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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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兄弟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高莫测问道：“要咱们兄弟做什么？”

端木云枫从贴身处拿出一张草图铺在桌上，然后取过油灯照着草图道：“这是端木堡的地图，所有的暗桩、岗哨我已经标出，你们记住之后立刻烧掉……明晚你们从这条线路潜入端木府后院，这里是端木云松疗伤之处，我会想法调开守卫，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二人十分惊讶，高莫深迟疑道：“为什么这么急？”

端木云枫叹道：“只要我堂兄清醒过来，我就完了，柳夫人的计划就会落空……所以你们一刻也不能耽误，明晚就要动手……”

二人对着地图仔细看了半晌，高莫测犹豫道：“事成之后，我们怎么脱身？”

端木云枫指着地图道：“端木府后院假山睛，有一条秘道直通堡外，这是当初修建端木堡时特意留下的逃生之路……这条秘道知道的人极少，就边我堂兄都不知道……你们事成之后，可以从那里安然出堡……”

高莫深想想有些疑惑，忙问：“既然我们可以从秘道出堡，为什么不能从秘道潜进去？”

端木云枫耐心解释道：“这条秘道是为逃生之用，所以只能从端木府内开启，也就是说可以从秘道出去，却不能从秘道潜进来……”

高氏兄弟心下释然，又问了夜里的守卫后，三人便照着地图仔细定下了一个具体的行动计划……然后端木云枫烧掉地图，连夜赶回端木府做准备……第二天夜里，高氏兄弟照计划顺利地潜入了端木堡，避开堡内的岗哨悄悄潜到端木府后院，凭着草图的记载来到后院一处厢房，这里就应该是端木云松疗伤之所……二人贴在窗外听了听房中动静，除了一个细微软弱的呼吸，房中并无第二人……想必房中那人就是受伤的端木云松了……高莫深拨出匕首轻轻撬开窗户，高莫测立刻从窗棂缝隙中钻了进去……厢房中黑黢黢伸手不见五指，高莫测贴着墙根静静地适应了一下房中黑暗，这才消消向榻前摸去……听榻上的人依旧沉睡不醒，他运起阴劲一掌击向榻上那人的前胸……这一掌轻飘飘拍出，击在人身上决不会发出半点声响，但蕴含的阴劲却能将人击重内脏尽裂……眼看手掌就要拍上沉睡者的前胸，突见他不可思议地抬起一只手，刚好挡住了袭来的一掌，双掌相接，启莫测浑身一，心知遇到了高手，功力竟不在自己之下……二人以快打快，转眼便交手十余招，双方都占不到半点便宜……这时后院响起了“当当当”的铜锣声，以及堡丁们的呐喊：“有刺客！活捉刺客！”

高莫测不敢恋战，拼力逼开对手，依旧从窗棂缝隙中窜了出去……此时无数堡丁已经向这边奔来……二人不敢硬碰硬，连忙甩开众人处绕到后花园的假山，只等从秘道突围逃生……突然端木云枫从黑暗中迎了出来，小声问：“得手了？”

“得手个屁！”高莫测忍不住小声骂道，“房中根本就没有受伤的端木云松，反而埋伏有高手，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突见端木云枫手腕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不等二人反应，他挥剑扫过了二人咽喉……此时无数堡丁已打着灯笼火把追了过来，就见高氏兄弟一手捂着喷血的脖子，一手指向端木云枫，可惜二人已说不出半句话，只能带着满腔的冤屈和疑问，慢慢倒地……率领无数堡丁弟子追来的端木光，俯身查看了二人的伤势后，钦佩地对端木云枫竖起拇指：“少堡主好剑法，一招‘横扫千军’竟割断了两个刺客的咽喉，能将家传剑法使得如此出神入化，恐怕合府上下，只有少堡主一人而已……”

端木云枫以前是端木堡少堡主，端木光叫惯了，一时还改不过口来……端木云枫收入起长剑，遗憾道：“可惜我一心杀贼，剑法末能做到收发随心，竟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少堡主不必自责……”端木光笑道，“这二人武功奇高，能将他们一招击毙已是万幸，活捉谈何容易……”

说话间就见另外几个族叔陆续赶来，领头的端木瑞远远便叫道：“幸亏咱们预料到伤了宗主的刺客有可能再来，事先将宗主转移了地点，不然宗主必遭毒手……刺客身怀绝项阴功，必定就是前晚击伤宗主的凶手……”

端木瑞正是值守厢房的那人，与刺客交过手，他的话自然无人怀疑……不过端木光又生出新的疑问，迟疑道：“这两个刺客武功虽高，但要想一招就击伤宗主，恐怕也不太可能吧……除非是与宗主相识，才能趁其不备……”

老成持重的端木希连忙打断道：“事情没弄清楚前，咱们千万莫要乱猜……幸好宗主的伤已有起色，只要他清醒过来，咱们自然就能明白那晚发生的一切……”

“是啊！这二人一看就不是善类，云松大哥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端木云枫附和道……他对自己的武功有十足的信心，知道端木云松全身筋脉尽断，就算醒赤来也会神志尽失，无法指认自己……今晚的行动并不是要刺杀端木云松，而是要让高氏兄弟做替罪羊，以免除族人对自己的怀疑……从另一方面来说，高氏兄弟明是自己帮手，实际上是监视自己的监军，如果借此机会除掉，会少去很多麻烦和顾虑……柳夫人就算知道，也可以用“这是夺回宗主之位必须付出的代价”为理由搪塞过去，他知道与掌握端木世家及滇西八大蛮王这股江湖势力比起来，高氏兄弟真的是微不足道了……事情正如他的预料，三天后端木云松醒来，神志却完全混乱，跟一个弱智的白痴无疑，根本记不清那晚发生的一切……这样的人自然无法再领导合族上下，族中长辈经过多次合议后，最后决定由端木云枫暂行宗主之责，而端木云松名义上依旧是合族之主……在端木堡不远的苗寨之内，一座古朴典雅的竹楼中，银凤公主正对着窗外投入的一抹银亮的月光发怔……她的手中紧握着一块温润碧绿的玉佩，那是端木云枫离开时留给她的信物，也是他们私订终身的见证，每当夜深人静，她都忍不住拿出来抚摸把玩，从这块佩玉上，她似乎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味道……银亮的月光陡然一暗，就像有大鸟从窗外飞过……银凤公主抬头望去，就见一个黑影轻盈地落入小楼，就像狸猫一般轻盈无声……虽然还没看清那黑影的相貌，可心底那强烈的直觉，使她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不假思索就扑入了他的怀中……二人紧紧相拥，静静体会着久别重逢的喜悦……鼻端闻到他那熟悉的味道，银凤公主微微仰起头，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在久，恨不得立刻成为他的女人……没有期待中的暴风骤雨，也没有火山爆发般的激烈喷发……她奇怪地睁开双眼，就见端木云枫正捧着自己的脸颊，用一种怜爱与愧疚交织的目光在默默注视着自己……银凤脸上微红，嗔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是不是这些天我茶饭不思，身形消瘦，丑得让你认不出来了？”

