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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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一切都准备好了。

预计那天郢都城下,江水两岸,会人山人海,观看楚王把妹妹漪澜公主嫁给江神。她将会坐在一个华贵的木床上,顺着江水漂流。那将是一个春末的早晨,江水湛绿,无数江鸥伴着公主的花床颉颃上下。陪伴公主华床的,还有十二个少女,她们都乘着自己的木床,泪水滴落在她们的脸上。只有公主没有哭。我认为她不会哭。

因为我告诉过她,不要哭,在她的梦里。

我命令宛奇:你不需要隐蔽在森林里,隐蔽在山谷中。你不需要贴着黑暗飞行。你不需要不被公主发现。你吞噬掉那个美男子宋玉,你吞噬掉不甘和悲苦,只留下荣光。你将不同的光辉灿烂的画面衔接起来,你告诉她,嫁给江神,是对祖宗的恩宠。嫁给江神,就能恢复楚国过去的荣光。

能探访人的心灵,并不是一件好事,再能忍受肮脏的人也受不了。你以为那是世上最美好的人,然而她的梦境仍会使你大惊失色。

后来我醒悟到,梦境并不一定是自己心中所想,他所厌恶的,可能会以他所喜爱的方式呈现。

我所依仗的,不过是人对梦境的迷信罢了。

我在君王的梦境中,频频见到他搂着漪澜公主。这让我心中刺痛,其实也是完全不必要的。君王也喜欢美女,只是因为漪澜是他的亲妹妹,他只能在梦中想想。君王也不是无所不能。

君王答应将漪澜嫁给江神,我以为就是因为这。但也不一定。

我并不是无所不能,否则我何至于如此呕心沥血。

她在献祭的前天晚上,应当接受到了我的告白吧,我向她承诺,一定会救她。

事实上,我没有让那个仪式发生。在仪式出现的前一天晚上,我让漪澜进入了死亡状态,当然,那是假的。我命令宛奇:“竭尽全力让她假死。”它做到了。

我告诉君王:“这正是江神迎走了漪澜的征兆。现在,我们可以将她的肉体安葬了。要开一个大大的石窟,在江水旁边。”

当夜,君王梦见了神女。她告诉他:“谢谢君王,妾会常常来报答君王,楚国,也会重新强盛。”

三十一

吴作孚正在门口等他,方子郊赶紧上去说抱歉。吴作孚说:“你没带电话吧,我听见屋里一直响铃。”

方子郊打开门:“是啊,忘了。我去吃饭,想着很快回来。”

落座。他抓起桌上的手机,按了一下,期望发现那个熟悉的号码,或者一条短信,但什么也没有。他失望地把手机放回桌上,对文物贩子说:“敢问,有什么需要我效劳吗?”

吴作孚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照片:“帮我认认上面的字。”

第一张照片是圆圆的玉佩,上刻一圈铭文。玉器上刻铭文本不多见,方子郊印象中,除秦惠文王嬴骃祷病玉版和行气玉铭之外,绝无仅有。这显然是伪造的,而且伪造得很拙劣,文字就是挪用铜器上的铭文,连那种“对扬王休,子子孙孙永宝用享”之类专用的套话都照刻不误。

第二张照片,是块凤鸟形玉佩,没有常见的榖纹,而是刻着一溜文字,那细长秀丽的字,不是模仿河北平山出土的中山王鼎壶铭文是什么?

第三张,仍旧是玉佩,仍旧是中山王鼎壶的铭文。中山铭文很长,几十块玉佩都装不下,这也正常。方子郊不想看了,将照片扔下:“这伪造得也太拙劣了,谁会受骗?”

吴作孚笑了笑:“放心,不会受骗的人,都买不起。汉代的玉椅子都卖出去了,何况我们这个,算是费了点心思的,你知道央视主持人肖信福吗?”

“全国人民都知道,据说他家一屋子的古董。”

吴作孚大笑:“基本都是我和我的同行卖给他的。”

“你们也太黑了。骗人家几次就算了,有这样贪得无厌的吗?”

“有,就是他这样的啊,否则我们怎么能一直骗下去。”这个文物贩子兼盗墓贼笑得直不起腰。

方子郊道:“脑筋急转弯。不过这倒也是,人若不贪婪,鬼神都拿他没辙。”他评价玉佩,“刻工算不错,中山铭文的特点算学到了七成。对了,你们也伪造竹简吗?”

