打过好几次电话,二人未能见面,唐丽华就给宋长玉写了一封信。

  自从有了电话和移动电话,宋长玉就不再写信。写信要用纸,用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写完了还要装信封,贴邮票,投到邮筒里去,路上要走好几天,才能到达收信人手里,可以说费事又费时。打电话多方便呀,多快捷呀,想找谁,摁几个号码,喂一声,几秒钟就把人找到了。特别是有了手机以后,就更神了,不管他在汽车上,火车上,还是在宾馆里,酒桌旁,随时随地都可以给人打电话。同样的,不管他在家里,还是在路上,在厕所里,还是在大床上,别人都可以找到他。过去的神话儿里有顺风耳的传说,说有一个神仙的耳朵特别好使,在顺风的情况下,几十里上百里之外有人说话,他都听得见。现在的手机比顺风耳厉害多了,别说百里千里,就是万里十万里之外,有人跟他说话他都听得见。为此还出过一个小插曲。有一次他正与金凤做爱,爱正做到兴头上,他的手机响了,他怕错过生意上的事,在金凤身上还没下来,就抓过枕边的手机接电话。原以为跟对方简单说几句就完了,他想来一个做爱和接电话两不误,嘴上一边应付着,下边的动作也没有停止。不料对方是个碎嘴子,说起来没完,他应付应付着,下面的动作就停止了,阳具也有所退缩。这让金凤有点烦,平日很有耐心的金凤也失去了耐心,把他从岗位上推了下去。此后他再要求与金凤做爱,金凤就要求他先把手机关掉。他说:“好好,我关机,你开机。”

  宋长玉给父母也不写信了,他花钱给家里装了一部电话,隔一段时间就给父母打一个电话。父亲或母亲接电话,他都是先听见一阵狗叫。问了母亲才知道,原来家里养了一条狗,狗一听见电话响,就汪汪叫,喊家里人接电话,比家里人的态度还积极。家里人一开始说话,它就趴在旁边不动了,就安静了。宋长玉从乡里包下的那二百亩地,麦收之后就移交给了宋长玉家。宋长玉愿意把那块地叫作农场,他让父亲在农场中央盖了两间房,给农场里也安了一部电话。农场除了父亲负责,他还聘请了一个瘸腿表哥,协助父亲做管理工作。通过长途电话,他对农场的事情遥控指挥。他让父亲找人在农场四周挖了壕沟,栽上了长硬刺的绿色篱笆,把农场封闭得自成一体,像是一个庄园。农场里种什么果树,什么药材,种小瓜还是西瓜,都是他说了算。宋长玉想,亏得有电话,使他一边当矿长,一边还能当地主。要是像过去写信的话,等一封信走到农场,不等人的农时早就跑得远了。

  他印制了不少带有大红红煤厂煤矿字样的牛皮纸信封,几乎用不上了。他给信封派上了一个新用场,需要给谁一些钱,就把钱装在信封里。他把信封递给人家,有人还以为里面装的是信,一看却是钱。钱把信给代替了。他知道,矿上的一些工人还是要给家里写信的,还是要用信封的,因为那些工人家里装不起电话,寄信比打长途电话还要便宜一些。他在乔集矿有过向宣传科讨要信封的经历,能够理解工人们愿意用矿上的信封往老家寄信的心情。于是他对各个包工队的包工头儿交代过,不管那个工人给家里写信,都可以到矿上的办公室里要信封,要几个就给几个。

  来信用的是矿务局总医院的信封,宋长玉一看就想到是唐丽华写来的。他给唐丽华写了那么多信,写第一封信距今十好几年过去了,唐丽华从来没有给他回过信,现在唐丽华终于给他回信了。别人都不怎么写信了,几乎抛弃了写信这种交流形式,而唐丽华却拾起了这种形式,从某种意义上讲,唐丽华是不是一个过时的人呢?