端木云枫连忙摇头，轻声道：“你在我眼里，永远是最美的女子……”

银凤满足地一笑，看看洞开的窗口，红着脸问：“你为啥不在白日里正大光明地来见我，却要在深更半夜从窗外摸进来？是不是怕父王不答应我们的婚事，想带我私奔？”端木云枫连忙摇头：“我现在已回到端木堡，并暂行宗主之责，正式做宗主只是迟早的事……我现在的身份完全配得上苗王掌珠，加上我们本来就有婚约，只是因误会才生出一些波折，如今咱们冰释前嫌，你父王没理由不答应咱们的婚事……”

“那你还要深夜翻窗进来？”银凤公主脸上微红，“让人家一点准备都没有……”

端木云枫轻轻握住银凤公主的手，凝望着她的眼眸正色道：“我深夜偷偷来见你，是要问你一句话；如果我娶你并不完全是因为爱你，你会答应嫁给我吗？将来你会后悔吗？”

望着一本正经的情郎，银凤公主疑惑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遇到了比我更好的姑娘？你对她的爱已经超过对我，你娶我只是为了履行当初的承诺，并不是因为爱我？”

“不是不是！”见银凤公主完全领会错了自己的意思，端木云枫急得连连搓手……他在房中踱了两个来回，最后对银凤公主坦然道，“我对你的感情没有一丝一毫改变，只是有人想借我们的婚姻来壮大自己的势力……这让我非常矛盾，感觉这对你非常不公平，所以想问你，如果我借咱们的婚姻来达到某种目的，你还愿不愿意嫁给我？”

“我还当是什么事呢……”银凤公主释然一笑，她以为想借婚姻壮大势力的是端木世家，所以对端木云枫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安慰他道，“云枫，当初咱们的婚姻原本就不是咱们的意愿，而是我父王和端木宗主的结盟……我讨厌这种交易一样的婚姻，所以当初才逃婚……不过在认识你之后，我已经接受了你这个丈夫，无论你将来如何对我，无论我们的婚姻有多少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我都无怨无悔……如果你今夜专程来问我这个，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我愿意……”

端木云枫心中一阵感动，不禁将少女揽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好，明日我就亲自登门向你父王赔罪，并再次向他提亲……”

少女欣慰地点点头，脸上满是幸福的红晕……

五、新婚

“辟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端木堡内外，从端木堡大门一直到端木府外，两列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洋溢着盛大的喜气……打扮各异的各族头人、土司、蛮王纷纷来贺，为推迟多时的婚礼献上最新的礼物和祝福……龙小虾夹杂在来来往往的宾客中，也混进了端木堡……从江南逃离后，他就一路直奔滇西，他只知道端木云枫也回了滇西，却没想到不到一个月时间，端木云枫不仅继承家业代行宗主之责，还大张旗鼓地迎娶苗王掌珠银凤公主……奶奶个熊猫，这是怎么回事？龙小虾在心中暗自嘀咕……倒不是气恼端木云枫突然娶亲也不通知自己，而是觉得最近发生的这一切，实在不像是自己熟悉的那个蠢木头的为人行事……这令他心中有些担忧，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混进来看看……端木府内，端木云枫打扮一新，翅冠、胸花、红袍、粉靴……所有新郎官的装备一样不少，使他看起来越发俊朗，人也显得十分精神，只是他的眼眸深处，始终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萧索……“公子，接新娘的时辰到了！”司仪在小声提醒……端木云枫点点头，大步来到门外，立刻有端木弟子牵来披红挂绿的坐骑……他接过马缰翻身上马，带着迎亲的彩轿和队伍纵马出门……上次已经按苗人的风俗抢过一次亲，这一次则是完全按照汉人的风俗举行大典……迎亲的队伍刚出端木府，就听门外鞭炮鼓乐齐鸣，鼓乐声中夹杂着叫花子赶热闹的莲花落：“鞭炮响，鼓乐鸣，端木公子娶娇妻；花轿抬回仔细看，却是瑶池的仙女……”

大户人家娶亲生子，总有乞丐蜂拥而至，唱上几段喜庆的莲花落，讨上几个喜钱，在这滇西也不例外……只是这乞丐的声音十分熟悉，端木云枫循声望去，立刻看到混在乞丐堆中唱得正欢的龙小虾……他刚想招呼，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连忙将冲到嘴边的呼声强咽了回去，俯身对一名随从耳语两句，这才率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出门而去……苗王寨离端木堡不算太远，正午时分迎亲的队伍就吹吹打打地回来，随着新娘子的到来，各族武士齐声欢呼，欢庆的气氛很快就达到了高潮……端木世家为这场喜事做足了工夫，除了宴请滇西八大蛮五，还沿着府门外的长街排下了一溜流水席，款待往来的路人和乞丐……龙小虾便混在其中一桌，食不知味地喝着闷酒……大礼按照既有过场陆续进行，端木府内不时爆出震天的欢呼和鼓噪，直到黄昏时分，欢呼声才渐渐平息，变成了吆五喝六的猜拳行令……这时一名端木弟子悄悄来到龙小虾身旁，低声道：“龙少侠，我家公子有请！”

对这邀请龙小虾没有感到意外，他随手抄起脚下的打狗棒，毫不迟疑跟着那弟子就走……随着他从端木府侧门进得后院，这里不是喜堂，显得有些僻静，就见一个小小凉亭中，端木云枫负手而立，目光平和地望着进来的龙小虾……此时他已经脱下新郎的花翅冠大红花，脸上也没有了先前强装出来的神采飞扬……“你来了？”端木云枫挥手令左右退下，神情复杂地打量着龙小虾淡淡问……龙小虾咧嘴一笑：“任何打秋风吃白食的机会我都不会放过，何况还是你结婚，我能不来吗？”说着便在凉亭中坐了下来，见面前的桌上有酒有菜，他毫不客气地端杯就喝，边喝边招呼端木云枫，“来来来，别愣着，快点把我灌醉，免得耽误你洞房花烛夜……”

看到龙小虾狼吞虎咽的样子，跟第一次见到他时没有两样，端木云枫嘴边不由泛起一丝暖暖的笑意……不过他依旧板着脸道：“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仇人上门都是客，所以我为你备下了这桌酒菜……吃喝完就走吧，我不想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有任何不愉快……”

龙小虾边将一个鸡腿塞入口中，边含糊糊地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吃你一辈子……虽说一日是兄弟，终身是兄弟，不过我这个兄弟总不能一辈子都靠你赏饭吃，那多没面子……”