吴作孚摇头:“伪造竹简费事,有钱人也不收藏,没市场。”

“市场是可以培养的。”方子郊道,“如你所说,有钱人大多没文化,你掀起一股收藏竹简的风潮,没准就有很多人跃跃欲试了。家里书架上堆着一卷卷竹简,看上去很酷。”

“嘿,你说得也是,咱们以后可以试试,你来写,我来卖。其实弄点空白的竹简不难。保管是二千年前的,用碳14都测不出,可惜不好保存。”

方子郊道:“还要人亲自写?以你们激光打印的技术,不难。”

吴作孚大笑:“激光打印,只能当工艺品卖,能挣几个钱。要伪造竹简,还得靠你这种专家才行啊,可惜我感觉你这种人遵纪守法,肯定不愿。”

“遵什么纪守什么法,只要能挣钱,没有什么不可以干。”他想起陈青枝的男朋友,据说家境富庶,正是门当户对,若自己有钱,也许,也许能挽留住她?不,她不是那么爱钱的人,但是,他至少有底气敢于挽留。

拿起那叠照片,他无聊翻着,心里空空落落,像一栋面积很大的毛坯房。这是实实在在失恋了,是一种久违的痛苦感,自高中毕业后就不曾有过。初中开始,他第一次到县城念书,第一次看见县城的女孩,她坐在他前面一排,脖子竟然那么白皙。每次听课的时候,方子郊都会忍不住看那脖子几眼,心头遐想。他爱上了那女孩,她文静美丽,至少在那时的方子郊看来,当得起“美丽”二字。她对他也不错,经常回头说说话。方子郊不敢指望那是对他有兴趣,但鼓励了他的朝思暮想,一度影响了功课。好在初二分班,他们不在一班,思念才逐渐减淡。思念是一台抽水机,一旦从脑中浮现,就开始工作,把五脏六腑抽走,什么也不剩。他努力晃了晃脑袋,把思念驱散,机械地问这个文物贩子:“你们最近有什么发现?”

“很多。”吴作孚说,“你要有兴趣,可以跟我去实地看看。不过你这种知识分子,一般没这种胆量。”

方子郊大声道:“谁说没有,我什么都不怕。”他被自己吓了一跳。

吴作孚有点诧异:“真的?其实不妨告诉你,我们最近找到了一大墓,根据一些线索,已经初步确定了位置,但还不敢肯定。这个墓可能是王侯级的,而且是战国楚墓。”

方子郊一惊,战国楚王墓?太可怕了。近几十年来,发掘的楚墓大部分是中小级别的,封君的也有几座,王侯级别的,则一座也没有。曾经有一座远在寿春的末代楚王墓,发掘时间就早了。那末代楚王下葬时,楚国风雨飘摇,出土宝物却也不可胜数,何况楚国鼎盛时期的王墓。但盗掘王墓,从研究角度损失太大,方子郊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仿佛感觉到方子郊的心理,吴作孚故作轻松:“只是猜测,不一定是楚王墓,但这事,希望你保密。你懂我的意思吧?”

显然带点威胁。方子郊回答:“我懂。”

吴作孚抬头看看书架,“书架这么干净,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方子郊心中又一阵刺痛:“自己整理的,实在太乱了,看不过去。”

吴作孚哦了一声:“那木俑怎么样?没什么古怪吧?”

方子郊想说帛书的事,但觉得吴作孚神情奇怪:“难道你觉得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有段时间我老做梦,这个不提也罢。”他有点欲言又止。

方子郊不好逼他,见他已经站起来要走,干脆不提帛书的事。也许他不知道。方子郊想,那么,我真的可以留下卖钱。他为自己的贪婪一阵骚动。

三十二

她身穿绕襟曲裾深衣,淡绿色,上面绣着深绿色和浅红色的花纹,像葡萄或者什么藤状植物的枝蔓,花纹中一只只信期鸟跃跃欲飞。但她已经一动不动,只是面庞栩栩如生。侍女们给她再穿上一层又一层的衣服,一共穿了十几层,又盖上一层又一层的锦衾,工匠将棺盖合上,推入一层大木椁中,它有屋子那样高,被轮子牵引,进了墓穴。然后工匠封死了墓门。再在上面种上重重叠叠的树,过不了多少时间,谁也发现不了那是一个墓葬。

墓葬区的百姓接到了楚王的命令,他们可以免除徭役兵役,因为,他们将世世代代为公主守灵,只要楚国在,就必须履行这个职责。但楚国肯定会永远在的,这点不用怀疑。

然而,仅仅一年以后,白起的军队就来了。他们首先攻拔了鄢郢,向楚王所在的菽郢进发。他们的理由很充分,因为楚国拒绝了秦王的求婚,太不给面子。

楚国败得那么惨。鄢郢是楚国北部的重镇,城邑的西部有个方圆数百顷的大湖,烟波浩渺。却被楚国士兵的尸体填满,恶臭不辞辛劳,飞翔几百里,一气飞到了菽郢。在城邑上空久久盘旋,家家户户随即响起了啼哭。