  唐丽华不写信是不写,一写就写得不短,竟写满了三四页信纸。唐丽华的字写得不难看,字体有一点男人的风格。信上有个别字涂抹过,表明唐丽华写信时没有打草稿,没有抄写过,是一气呵成的。信的内容还没看,他就在心里把自己写的信和唐丽华写的信作了比较。他以前给唐丽华写的每一封信都是先打草稿,在草稿上字斟句酌之后,才抄写在信纸上。这么一比,他觉得唐丽华的文化底子还是厚一些,来历也不凡一些。

  与宋长玉刚看到唐丽华的信所想到的一样,唐丽华的信一开始,就请他原谅。她说宋长玉前后给她写了五封信,她连一封信都没有给宋长玉回过,实在无礼得很,也显得太不近情理。以前她不是没想过给宋长玉回信,只是觉得宋长玉的信写得太好了,她怕自己写不好,不会表达自己的想法,让宋长玉笑话,就没写。现在她顾不上想那么多了,只管写一封信试试。唐丽华说,宋长玉给她写的每一封信她都保存着,一封都没有丢。从矿上搬到局里,到局机关所在地又搬了两次家,她丢弃的东西不算少了,可那几封信她始终很珍惜。说来有些悲哀,她活了大半辈子,从识字到现在,除了收到宋长玉的几封信,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别的人给她写过信,哪怕只言片语都没有。据说写信是求爱的一种方式,如果这个说法成立,向他求爱的只有宋长玉一个人。她的丈夫元金年,从来没有给她写过一封信。元金年曾在省委党校学习过三个月,她要求元金年给她写信,元金年还是没写。这让她自我怀疑,她可能不是一个可爱的人,不值得别人追求。没有办法,她只有回过头来读宋长玉给她写的信。她把信锁在办公室的铁皮柜里,一个人无事的时候,就把信拿出来读一读。跟信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已经有些发黄的黑白照片,那是她一岁多的时候,爸爸妈妈带她到照相馆照的全家福。唐洪涛不是她的亲爸爸,照片上的爸爸才是她的亲生父亲。在她的印象里,亲生父亲很喜爱她,只要一回家,父亲就抱起她,把她高高举过头顶。然而在她还不到两岁的时候,父亲就突发重病去世了。父亲去世时,已是省会城市某个区的党委书记,那一年,父亲才三十一岁。父亲死后,母亲才又嫁给了唐洪涛。恕她不对唐洪涛做出任何评价,反正她与唐洪涛隔膜得很,二人从没有推心置腹地交谈过什么。别人以为她是一个幸福的人,其实她觉得自己没有幸福过,自从亲生父亲死后,她就是一个不幸的人,一个孤苦的人。

  唐丽华说,和宋长玉重新见面后,她激动过,激动得半夜半夜睡不着觉,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总算不亏了,死了也不亏了。可是她不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做错了,或者说在什么地方让宋长玉失望了,宋长玉就不愿意再见她。她承认宋长玉事情很多,工作很忙,但再忙也不至于抽不出一点和她见面的时间。她在杂志上看到过一句话,男人要是对某个女人称自己忙,那必是借口。谁比得上一国之君唐明皇更忙呢,可为了心爱的女人,他可以连早朝都不上。还是那个唐明皇,后来必是对杨玉环厌倦了,人家在他面前杀杨玉环他都不管。唐丽华说她想了想,估计宋长玉是怕她干扰宋长玉和明金凤的美满婚姻,破坏他们的幸福家庭。不会的,绝对不会的,这点道德她还是有的。她听说明金凤人很好,也知道宋长玉对明金凤很好。就是因为宋长玉对明金凤很好,这也是她尊重宋长玉的原因之一。唐丽华最后说,宋长玉倘是有耐心把这封信看完,宋长玉就是不见她,她也不遗憾了。唐丽华让宋长玉把信看完就烧掉,以免被明金凤看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宋长玉没有把信烧掉,把信锁进抽屉里去了。这样的信看一遍是不行的,之后他还会看上一遍两遍。唐丽华还说她不会写信,原来她的信写得这么好,这么诚恳,纯朴,自然。他和唐丽华多次交谈过,可唐丽华写信和说话完全不一样,判若两人似的。看来话总是遮遮掩掩,不大好说,而写信才更接近人的本心。当然,在信里唐丽华仍不失聪明和犀利,几句话就把他的心思说破了,他那点小心眼儿,都瞒不过唐丽华的眼睛啊!