“你……”端木云枫欲言又止……龙小虾察言观色，笑道：“我知道你想问圣火令，还是那句话，要圣火令没有，要命一条……如果你还念着几分故人之情，就不要再问有关圣火令的任何事，只陪我喝酒……”

端木云枫点点头，在桌边坐下，淡然问：“你怎么会来滇西？”

龙小虾笑着眨眨眼道：“不知道，也许是巧合吧……就像你刚回家门，你堂兄就遭人暗算，你顺理成章地继承家业一样……”

端木云枫眉梢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龙小虾嘻嘻一笑，“看你脸上殊无喜气，莫非新娘子不是你喜欢的？”

端木云枫一窒，望着桌上的残酒摇了摇头……龙小虾有些意外：“你娶了一个自己喜欢的新娘，还有什么不开心？”

端木云枫涩声道：“正因为我喜欢她，才觉得对不起她……”

龙小虾停止吃喝，呆呆地望着神情怪异的端木云枫，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这话……正待发问，就见一个端木弟子匆匆进来，斜眼看着龙小虾，对端木云枫欲言又止……端木云枫见状喝问道：“什么事？但讲无妨……”

那弟子递上一封拜贴，小声道：“有宾客刚刚赶到，说是公子故人，要当面向公子道贺……我们见天色已晚，就没有答应，谁知他露了一手功夫，把光叔都震住了，只好让弟子将他的拜贴递进来，让公子定夺……”

这弟子口中的光叔就是端木光，乃是端木世家数得着的高手，能将他震住的功夫可不多……端木云枫闻言皱眉问：“来人露了手什么功夫？”

那弟子比划道：“他就在酒桌上随便拍了一掌，酒桌纹丝不动，但有人一碰立刻轰然倒塌，全部碎成了巴掌大的碎片……”

端木云枫脸上微微变色，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绵掌功夫，端木世家不以内力见长，难怪族叔会吃惊……他接过那弟了手中的拜帖，展开一看，脸上陡然变色……只见拜贴中，是一个烈焰骷髅标志，这是摩尼教的标志！

“你去将他领进来……”端木云枫忙吩咐那弟子，待那弟子匆匆离去后，他转向龙小虾，“小虾你先回避一下……”

“是什么人？让你如此紧张？”龙小虾笑问……见端木云枫一瞪眼就要发火，他忙道，“好好好！我不问，正好我也要去一趟茅厕，这酒席你就撤了吧……”说完提着裤子就匆匆而去……端木云枫拍手叫来丫鬟，刚让下人收起残洒，就见一个身材高大、年过半百的老者被一名弟子领了进来……那老者衣衫褴褛须发杂乱，眉高目深峥嵘有骨，尤其眼中那股凛冽之气，令人不敢直视……端木云枫一见之下脸上更是吃惊，挥手令左右退下后，他立刻恭敬一礼：“属下见过天尊！没想到江南一别，商天尊威风更胜从前……”

原来这老者竟是当初在海边指点过端木云枫武功，后来为了神木令，又与他和江南盟众高手恶战过的摩尼教四大尊者中的逍遥神商默名……当初商默名在江南初次现身，就在江南掀起了莫大风波，没想到今日竟突然出现在这里……抬手示意端木云枫免礼，商默名喜怒难测地打量着端木云枫道：“公子人中龙凤，当年老夫果然没有看走眼……没想到你不仅得到欧阳大教长青睐，亲传无上内功，更得夫人和光明使引荐加入圣教，多次为圣教立下大功，如今又顺利夺回端木世家宗主之位，并迎娶苗王掌珠，真是可喜可贺……”

端木云枫忙道：“属下不过是依照夫人吩咐行事罢 了，一功全仗柳夫人运筹帷幄……”

商默名嘿嘿一声冷笑：“柳夫人可没有让你将高氏兄弟作为你夺回宗主之位的牺牲……”

“那是意外……”端木云枫坦然道，“高氏兄弟听说我堂兄伤重未死，冒险潜入端木府中行刺，结果失手……为了不让他们落到我族人手中，暴露我的身份坏了夫人计划，我只好当机立断，将他们灭口……”

商默名紧盯着端木云枫的眼眸，想要从中看出说谎的胆怯和慌乱，但他失望了，只见端木云枫神情坦然，眸子中正，根本没有一丝慌张的样子……对方的目光虽然平和，却有一种处变不惊的从容和威严，已与以前那个谦虚而单纯的世家公子迥然不同……商默名收回目光，淡然道：“老夫姑且信你，高氏兄弟的事暂且不提……这次我来滇西，是受夫人之托，授命你为圣教最年轻的长老……”说着他从怀中抵掏出一物，信手抛给了端木云枫……端木云枫接过一看，认得是代表长老身份的玉牌，心中大喜，连忙拜谢……就听商默名淡然道：“如今你新婚燕尔，老夫本不该扫兴，不过现在有一桩大事，恐怕非你不能完成……”

“什么事？还请商天尊明示……”端木云枫忙问……商默名负手遥望北方，淡淡道：“圣教重入江湖，各地因循守旧之辈一直抗拒甚至敌视本教，尤其以少林、武当这佛、道两派为甚……近日武当掌教明阳真人，欲在武当山紫霄宫举行祭天大典，邀请各大门派及武林世家派人观礼，并要借此机会与他们商议限制甚至打击本教传教……如果他们真结成联盟对抗本教，那将是本教的不幸……不过咱们也不便公然派人破坏，所以夫人想到了你……”

“想到我？”端木云枫有些意外，“我能做什么？”

商默名回头望向端木云枫，沉声道：“你如今代行端木世家宗主之责，也算是武林白道一方豪强，滇西八大蛮王一向拥戴端木世家，所以你现在无疑也是江湖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武当举行大典，你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率众参与，若能打乱明阳真人的计划，一举夺下中原武林盟主之位最好，如若不能，至少也要破坏他们联合结盟的计划……只要中原武林不能联合起来，就没有任何门派敢于单独对抗本教……”

端木云枫皱眉问：“端木世家自从在滇西立足后，与中原武林几乎没有任何往来，贸然参与其会，是不是有些突兀？再说要在少林、武当等名门正派众高手手中夺下中原武林盟主之位，恐怕不是在下能胜任的……”

“你是在怀疑欧阳大教长的毕生修为？”商默名瞠目质问，“你可以怀疑你自己，但不能怀疑本教镇教之宝的‘万法归宗’和欧阳大教长毕身的内功！你在我商默名眼里，现在就是欧阳大教长附身，如果你的武功不足以力压中原武林，那简直是本教的耻辱！”

从未见过商默名如此恼怒，端木云枫忙道：“天尊息怒，我会尽我所能，完成夫人所托……”

商默名舒了口气，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不够光明正大？”