嫁妹给江神,将使楚国恢复以前荣光的预言,已经成为诸侯间的笑料。楚王唉声叹气,但并不气愤。

群臣要求处死宋玉和伍笙,因为就是他们劝说楚王作出那个可笑的决定。楚王想,其实都是我唆使的。但他说不出口,只好艰难地说:“好,你们去办吧,但给他们留一个全尸。”

宋玉很老实地束手就擒了,他处死的那天,街市上围满了青春少女,啧啧的惊叹声和惋惜声此起彼伏。一根绳子套在他脖子上,将他吊了起来,他直挺挺地悬挂着,两眼睁得老大,之前他叫了一声:“我真该答应那个东邻的少女。”他死了,眼睛下面有两道长长的泪痕。

抓伍笙的人扑了个空,他给楚王留下一封书信,说已经自杀谢罪。士兵包围了伍笙家,一个悲伤的老妪带着他们,找到了一座新坟,掘开坟墓,伍笙果然躺在里面。经过检验,确实已经死去多时。

夜幕降临。楚王躺在床上,希望能再次和巫山神女相合,但一无所得。他不能在菽郢久呆,因为秦兵的脚步已经近在枕边。他们号哭着收拾行李,离开这座祖先聚居了近千年的古城,向东边的陈县逃去。陈县是他们最新的都城,他们命名为陈郢。

近千年的楚王祖先,他们的坟冢都散落在从鄢郢到菽郢的沿线,然而不得不抛弃了。

菽郢没有变成一座空城。除了王公贵族,那些说楚国话,写楚国字的普通百姓依旧留在这座城市,等待秦兵的到来。新来的秦兵烧杀抢掠了一阵,逐渐收敛。秦王的命令下达了,原先的楚国人被普遍赐爵,哪怕最卑贱的楚国人,都不需要在战场上斩将搴旗,就可以拥有爵位,分得田产。楚国人转悲为喜。

但是他们都被赶出了那个繁华的城邑,然后一群画师来了。他们在昔日摩肩接踵如今空荡荡的城邑里游走,从各个角度描绘那些楚王居住过的宫殿。一个月后,秦国人燃起了一把大火,火光熊熊,足足烧了三个月,这座楚国人居住了几百年的城邑变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

几十里外的楚国百姓——他们被秦兵迁徙到这里——仰着脖子观看了这场大火,脸上满是疑惑。有些人捶胸顿足:“太浪费了,留给我们烧饭也好啊。”

但也有很多穿着稍微好一点的,偷偷哭泣。

为了照顾楚国人情绪,秦王下令,楚国先王的陵墓,像以前那样受到保护。虽然,有些已经被第一波秦兵破坏了。

三十三

几个小时前,夕阳射在这书桌的一角,他一边读着书,一边时不时看看手机。即使这样,效果也很好,刚读的部分历历在目,可是现在…

空洞的悲伤吞噬了他。乱七八糟的事像车窗外的电线杆,不停地掠过他的大脑,人的意识真如涝灾,泛滥无归。他甩一甩脑袋,脑子里蹦出了王国维写的那首《蝶恋花》,词里歌颂的是一个燕地的少女:

窈窕燕姬年十五。惯曳长裾,不作纤纤步。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一树亭亭花乍吐。除却天然,欲赠浑无语。当面吴娘夸善舞。可怜总被腰肢误。

他黯然无言,呆了半晌,突然手按在键盘上,啪啪啪地打下了一首词,作为唱和:

见说江南多丽女。生在江南,未肯萌情愫。比至凤城还自误。繁华飞尽残香絮。

惆怅佳人终不睹。命里争知,暗被佳人顾。欲问燕姬年几许?多情为赋怜花句。

他打开邮箱,输入陈青枝的邮箱地址,把词粘贴上,点击发送。呆呆看着“发送成功”四个字出现在屏幕上,心中的悲痛并没稍微好转,他知道,伤得很重,已经被伤成了个婉约派词人。

“昨夜更阑酒醒,春愁过却病。”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人家能写得那么好。那春愁就是相思。

三十四

一个外地来的邮卒甩开两条腿,走到高唐邑的大门前。大门紧紧关着。他打着呵欠,看了一眼太阳,已经爬上三竿了。怎么回事?他当邮卒多年,每天在驿道上奔跑,从来没有发现这种情况。按理说,就算夜晚,也该有巡逻的士卒,万一有紧急军书,可是不等人的。

他使劲拍着大门。终于,有个士卒无精打采地出现在城楼上,“谁?”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一边淅淅沥沥地撒尿。

“我,云梦县的李大眼。”邮卒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不开门?”

