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战前夕相伐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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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乔的痛苦
孙权额上冒汗,呆若木鸡。良久,他哭然跪在大乔床前,喃喃道:‘你能感激我就好。我很快就要出征合肥,你要相信,我不会比曹操做得差,我不会像我父亲和兄长一样漤杀无辜,曹操能做到的,我也一样能做到。我能照顾你们乔家,曹操没做到的,我也一样能。’说着他突然抓住了大乔的手。
※※※
赤壁的周瑜军营。一个东吴水军报告周瑜:“都督,北军水寨悬挂了两个首级,据说是蔡瑁、张允的首级。”
周瑜哈哈大笑:“太好了!我还担心计策不能成功,谁知曹贼轻易上当。我只烧燬了自家两条破船,就让他们自杀大将,而且势必影响荆州士卒的斗志,这个交易太合算了。”
身旁诸将都纷纷祝贺,周瑜又道:“都说曹贼善于用兵,看来徒有虚名,我所患者,只此二人,今已剿除,我无所顾忌了。”说着站起身来,对诸将道,“走,看看去。”
数人站在楼船上,遥望北边水寨,此刻天空湛蓝,一丝风也没有,太阳暖暖地挂在天际,江上也没那么寒冷了。空气非常纯净,能见度极好,乌林方向曹军营寨里,悬挂在桅杆上的两颗头颅,历历在望。鲁肃也不由得拍栏赞道:“都督用兵如此,何愁曹贼不破。”
周瑜道:“诸葛亮上次还跟我说蔡瑁、张允精通操练水兵,让我不可轻敌,今天如何?哈哈哈。”
鲁肃道:“他哪里知道都督用兵如神。”
周瑜又笑,接着又道:“子敬,你为我去刘备营中,告诉诸葛亮,看他什么反应,立刻回报。”
鲁肃答应一声,匆匆去了。周瑜又对属下道:“快命令邮传,将此捷报票告主公,并请主公立刻遣军进攻合肥,不日我亦要与曹贼决战。”
周瑜匆匆走下望楼,这时一个士卒察报:“报告都督,刚刚接到京师的消息,吴太夫人几天前病段,主公正在京城举丧。”说着递过一封书信。
周瑜很意外:“哦。”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周瑜知道孙权对自己一直不放心,担心自己的威望超过他,也担心自己以孙策的旧人自居,看不起他。加上张昭等人经常挑拨离间,造谣生事,这次出兵,自己又和张昭的意见相左,不知张昭等人在朝中会怎么对孙权进谗言。以前有吴太夫人在,还可以经常给孙权施加压力,现在太夫人突然薨逝,实在不是个好的征兆。这事也奇怪,太夫人虽然小病不断,但年纪也不太大,不至于说死就死啊。
他沉思了一下,对诸将道:“传我命令,全军挂白举丧。自古云,哀兵必胜,此天助我击破曹操。”
说完,周瑜拆开书信,匆匆看完,道:“主公信中说,太夫人的灵柩已经提前下葬,同时召集了三万兵马,不日将出兵征伐合肥,不会因此耽误军事。”
诸将轰然叫道:“万岁。”
此刻在京口,东吴的宫中到处挂着白色帷幔。孙权心中五味杂陈,母亲的死,虽然不能说是他害死的,但至少也是他促成的。对母亲,他不能说没有感情,但又讨厌她碍手碍脚。现在他已经长大了,没有她,将来或许会更好。虽然这也有遗憾,因为他再也不能在她面前证明,他的能力不比兄长孙策差,也不能让她为自己感到自豪了。同时,他也再不能在母亲膝下撒娇,那是他童年时经常做的,也是他对母亲最深的记忆。
鬼使神差地,在母亲下葬后,他又来到了大乔的宫中。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坐在床上的大乔,一架琴放在她面前的几案上。大乔也望着他,然而还是一脸的漠然。
“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他艰难地说。
大乔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她裹在被褥里,转首呆呆地看着身边的琴,她的手指是蜷曲的,体内残余的鸡毒,让她丧失了弹琴的能力。她道:“你该叫我嫂嫂。”
孙权道:“何必,你本也不愿做我嫂嫂。”
大乔低下头,泪水沾满了脸颊,她越哭越伤心,肩头微微耸动,但是没有哭泣的声音,只看见她的眼泪不断地涌出。孙权又道:“凡是见过我哥哥的女子,都会为他的俊美仪容着迷,你为何偏偏不喜?”
大乔仍旧只是哭。孙权道:“我知道,你们乔家和曹操很有渊源,你大概觉得我们孙氏家族的人个个粗鄙,不如曹操高贵。”
孙权继续道:“可是曹操不也正如陈琳所言,是一个阉赘遗丑而已吗?他比我们孙家好到哪里去了?我知道曹操从小出入你们乔家,你大父还曾托付他照顾你们,可是当你们流离皖城的时候,他却在中原争名逐利,忙得不亦乐乎。如果他心中真有你们,就会抽空去皖城营救你们,由此看来,他还是一个不守然诺的小人……”
大乔勐然抬起头来,擦拭自己的眼泪,打断了孙权:“够了,你说完了吗,你知道什么?当孟德在毫县精舍思考天下太平大计之时,你父亲孙坚却在长沙烧杀抢掠,谋害朝廷二千石长吏;当孟德在中原高举义师的时候,你父亲孙坚却俯身投靠乱臣贼子袁术,祸害荆襄;当孟德在许昌奉天子击破反贼袁绍的时候,你兄长孙策却在扬州高举屠刀,血流成河。我是恨你们孙家,也许我早该死去,每当想起在孙策手下所受的凌辱,每当想起我那些死在孙策刀下的亲人,我就痛不欲生。我只恨自己的软弱,乃至于连饮一杯鸽酒都不自由。如果说我要感激你,只能感激你这一点,你没有让我那样屈辱地死……”
孙权额上冒汗,呆若木鸡。良久,他突然跪在大乔床前,喃喃道:“你能感激我就好。我很快就要出征合肥,你要相信,我不会比曹操做得差,我不会像我父亲和兄长一样漤杀无辜,曹操能做到的,我也一样能做到。我能照顾你们乔家,曹操没做到的,我也一样能。”说着他突然抓住了大乔的手。大乔抽回了自己的手,摇摇头,冷冷地看着孙权。
二、算计诸葛亮
赤壁东面的刘备军营中,刘备和诸葛亮、关羽、张飞等一干人都站在望楼上,凝视着曹操的军营。他们也看到了曹军营寨桅杆上挂着的蔡瑁、张允的首级。刘备道:“军师真是料事如神啊,早上说周瑜将使反间计,让曹操杀了蔡瑁、张允,现在两人的首级果然挂出。”
诸葛亮脸上略无喜色:“唉,真是世事变幻,没想到当日在荆州叱咤风云的水军首领,今日首级却挂在桅杆上晃荡。”
刘备也有些伤感,道:“蔡瑁、张允当日若坚执不降,又怎会落到如此下场,可叹可悲。”
诸葛亮望了刘备一眼,道:“不知会不会牵连到蔡夫人。”
刘备不很肯定:“应该不会罢。”
张飞道:“怎么不会,如果确实是周瑜的反间计所致,那就是谋反罪,将株连九族,蔡夫人哪里逃得过?”
诸葛亮道:“呵呵,无妨,亮刚才已经听谍报说了,他们被杀的罪名是袒护荆州水军,沮败军事。曹操奸雄一世,没想到这次出征,却会迭出昏策啊。”
刘备道:“军师请道其详。”
诸葛亮道:“主公你想,从军法上讲,祖护荆州水军,何至于斩首?肯定别有隐情,让曹操不便明示,或许吃了哑巴亏,有苦说不出啊!这是失策一。而对外宣佈二人是袒护荆州水军,这是废弃军法,又会引起荆州水卒心怀怨恨,导致军心不稳,此乃失策二。岂非迭出昏策乎?曹操一向善于用兵,这次如此反常,看来上天要让他失败啊。”
刘备有些振奋:“军师分析的是,看来天将亡曹贼,我汉室复兴有望矣。”
几个人正在望楼上讨论,一个士卒过来票告道:“江东赞军校尉鲁子敬先生来了,说要求见诸葛军师。”
诸葛亮笑道:“打探消息的来了,请他到议事厅见面。”
鲁肃等了没多久,诸葛亮走了进来,笑道:“校尉君光临,失敬失敬。”
鲁肃道:“许久未见,渴念殊深,今日有闲,特来聆听尊教。”
诸葛亮道:“岂敢岂敢,亮今日军务忙碌,都无暇给周都督贺喜。”
鲁肃假装愕然:“何喜可贺?”