见端木云枫然不答，他续道，“你也知道，圣教中有先教后武和先武后教之争，而老夫属于中间派，无论先教后武还是先武后教，其实都是光大圣教的一种方式和手段，并无优劣之分……如果你能力挫中原各派高手，夺下中原盟主之位，这就可以避免圣教与中原武林各派直接冲突，可以少流很多血……这是在佛、道两教最盛的中原，传播圣教的最好办法……”

端木云枫想了想，迟疑道：“属下虽然身怀欧阳大教长一身内功，可也不能说就是天下无敌啊！要想从中原武林群雄手中夺下盟主之位，恐怕也不是十拿九稳……”

商默名意外地没有责怪端木云枫的胆怯，他目光悠远地望向虚空，微微颔首道：“当年欧阳大教长纵横天下之际，只遇到过一个对手，人称‘道圣’而不称其名……大教长当年正是因为在他手上输了一招，才不顾一切苦练‘万法归宗’心法，最终走火入魔……”说到这他一声轻叹，“二十多年过去，江湖上再没听到过他的消息，也许他早已驾鹤仙去了吧……只要他不出现，你就是天下无敌……”

“道圣？”端木云枫皱起眉头，“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商默名叹道：“他只是个云游四方的野道士，没人知道他出身何门何派，更不知道他的师承来历……他就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世外高人，飘然而来，飘然而去……江湖上只有寥寥数人在心中铭记着他的名号，其实那也只是他们对他的尊称而已……”他沧桑的眼中，竟有说不尽的悠然神往……端木云枫听得目醉神迷，不禁悠悠叹道：“这等神话般的人物，若能与之一战，无论输赢都是人生一大幸事……”

“你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商默名正色道，“大教长的前车之鉴定要牢记……真要遇到他，你能避则避，当倾合教之力除之！”

端木云枫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沉声道：“我明日就带人赶去武当，参加武当举行的大典……”

“不用这么着急……”商默名微微一笑道，“你今日刚成婚，圣教不会那么不通人情，你三日后再走也不迟……再说这次你是以端木世家宗主的身份去武当，排场不可省，这些也要时间来准备……”

端木云枫点头道：“那好，我就三日后动身……”

商默名微微颔首道：“老夫会安排人在暗中接应，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咱们的人不会现身，你要好自为之……”

说到这商默名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树丛，目光顿时凛冽如刀……端木云枫有意无意地上前一步，刚好档住了他的目光，抱拳道：“商天尊放心，我会小心行事……”见他的目光依旧盯着自己身后不放，端木云枫释然一笑，“天尊不必多疑，那是我府上一名小厮，大概是新娘子差来催我回房歇息吧，见我有客人，所以不敢过来……”说着冲身后一声高喊……“是侍书吗？去回复夫人，说我很快就回房……”

远处花园小径中有人应了一声，立刻转身离去……商默名听他呼吸粗重，脚步虚浮，显然没练过武，转头对端木云枫嘿嘿一笑：“春宵一刻值千金，老夫不打搅你了，告辞！”说完转身就走，沿来路大步离去……待他离去后，端木云枫才目视花完深处，淡然道：“出来吧，别躲了……”

就见花木一阵摇晃，龙小虾从隐身处钻了出来，拍着胸口一阵后怕：“乖乖龙个咚，他奶奶个大熊猫，早知道是商疯子，打死我也不敢过来偷听……”

“你都听到了？”端木云枫淡然问……就见龙小虾点了点头：“听了个大概，你真要帮魔教去夺什么武林盟主？”

“不是帮魔教，而是为我自己……”端木云枫坦然道……“为你自己？”龙小虾一脸的惊诧和不解，“你已经是端木世家宗主，又刚娶了喜欢的女人，无论财富、权势、地位、娇妻你都有了，不好好过日子瞎折腾什么？难道做武林盟主能给你带来更大的成就和幸福？”

端木云枫望着龙小虾摇了摇头：“你不懂，你永远不会懂，因为我们从本质上来说，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

“你奶奶个熊猫！”见木云枫又露出那种居高临下的目光，龙小虾不住破口大骂，“小爷除了没你好运，生下来就是武林世家嗣子，跟你有什么不同？”

端木云枫平静地迎上龙小虾质问的目光，款款道：“你心中只想着自己怎么好好过活，最多再加上朋友和亲人；而我胸怀的是天下人，我要让天下人能好好过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激动地站起身来，抬手遥指虚空，“想我初入江湖之时遇到叶随风强占民女都无能为力，为什么？就因为我能力太小，面对恶势力完全束手无策，只能借助别人的力量……在这样的恶势力面前，别说帮助别人，就是自保都困难……我并不在意权势地位，但如果权势地位能给我带来更大的能力，让我有能力帮助更多的人，我为什么不去争取呢？”

龙小虾目瞪口呆地望着神情坦然的端木云枫，喃喃问道：“原来这就是你要做武林盟主的理由？为了做武林盟主，你竟然不惜为魔教卖命，成为魔教的走狗……”

“魔教？”端木云枫一声冷哼，“你对光明神教了解多少？就人云亦云将它斥为魔教？”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到龙小虾面前，“这是光明神教的教义，如果你认真读过，就不会说出如此幼稚荒谬的话来……”

龙小虾不心为然地耸耸肩：“对不起，我就认得‘龙小虾’三个字，还得凑一块才认识……”

“这不能怪你……”端木云枫理解地点点头，“为什么你生下来就失去了读书识字的机会？而我却能读书习武？为什么有的人不劳而获，却能安享荣华富贵，有的人劳苦一生，却常常饥寒交迫，甚至成为路旁的冻死骨？光明教的教义，正是要铲除这样的不公……还记得咱们初遇商默名时，他在狂涛巨浪中吟唱的那首狂歌吗？‘天地有不平，我辈共除之！血雨等闲视，光明荏苒志不移，铲世间不平，恰似天下恶人！’这是何等豪迈，又是何等的英雄？虽然我并不喜欢商默名，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胸怀和豪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不过是侠之中者；为天下人谋求一个公正的大光明世界，这才是真正的侠之大者啊！”

他负手在亭中激动地踱了两个来回，然后目光炽炽地望着龙小虾道：“我初入江湖时，看到了太多的恃强凌弱和弱肉强食，那时我就痛恨自己能力太小，无力帮助所有人……现在，我不仅有机会争取做个武林盟主，还有希望成为光明教的大教长，我为什么不努力去争取？虽然光明教还有许多不光明的地方，但我做了大教长之后，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图改革圣教，使之更好地为天下人谋利……只有使光明教足够强大，才能真正给世界带来光明……”