  宋长玉约唐丽华到市里的一家酒楼见面,唐丽华脸色有些苍白,情绪很是低沉。宋长玉说:“丽华,你的信写得真好,我看了很感动。”

  唐丽华摇摇头,苦笑一下,说:“我是瞎写,让你见笑了。还有一些事儿,我在信上没好意思写。”

  还会有什么事儿呢,宋长玉让唐丽华说说看。

  唐丽华低了一下眉,说:“说起来很丑,很丢人。”她说,元金年到矿上不久,就和矿上一个有夫之妇好上了。一个星期天的晚上,那妇人的丈夫身上绑了炸药,找到他们家来了,喊着要与元金年同归于尽。她开了木门,没开保险门,说元金年没在家,要炸元金年到矿上炸去。其实元金年在家里呢,躲在卧室里不敢出来。她把木门关上后,那人把保险门上的纱门撕烂了,把炸药包塞进保险门上的铁栅栏里,引爆了炸药。保险门倒没有炸开,只是把木门炸开了一个洞。说到这里,唐丽华的手颤抖得厉害,她面前放着一杯白酒,她抓过酒杯就把白酒喝干了。唐丽华原来不喝白酒,他问过唐丽华要不要喝点白酒,唐丽华说:“你要喝,我就陪你喝一点。”现在是他陪唐丽华喝,也把一杯酒喝干了。他说:“炸人家的门,这还了得,赶快到法院去告他。”他又给唐丽华倒了一杯。

  唐丽华说:“要告元金年去告,元金年自己不要脸,他怎么有脸告人家!”说着把宋长玉给她刚倒上的酒又喝干了。

  这样连着喝了几杯,唐丽华的眼泪就下来了。她的两个眼睛像两个小泉眼,眼泪一股一股往外涌,霎时就泪流满面。眼泪流过鼻窝,流过面颊,一直流到下巴那里,在下巴那里垂挂着,滴溜溜乱转。她的“泉眼”就那么张着,“泉水”源源不断往外流。她用餐巾纸往脸上擦,左擦一下,右擦一下。她自己面前的餐巾纸用完了,宋长玉把自己面前的餐巾纸递给她,餐巾纸也很快被眼泪浸湿了。餐巾纸在桌上摆成一片,如朵朵被揉碎的白花。不知唐丽华攒了多少年的眼泪,今天总算流了个痛快淋漓。她这种样子,拿起酒杯还要喝。宋长玉说:“丽华,你喝得不少了,别喝了。”

  唐丽华说:“干吗不喝,我今天高兴,就要喝,喝不死我!”唐丽华说着又笑了,笑得灿烂得很,几乎笑出了声,仿佛所有的愁苦都忘到了脑后,眼泪也不流了。

  宋长玉把一茶碗菊花茶水递给唐丽华,说:“你喝口水,咱们说会儿话。”

  “有什么可说的,我要跟他离婚!”

  “离婚的事儿要慎重。”

  “我坚决跟他离,我要找回我的人格尊严。”

  “也许这是元金年的一个圈套,你提出跟他离婚,正好中了他的圈套。”

  “你放心,就是和元金年离了婚,我也不会要求你和你妻子离婚,我和我女儿,我们两个人过。”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多了,自己罚自己一杯。”宋长玉喝干了一满杯,又说:“丽华,我还是想叫你一声姐。”

  “你想叫什么都行,叫我老唐也行。其实,要是随我生父的姓,我应该姓赵。”

  “丽华姐,到今天我才比较了解你了,你很高贵,也很高尚,和你相比,我还是一个乡下人。”

  “我觉得你把城里人和乡下人绝对化了,乡下人也有不少优秀的,城里人也有渣滓。判断一个人怎么样,不能看他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还是要看这个人本身。”

  “你说得对,也许这就是我的局限。”

  “你就很优秀嘛!”

  “我有时候还是很自卑。”

  “为什么?”

  “我也说不来,莫名其妙的,突然就自卑起来,还有些伤感。”

  “人活一辈子,终究是没啥意思。”

  这天酒后,宋长玉没有给唐丽华钱,没有带唐丽华到商场买东西,也没有带唐丽华到市里的空房子里去。开车把唐丽华送到唐丽华所住的楼下,他问:“没事儿吧?”