诸葛亮道:“公瑾派君来探问亮的口风,亮难道不知吗?”
鲁肃惊道:“先生何以知之。”
诸葛亮假装不屑:“这等拙劣小计,只能欺骗蒋干,曹操虽被瞒过一时,旋即便会省悟,只是不肯认错罢了。听说他换了于禁和毛玠为水军都督,这两人率领水军,不过是让水军送死。”
鲁肃惊奇道:“先生真神人也。我还奇怪,曹操为何不以勾结东吴的罪名杀蔡瑁、张允,先生这么一说,让肃恍然大悟。”
两人又聊了几句,鲁肃道:“军中事务繁多,告辞了。”
诸葛亮道:“刚才不是说今日有闲,特来聆听教诲吗,怎么又事务繁多。”
鲁肃张口结舌,急忙辩解,说突然想起有要事未办,仍是起身要走。
诸葛亮也不挽留,送他到门口,故意叮嘱道:“望子敬在公瑾面前休言亮知晓此事,恐公瑾心怀妒忌,将寻事害亮。”
鲁肃应诺而去。但一见到周瑜,立刻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周瑜。这对他来说也没什么道德负担,虽然和诸葛亮私交不错,但国事为重,私交为轻,这是他一向信奉的准则。
听罢鲁肃的话,周瑜大惊失色:“此人聪明绝顶,又不肯辅佐我们主公,绝不可留,必须斩之。”当日诸葛亮在江东时,周瑜曾让诸葛瑾前去劝诸葛亮投靠东吴,被诸葛亮严词拒绝,是以周瑜觉得,除了杀了诸葛亮,没有别的办法。
鲁肃到底心地忠厚,劝谏道:“不行啊,我们和左将军刘备只是联盟关系,他们并不受都督约束,如何能斩他?如果举兵相攻,或者能够如愿,只是大敌当前,我们先自相残杀,岂不是让曹操坐收渔翁之利?那时我们不但覆军亡邦,还会被天下人耻笑。”
周瑜道:“子敬放心,我有办法,教他死而无怨,而且刘备也无话可说,只能自认晦气。”
鲁肃不解:“刘备将诸葛亮视为股肪,都督能有什么办法?”
周瑜道:“子敬休问,来日便知。”吩咐侍从,“去,给左将军军营送信,请诸葛先生明日来此商量军事。”
乌林那边自从于禁、毛玠接任水军都督后,也操练得热火朝天。但荆州士卒个个没精打采,曹操带来的北方士卒又不擅长行舟,每日在舟中晃荡,也经常摔得横七竖八,所以进展缓慢。另外军中饮水,都是从长江中汲取,由于缺乏肉蛋,也经常从江中捞捕鱼虾烹食解馋。北方士卒水土不服,以前也少吃鱼虾,不惯荤腥,是以多有疾疫。这日曹操巡视营寨,于禁向他察报:“丞相,近日又有一些北方士兵患上腹泻。”
曹操道:“大概仍是水土不服,传令下去,江中鱼虾,北方士卒一概不可食用。已患病者,皆到岸上乌林驻扎,免去操练,干些厮养洒扫的轻活。”于禁整眉道:“丞相,臣虽然日日尽心督导,士卒们仍旧不惯舟中击刺,为之奈何?”
曹操一向信任于禁,当他是心腹爱将,对他的评价是“质忠性一,守执节义”,而且知道他打仗一向不畏险难,轻易不会说沮丧的话。现在既然这么说,肯定有十足的困难。曹操想了想,只好说:“既然这样,目前又难以速战速决,那么就长期相持下去也罢。立刻传孤命令,让留守襄阳的徐晃率剩余水军顺汉水南下,先扫清夏口刘琦残敌,再向西包抄赤壁敌军。”
※※※
周瑜向诸葛亮发出邀请的第二天,正在升帐理事,诸葛亮前来拜见了。两人行礼坐定,周瑜道:“曹军正在加紧操练,很快将与我们进行决战,先生认为水路交兵,当以何兵器为先?”
诸葛亮笑道:“大江之上,士卒难以近身肉搏,自然以弓箭为先。”
周瑜道:“先生之言,正合我意。但今军中缺少箭矢,敢烦先生监造十万支箭,以为应敌之具。我东吴现在和左将军结为联盟,这件公事,我想先生不会推却罢。”
诸葛亮装出惭愧的样子:“都督见委,自当效劳。况且都督的军队和曹操一碰面就发生激战,斩将寨旗,挫了曹军的锐气,才能使双方相持这么久,为我方赢得取胜的机会。倘若曹军打败,而我们左将军毫无功劳,到时怎么好意思收复荆州呢?”
周瑜不悦道:“先生前面的话不错,后面就让人不懂了?什么叫收复荆州?荆州本来就不是左将军的地盘,将来击破曹操,荆州应当是归我东吴所有。”
“如果东吴独力击破曹兵,将曹操赶出荆州,那荆州当然全归东吴。如果要靠我们左将军并立作战,那荆州就不能说是东吴一家的了。”
周瑜见诸葛亮的话有理有据,确实也不好反驳,不如干脆答应他。到时他交不出箭,就可将他斩首。就算他能交出,荆州的所有权也不是靠嘴皮子就能有的。赶走曹操,少不得再和刘备打一仗,斩了刘备,拼了他的军队。等到长江以南皆归江东,地域广阔,物产富饶,那时又何俱曹操。于是也就点头答应:“也好,荆州的事,可以缓一步再谈。造箭的事却很急切,诸葛先生愿意承担,实在再好不过。”
诸葛亮道:“十万支箭,何时要用?”
周瑜假装出无奈的样子,道:“十天之内,可能办齐?”
“十天,都督,十天怎么可能?”在一旁的鲁肃惊呼起来。他本来一直坐在旁边,刚才讲到荆州问题,他本来就觉得周瑜过分。如果赶走曹操,荆州全部归东吴所有,那人家刘备又去哪里呢,人家又为什么和你拼力作战呢?不过他是江东方面的人,虽有异议,却不好出口。现在听周瑜要诸葛亮十天之内造出十万支箭,觉得过于荒唐,终于忍不住嚷了起来。
周瑜狠狠瞪了鲁肃一眼,语气中颇带严厉:“子敬。”鲁肃一凛,不敢说话了。
诸葛亮道:“十天……”面上显出迷惑之色。
周瑜看见诸葛亮脸色,道:“如果先生觉得过于仓促,也可稍加延长。周瑜心想,十万支箭,以刘备那点兵力,只怕两个月也不能藏事,但我说十天,他总不好要求延长到两个月罢,要是这样,我也不能答应。他望着诸葛亮的脸色,不料诸葛亮摇头道:”曹军随时可能进攻,若等十日,必误大事。“此话一出,大出周瑜所料,他惊讶道:”那先生认为应该几日?”