龙小虾呆呆地望着兴奋莫名的端木云枫，不知如何反应才好……就听端木云枫又道：“也许为天下人创下一个公平公正的光明世界，在你看来实在太过虚无缥缈，终我一生也未必能实现……但只要圣教教徒都抱着这种坚定不移的信心和意志，一代代向着这个目标共同努力，大光明的世界就一定能实现……将自己投身到这个伟大的事业中，生命才真正变得有意义……”说着他举起手中的光明教教义，“在接触到这本教义之前，我的目光仅限于短暂的人生和身边的世界……当我看到这本教义以后，才真正找到一生的理想和追求……它已经成为我今生的指路明灯，给我带来无穷的信心和力量……我觉得自己的内心比任何时候都要充实，因为我找到了一生的追求和意义……”

望着虔诚而兴奋的端木云枫，龙小虾呆呆地说不出话来，最后他喃喃问：“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目标，你不惜成为魔教的走狗？”

端木云枫坦然道：“别说得那么难听，这只是达成目标不得不经历的过程……一旦我做了大教长和武林盟主，必定可以给更多的人带去公平和幸福……”说着他拍拍龙小虾的肩头，“我说这些并不是奢望得到你的支持和理解，而是想将心里话说出来，以免被这个秘密压得喘不过气来……现在你知道了我的目的和计划，我不得不令人将你软禁起来，待我实现计划后，再放你离开……”

说完也不等龙小虾拒绝，他已拍手高叫：“来人！”

一名端木弟了立刻应声过来，端木云枫一指龙小虾：“这是我的贵宾，快给他准备一问上好的客房，要下人好生款待，没有我的命令，决不能放他离开……”

那弟了连忙答应，然后向龙小虾做了个“请”的手势……龙小虾心知自己无力反抗，不由瞪着端木云枫，恨恨道：“多谢你只是将我软禁，而不是让我永远无法开口……也许有一天，你会为了你心目中的光明世界，湮灭心中最后的善良本性，让我们拭目以待……”

龙小虾被带走后，端木云枫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缓缓回到红灯高挂的新房中……此时宾客已陆续散去，房中显得有些冷清……就见一身喜服的银凤公主迎了上来，半娇半嗔问道：“你到哪里去了？现在才回来，让人家好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端木云枫说着将银凤公主揽入怀中，望着她秀美无双的脸庞，突然一声轻叹，“有件事，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银凤公主羞涩一笑：“咱们已是夫妻，有何等又是何不能坦诚相告？”

端木云枫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低头道：“我有一件要事需要亲自去处理，大概三天后就要动身，顺利的话一个月之内就回来……”

银凤公主释然一笑：“我当是什么事呢？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总待在家里无所事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安心等着你回来……”

见妻子如此豁达大度，端木云枫心中一宽，忍不住在那秀美无双的脸颊上一吻，柔声道：“这三天时间，我要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少女娇羞地躲入端木云枫怀中，任由他将自己横抱起来，大步走向温暖华美的鸾帐……住在端木府最华美的客房，一连数日享受着精美的食物和下人的伺候，这种待遇龙小虾这辈子都没享受过，但他却觉得憋屈……这是一处最豪华的客房，说是客房其实是一处小小的院落，处在端木府花园僻静处，门前有小桥流水，四周有竹林环抱，实在是一处修身静养的好所在……不过龙小虾只能在这院落中随意撒泼打滚，却不能走出大门一步……每次他想出门，都会被守在门口的端木弟子礼貌而坚决地挡回去……“你奶奶个熊猫，这是什么饭菜？”闲极无聊之下，龙小虾只得拿下人出气，抬手打飞丫鬟送来的酒菜，他气冲冲地喝问，“每天都是鱼翅海参，熊掌燕窝，连点花样都不变，还要不要人活了？”

丫鬟连忙低头问：“龙公子想吃什么，尽管告诉奴婢，奴婢这就让厨下去做……”

龙小虾想了想，笑问道：“我想吃百家饭，厨房能做吗？”

丫鬟有些不解：“啥叫百家饭？”

龙小虾笑道：“就是将不同从家的剩菜剩饭烩成一大锅，加点水一煮，那味道喷喷，没吃过的人根本想象不到它的美味……”说到这，竟是馋涎欲滴的模样……丫鬟哑然的失笑：“公子真会说笑，咱们到哪里去找不同人家的剩菜剩饭？”

“太简单了……”龙小虾连忙比画着指点道，“你换身破旧衣服，带上一个最大的海碗，最好是有缺口的那种，记得还要带上一根竹棒，就这么长……平时可以当拐杖，遇到恶狗还能吓唬一下……然后你在吃饭的时辰挨家挨户去敲门，见人开门就说：‘行行好！给点吃的吧，三天没吃东西了……’像姑娘这么漂亮，肯定没人忍心让你饿肚子，你只要出去走上半条街，做百家饭的原料就有了……”

“你是让我去要饭啊！”丫鬟总算明白过来，不由抿嘴失笑，“公子真会说笑，说得跟真的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公子做过乞丐呢……”

“我不像乞丐吗？”龙小虾将衣衫上的破洞和补丁亮出来……那丫鬟打量了一眼，笑道：“我家公子就喜欢结交各种各样奇怪的朋友，以前还有比你穿得更破烂的人，谁知人家却是江南有名的少东家，穿腻了绫罗绸缎才特意换身乞丐服，这叫品位和新潮……”

龙小虾十分惊讶，正待分辩，那丫鬟收起饭菜出门而去，边走边笑道：“公子稍待，奴婢再让厨下给你做，就照着百家饭的味道给你做……”

丫鬟带上房门匆匆而去，途中想起龙小虾的百家饭，不由抿嘴失笑，正好被花园中的一名女子看到，不由问道：“侍书，你一个人偷笑什么呢？”

丫鬟抬头一看，原来是刚嫁入府中的银凤公主在花园中散步……她连忙屈膝福了一福，答道：“没什么，就是公子在府中那个朋友，不吃山珍海味，却要吃什么百家饭，让人好笑……”

“公子有朋友留在府中吗？我怎么不知道？”银凤公主忙问……待书只得将公子的交代说了一遍，最后道：“公子似乎对这位朋友十分关心，要下人不能有丝毫怠慢，却又不准他出门，真是奇怪……”

银凤公主有些惊讶，想了想道：“我想去看看这位朋友，你带路……”

本来按大户人家的规矩，家眷是不能随便见客的，只是银凤公主乃是苗人，根本不懂汉人的这些规矩，而端木世家在滇西立足百年，多少也受到当地民风的影响，不再那么刻板守旧，所以面对银凤公主的吩咐，待书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却还是立刻走前带路……二人来到那座偏僻的小院，尚未进门就听有人在扯着嗓子大骂：“奶奶个熊猫，偌大个端木府，连个百家饭都没有，害小爷天天只能靠山珍海味充饥，气死我也！”

两名守门的端木弟了见银凤公主过来，连忙见礼……见她要进去，二人虽然有些为难却也不敢阻拦，只得开门让她进去……龙小虾正在房中摔杯子砸碗地胡闹，见有人进来，定睛一看，原是以前在江南见过的那个凶女人，心中正自奇怪，待看清她此时的打扮，顿时恍然大悟，失口道：“原来那木头竟然娶了你？原来你就是那个什么银凤公主？”

