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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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原文出自日军《1940年度第一期肃设要领》。

第三章 天与地 (八 上)

“什么,。”尽管方国强已经尽量说得委婉,张松龄听在耳朵里,依旧是天雷滚滚,要知道眼下可是一九四零年,而不一九九八或者二零一四,即便在上海、广州这些以开放而闻名的大城市里头,未婚先孕也不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况且张松龄本人來自孔老夫子的故乡山东,在他有限的记忆中,自己的老家那边若是有青年男女沒成亲便大了肚子,女方十有七八会被其家族绑上石块沉入水塘,而男方,如果他挨了几百棍子还沒被活活打成肉酱的话,也会被赶出家门,永远不能返乡。

“小声点儿,你还嫌这件事影响不够大么。”方国强的思维模式与张松龄完全不属于同一世界,迅速用手在对方嘴巴上挡了挡,以极低的声音呵斥,“我已经给老疤瘌下了封口令,眼下除了他、老郑、老马、小郑和我之外,整个游击队中还沒有其他人知道斯琴曾经怀孕的事情,你也不要再去过问此事,咱们俩一起把这件事压下來,等风波平息后,再想办法让龙哥娶了斯琴,这样,即便将來被军分区那边知道,此事也沒追究的意义了。”

“好,我知道轻重。”张松龄稍作迟疑,然后用力点头,八路军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身为副大队长的赵天龙“带头”与女友同居,无论对方是蒙古王爷还是普通人,这件事被上级部门知道后,都无法选择视而不见,所以方国强所以提出的“瞒天过海”之计,恐怕是最稳妥的一种办法,虽然真相曝光之后,他们这两个主谋,肯定会受到一些牵连。

跟赵天龙两个是过命的交情,张松龄当然不在乎为了帮助对方,而受到上级领导的批评,然而眼下最麻烦的问題却不是如何给上级领导交代,而是怎样才能让赵天龙顺利把斯琴娶回家,,重庆归來之后,斯琴已经获得了对右旗王府的绝对控制权,先前横亘在她和赵天龙之间的某些障碍,当然也随之不复存在,但八路军内部的“二五八团”规定,却不是轻易就能绕得开的,至少,赵天龙这个副大队长,距离“团”级,还有非常远的一段距离。

对于这个障碍,方国强也想出了折中的办法,见张松龄愁得直挠头,便从书柜某层中拿出一份文件來,低声说道:“咱们游击队先前的规模太小,只能算是二级大队,你、我都是营级,赵队长是副营,但黑石根据地建立时间超过一年之后,咱俩就可以向上级打报告,把黑石游击大队升格成游击支队,即便人数依旧沒关内的一个游击大队多,参照草原上地广人稀的特殊情况,也勉强能定为团级战斗单位,龙哥于此期间再立上几件拿得出手的战功,或者评上一次军分区的先进,即便游击队的升格报告沒获得批准,以他的营级干部身份和那些战斗英雄勋章,也足以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了,为他请功的报告我已经发出去了,这是相关材料,你可以参考一下,然后再做些具体补充。”

“嗯,我现在就看,.”张松龄沒想到向來古板的方国强,居然还有如此通融的一面,愣了愣,迅速将请功材料抢在手里,同时带着几分感激说道,“龙哥知道么,你跟斯琴通过气沒有,如果你跟斯琴通个气,她也不至于这样恨你。”

“龙哥去辽西开会之前,已经知道我在替他请功了,但是斯琴那边”方国强摇了摇头,满脸无奈,“我还沒來得及告诉她,她也不肯给我解释的机会,如果托人带话给她,我又怕传播开,让干部战士们觉得我这个当政委的太沒原则。”

“你啊,让我怎么说你,。”张松龄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冲着方国强连连摇头,明明是好心帮忙,却因为怕破坏自己在弟兄们面前“坚持原则”的形象,生生被当成的棒打鸳鸯的大恶人,偏偏这个大恶人的内心还非常骄傲,骄傲到根本不屑于替自己辩解,或者认为他自己根本不需要辩解。

“怎么说都可以,只要咱俩别闹矛盾,影响到队伍的稳定就行。”见张松龄终于明白了自己并非沒有苦衷,方国强也笑了起來,不住摇头,“你估计还沒意识到,你这个大队长,在咱们根据地里头影响力究竟有多大,说实话,如果你不支持我的工作,我这个政委,任何事情都做不成。”

虽然只是一句玩笑,张松龄可不敢真的接下來,赶紧摆了几下手,低声回应,“行了,行了,我的大政委,你就别拿我开涮了,这一年多我不在家,你不是干得挺好么,。”

“那是龙哥他们得了你的命令,带头配合我的缘故。”方国强看了张松龄一眼,收起笑容,继续补充,“我不是在抱怨你,而是陈述一个事实,如果沒有你和龙哥两个,咱们黑石游击队就彻底成了空壳子,这种情况,从长远角度,对你,对黑石游击队和黑石根据地,都不是一件好事。”

“嗯。”尽管心里未必很舒服,但张松龄却不得不承认,方国强话在理,这倒不是说有人会猜忌他拥兵自重,连炊事员和饲养员都加上才几百号人的队伍,想拥兵自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而是说万一哪天他和赵天龙两个不幸以身殉国了,或者说被奉命调往他处了,将对黑石根据地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毕竟,上述两种情况都非常有可能发生,特别是第一种,以八路军基层干部最近两年在战斗中的损失概率來推算,几乎是十有七八。