那士卒看看天,呆了:“怎么回事,怎么睡这么死。”他抖了抖生殖器,尿液溅得到处都是,又呻吟了一声,“肩酸背痛,我他妈昨天没干什么活啊。大眼,你等等,我马上给你开门。”

这天清晨,邑中的小吏揉着双眼走在大街上,大街上一片阒寂,好像深夜,但太阳明明白晃晃的。各个里大门紧闭,只依稀传来婴儿的啼哭。小吏们使劲拍各个里的里门,把里长喊醒,里长敲起警贼用的大鼓,一时间邑中鼓声震天,每家每户都被吵醒,他们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呵欠,捶着腰,骂骂咧咧:“该死的,催命啊。”全部走到大街上,互相奇怪地看着,像一群僵尸。

正是农闲时节,没有太多的农活可干。但在一定时间,他们中的青壮年男子还是必须去官署报到,为官府干点杂活。他们效率很低,让官吏很不满意。但官吏自己也很懒散,都仿佛强打精神。在那个月中,这个聚邑的官吏得到了上级官府发来的几封谴书。因为有好几份文书出了差错,有更多的邮书耽误了行程,上级要求他们派遣更称职的人负责邮书送递工作。好在这种状况只持续了一个月。一个月后,一切都回归正常,每个人像以前那样,晨光熹微时就已经起床,精神抖擞。官吏也像以前那样一丝不苟,送递邮书的邮卒总是及时到达,再也没发生什么异常。一切都回归了平静。

但在那个月内,每个人的眼神都是慌张的。谁和谁的目光也不对接。只是在有些封闭的家庭,男主人会奇怪地对妻子说:“我总有个不好的念头,想去发掘漪澜公主的墓葬。也许我在梦中已经发掘了,每天早上起来,总是肩酸背痛,好像真的干了一样。要是被别人知道,那就没命了。”

妻子也惊慌地说:“好像我也梦到了。你有没有见到我?我们应该是一起去的。天哪,我的手分明起了茧子,这里还擦破了皮。难道我们真的干了这些要杀头的事吗?”

他们望着陵墓区守卫的士卒,又觉得荒诞,这怎么可能,守卫那么森严。但每个人都承认:“真希望能进入墓穴,把那些金银珠宝弄出来,就天天有肉吃了。本地的猪狗吃光了,可以去邻县买,更远一点也不怕。”

三十五

他跟着大汉们走进黑魆魆的墓道,一个两鬓斑白的伙伴捡起一陶灯,伸到他的鼻子底下:“教授,考考你,这是什么年代的?”

那是一个很粗粝的陶灯,油盏处烧得黑黑的,看来使用过不短时间。他本能避开,毕竟是死人墓里的东西,笑笑:“我只会纸上谈兵,这个您最在行。”

老盗墓贼爽朗大笑:“其实要说鉴定文物,你们教授还真没有我懂。这是唐代的,我敢打赌。是唐代盗墓人忘在这里的,他们拿走了好东西。我们来迟了!”他发出苍凉的哀叹,和他斑白的两鬓非常配合,让人怜悯。

方子郊也很失望:“白来了。”

“还是进去看看再说吧。”另一个大汉催促。他们都戴上防毒面罩,打开电筒,猫着腰往里走。吴作孚呢?他怎么没来,刚才他好像还在的。方子郊想,可能他撒尿去了。墓道好像老鼠的肠子,曲里拐弯,总没个完,让人汗毛直竖。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见一个斜斜的洞和他们交汇,花白头发的盗墓贼说:“这就是唐代的盗洞。”

方子郊斜眼看着那洞,想象一个穿着唐代衣服的人,说着类似于今天粤语一样的话,扬着简陋的工具在这里挥汗如雨,顿有时空错乱之感。

很快就看到了椁室上一个大大的黑洞,前面的几个盗墓贼毫不犹豫跳下,被椁室吞噬。方子郊有点犹疑,却也被推下。

这是一个很大的椁室,虽然远没曾侯乙墓那么大,也颇为可观。不过方子郊也算放心了,这不可能是楚王墓,它只有二椁二棺,顶多下大夫的级别,但接着听见盗墓贼的欢呼:“是个囫囵窝子。”

方子郊激动起来,这墓虽然有盗洞,竟然没有被盗,怎么可能?他赶忙爬过去,只见东箱有三具白骨。都栽倒在淤泥里,看不出形状,其中一具,颈椎部位有朽烂的绳索痕迹。绳索已经看不见了,但淤泥上有一道绳索纹。

老盗墓说:“我猜测,这两具是唐朝的同行,他们把尸体从棺材里拖出来后,分赃不均,发生火并,同归于尽。至于这具嘛,当然是棺材的主人罗。”他踢出一个骷髅头。又阴森森地说:“我们可不要这么搞,人人有份。”

方子郊吓了一跳,才回味出这职业的危险,若发生火并,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肯定首先殉难。他赶紧笑笑:“嘿嘿,我可不想死,我也不想分赃,我说过,只是学习。”

老盗墓笑:“谁也不会提防你,放心吧。再说,杀了吴老板的人,我也不好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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