银凤公主也认出了跟随丈夫千里走昆仑的小乞丐，知道他口没遮拦，也不以为忤，回头令侍书退下后，她打量着龙小虾问道：“我知道你叫龙小虾，是云枫的好朋友好兄弟，云枫为什么要将你关在这里？”

龙小虾连忙一揖：“小弟见过大嫂，大嫂快放我走吧，不然木小子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

银凤公主心知龙小虾口中的“木小子”就是自己丈夫，忙问：“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

龙小虾连忙将端木云枫率众赶往武当，参加武当祭天大典和中原武林大会，并要趁机谋夺中原武林盟主的事草草说了一遍，最后恨恨道：“这小子怕我破坏他的计划，竟将我软禁在这里……要不是遇到嫂子，没准我会被他关上一辈子……”

银凤公主对龙小虾后面的话充耳不闻，她目视虚空怔了半晌，想起丈夫临走前的奇怪言行，以及带走的蛮族武士和端木世家弟子，心知龙小虾没有说谎……她一咬牙，对龙小虾道：“你快带我去武当，马上就走！”

龙小虾指指门外的守卫：“只怕他们不答应……”

银凤公主想了想，转身出门，片刻后就见她开门进来，对龙小虾招手道：“行了，快走！”

龙小虾将信将疑地出门一看，就见两个守卫包括那个俊俏的丫鬟，都人事不醒地倒在地上……他提心那小丫鬟的安危，急忙问：“你将他们怎么了？”

银凤公主从容道：“你别担心，只是一点迷药……咱们苗人不光会下蛊，毒药、医术多少也会一点……”

“乖乖，以后我得离你远点！”龙小虾连连咋舌，不过说归说，他还是紧跟在银凤公主身后，避开端木府的下人和守卫，从侧门离开了端木府……

六、结 盟

武当山山体不高，山势与泰山、华山相比也称不上雄奇险峻，不过自张三丰真人在此开创武当一派以来，它就成为武林中人人敬仰的道门圣地，成为与少室山齐名的天下名山……不过武当不像少林，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少林寺，武当山上道观众多，从山下一路往上，沿途坐落着大大小小的道观，比较出名的就有遇真宫、玉虚宫、紫霄宫、朝天宫、太和宫等等，若以坐落在山腰的紫求值宫最为出名，它也正是武当一派的根基所在……这日午后，得到武当邀请的各帮各派首脑人物齐聚紫霄宫，在参加了武当祭天大典之后，众多忧心魔教在中原传播的帮派首脑，不约而同地坐下来商讨结盟抗魔的可能性……众人正毫无头绪之际，就见一名道士由山下如飞而至，手捧一封名帖快步来到紫霄宫，将名贴递给当值的道士……那道士接过名帖一看，神情微微一变，连忙转身进殿，交给了正与众多掌门商讨结盟事宜的明阳真人……明阳真人年过五旬，执掌武当一派已十年有余，早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淡定修为，不过在接拜帖后，他的眉梢也不由自主一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坐在他右边的慕容玄见状问道：“是谁？”

明阳真人将拜帖弟给了慕容玄……慕容世家这次只派了慕容玄前来与会，毕竟慕容世家如今在江湖上的实力和地位，已隐然为江南武林自道楚，宗主慕奇自重身份，轻易不会来凑这样的热闹……慕容玄展帖一看，也是十分惊讶，失声道：“是端木世家！他们自避处滇西后，跟中原武林很少再有往来啊！这次突然前来，并且是由代宗主木云枫亲自率弟子登门拜山，这可有些不同寻常啊！”看到端木云枫的名字，他心中又是一怔，立刻就想起了那个揭破叶随风嘴脸的倔强少年，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几年前那个倔强少年，如今已是端木世家之主……“端木世家？”一旁的少林罗汉堂首座宏光大师也皱起了眉头……少林与武当齐名，所以这次聚会只派了罗汉堂首座作为代表……只见宏光拈须自语道，“当年端木世家被魔教赶出中原，中原武林除了苏逸飞大侠，大家做得可都有些不光彩啊……在这江湖多事之秋，端木世家突然前来拜山，恐怕……”

“宏光大师多虑了……”他对面的崆峒掌门玉霞道长笑道，“当年将端木世家从中原名的可是魔教，听说不久前端木世家老宗主端木景，还纠集了三帮十八派人马去昆仑讨伐魔教，因意外不幸身亡，这才由侄儿端木云松继承了家业，最近又听说端木云松是中了魔教长老冷血双煞暗算，这才瘫痪在床……花容月毛 打，端木世家跟魔教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们在这个时刻来到武当，我看咱们又多了个对抗魔教的坚定盟友……”

其余众人尽皆点头，明阳真人见状，对传信的弟子吩咐道：“立刻恭迎端木世家的人上山，为师将亲自在紫霄殿外迎接……”

那弟子领令而去后，明阳真人对众人道：“端木世家当年也是我中原武林一脉，声望不在我武当之下，所以贫道将亲自出门迎接，希望众掌门也一并随行……”

众人齐齐点头道：“就冲端木景敢率一帮乌合之众挑战魔教，咱们也该出门迎接一回……”

明阳真人见众人并无异议，立刻让弟子去外面了望，待了望的弟子回报说端木世家的队伍已快到紫霄宫外，明阳真人这才率众鱼贯而出，齐齐出门迎接……众人刚出大门，就听山下传来一声低沉深厚的号角，带着凛冽之气在山谷中回荡……众人吓了一跳，举目向山下眺望，就见一队人马从山下逶迤而上，打头的是数十名打扮各异的滇西蛮族武士，中间是一乘幔帐低垂的巨辇，由八名蛮族武士抬着，在山道上如履平地……巨辇之后又有数十名彪悍精壮的年轻剑手随行，看打扮应该是端木世家弟子……整个队伍人数不下百人，排场之大超出了众人想象……众掌门面面相觑，惊讶中不禁带上了几分戒备……巨辇慢慢来到紫霄宫前，端木云枫舒适地半躺在辇中，透过幔帐看到在紫霄宫外迎接的众掌门，他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冷笑……百年前端木世家狼狈地逃离中原时，江湖上几乎没有人伸以援手，如今端木世家又风风光光地回来，定要让中原武林刮目相看！

其实以端木云枫的性格，实在不愿如此张扬，不过想到先辈们当年被赶出中原时的凄惨，他就忍不住要借这次机会，向天下人展示端木世家现在的实力……这也是为自己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先进行必要的造势……队伍前方的蛮族武士在两边散开，巨辇在紫霄宫外停了下来……一名端木弟子徐徐撩开幔帐，端木云枫立刻缓步而下，负手来到宫门外迎接的众掌门面前……虽然从未见过，他也猜到打头那位容貌清奇、仙风道骨的老道，必是武当掌门无疑……他不卑不亢地拱手道：“晚辈端木云枫，见过明阳真人和众位前辈……”