诸葛亮道:“三日足矣。”
鲁肃大吃一惊:“先生莫非疯了?”周瑜却大喜过望:“军中无戏言。”
诸葛亮道:“怎敢为戏。愿纳军令状:三日不办,甘当重罚。”
周瑜道:“好,来人,取文书笔墨来。”
诸葛亮毫不犹豫,挥笔当场写了军令状。周瑜抚慰道:“有劳先生,这件事成功,先生算是立了大功。将来赶走曹操,我们两家当瓜分荆州。”他虽然自小跟随孙策带兵打仗,杀人如麻,冷酷无情,但见诸葛亮竟然答应这种完全办不到的事,心中也不免有些歉疚,所以一顺口,说出这样让步的话。
诸葛亮也喜道:“那好,军中无戏言,一言为定。”他虽然知道周瑜的话未必当真,但既然说过,就算将来反悔,也免不了气焰大消,那时自己这边在道义上就占了主动。
周瑜点点头:“一言为定。”诸葛亮道:“都督当真爽快。今日已来不及,明日开始造箭,至第三日,都督可以派遣五百士兵去江边搬箭。”
两人又说了些不冷不热的淡话,诸葛亮起身告辞。鲁肃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对周瑜道:“十天之内造十万支箭,绝无可能,他却只要三天,莫非有诈?”
周瑜冷笑道:“他愿意送死,非我相逼。军令状白纸黑字,他便想耍赖,也是枉然。我吩咐工匠,凡应用物件,都不给他齐备,他必然会误日期。到时将他斩首,看他有何话说。君现在且去刘备营中,探听虚实。”
鲁肃道:“都督,此事使不得啊。”
周瑜收起了笑容:“子敬,我知你与孔明私交甚好。但国家和友情,难以两全。自古五伦,君上居首,朋友居末,你好自为之罢。”
鲁肃默然,重重叹了口气。
三、将计就计
诸葛亮回到自己的营寨,刘备等人一直在等着他,见他回来,脱口就问:“今天周瑜找军师去,有何计划?”
诸葛亮道:“要我十天之内造十万支箭给他。”
刘备大怒:“周瑜欺人太甚,十万支箭,十天怎能造齐,军师不要理他。况且我要是能造齐这么多箭,留给自己用岂不更好,何必给他?”
诸葛亮道:“我知道他是故意刁难,但想到两国联盟不易,若这次拒绝,必然会生嫌隙,大敌当前,以和为上,于是慨然应允,答应三天内把箭造齐。”
刘备由怒转惊:“啊,军师你答应了?还只要求三天?”
诸葛亮点头道:“因怕他觉得我方没有诚意,又立了军令状。”
刘备差点哭出来:“军中无戏言,军师怎么如此煳涂?”
关羽冷冷道:“料想军师必有高策应付。”
张飞道:“除非变成神仙,把别家的箭都挪到我们这里。”
关羽哼了一声,卷起手上的书本,道:“这世上谁又见过神仙?”
张飞道:“那只有断头变鬼。”
关羽冷笑道:“量那周郎小儿,也不敢把我们军师怎样,否则我关羽的刀绝不答应。”
诸葛亮见关羽这么说,心中感到一阵温暖,他一直觉得关羽为人高傲,对自己也一向语带讥刺,没想到这回对自己这么维护。他感激地对关羽笑了笑。
张飞哈哈大笑道:“二哥说得是,谁将变鬼,还未可知呢。”
刘备道:“你们不要闲扯了,快想点良策。军师,你一向聪明,今天怎的如此煳涂。要不去数数我们军中还剩下多少箭,如果能凑齐十万支,一发给他们就是了。”
诸葛亮笑道:“把我们的箭都给他,那我们怎么打仗。主公勿忧,亮自有良策。”
张飞惊讶道:“就这还有良策?”
诸葛亮拍拍张飞的肩膀:“多亏将军刚才提醒啊。”
张飞一脸迷惑:“啊,我,刚才提醒了你什么?”
诸葛亮道:“把别家的箭搬到我们这来。”
张飞仍是不解:“哪家有箭肯让我们搬?岂有此理。”刘备也道:“岂有此理。”关羽也捋捋长髯,笑道:“岂有此理。”
诸葛亮笑道:“主公,二将军,三将军,你们附耳过来。”
三个人惊疑地把耳朵靠近,诸葛亮叽叽咕咕说了几句,三人面露惊疑。刘备疑惑地说:“这能行吗?”
诸葛亮道:“主公放心,绝无差错。”
他们还没有谈得十分妥当,又有人来报:“东吴鲁子敬先生又来了。”
刘备跺脚骂道:“这个鲁子敬,平常看他憨厚,没想到和周瑜一起设圈套骗我军师,今天我要当面质问他。叫他进来。”
诸葛亮道:“他也是各为其主,主公不要怪他。这次肯定是周瑜派他来探听风声的。主公,你们先进去回避一下,让臣独自来对付他。”
刘备、关羽、张飞侠快退入后室。不一会,鲁肃走了进来。诸葛亮见了他,立刻面现怒容:“子敬,你可害死我了。我曾告诉你,千万不要把我们之间的谈话告诉公瑾,免得他设计害我,你却不听。如今叫我三天之内去哪儿弄十万支箭?”
鲁肃也有些烦躁:“你我的谈话,我家都督问起,我自然不敢隐瞒。至于造箭的事,我当初告诉你不要答应,你却不但答应,还自己要求把期限减为三天,这是你自取其祸,怎能怪我?”他的烦躁也是真心的,对诸葛亮他一向比较敬佩,雅不愿他冤死在周瑜刀下。
诸葛亮道:“也罢,子敬,看在我们朋友一场的份儿上,君借我船二十只,每船有士卒三十人,船上都以青布为幔,各束草千余个,分佈两边,我自有妙用。不过此次千万不可让公瑾知晓,否则我计败矣,你们既收不到箭,我也会丢脑袋。朋友丢了脑袋事小,国家缺了箭用却事大啊,于公于私,君都不能轻忽。”
鲁肃有些脸红,国家和私交的确不能两全,这是他在诸葛亮问题上一向苦恼的事,他感觉此刻自己好像被诸葛亮看穿了心事,只是他还有些不解,疑惑道:“这些却容易,你要来干什么?何时需要?”
“到时便知,越快越好,请君立刻回去置办。”诸葛亮道。
鲁肃道:“那肃就此告辞。”说着来到渡口,乘船匆匆回到军营面见周瑜。
周瑜见鲁肃回来得这么快,奇怪道:“见到诸葛亮了吗,他说什么?”
鲁肃点头道:“见了,不过他只是和我寒暄了几句,没有一字提到造箭的事,也没有向我要求箭竹、羽毛、胶漆等造箭材料,实在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往常鲁肃从来没隐瞒过周瑜任何事,但这次一则关涉诸葛亮的身家性命,实在于心不忍;一则关系军队用箭的公事,若没办到,影响打仗,自己在周瑜面前也有理由辩解。而且,他心里也自我安慰,就算诸葛亮到时交不出箭,刘备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周瑜加害诸葛亮,否则,孙、刘两家联盟势必破裂,而且有可能互相残杀,抗曹战争也势必失败,这不符合孙权将军特地派他去荆州联合刘备的初衷,因此,就算这次对不起周瑜,却于国家有利,有何不可。周瑜这次的确做错了,自己既然劝告不了他,做些这样的挽救也是可以的。
周瑜来回走了几步,道:“哼,且看他三日后如何回复于我。”
四、告别大乔
京口。孙权全副戎装,再次来到大乔宫中。大乔仍旧全身裹着丝绵,正坐在榻上发呆。她身旁扔着几卷书,床前一盆炭火正在熊熊燃烧。
看见孙权走人,大乔没有说话,但微微点了点头。
迄今为止,这大概是孙权从大乔那里看到的最好的表示了,他有些欣喜,柔声问道:“我今天就要出征,你,没有什么对我说吗?”
大乔嘴唇翕动:“我说什么,重要吗?”
孙权重重点头:“是的,非常重要。”
大乔沉默了。过了会儿,低声道:“希望主公能平安归来。”
孙权喜色满脸:“你真的这么希望?”
