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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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数时候,他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总是做些乱七八糟的梦,然后天还未亮就又醒了,只好睁着通红的眼睛躺到雄鸡报晓、东方既白。而像今夜这种鬼天气,睡觉对李泰而言就更成了一件苦差事,或者说是一项更难完成的任务。

  西边的几扇长窗好像被大风吹开了,在那里撞来撞去,啪啪作响。大风猛烈地灌了进来,殿内的所有灯烛一瞬间全被吹灭。床榻四周的白色纱帐在大风中凌乱飞舞,就像是什么人在拼命挥动白色的长袖。

  李泰心里发毛,连喊了几声“来人”,可偌大的寝殿除了他自己,半个人都没有。

  平时为了让自己不受打扰,尽快入睡,李泰总是把寝殿里的所有宦官宫女都轰出去,甚至连门口都不让他们站。他觉得这样子清静多了。可现在,李泰却对自己的这个决定深感后悔。那些宦官宫女都住在隔壁的偏殿里,平常若有需要,叫一声就一群人过来了,可现在雷打得震天响,就算喊破喉咙恐怕都没人听见。

  李泰无奈,只好翻身下床,准备去关窗。

  忽然,他感觉好像有人在他的后脖子摸了一把,顿时吓得跳了起来,猛然转身,可眼前除了飘飞乱舞的白色纱帐,什么都没有。

  李泰暗暗叫自己冷静,没必要自己吓自己。

  他套上鞋子,往西边的窗户走去。走到一半,李泰又突然回头,想看看背后有什么。可还是一切如旧,寝殿里除了自己再无旁人。李泰松了一口气,来到了窗边。

  大风挟着冷雨猛然打在他脸上,令他重重打了声喷嚏。

  “这鬼天气!”李泰嘟囔着,关了两扇窗,然后又走到旁边,准备关另外两扇。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忽然劈下,李泰从敞开的窗口望出去,无意中竟然看见,在通往偏殿的走廊尽头,居然站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白衣的人。

  李泰这一惊非同小可,脱口大喊了一声:“谁?谁在那儿?!”

  此时闪电已过,外面恢复了黑暗,李泰拼命揉了几下眼睛,又定睛望去,走廊上空空荡荡,似乎刚才那一幕完全是自己的错觉。

  啪地一下,李泰慌忙把窗户死死关上。

  刚回过身,又一串雷在耳边炸响,李泰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还没镇定下来,他就听见雷声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个凄凉惨恻的声音,那声音仿佛在喊他的小名:“青雀,青雀……”

  声音像是从外面的走廊上飘进来的。李泰毛骨悚然,又转身面朝窗户,然后鼓足了勇气,猛地把窗户打开。

  又一记闪电劈下,方才那个披头散发的白衣人赫然正站在他面前,与他隔窗对视。说是对视,其实白衣人的头发完全披散在脸部,根本看不见面目。

  李泰大叫一声,整个人跌倒在地,双手拄地不住往后退。

  这一次,白衣人再未消失,而是伸出一双惨白的手,扶住自己的脑袋,慢慢地转了一圈。当他的后脑勺转过来的时候,竟然跟前面一模一样,都被黑色的长发完全遮挡住了。

  李泰早已面如死灰,圆睁着双眼,拼命想喊,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连往后退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衣人的双手依旧扶在脑袋上。紧接着,他的两只手用力向上一提,竟然把整颗脑袋拔了下来,捧在胸前。

  “青雀,我是你四叔,我是三胡、三胡啊……”

  无头的白衣人竟然还在朝他说话?!

  李泰终于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嚎,然后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窗前的无头白衣人倏然不见。

  凄厉的长嚎响彻武德殿的上空。偏殿的门开了,一群宦官宫女提着灯笼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窗外风雨交加。

  何崇九已经离开,书房中只有萧君默和桓蝶衣默默对坐。

  “师兄,你在魏王府里究竟发现了什么?”桓蝶衣终于把憋了一晚上的话说出了口,“你怎么会找到这些帛片的?”

  萧君默又静默片刻,然后便把自己进入魏王府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桓蝶衣听得惊骇不已:“魏王为什么会对伯父下毒手?”

  萧君默不想让她卷进来,便道:“这一点,我也还没弄清楚。”

  桓蝶衣又想了想,道:“既然伯父的东西出现在魏王府的水牢里,那魏王就有很大的嫌疑,咱们可以告发他呀!”

  “告发魏王?”萧君默苦笑,“他一向宠异诸王,如今又圣眷正隆,大有入主东宫之势,你告得了他吗?更何况,就凭咱们手里这几块烂布片,怎么证明他囚禁了我爹?又怎么证明他杀害了我爹?”

  “可是,这绯色的绫片就是伯父的官服,这帛片上也有伯父的笔迹啊!”

  “朝中四、五品以上官员数以千计,凭什么说那一定是我爹的官服?这些帛书上的字早已模糊难辨,连认出来尚且困难,还谈得上什么笔迹?”