明阳真人还礼道：“没想到端木世家代宗主竟然这样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端木云枫淡淡一笑：“明阳真人说笑了，端木世家人丁稀落，实在找不出才德俱佳的继承者，只好让我这个没什么阅历的年轻人暂时充数，让大家见笑了……”

明阳真人又客气了两句，然后将他迎进了紫霄宫后殿……后殿一间空着的大厅，原本是武当道士们练剑的所在，现在临时作为众掌门的议事厅……端木风随明阳真人来到这里，立刻有小道士为他新安放下一张太师椅……众人落座后，明阳真人先为端木云枫介绍众位身份名号，其中一些人以前就见过，不过大多数人以前只是耳闻而已……一下子见到众多江湖传诵的大人物，一般人恐怕早已手足无措，但端木云枫却从容如旧，只在看到以前就见过的慕容玄时，他的嘴边才泛起一丝难得的微笑……明阳真人将众人介绍完毕，这才问道：“端木公子，武当祭天大典已经结束，公子为何这个时候前来拜山？”

端木云枫笑道：“晚辈对道门典故一无所知，所以对贵教的大典并不怎么感兴趣，所以特意在贵教大典结束后才上山，以避开看热闹的俗人……”说到这他微微一顿，“我听说明阳掌教力邀中原武林同道齐聚武当，筹备结盟对抗魔教的大事……咱们端木世家以前也是中原武林一脉，怎肯错过？所以晚辈特率蛮族八王手下的武士和家中子弟匆匆赶来，就是想为对抗魔教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

“听公子这话，莫非端木世家是想要重回中原？”一个面目粗豪、身材魁伟的老者沉声问……端木云枫记得方才明阳真人介绍，这老者乃是沧州五虎断门刀掌门彭归山……沧州彭家是靠镖行起家，最近几十年渐渐崛起壮大，隐然成为北方武林一股重要的势力……它是继当年端木世家之后中原最重要的一股江湖势力，自然对端木世家的重回中原充满警惕和戒备……“彭掌门多虑了……”端木云枫坦然笑道……“咱们已在滇西立足百年，与当地的苗王、侗王等交情深厚，晚辈还娶了苗王掌珠，自然不会离开根深蒂固的滇西重回中原……我这次来武当，只是想为抵抗魔教尽自己一份力，同时也是要为死在魔教手中的先人报仇……”彭归山暗松了口气，捋须笑道：“公子有此心思，真是武林之福也！”

“彭掌门高看晚辈了……”端木云枫宠辱不惊地微微一笑，转向明阳真人，“不知关于结盟抗魔的事，明阳掌教有什么具体的步骤和计划？”明阳真人叹道：“山野是修真之人，本不该涉足凡尘俗事，只是魔教野心勃勃，若让它在中原发展壮大，我三清弟子恐怕再无立足之地，所以借这次大典的机会邀请中原武林各大门派掌门及代表，齐聚武当共商大计……贫道初步设想，是由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组成一个松散的联盟，若遇魔教侵袭，大家相互支援共赴危难，必要时还可对魔教发起反击！并在将来陆续吸收别的帮会和门派加入这个联盟，使之不断壮大，成为抗击魔教的中流砥柱……”

“是啊！”少林宏光大师也叹道……“魔教实力之强，不是中原任何门派独力可以对抗……大家结盟联合，是对抗魔教的唯一办法……”

端木云枫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点头道：“结盟抗魔，确实是唯一有效的办法，不过若只是结成松散联盟，恐怕起不到预想的作用……魔教为何如此强大，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数十万教徒有着共同的目标，团结如一人……中原武林若想与之相抗，需要有一个强有力的盟主，而这个盟主又必须要有足够大的权力，可以像指挥军队一样指挥整个中原武林，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将魔教赶出中原……”

明阳真人沉吟道：“公子所言不无道理，不过要想将一盘散沙一般的中原武林各派联合起来，本身就有莫大困难，更别说选出一个才德兼备的盟主，像指挥军队一般指挥各门派……只怕中原武林没有联合起来，首先却起了内讧……”

端木云枫沉声道：“明阳掌教的顾虑我也考虑过，一下子要想将中原武林各门各派俱联合起来，恐怕有些困难……刚开始可以由几个较大的门派实现联合，如果联合起来后可以与魔教相抗，大家看到联合的好处，为了在魔教的威胁下自保，自然会陆续加入……”

见众人露出深思的表情，端木云枫款款道：“比如首先由少林、武当及端木世家实现联合，三派掌门签下结盟协议后，若任何一派若遇魔教侵扰，其余两派将飞速驰援……如此一来魔教就无法各个击破，咱们三派便可在魔教威胁下自保……其他门派在受到魔门威胁时，定会陆续加入这个联盟以求自保，如此一来联盟即可逐渐壮大，直到实力超过魔教后，就可凭实力将魔教逐出中原！”

众人微微颔首，明阳真人问道：“就算咱们三派实现了联合，如何保证盟主有指挥三派弟了的实权呢？”

“这就要靠三派的信誉和威望了……”端木云枫笑道，“三派在结盟之日，就选出一个盟主，并授予他指挥协调三派弟子全权抗魔的权力，这权力应该在三派掌门之上……在抗魔大业面前，三派掌门都要听从他的号令……只有三派弟子团结如一派，才能抵抗魔教的威胁……”

众人交换了个眼神，俱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彭归山点头道：“公子所说颇有道理，若是为对抗魔教结盟，我可以代表彭家第一个加入……只是如何才能选出一个令大家都信服和接受的盟主呢？”

众人也都望向端木云枫……只听他款款道：“要想选出一个人人接受的盟主，威望、武功、人缘缺一不可……我看可以采取两种办法：一种是由大伙儿推举，人望最高的掌门才有机会做盟主……另一种就是完全靠武功决胜，毕竟各位都是江湖中人，江湖上的汉子对武功有种盲目的崇拜，所以只要能力压群雄，各派弟子自然拥戴……”

众人齐齐点头，俱把目光转向本次大会的发起者……就见明阳真人垂头沉吟半晌，最后开口道：“这两种办法有优劣，令人实在难以取舍……若是融合这两种办法，贫道或可接受……”

“如何融合？”端木云枫忙问……明阳真人沉吟道：“先由结盟各派的弟子选出几名拥护者，然后以武功决出唯一的盟主……这样做既可避免漫长的比武打头，造成不必要的流血和冲突，又可借助武功为新任盟主立威……若是如此，忿道可代表武当一派加入这个联盟……”