大乔缓缓但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孙权柔声道:“那你好好保重。”又对侍女道,“好好照顾夫人。”他的表情变得威严。
侍女忙伏地道:“谨闻主公命令。”
孙权又看了一眼大乔,毅然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悲戚的琴声,但是琴声有些生疏。大概她的手指还没有完全恢复。孙权想,眼泪一时又溢满了眼眶。他走到庭院,一队将军正在等候他,他果断下令道:“出发。”
鲁肃调备了二十只快船,又准备了一些布慢束草,亲自率领着驶往刘备军营。诸葛亮对鲁肃道:“多谢子敬,这次没有告诉周郎罢?”
鲁肃道:“请先生放心,这次绝对没有。”
诸葛亮笑道:“那就好,这几日你就留在这里做客,三天后随我运箭去见周郎。来人,摆酒。”
鲁肃稀里煳涂地就座,两人相对饮酒。饮了几杯,鲁肃见诸葛亮神色淡和,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萦怀,实在忍不住了,惊疑道:“先生到底有何良策,十万支箭不是光饮酒就能自动齐备的啊?”
诸葛亮道:“子敬放心,大不了我将头颅献给周郎。”
鲁肃道:“要献头颅,也不是这样献法,死得太过冤枉。”
诸葛亮笑而不答,只是劝酒。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两日。鲁肃主动提出:“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先生还是逃跑罢,去夏口,或者将左将军营中的存箭拿去充数?”
诸葛亮摇头道:“左将军的箭自有用处,怎能挪作他用?况且也未必够十万支。”
鲁肃道:“那你难道真想交出头颅?”
诸葛亮道:“不然。现在请子敬陪我前去取箭。”
鲁肃道:“何处去取?”
诸葛亮道:“子敬休问,前去便知。”
他们走出船舱,这时外面天色已经很暗淡了,到处都是灰蒙濛的,鲁肃奇怪道:“今夜奇怪,我只知道清晨雾多,没想到晚上也大雾弥天。”
诸葛亮望着江上,喜道:“正等此刻。子敬请上船。”
二十只快船停在渡口,张飞正在约束那些士卒,见诸葛亮来,道:“军师,船和士卒,我已经安排好了。你那个计策行吗?要不让俺老张陪你去,一旦有变,还可保护你回来。”
诸葛亮摇头道:“三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回去休息罢,我这里绝无问题。”
鲁肃惊疑地看着他们之间的相互问答。张飞无奈,只好说:“那军师多保重,我老张等你平安回来。”
诸葛亮拱手答礼,拉着鲁肃的胳膊上了第一条快船,原来船舱里也早已备下了丰盛酒菜。诸葛亮拉鲁肃坐下,道:“来来来,子敬兄,今天我们通宵痛饮,明晨正好去你们营寨向周郎交账。”
鲁肃顿足道:“孔明,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真是愈来愈煳涂了,你一晚上去哪里搞十万支箭来。我看你还是趁黑逃到夏口去吧,我真为你担心啊。”
“有子敬兄这么一句话,亮就算死,也很感激啊。”诸葛亮感叹道。他转头向后吩咐,“开船!”
二十只快船顿时消逝在漫漫浓雾之中。
也没行驶太久,二十只船慢慢接近了曹操水寨。诸葛亮下令道:“所有船只头西尾东,一字排开,就船上击鼓呐喊。”
鲁肃大惊:“倘曹兵齐出,如之奈何?”
诸葛亮笑道:“曹操见此大雾,怎敢出兵?我等只管酌酒取乐,待雾散便归。”
五、草船借箭
这个晚上,曹操也正和众将坐着饮酒,忽然听见江上鼓声如雷,惊疑不定。这时有士卒前来报信:“东吴舟兵前来挑衅,请丞相定夺。”
曹操想了想,道:“东吴擅长水战,如此重雾,我们定要小心,不可轻举妄动。可派水军弓弩手乱箭射之。”
于禁、毛玠领命而去。曹操和众将又饮了一会,道:“光靠水军弓弩,只怕不足,张辽、曹纯,你二人再各另调拨三千弓弩手前往助射。”
张辽、曹纯也立刻领命而去。等他们带着弓弩手赶到渡口,只见于禁、毛玠的水军弓弩手已经射得不亦乐乎。两人马上命令自己靡下的弓弩手火速助射,顿时江上箭如雨下。因为有雾,船只轮廓看不清楚,只听见箭雨中时不时传来惨叫呼号声,也间或有箭从江上射回,但非常稀疏,而且鼓声除偶有停顿之外,一直喧闻如雷,毫无消歇的迹象。
于禁站在岸边,脸色凝重,道:“敌势果然猖狂,我们这么射箭,他们都不肯退兵,真是有恃无恐啊!”
诸将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诸葛亮安排的,他命令士卒躲在船舱,分班不断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但鼓声丝毫不停。他自己则和鲁肃悠闲地相对饮酒,外面璞璞声不绝于耳,有士卒报告:“军师,箭矢太多,船有点倾斜。”
诸葛亮道:“将船掉头,让另一面受箭。继续击鼓呐喊,惨叫也不要停,间或躲在盾牌后回射几箭,以免他们疑心。”
二十只船立刻掉头,逼近曹军水寨受箭。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大雾也陆续散尽,诸葛亮这才下令:“返程。”
这时二十只船的两侧草人身上插满了箭矢。诸葛亮命令士卒:“齐声致谢。”
军士们大叫:“左将军刘备、军师诸葛亮谢曹丞相箭。”呼声震天动地。岸上于禁等人大惊:“我等上当,快追。”
寨门大开,曹操的水军几十艘战船冲了出来。但已经晚了,诸葛亮率领的二十只船已经扯上风帆,如箭一般向江南赤壁方向驰去。
于禁无奈,只好率领其他将领去向曹操请罪。曹操简直信不过自己的耳朵,拍案怒道:“岂有此理,又被诸葛亮这个村夫所骗。”待了一会儿,又温言对于禁等人道,“你们无罪,都是孤自己不明,给你们下了煳涂命令。你们下去好生操练水军,来日必报此仇。”
鲁肃自上船以来,就一直晕晕乎乎的,直到插满箭矢的船只靠了赤壁的岸边,才清醒过来,由衷赞佩诸葛亮道:“先生真乃神人也。”
诸葛亮道:“岂敢,我不过算定三日后有大雾,因此敢任三日之职。否则岂不是白白被周郎把头颅给算计了。君且回去告诉周郎,我命系于天,量他一个小小的江东水军都督,岂能害我?”
鲁肃满面羞惭,如此羞辱周瑜,就像羞辱他自己,谁不知道周瑜是他们东吴最有智谋的人。他回到自家营寨,把三天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周瑜,然而心中仍有恻隐之心,没有把诸葛亮最后一句话转述,一则担心周瑜气得受不了,二则怕周瑜一怒之下,什么也不顾,定要先杀诸葛亮而后快。周瑜起初还很兴奋,继续听下去,像被冻住了一样,好半天没有说话,脸色比死了老婆还难看。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站了起来,慨然长叹道:“孔明神机妙算,我不如也。”
鲁肃料想这个平生无比自负的人心中一定很难受,想安慰几句,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只能犹犹豫豫唤道:“都督……”
周瑜用手止住他,道:“如此神人,我想杀之也不忍心。只是我们东吴和刘备的联盟只是权宜之计,不可能永远,他日孔明若算计我东吴,又当如何是好?”
鲁肃劝解道:“孔明虽能,终究只是一人之智,我江东人才济济,又何必惧他?”