  桓蝶衣一脸愤恨,却又哑口无言,半晌才道:“那伯父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咱们难道就这么算了?”

  “这个仇,迟早肯定要报。”萧君默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但不是现在,也不能用你说的办法。”

  桓蝶衣怏怏不乐:“那伯父亡故的事情,你对外怎么说?”

  萧君默略微沉吟了一下,道:“就说他到乡下走亲戚,失足坠马,伤重不治。我会跟九叔交代,让他就这么说,你也要统一口径,对谁都不要透露内情。”

  “连我舅舅都不能说吗?”

  萧君默一怔,心想师傅其实已经大致知道了内情,但他肯定也不想让桓蝶衣卷进来,所以自己必须和师傅一块儿瞒着她。主意已定,便道:“没必要。”

  “为什么?”桓蝶衣大为不解。

  “明知是魏王所为,我们又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你就算告诉了师傅,他便有办法了吗?除了令他徒增困扰,又能奈魏王何?”

  桓蝶衣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不说话了,片刻后忽然想到什么:“师兄,你说伯父为什么会给你留这份帛书?”

  “他肯定是预感到了什么,所以做两手准备。”萧君默思忖着,“如果没出事,就继续保守我身世的秘密;万一遭遇不测,就让这份帛书告诉我真相。”

  “我纳闷就纳闷在这儿,他为什么要告诉你真相?他养了你这么多年,视你如己出,这不就够了吗?是不是亲生父亲还有什么重要的?”

  “我也不知道。也许,他最后还是觉得重要吧。”萧君默有些伤感,“或许他认为,他没有权利把这个秘密带走。”

  “这么说的话,你的身世肯定不简单!”

  萧君默看了桓蝶衣一眼。

  其实这一点他早就猜到了。因为,他的生父既然拥有这枚价值连城的玉佩,那就绝非一般人,所以,若不是出于什么非同寻常的原因,断不会在他尚在母腹之中时,就已经计划好了要把他送人。

  不知道为什么,萧君默总是强烈地感觉到,有关自己身世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生父是谁,有一个人肯定都知道,这个人就是魏徵!

  “此事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出来。”萧君默转移了话题,“还是说说那个魏滂吧,你查得怎么样了?”

  “这个人着实不好查,我到户部和吏部跑了十多趟,腿都快跑断了,好歹总算有了结果。”桓蝶衣冲他眨眨眼,“你要怎么谢我?”

  萧君默摊摊手,指了指周围的东西:“除了以身相许做不到,这屋里我能做主的所有东西,随便你挑!”

  桓蝶衣的脸唰地红了,瞪了他一眼:“你这人脸皮真厚!再说这种没脸没皮的话,我就不告诉你了。”

  萧君默笑,合掌朝她拜了拜:“拜托拜托,都怪我口无遮拦,我收回。”

  桓蝶衣又白了他一眼,才正色道:“如你所料,魏滂正是魏徵的先祖。”

  萧君默心里一动,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你查魏徵查得这么细,究竟是想做什么?”桓蝶衣紧盯着他。

  萧君默旋即恢复平静:“没什么,我只是怀疑他跟我爹的事有关,现在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瓜葛,可能是我判断错了。”

  桓蝶衣看着他,一脸狐疑。

  阳光灿烂,把武德殿照得一片明媚,仿佛昨夜那恐怖的一幕从没发生过。

  李泰双目微闭,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一名太医坐在床边给他搭脉,李世民和赵德全站在一旁,满脸关切。一群宦官宫女跪在后面,个个惶惧不安。

  片刻后,太医起身,躬身对李世民道:“启禀陛下,魏王殿下只是庶务繁剧、劳神忧思,导致肝郁脾虚、失眠多梦而已,并无大碍,只需服几服药,安心静养几日便可。”

  李世民“嗯”了一声,太医躬身退下。李世民对赵德全道:“你们也下去吧。”赵德全随即带着殿里的宦官宫女们躬身退出。

  李世民在床榻边坐下,摸了摸李泰的额头。李泰睁开眼睛,想要坐起,被李世民按住:“躺着吧,太医说你要静养几日。”

  “多谢父皇!”李泰躺了下去,神色还有些不安。

  李世民看着他:“听下人说,你昨夜大叫了一声,声音凄厉,进殿就见你躺在地上。你告诉朕,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泰眼中掠过一丝惊恐,嗫嚅道:“回父皇,其实……也没什么,儿臣这些日子老是睡不好,总做噩梦,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那你都做些什么噩梦了?”

  “这……无非就是些乱七八糟的梦,儿臣也记不得了。”

  李世民狐疑地看着他:“青雀,不管发生什么,都有父皇替你做主,但是你必须对朕说实话。”

  李泰犹豫半晌,才道:“父皇,儿臣……儿臣想问您一件事。”

  “什么事?”

  “四叔……四叔的小字,是不是叫……三胡?”