  唐丽华说没事儿,自己下车往楼上走去。

  宋长玉坐在车里往楼上看着,见楼上的一个房间亮了灯,他才离开。

  回到矿上,车灯照见门口一侧立起一个穿棉大衣的人,这人一手提着一只蛇皮塑料袋子装的铺盖卷儿,一手提着一个扁方形的塑料壶,壶里装着像是小磨香油。宋长玉觉得这人有点面熟,看了看,是孟东辉。不用说,孟东辉在老家呆不住,又出来找活儿干。他把车开进院里,孟东辉跟着车屁股就进来了。孟东辉问宋长玉:“宋老板,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宋长玉说:“这不是孟东辉吗!”

  孟东辉笑了,说:“我当你不认识我了呢,还行,当了大老板,还没忘记老朋友。”

  “你怎么想起到这儿来了?走,到办公室坐吧。”

  “我来看看你,给你带壶家乡的小磨油。这小磨油是我用自家种的芝麻磨的,香得很,保证比任何一家的小磨油都香,你尝尝就知道了。” 孟东辉跟着宋长玉,连走边说。

  宋长玉说:“还是留着你自己吃吧,我家的小磨香油吃不完,我还不知道送给谁呢!你没看见杨师傅吗?你可以把香油送给他。”

  “见了,杨师傅对我一点都不热情,说矿上现在不缺人,让我回家。那我不回家,我大老远地来了,还没见到真神呢,说什么也不回家,就是等到天明也得等到宋老板回来。我跟宋老板一个屋子住那么长时间,我不相信宋老板不答理我。”

  进了办公室,宋长玉给孟东辉让了烟,说:“你跟谁学的,一句一个老板,俗不俗?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南京到北京,老板是官称。该叫啥就得叫啥,我要真叫你的名字,你该不高兴了。”

  “我下午到市里开了半天会,散会后王局长非留我们喝酒,我的头现在还晕着呢!你有什么事儿,说吧。”

  “是矿务局的局长吗?”

  “你就知道矿务局,我说的是阳正市煤管局,现在阳正市的煤炭产量已经超过了夏观矿务局。我还没问你呢,你在乔集矿干了两个合同期,怎么没转正呢?”

  “转个屁,那都是骗人的,咱们一块儿进矿的那么多老乡,连一个转正的都没有。你离开乔集矿就对了,要是你一直在乔集矿干,也不一定能转正。你现在算是弄大了,在咱们老家,只要一提宋长玉三个字,没有不翘大拇指的,都说你的家产超过了亿万元。”

  “乱吹牛皮!过去吹牛皮,都是自己吹,现在是别人替你吹。吹牛皮也不能这样吹法,这不是害我嘛!”宋长玉看了看表,“你要是没什么事,咱就先休息,闲话等有时间再叙。”

  孟东辉这才把他的要求说了出来,他说:“我想带来一个包工队,在你这个矿上干。”

  宋长玉原以为孟东辉自己一个人想在矿上找点活儿干,没想到孟东辉要组织包工队,要当包工头儿,要大大赚一把,看来孟东辉的胃口还不小。宋长玉说:“矿上的包工队已经满了,不需要新的包工队。”

  孟东辉说:“原来的包工队,可以让他们走嘛。我从老家给你带来一支包工队,保证听你的,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孟东辉说话的口气太大了,你当你是谁呢!宋长玉冷笑,摇头,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我绝不会做那样不近情理的事。假如你是原来矿上的包工头儿,正带着包工队干得好好的,我突然把你的包工队辞退了,你心里什么滋味?”宋长玉想起了在乔集矿和他同住一个宿舍的那个孟东辉,十几年过去了,孟东辉还是老样子,在为人方面还是那么自私。他本来对孟东辉以前的所作所为已经原谅了,见孟东辉还是这么不懂事,又勾起心中的不悦,难免捎带孟东辉几句:“人得善良一些,不管做什么事,不能光想着自己,还得站在别人的角度,替别人想一想,不能把别人伤害得太厉害。你伤过一次别人的心,别人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不愿意跟你打交道了。”

  孟东辉不会听不出宋长玉的话意,他眨着眼皮,脸上讪得不成样子。他的嘴咧了一下,又咧了一下,想笑,并以笑掩饰自己的讪。可因为笑不出来,脸皮调动得有些不堪。他说:“好好好,我听你的,我不组织包工队了,行了吧。你给我安排个活儿,我一个人在矿上干,这总可以吧?”