周瑜缓缓道:“子敬,此事再议。且召他来论功犒赏。”
六、曹操也使反间计
张飞兴冲冲跑进大帐,对刘备道:“大哥,刚才听逻卒报告,军师草船借箭,果然成功。”
刘备大喜:“周郎虽能,终究不如我们军师远甚。二弟,你这回对军师该服气了罢。”
关羽眼望别处,道:“此不过瞎猫碰到死鼠,偶然成功耳,未必次次都这般幸运。”
刘备知道他是鸭子死了嘴还硬,笑道:“二弟,你啊……”
张飞道:“其实二哥心底对军师还是佩服的,否则前番听到周郎算计军师,不会勃然大怒的。”
关羽道:“那是帮亲不帮理。”说着捧着书出去了。
诸葛亮来到周瑜军营交箭,周瑜设下筵席招待,一个劲地给诸葛亮劝酒。虽然周瑜心里不痛快,但也由不得不承认,诸葛亮比自己强很多,所以他现在真心想向诸葛亮讨教破敌方略。
诸葛亮也很会拍马屁:“诡谲小计,何足为奇,比之都督计斩蔡瑁、张允,不逮远甚。”
周瑜虽然知道他是客气,心里也颇舒服:“先生谦虚,昨日接到我家主公邮报,说他已经率军出征合肥,要我立刻攻击曹兵,首尾相应。然而曹兵势大,瑜未有奇计,望先生有以教我。”
诸葛亮推辞道:“亮乃碌碌庸才,安有妙计?”
周瑜不信,再三请求,诸葛亮只是说想不出。周瑜想,这竖子说的也许是真话,看来也不能对他估计太高。虽然草船借箭,是不简单,但我计杀蔡瑁、张允,也不是凡庸之人可比。若比智力,自己并没有输给他。这么一想,杀诸葛亮的心也就减了几分。他这几日也想了一个主意,干脆就此征求一下诸葛亮的意见,看他怎么说,于是道:“瑜昨日思得一计,不知可否,想请先生赐教。”
“先生且休言,各自写于手内,看同也不同。”诸葛亮道。
周瑜哑然失笑:“先生既有计策,刚才瑜百般求恳,为何不讲?”
诸葛亮笑道:“都督既早已想好计策,却来问我,又是为何?”
“我想的计策一般,不敢献丑,希望先生教我更高明的计策罢了。”周瑜有些沮丧。
诸葛亮道:“俗话云,抛砖引玉。都督肯定自视如玉,才要亮抛出砖瓦啊!”
周瑜不知怎么回答,只好干笑了两声:“彼此彼此。既然先生这么说,那我们就将自己的计策各自书写到掌上罢。来人,笔墨侍候。”
侍从将笔墨呈上。周瑜在自己手掌上写了一字,又将毛笔递给孔明。孔明接过,在自己手掌也写了一字。两人移近坐榻,各出掌中之字,互相观看,发现皆是“火”字,不由得相对哈哈大笑。
火攻曹军,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乌林的曹军营寨内,曹操正在生闷气,因为他刚刚接到合肥送来的邮书,说孙权率领三万人马向合肥方向行进,可能想进攻合肥,和周瑜东西相应。合肥是江北重镇,如果被孙权攻陷,就等于在中原安插了一颗钉子,?、徐两州都将震动。“我们这里必须速战速决,才能腾出手来救援合肥。”他把邮书掷于岸上,烦躁地说。
荀攸献计道:“主公勿忧,周瑜、诸葛亮二人都擅长计谋,急切难破,丞相可差人去他们军营诈降,作奸细内应,或可成功。”
曹操皱眉道:“他二人既精明无比,又怎么会轻易上当。”
荀攸道:“若派蔡氏宗族子弟去,那就未必了。”
曹操点点头:“也有道理,去把蔡中、蔡和叫来。”
蔡中、蔡和是蔡瑁的子侄辈,蔡瑁被杀,对他们当然是个巨大的打击,虽然曹操没有宣告处决蔡瑁是因为蔡瑁谋反,但军中一直纷纷有此传闻。这么一来,按照律令,蔡氏家族都会受到牵连。蔡中、蔡和也因此一直惶惶不安,想投降江东,又怕家族全部被屠,因为他们的亲属都留在襄阳,成了曹操的人质。为今之计,只有重新获得曹操的信任,才能挽救家族的危难。否则,一旦战争结束,曹操有了闲心,蔡家只怕不免被诛。可是哪有这个机会接近曹操取悦他呢?他们平日只好拼命巴结于禁、毛玠二人,谁知于禁铁面无私,不吃他们这套。毛玠虽然平和,但慑于主将于禁,也不敢过多给他们笑脸。好在他们蔡氏执掌荆州几十年,富可敌国,有钱送总会有人动心,荀攸、贾诩等人就颇得了他们的好处,答应在曹操面前能说上话的时候一定帮忙,他们心里这才略微安定了下来。
听到曹操召唤,两人惴惴不安,只怕又是叫去斩首。但人在屋檐下,不去也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拜见。曹操倒是挺和颜悦色的,问道:“你二人的叔父蔡瑁怠慢军令,袒护亲信,我杀了他,你们恨我不恨?”
蔡中、蔡和两人急忙顿首道:“丞相治军严格,臣等叔父坐法而死,臣等虽然悲痛,但也知道春秋大义,私不废公,岂敢因此怨恨丞相?”
曹操虽然不知他们是否真心怎么想,但这种回答说明他们还是识大体的,心里颇为高兴,点头道:“很好,蔡氏一家果然忠烈,现在孤想派你们兄弟二人去江东诈降为内应,事成之后,可以封侯,你们愿意否?”
蔡中、蔡和没想到派他们这种差事,又喜又惧。喜的是丞相肯派他们这种事,说明比较信任他们;惧的是使反间计自古号称“死间”,九死一生,一旦失败,性命必然不保。他们偷偷望了一眼贾诩、荀攸,贾诩没有什么表示,荀攸向他们微微点头,表示许可。他们想想,确实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好齐声表示道:“若能立大功,为叔父雪耻,死亦不恨,封侯殊非敢望。”
曹操道:“有功封侯,乃是汉家法典,君等就是想推辞,也不可得。”他顿了一下,又道,“只是千万勿怀二心。”
二人忙道:“臣等宗族皆在襄阳,岂敢怀有二心。”
曹操笑道:“这样最好。”
七、神秘的东南风
蔡中、蔡和二人被东吴的军士押入大帐,当即伏地大哭。
周瑜道:“你们是蔡瑁的宗族?”
二人泣道:“正是。叔父蔡指反对曹贼的虎豹骑抢夺荆州水卒的衣物,竟然被杀,我兄弟二人欲报此仇,特来归降,望都督收录,愿为先锋斩曹贼之首,祭奠叔父的在天之灵。”
周瑜心中有些奇怪,将士在阵前投降,若非万不得已,是绝不可能的,因为按照一般的《军律》,所有将士的家眷都在后方作为人质,曹操一向律法严明,执行尤力。他自从击破袁绍,占领邺城以来,声威大震,所有他靡下原先持观望态度的将军都开始死心塌地为他效忠,掀起了一阵把家眷送往邺城做人质的狂潮。阵前投降的情况也确实有,但除非他们的主君大势已去,所投奔的一方能够帮他们救出亲眷来。当然,蔡氏兄弟这么做,恐怕确实万不得已,也许曹操杀了蔡瑁,下一步随时都可能杀他们。不管他们是否真的投降,先抚慰他们一下总是不错。于是现出大喜的样子,道:“曹贼擅自诛戮大将,众叛亲离,不亡何待?二君弃暗投明,瑜甚为感激,请起,瑜将与君等共商破敌大计。”
他们满嘴感激地起来,落座,双方又聊了一会,周瑜问了一些具体情况,发现他们回答得支支吾吾,开始起了疑心,于是安排他们先去休息,晚上设宴给他们接风。两人千恩万谢地去了。
他们刚走,鲁肃就跑来拜见,急匆匆道:“都督,听说日间蔡氏二人带了数十个亲兵,来我东吴请求归降,却未带家眷,一定是诈降,望都督千万提防。”
周瑜高声斥责道:“子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二人因曹操杀其叔父,又怕自己也遭到毒手,所以归降,何诈之有?君气量狭小,秉性多疑,难成大事。”
鲁肃气鼓鼓的,他和周瑜名为上下级,实为挚友,很早就认识。鲁肃投奔孙权,也是周瑜极力推荐的。周瑜见到他总是很客气,没想到今天竟然一反常态,他饶是心地平和,也不由得生气,反驳道:“都督,你也要明白,就算他们是真的归降,一旦得知他们的叔父是都督施反间计所致,又岂会不怨恨都督?那时都督又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击破曹操,再将他们杀了便是。”周瑜不假思索地说。
鲁肃再也无话可说,一甩袍袖,气鼓鼓地走了。
“晚上有宴会,为他们洗尘,别忘了。”周瑜在他后面说。
※※※
诸葛亮站在船上,望着长江,眉头紧感。刘备道:“军师在思虑什么?”