  李世民顿时一震,凝视着他:“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昨夜儿臣……好像梦见四叔了。”

  李世民腾地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泰。

  李元吉的小字正是“三胡”!当年李世民在玄武门诛杀四弟李元吉时,李泰年仅七八岁,根本不可能知道他的小字,就连朝中大多数文武官员都不知道,但此刻李泰竟然准确说出了“三胡”二字,不能不令李世民感到震惊。而且此殿当年便是李元吉所居,后来便一直空着,这些年不时有人风传此殿阴气太重、居之不祥云云,就连魏徵几次劝谏也有意无意提到了这一点,但李世民一向视其为无稽之谈,根本不信这些,不料眼下真就出了这等咄咄怪事。

  “你梦见他什么了?”李世民神色严峻,“难道‘三胡’二字也是他告诉你的?”

  李泰有些惊慌,却不得不点了点头。

  李世民闻言,先是怔了一下,旋即面露讥诮之色:“青雀,男儿立身,当以浩然正气为本,此气若存,自然百邪不侵!人人都说你很多地方像朕,可就这一点,你可丝毫都不像朕!”

  李泰嗫嚅着:“父皇,这亡者托梦之事,也是常有的,儿臣虽说受了些惊吓,但正如太医所说,只需静养调理……”

  “这么说,”李世民冷冷打断他,“你果真相信昨夜之事,是你的四叔在托梦给你了?”

  李泰怔住,不知该说什么。

  李世民看着他萎靡不振的样子,蓦然想起李世勣关于他结交权贵子弟的奏报,心里顿时沉吟了起来。片刻后,李世民叹了口气,道:“也罢,那你便回你的府邸去静养调理吧,这武德殿既然不祥,你也不必再住了!”说完,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李泰一愣,少顷才回过神来,赶紧起身:“父皇,父皇……”

  李世民大步走出了殿门,对他的呼叫置若罔闻。

  李泰颓然坐了回去,脸上写满了懊恼和沮丧。

  贞观十六年三月十六日,李世民一从武德殿出来,便发布了三道诏令:一、将武德殿的所有官宦宫女全部逮捕,投入内廷诏狱,命玄甲卫和内侍省共同审讯,务必查出是何人在武德殿“闹鬼”,并彻查背后主使之人。

  二、命魏王即日出宫,回延康坊的原府邸居住。

  三、即日追封已故海陵郡王李元吉为巢王。

  从三月初一入居武德殿,到今日被逐出宫,魏王李泰在武德殿才居住了短短半个月。诏令一下,顿时在三省、六部及满朝文武的心中再度掀起巨大的波澜,有人震惊错愕,有人扼腕叹息,有人则是幸灾乐祸、弹冠相庆。

  同时,满朝文武也都把目光转向了玄甲卫和内侍省,对此案的审理结果充满了关注和好奇。因为倘若真审出了什么幕后主使之人,那就真有一场好戏可看了。

  而对于第三道诏令,朝野上下几乎都不太关注。因为不管追封一个死人当什么王,都没有太大的现实意义,倒是皇帝在此时做这个举动,背后的动机有些耐人寻味——既然皇帝认定武德殿之事纯属人为阴谋,那么与死去的李元吉便没有丝毫关系,何故又在此时追封他呢?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今上李世民对于多年前发生的那一幕兄弟相残的人伦惨剧,至今仍然心存阴影,所以尽管丝毫不相信所谓的“闹鬼”之事,但还是被勾起了愧怍和歉疚之情,故而有了追封的举动。

  对于魏王李泰因一起荒唐透顶的闹鬼事件而被逐出武德殿,很多人都觉得莫名其妙,无不替李泰感到惋惜,但只有李世勣和赵德全等少数洞悉内情的人知道,李泰被逐的真正原因其实与闹鬼无关,而是他私下结交权贵子弟之事触犯了皇帝的忌讳。说到底,魏王还是太过张扬、得意忘形了,犯了古往今来无数人臣曾经犯过的私结朋党、恃宠而骄的毛病。

  东宫丽正殿书房中,李承乾和李元昌同时发出了畅快的笑声。

  “怎么样,我这一招,比起魏徵的隐忍之术管用多了吧?”李元昌一脸得意。

  李承乾仍然止不住笑:“管用,管用!没想到我四叔死了这么多年,‘亡魂’居然还如此英武,这一吓就把魏王给吓出宫了,还差点没把他吓死!”

  “说起我这个四哥,当年可死得惨啊!”李元昌感叹,“这回歪打正着帮他追封了一个亲王之位,他在九泉之下当可瞑目了。”

  李承乾一听,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七叔,说这种话可得过过脑子!什么叫‘死得惨’?什么叫‘当可瞑目’?父皇当年杀他是‘周公诛管、蔡’,这可是父皇几年前就定下的调子,难道你还想替四叔鸣冤叫屈不成?”

  李元昌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慌忙赔笑道:“是,当然是周公诛管、蔡!我四哥纯属为虎作伥、咎由自取,皇兄杀他是大义灭亲、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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