  宋长玉说:“你明天找一下包工队的队长,看他们谁愿意接收你,如果没人愿意接收你,我再给他们说一下。

  孟东辉终于笑了出来,说:“只要你说句话,就没问题。”其实,孟东辉来之前就打算一个人到宋长玉的矿上找点儿活儿干。在老家,他跟别人把他与宋长玉的关系吹得七个八个,铁得不能再铁。可当别人要求他带他们到宋长玉的矿上找活儿干时,他一个人都不带,自己悄悄地就溜出来了。他事先有个估计,估计宋长玉给他安排工作不会很痛快,于是他就耍了个小聪明,把要求往大里说,说要带一个包工队来。等宋长玉把大的要求拒绝掉,他就装作很乖,装作退而求其次,再把小的要求说出来。他的小聪明耍成了,果然把宋长玉给蒙住了,你看这事儿闹的。

  33、地主不好当(1)

  国世才把对宋长玉所作的承诺兑了现,宋长玉的堂弟宋长兴真的入了党,当上了宋家庄的党支部书记。羿射九日,再好的日头只能留一个。宋长兴这个新日头升上来,宋海林那颗老日头就落下去了。国世才通过电话把好消息报告给宋长玉时,宋长玉觉得无比痛快。宋海林当支部书记时,他总是觉得不舒服,总是感到压抑。除了自己感到压抑,他还替父母和全家感到压抑。他早就想为宋家庄改朝换代,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他要是还在老家,当然可以把支书一职接过来。现在由堂弟宋长兴当他的代理人,跟他自己当支书也差不多,他让宋长兴干什么,宋长兴不敢不听他的。同时,由堂弟当着支书,他的父亲就是支书的亲大爷,他的母亲就是支书的亲大娘,从此以后,父亲和母亲在村里就可以扬眉吐气,母亲再也不会受王梅英的欺负。而宋家庄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新局面,这一切都是他亲自导演的,新局面是他一手开创的。别以为他离开了家乡,老家的事就管不着了,正因为他离开了家乡,才更愿意也更有能力对老家的事情施加影响。一个人对老家的影响不是一个距离问题,或许正相反,一个人走得越远,对家乡的影响就越大。假如他现在到了北京,或者到了纽约,对家乡所产生的影响会比现在还要大。当然,这里有一个前提,他必须是一个成功人士,在银行里必须存有一定数量的钱。别看大面值的钱是纸质的,一揉是软的,但用起来就是硬的。只要有了钱,没有人可以有人,没有枪可以有枪,没有地可以有地,没有权可以有权。别忘了,钱的明面暗面都印有一代伟人的头像,那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伟大头像,不仅是财富的象征,也是权力的象征。

  为了感谢国世才,宋长玉把国世才邀请到红煤厂来了。他没让国世才住在矿上,也没让国世才住在市里的空房子里,而是在阳正市最好的三星级宾馆,为国世才包下了一个豪华套间。他每天请国世才喝酒,中午喝了晚上再喝。他让岳父明守福陪国世才喝了一顿,还请出煤管局长王利民陪国世才喝了一顿。喝完了酒,他要来按摩女,到房间里为国世才“按摩”。国世才没有拒绝,只是问宾馆里是否安全。宋长玉让国世才放心,说公安局长是他的哥们儿,阳正市范围内的事没有他摆不平的。他一次给国世才叫来两个按摩女,对国世才实行双倍的“按摩”,这种“按摩”叫凤凰双展翅,也叫一马拉双车,可把国世才折腾透彻了。另外,宋长玉还给国世才买了一只新款手机,说有了手机,他们之间联系起来就方便了。这还不算,宋长玉建议国世才还要往上走,争取在一两年内把县委副书记或副县长拿下来,在争取这两个职务时,若经济上需要支援,他宋长玉责无旁贷。国世才不知说了多少个谢谢了,他还要说谢谢谢谢,称赞宋长玉真是仗义得很,真是难得的好朋友。国世才对宋长玉也有建议,说像宋长玉这样拥有雄厚经济实力的企业家,该参与市里的一些政治活动了,要争取当人大代表,或是政协委员。中国的事儿说到底还是政治厉害,说不定哪一天,又是政治挂帅,有个政治方面的身份,毕竟好一些。宋长玉说,他正朝着这个方面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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