“主公,我在想,曹兵势大,联营几十里,采用何种方法最易击破?”诸葛亮道。
刘备道:“按理采用火攻最好,只是放火不易。”
诸葛亮道:“主公不愧历年征战,一下看到关键。”
张飞插嘴道:“那当然,当年我大哥在博望坡火烧夏侯惇的时候,军师还在卧龙岗上砍柴呢。”
诸葛亮笑道:“要是知道你们在博望坡那么好玩,我早该扔掉柴刀……现在我们要火攻乌林,只恨缺少东风。”
刘备摇头道:“军师别打这个主意了,冬天哪来的东风。”
诸葛亮道:“如果战事能拖到明年春天……只是曹兵太多,补给也丰富,久拖下去,于我不利。”
刘备、张飞互相望了望,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旁边一个站岗的士卒大概忍不住了,插嘴道:“启察主公、军师,小人不懂什么打仗的计谋,不过刚才听主公和军师说起东风的事,小人敢冒死罪说一句,冬天也不是一定没有东风。”
张飞瞪眼道:“原来你在偷听我们说话,你要是敢说出去,今天剥了你的皮。”
诸葛亮眼睛一亮:“三将军,不要这么凶,听他说完。”又和悦地对那士卒说,“不要理会,你具体说说,冬天怎么有东风。”
那士卒望了张飞一眼,怯生生地说:“小人是荆州江夏人,早年当过渔夫,天天在这江上打鱼度日。每年冬日十二月后,如果天晴数日,经常会刮一日半日的东南风,不知是什么原因。”
诸葛亮道:“君敢肯定?”
士卒道:“敢肯定,有一次我的渔船被强劲的南风刮得撞上北岸,撞毁了前侧板,差点沉没,可谓记忆犹新。”
诸葛亮喜道:“太好了,来,我们进帐饮酒,好好说说。”说着一把拉住那士卒的手,将他拖进船舱,张飞在后看到,不解地摇了摇头。
※※※
周瑜营寨内,为蔡中、蔡和接风的酒筵正在准备。周瑜正在自己的船舱思虑,黄盖匆匆走人,大声道:“都督,听说曹操已经命令征发徐晃的船队从襄阳南下,从汉水夹击我们。”
又是一个坏消息,周瑜颓然道:“实在不行,我们只有尽忠报国了。”
黄盖道:“死倒容易,只恨无以报答君恩。末将有一计,不知可用否?”
周瑜道:“将军快说。”
黄盖道:“曹兵驻扎乌林,适合火攻。”
周瑜眉头略有舒展:“公覆想法与我相同,只是大江广阔,双方营寨相距甚远,若想靠近放火,也不容易。必须有一人行使诈降,方能保证成功,怎奈我一连思虑数日,至今未得其人。”
黄盖拍胸道:“其人不在我乎?”
周瑜道:“将军忠心可感天地,不过自古行诈,必当付出代价啊。”
黄盖脸色黯淡下来,沉思片刻,道:“若要末将杀死自己的妻子以取信曹操,末将不忍……”
周瑜赶忙止住他:“公覆将军休言,瑜岂有害你妻子之意,瑜的意思不过让你自身受些苦楚。”
黄盖哈哈大笑,慨然道:“这就容易了,末将一家受孙氏厚恩,又蒙大乔夫人不弃,结为姻亲,荣耀无匹,虽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啊!”
周瑜伏席谢道:“将军虽老,忠义犹胜于壮年,瑜深为感动。”
黄盖也伏席道:“姜愈老而弥辣,都督岂能轻我?况且你我都是为主君效力,何必言谢。”
周瑜大笑:“没想到公覆口舌亦如此便给。对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理由,可以让曹操坚信。”
黄盖道:“什么理由?”
周瑜道:“附耳过来。”黄盖凑上耳朵,周瑜低声说了几句,黄盖脸色大变,道:“怎会如此?”
周瑜正色道:“将军,事涉宫闹,千万不可乱说,好在主公及时插手,将事情化解。”
黄盖惊疑地点了点头。
八、苦肉计
周瑜的船舱里灯火通明,凡是一定级别的将军、谋士都到达了,刘备那边还请来了诸葛亮。酒宴的丰盛让蔡中、蔡和两个人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他们被安排坐在周瑜身边的显眼位置,周瑜首先向大家介绍了他们的情况,表达了一些欢迎之辞,然后酒宴开始。
蔡中、蔡和两人发现周瑜身边还坐着一位貌若天仙的美女,他们出身富贵之家,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女人没玩过,但是和这个女人相比,那些女人无不黯然失色。他们判断,这个女人的年纪已经有二十五六,可是犹自如此娇艳欲滴,要是再年轻些,那不知道该是何等样的娇美了。他们猜测,这女子一定是传说中的周瑜之妻小乔。
周瑜接下来的介绍证实了这一点,难怪军中相传,曹丞相这次征讨江东,是为了乔氏姐妹。确实,这位小乔有倾国倾城的美貌,据说她们姐妹的美貌不相上下,那就的确值得曹丞相这么用兵,如果他们两人有曹丞相的能力,也会不假思索地这么做。然而,转念他们又想,周瑜在军中还带着美女,那是什么用意,其他将士不会嫉妒吗?这样能有心打仗吗?这个弱点一定要向曹丞相报告。
接下来更令他们惊讶的还有歌舞,这些歌女虽然远不如小乔那么美貌,但也足以证明,周瑜军中的官吏们是何等的骄奢淫逸,当他们在此花天酒地,享受美食歌舞之际,他们的士卒只怕还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操练,连饭都吃不饱罢。
歌舞一会儿就撤了,周瑜频频举酒,为蔡氏兄弟的弃暗投明祝贺,同时讨论下一步计划。周瑜道:“曹兵连营百里,非一日可破。大家各领三个月粮草,准备御敌。”
座中一个老将喝得醉醉醇的,突然把酒杯重重一顿,大叫道:“莫说三个月,就算三十个月,也无济于事。若是这个月能破,就破;若是不能,就当依张昭之言,弃甲投戈,北面投降,免得白白害了兄弟们的性命。”
座上诸将都吓呆了,齐齐把目光射过去,原来是黄盖。他们觉得奇怪,黄盖一向是有名的主战派,怎么突然变成了投降派。
周瑜当即勃然变色:“大胆黄盖,你身为东吴老将,受主公厚恩,竟敢在两军对敌之际,出此妄言,乱我军心,该当何罪?”