明阳真人这一带头，少林、崆峒及沧州彭家俱份份表示愿意加盟……只有慕容玄等寥寥几人始终没有开口……不过端木云枫见少林、武当俱答应加盟，大大出乎他的预料，所以也就没有理会慕容玄的沉默……见有人沉默不语，有人跃跃欲试，明阳真人笑道：“这次结盟纯属自愿，决不勉强任何人……咱们先看看有多少人愿意结盟，有这意愿的请举手……”说着，他率先举起了右手……少林宏光大师合十道：“方丈师兄早就有结盟愿望，既然是明阳道兄牵头，少林愿追随……”说着也举起了手……崆峒玉霞道长笑道：“道门一直是以武当为首，既然是明阳道兄牵头，我崆峒岂可落后……”说着也缓缓举起了手……端木云枫也跟着举手道：“我端木世家虽然地处滇西，却也自认是中原武林一脉，自然不甘人后……我愿率合族上下，与中原武林同道一起，抵抗魔教！”这举手的四人皆是实力雄厚的名门大派之首脑人物，其余几个门派的掌门，自忖无力与四人争夺盟主之位，就算加入也不过是凑数而已，因此皆沉默不语……明阳真人见状笑道：“今日结盟者，都有机会参与盟主的竟争，若以后再加入，可就只能追随盟主左右了……”

明阳真人这一提醒，沧州五虎断门刀掌门彭归山也跟着举手，随后峨嵋掌门道静师太也举手道：“贫尼无意盟主之争，只是不想门人受魔教威胁，因此愿参与结盟，共御魔教……”

明阳真人见再无人举手，便放下手笑道：“咱们六派既然愿意结盟，当是发起者，需要当着在座诸位的面，在三清像前立誓，在对抗魔教的事务上，从掌门或宗主以下，皆遵从盟主的号令，若违背誓言，立刻逐出联盟，其余五派当共击之！”

众人尽皆点头同意……明阳真人立刻令弟子在三清像前排下香案，有他领头，少林宏光大师、崆峒玉霞道长、峨嵋道静师太、沧州彭家掌门彭归山、滇西端木世家代宗主端木云枫随后，共同在三清像前立下重誓，无论谁做盟主，都将率门下遵从盟主号令，共抗魔教……众人立誓完毕，彭归山笑道：“老夫想各派弟子皆会推举自己的掌门做盟主，所以由伙儿推举盟主的过场可以省了，盟主当在咱们六派掌门中间诞生……”

宏光大师点头道：“明阳道兄德高望重，江湖上有目共睹，尤其是将武当剑法融会贯通，创下了自成一派的武当自然剑法，当是盟主不二人选……我掌门师兄对明阳道兄也是推崇备至，由你做盟主，少林上下无有不从……”

“大师过誉了……”明阳真人连忙摆手，“这次盟主之争不是由大家推举，而是需得在武功上独占鳌头……方才彭掌门说得在理，我看就由咱们六派掌门以武决胜，从中决出一盟主，其余五派掌门刚为联盟总护法，大家意下如何？”

五位掌门尚未回答，那些没有加盟的的汉子皆轰然叫好，能看到武林中举足轻重的六大门派掌门捉对拼杀，这恐怕是百年不遇的盛事，众人自然尽皆鼓掌支持……有明阳真人提议，其余五人也不能再退缩，皆点头同意……少林宏光大师虽然不是掌门，不过他作为执掌少林罗汉堂的首座，武功与掌门师兄宏明大师当在伯仲之间，所以宏明大师才委托他全权代表少林……众人将比武方式和过程确定下来后，明阳真人建议道：“咱们六人不是一派掌门，就是门派中的中流砥柱，比武自然不能像寻常街头打擂那样让人围观取笑，即使是输，也不能在旁人面前丢了身份和面子……武当后山有一峰名登天，只有一条铁索连接后山，终年云雾缭绕，笼罩在重重迷雾之中……贫道想以那里作为比试的地点，不容外人围观，大家意下如何？”

众人自然没意见，只有彭归山迟疑道：“没有观众和裁判，输赢如何确认？”

明阳真人笑道：“咱们都是一派至尊，当不会像街头斗殴一般不知羞耻……咱们抽签决定对手，然后两两沿铁索登上登天峰，决出输赢后再从铁索回来……各位是切磋不是生死相拼，因此两两相斗的双方不能有严重损伤，不然胜方将失去做盟主的资格……”

“高手相争，谁能保证没有严重损伤甚至生死？”彭归山皱眉问……宏光大师合十道：“只要心存善念，就不会伤及对手……道兄宅心仁厚，竟想出这等办法来剔除为了胜出就不择手段的狠毒之辈，令贫僧佩服……”

端木云枫皱眉问道：“咱们六人捉对相斗后，将有三人胜出……这三人又如何决出一个盟主？”

明阳真人意味深长地笑道：“胜出的三人依旧在登天峰决斗，三人中最后只能有一人胜出，这最后胜出者，就是咱们六派的盟主……”见众人不再提出异议，明阳真人起身道……“今日贫道先带大家去登天峰熟悉一下地形，咱们改日再抽签决出各自的对手……”

众人随着明阳真人来到后山，就见一峰立云雾之中，仅有一条铁索与后山相连……峰顶云蒸霞蔚，完全看不真切……在明阳真人带领下，端木云枫五人沿着铁索鱼贯登上峰顶，就见峰项只有十余丈方圆，其间乱石林立，无路可寻……端木云枫见状，不由想起当年与苏梦兴在海边礁石中决斗时的情形，当年他靠着地利赢了苏梦兴，现在看到眼前情形，他不禁在心中嘀咕：也许明阳真人也有借助地利的打算，如此看来这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对盟主之位竟是谋划已久……可惜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端木世家会突然参与其中，更没算到他最不放在心上的对手，才是他最大的劲敌……熟悉了登天峰的地形后，众人被明阳真人请到紫霄宫，享受道家的素宴……数百江湖好汉或高谈阔论，或窃窃私语，都在议论三日后的武林巅峰对决，只有木云枫沉默无语，坐在角落饶有兴致地品尝着难得一遇的顶级素宴，虽然他也是一派至尊，不过在众多江湖好汉眼里，年轻如他，基本让人忽视，他也乐得免受闲人骚扰……用过晚膳，天色已有些朦胧，众掌门被明阳真人留宿在紫霄宫客房……端木云枫像往常一样，黄昏时分出门散步，顺便一观武当山暮色降临的奇景……途中正遇慕容玄，二人相视点头，端木云枫抱拳道：“见过慕容玄大侠，当年若非慕容玄大侠相救，我已命丧叶家庄了……”

“端木公子不必多礼……”慕容玄抬手扶起端木云枫意味深长地望着他道，“公子今日与当年那个豪爽任侠的热血少年已经有所不同，在下不知是该为你感到高兴还是该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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