黄盖干脆箕踞夷坐,两眼盯着周瑜,冷笑道:“什么受主公厚恩,当年老孙将军在世时还好,现在的主公刻薄寡恩,谁甘心为他卖命?”说完他突然扔掉酒杯,伏在案上,号陶大哭。诸将几乎都被他吓傻了,一时谁也不敢出声,呆呆地看着他。
周瑜勐地一拍几案,站了起来大吼道:“好大胆子,来人,给我推出去斩了。”
左右武士当即围上去,按住黄盖就往外拖。
黄盖一边挣扎一边大骂:“都是忘恩负义的东西,想我黄盖十六岁从军征战,攻城野战,斩将寨旗,不知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现在却这样对我,苍天啊!你睁睁眼罢……”但是在武士们的拖扯下,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甘宁赶忙对武士大叫:“且慢。”武士见是甘宁说话,料想他要求情,也就在门前停下。甘宁离席叩头道:“都督,公覆将军乃东吴旧臣,今日酒醉,虽发狂言,罪不至死,望都督稍加宽恕。”
周瑜大怒:“甘宁,你敢仗着自己有功,为反贼说话吗?刚才黄盖老贼辱骂主公,死有余辜。你再敢多言,休怪我翻脸无情,来人,给我将他乱棒打出。”
甘宁没想到周瑜丝毫不给自己情面,一番求情却惹祸上身,想要请罪,但已经来不及了。几个武士上前拖开他面前的几案,乱棒挥去,甘宁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黄盖在军中一向为人很好,上下都对他很敬重,所以虽然他说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大家觉得杀了他还是不忍。鲁肃也是这样想,但是他看见甘宁这次出征立有大功,周瑜却不给他半点情面,还将他乱棒打出,自己上去求情,料想也不会好到哪里,只好焦急地用眼睛暗示诸葛亮,要他出面求情。但是诸葛亮看着他微笑不语,没有一丝想要帮忙的意思。蔡中、蔡和两个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黄盖在军中实在很得人心,虽然周瑜如此愤怒,其他诸将也突然一起离席,跪在堂上,黑压压一片,求情道:“都督,公覆将军是老孙将军摩下老臣,又和孙讨逆将军是姻亲,地位尊贵,望都督宽恕。即使有罪,都督也当带回江东,交给主公亲自治罪。”
见诸将都跪下求情,周瑜似乎怕激起众怒,道:“也罢,看在诸位面上,且饶他一死,先推回来,待我破曹之后,带回京口,让主公亲自发落。”他顿了一下,又道,“死罪虽然饶过,活罪不免,打一百嵴杖,以傲效尤。”
众将又齐齐求情,说黄盖年老,怎禁得起一百军棍,希望能开恩减半。这次周瑜可不再理会了,他推翻几案,喝道:“给我打。”
武士将黄盖按倒在地,乱棒齐下,打得他哭爹叫娘,口里犹自乱骂不停,逐渐地声音越来越小,大概是年纪老迈,经不起毒打。众将见要出人命,又一起跪下求情道:“公覆年老,禁不起一百军棍,望都督手下留情啊!”
周瑜跳脚指着黄盖道:“你这老贼,还敢小看我吗?先寄下五十军棍,再有怠慢,二罪并罚。”说着起身到帐后去了,恨骂声不绝。
本来热热闹闹的宴会弄得不欢而散,见周瑜走了,众人赶忙上去扶起黄盖,见他被打得鲜血迸流,抬了出去。鲁肃上前抚慰了几句,回头责备诸葛亮道:“今日公瑾怒责公覆,我等皆是他部下,不敢犯颜苦谏。先生是客,为何袖手旁观?”
诸葛亮道:“甘兴霸有斩将寨旗之功,是东吴的名将,今天犹且受周郎侮辱,搞得没脸见人,我一个外人,和周郎也没有亲戚关系,上去劝谏,岂不是自找没趣。我诸葛亮向来不干这种蠢事。”
鲁肃很不高兴:“先生明哲保身,实在令人失望,现在宴席也散了,先生请回罢。”
“子敬,好歹我们也有点交情,你不送我到渡口吗?”诸葛亮一点不生气。
鲁肃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说:“请罢。”说着抬腿就走。诸葛亮赶忙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渡口,诸葛亮凑近鲁肃,低声道:“子敬,你岂不知今日公瑾发怒,是一个计策吗?他们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劝来干什么?”
鲁肃惊讶道:“你说什么?”诸葛亮见鲁肃确实不知道,干脆挑明:“这就是所谓的苦肉计。子敬去见公瑾时,切勿言亮已经猜到,免得他又来害我,切记切记。”说着抬腿上船,士卒撑开竹篙,船晃晃悠悠离开了渡口,很快隐没在夜色中,只有水声还不时传来。鲁肃望着水面,一阵发呆,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周瑜离开宴会,回到屋里,犹自作出气恼之状。小乔也随即走了进来,道:“夫君何必发这么大脾气,吓死妾身了。”
周瑜恨声道:“我现在气还未消昵,黄盖老贼,以前还当他忠心主公,没想到大敌当前,竟想屈身事贼。”他不想把苦肉计的计划告诉小乔,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小乔劝慰道:“公覆将军一向对主公忠心耿耿,今天也许喝醉了,明日等他酒醒再好好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周瑜假装想了想,道:“可能是他也得知了大乔夫人险些被太夫人赐死的消息,因而生恨。”
提到这事,小乔眼圈红了,道:“我也才接到姐姐书信,这等秘事,他怎知道?”
周瑜道:“黄盖是东吴宿将,耳目众多,不足为奇。”
小乔道:“太夫人为何如此狠毒,害我姐姐?”说着,已经泪眼婆娑。
周瑜道:“太夫人一向精明,你姐姐念念不忘曹操,她岂能不知?又自知将一病不起,怕死后无人能制,故而痛下杀手。”
小乔低泣道:“幸而被主公及时救活,可惜内毒难以排尽,现在仍只能终日卧床。”
周瑜叹口气:“夫人,我等身为人臣,不可议论君亲。”
小乔躺进周瑜怀里,道:“如果太夫人要杀妾身,夫君你会不会也袖手旁观?”
周瑜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怎么可能?”
小乔仰脸看着他:“万一呢?”
周瑜摇头道:“没有万一。”
小乔慎道:“我就想知道万一发生,你将如何?”
周瑜低头吻了她一下,道:“大不了我和你一起饮那杯毒酒。”
小乔笑道:“夫君连曹操都不怕,却怕太夫人。”
周瑜叹道:“他是主君,我是臣下,不得已啊。”
九、巧使连环计
蔡中、蔡和被安排到楼船的一个房间就寝,他们被今天宴席上的变故搞得莫名其妙,但也有点欢喜,黄盖既然想投降,说明周瑜军队内部有矛盾,军心不稳,这样可以从内部击破。只是不知道黄盖为什么想投降,他这样一个老将,家属也都在京口,怎么会如此不稳重,在大庭广众之下突发狂言呢?难道他不想活了。如果他不是使诈,就必定有别的原因。要说使诈也不像,他们是亲眼看见他被打得鲜血淋漓的,那些行刑的军士,确实是实打实地挥棒,一毫也不留情的。而黄盖被打过程中,还一个劲地大呼孙家没有良心,刻薄寡恩,到底是什么缘故?他们在舱里商量着,理不清头绪。也许想办法接触黄盖,拉拢他投奔曹丞相是个可行的主意。他们商量了半夜,得出了这个结论。
第二天,当侍候他们的侍女端茶送水进来的时候,他们就假装不经意地探问,为什么昨天都督会发那么大的脾气。侍女一个吃吃地笑,一个好像很谨慎,都不肯说。最后被追问不过了,后一个才答道:“两位将军是自己人,说给你们听也无妨。你们大概不知道罢,黄公覆将军和大孙将军的夫人大乔是姻亲,据传闻,前几日军中得到邮书,大乔夫人因为细故被吴太夫人赐死,黄公覆将军大概一时气不过,加上醉酒,才胡言乱语的。”另一个侍女笑道:“据说大乔夫人美若天仙,黄公覆将军曾在乱军之下救过她,对她极为仰慕,她被赐死,黄将军不恼恨也不可能啊。”
蔡中、蔡和这才知道黄盖昨天的大骂确实有原因,一般来说,碰到自己的姻亲被杀,自己也害怕受到牵连,免不了会陷人绝望。汉朝有名的贰师将军李广利被汉武帝派去征讨匈奴,归来途中听说自己家族因为犯罪被诛,吓得不敢人关,带领士兵投降了匈奴。黄盖的处境现在大约也类似于此罢。想到黄盖,他们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处境,自己的叔父无罪被诛,不也和黄盖处境一样吗?要是自己不顾惜家眷,说不定也会真的投奔东吴。想到这里,不由得大为感慨。
※※※
天色正是向晚的时分,江上寒气侵肤,但水清山赤,真是一幅绝美的画图。曹操眺望江上景色,又俯瞰夜色下的水寨,隐隐看见不少士卒趴在船帮上呕吐。他对身边随从道:“看来生病的人越来越多了。叫于禁来。”
随从应了一声去了。这时忽听人来报:“启察丞相,巡江逻卒发现江南来的渔翁,自称东吴参谋阚泽,说有机密要拜见丞相。”
曹操惊讶道:“哦,带过来。”他怀疑这人和蔡中、蔡和的事有关。
不多时,一个全身披着蓑衣、腰间挂着鱼篓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见了曹操,两手并拢,长揖道:“参见曹丞相。”
曹操见他不亢不卑,落落大方,心中有了好感,问道:“你说自己是东吴参谋,来此何干?”
阚泽道:“人言丞相求贤若渴,故来投奔。”
曹操狐疑道:“独身前来投降?”
阚泽道:“当然不是,东吴老将黄公覆近日被周瑜在众将之前毒打,不胜愤恨,因欲投降丞相报仇,特谋之于我。我与公覆乃生死之交,当日他在醛陵起兵,曾在乱军之下救我性命,所以敢不避生死,为他前来献书。”
曹操道:“书在何处?”他并不相信阚泽的话,不过抱着姑妄看之的态度。
阚泽将书信呈上。曹操拆开书信,上写道:“大汉丞相曹公左右:久闻公严于律法,唯才是举,用兵如神,起兵以来,已克复中原,实汉家之忠臣,方之霍光、伊尹,殊已过之。盖乃东吴老臣,已历三世,和孙讨逆将军为姻亲,自以为于江东亲如肺腑,不料前日得闻邮书,云孙讨逆将军夫人被吴太夫人赐死,盖自思或遭牵连,转思孙氏刻薄寡恩,为其效命,殊为不值。前日又遭周瑜小儿当场棒责羞辱,益忧愤内结。伏闻丞相虚怀纳士,诚心待物,因愿率家兵归降,以图他日击杀周瑜雪耻。粮草军仗,随船献纳。泣血拜白,万勿见疑。黄盖白。”
曹操卷起书信,心中颇为伤感。大乔已经被孙权的母亲赐死,这是什么缘故?难道他们知道打不过我,知道我征服江东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夺取二乔,十脆杀了大乔,让我即使胜了也不能如愿?周瑜带了小乔来军营大概也是如此,一旦战败就杀妻自杀。这样看来,他这次进攻江东,反而是害了二乔了。在曹操心中,对二乔并无特别深厚的感情,他是一个有着远大理想的士大夫,建功立业是第一愿望,美女虽好,比起建功立业,那可就逊色一些了。当然,二乔有所不同,那是他忘年交乔公的孙女,当年他经常出人乔家,他那时在乔家侃侃而谈,大乔姐妹也不过十来岁,他能看出这对姐妹对自己的崇拜。如果这次征服东吴,能和她们重逢,那当然很好。听蒋干说小乔美貌惊人,可比甄氏。对于甄氏,他一直遗憾被自己的儿子曹丕抢了先。然而,这次也没有命得到两个和甄氏一样的丽人,这对丽人还是他的故人,这怎么能让人不伤感?
他将那书信看了几遍,突然拍案大怒道:“好一个苦肉计,想来骗孤。来人,将这竖子推出斩首。”
左右武士马上跳上去,抓住阚泽,阚泽仰天长叹:“唉,黄公覆真是有眼无珠,害我枉送性命。也罢,我这条命本来就是黄公覆所救,今日还给他,也不冤枉。”
曹操冷笑道:“被孤识破奸计,还敢强作镇静。”
阚泽道:“你且说信上哪条是奸计?”
曹操道:“哼,孤便说出,教你死而无恨。你既是真心投降,如何不约明时日?”
阚泽道:“黄盖啊黄盖,你说曹丞相熟读兵书,哪知徒有虚名。”
曹操道:“孤怎的徒有虚名?”
阚泽道:“你既无待贤之礼,我何必多言。要杀便杀。”
曹操道:“你若能说得孤心服口服,孤自然敬服。”
阚泽道:“你岂不闻背主作窃,不可定期。倘今约定时日,急切之中无法下手,这里反去接应,事必败露。只可觑便而行,岂可预期相定?你不明此理,难道还不是徒有虚名吗?”
曹操一想也是,他起初虽然不相信阚泽的投降,看了信之后,倒有几分相信了。大乔被诛,作为姻亲的黄盖自然会受猜忌,想投降的理由是充分的。想到这里,他赔笑道:“孤见事不明,误犯尊威,幸毋见怪。”
阚泽又感叹了一声:“我与黄公覆倾心投降,如婴儿之望父,岂有诈乎?”
曹操抚慰他:“若你们二人能建大功,他日受爵,必在众人之上。”
阚泽道:“我二人乃顺天应人,兼报耻辱,非为爵禄。”
曹操道:“来人,孤新得贤士,高速缓存酒贺孤。”
这时又有一个人走进帐内,对曹操耳语,同时将书信附上。曹操展开书信,脸上颇为喜悦,又对阚泽道:“烦先生再回江东,与黄公覆约定,先通消息过江,孤将举兵接应。”
阚泽推辞道:“臣已离江东,不可复还,望丞相别遣他人。”
曹操道:“若他人去,殊不方便,事恐泄漏。”
阔泽沉吟了一下,假装不得已道:“既然如此,则必须马上动身,不能久留。一旦耽搁太久,就会被那边怀疑。”
曹操沉吟了一下,这时于禁走了进来,对曹操道:“丞相召我何事?”
曹操道:“水军训练许久,何时可以出战?”
于禁望了望阚泽,欲言又止。曹操道:“这位先生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于禁道:“丞相,时间太短,北方士卒若遇风浪颠簸,仍免不了呕吐。”
曹操皱眉道:“可堪忧虑。”想了一会,又对阚泽道,“也好,先生就即刻动身回去,免得被人怀疑。”
阚泽道:“臣刚才听见丞相忧虑,大概是为士卒水土不服之事,臣有一计,敢纳愚诚。”
曹操道:“先生有何良策,快快道来。”
阚泽道:“大江之上,潮落潮息,舟船易生颠簸,北卒不惯乘船,因此呕吐。若将大船、小船各个配搭,或三十为一排,或五十为一排,首尾用铁环连锁,上铺阔板,休言人可渡,马亦可走。任他风浪潮水上下,复何惧哉?”
曹操拊掌大喜道:“好计好计,孤为此事烦恼了许久,却从未想到这个办法。”他饮了一杯酒,沉思了一下,突然又把酒杯一摔,大喝道,“你果然是奸细。”
阚泽吓一跳:“丞相此话怎讲?”
曹操道:“大船连环上下,行动不便,若遇火攻,岂非全军覆没。你为我出此计策,岂非别有所图?”
阚泽情急智生,假意怒道:“丞相虽然礼贤下士,但秉性多疑,难成大事。火攻必借风力,方今隆冬,但有西风北风,安有东风南风?若东吴纵火来烧丞相,岂非自寻死路?”
曹操马上转而笑道:“孤正想到此处,君与我所见略同。刚才特给君开玩笑耳。”
阚泽满脸愤怒之色:“丞相虽然位高权重,但古之能成大事者,无不礼贤下士,求才若渴。像丞相这样对待客人如同呼奴使婢,时而恫吓,时而恭敬,臣虽鄙贱,也少慕高义,宁可遁迹山中,也不愿受丞相如此侮辱。”
曹操见阚泽真的不高兴了,赶忙赔笑道:“为将者生人杀人,一着不慎,数十万生命将因己而死,孤不敢不小脚阿。先生熟读古书,望能理解。”说着深深一揖。
阉泽这才道:“巫相说得也是,天色不早,那臣就先告辞了。”
黄盖的船队已经驶到江心。黄盖站在第三只火船上,顺风向乌林方向进发。东风大作,江上金色波涛汹涌,船势飞快行进,在斜阳下如画一般。
曹操站在中军帅旗之下!看见江上如万道金蛇,翻波戏浪,不由得迎风大笑:‘公覆来降,此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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