既然扛起了枪,张松龄就再沒考虑过自己将來会子孙绕膝,最后老死于床榻,他并不惧怕以身殉国,作为战士,那是他的选择,也是他的荣耀,但是他却惧怕自己万一真的有那么一天,红胡子留下的基业瞬间崩塌,轻轻看了方国强一眼,他也收起笑容,非常郑重的说道:“你是不是已经想出解决办法來了,说吧,别小看我的肚量。”

“我从來就沒小看过。”方国强又笑了起來,眼神里带着几分赞赏,“能在如此复杂的斗争环境中,让黑石游击队越战越强的人,怎么可能是个鼠肚鸡肠的家伙,我只是不愿意引起什么沒必要的误会,耽误了下一步工作的展开罢了,随着根据地和咱们游击队的发展壮大,队伍的正规化建设,势必要提到日程上來,基层指挥人员的培养锻炼,各兵种的战术配合,还有具体执行战斗任务时,各级干部所处的位置,应发挥的具体作用,都得尽快拿出个方案來,不能每次作战,都是龙哥带队冲锋,你这个当大队长的操作完了迫击炮,再去拿重机枪,各中队长和小队长只管和普通士兵一样围着你们两个晃,根本沒机会发挥应有的作用。”

这是好心的规劝,同时也是一种变相的抗议,张松龄沒有理由去反驳,也找不到合适说辞去反驳,特别是在经过抗大的专业培养之后,他更能理解方国强想法,黑石游击队原來那种战斗方式,虽然看上去酣畅淋漓,但从正规化角度,的确存在非常致命的缺陷,那就是,过于仰仗赵天龙和他二人的存在了,除了他们这两个绝对核心之外,其他各级干部在战斗中都是陪衬与摆设,万一赵天龙和他两个其中一人发挥失常,或者不幸在战斗中牺牲,局势立刻就会急转直下,甚至有当场崩盘,被敌军直接消灭掉的可能。

所以即便方国强不提出來,等正式回到大队长的位置上之后,张松龄自己也会着手队伍的正规化建设,让他自己和赵天龙,还有所有干部战士,都变成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无论缺了哪个,都有替换的可能,不会给整个黑石游击队带來毁灭性的影响,这是从游击队到正规军的必经之路,虽然在最初始阶段,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甚至引起整个队伍的不适应,可待转变完成之后,整个游击队必将脱胎换骨,无论今后遇到多大的困难,哪怕是被日本鬼子以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兵力围追堵截,只要最后能留下一、到两粒火种,假以时日,必将重新点亮整个东蒙草原。

“行。”想到这儿,张松龄再度郑重点头,“这两天你先拿个大致方案出來,顺便帮我招待好那些学生们,等我从王府回來,咱俩再坐到一起商量具体细节,等我送学生们回來之后,咱们再把龙哥和老郑他们召集起來,开个诸葛亮会,只要把大伙的思路都理顺了,就不愁打造不出一支铁军來。”

“你倒是真会寻清闲,自己去讨好小姑娘,什么活都先推到我头上。”沒想到张松龄答应得如此爽快,并且彻底來了个大撒把,方国强先是愣了愣,然后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抱怨。

“能者多劳么,是吧,我的大政委。”张松龄摆出一幅我非常信任你的姿态,用力拍打对方肩膀,“况且你也知道,我这次去,可不光是为了缓和咱们游击队和右旗王府的关系,我得把你替他们两个做的事情,跟斯琴说清楚,否则,天天被人骂做方棺材,你就不嫌晦气么,。”

“反正你怎么说都有理。”方国强心中感动,嘴巴上却依旧不服不应。

“那当然了,我是大队长么。”张松龄骄傲地扬起头,满脸占了便宜还叫你感恩的快意。

方国强看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苦笑,二人相对着微笑,进而大笑,先前心中的那点儿隔阂随着笑声烟消云散,窗外的风景,也在一瞬间变得生机勃勃。

第三章 天与地 (八下)

确定了方国强与斯琴之间的矛盾的确属于误会,张松龄的心情立刻轻松了不少,做起事情來也更有力气,第二天一大早就下了山,从老哈斯家接上了顶着两只黑眼圈儿的小青莲,并辔向右旗王府奔去。

他心里虽然依旧拿不定主意今后将如何对待小青莲,但作为年青男子,有一个对自己千依百顺的美女在旁边相伴而行,心情总比每天对着一群脚臭能熏死苍蝇的彪形大汉舒畅,因此一路上春风得意马蹄疾,不知不觉间,就來到了目的地。

小青莲数日前骑着马外出散心,然后就渺无音讯,王府上下都等得十分着急,此刻在大门口当值的众侍卫见到她与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脸汉子说说笑笑地走了回來,心中都觉得十分诧异,再仔细看,又发现來人居然是已经有一年多沒在草原上露过面的游击队长张松龄,更是惊喜交加,赶紧上前拉住了缰绳,扶二人下马,同时派小厮一溜烟地跑进去向斯琴女王爷报告。

不多时,雄浑的号角声响起,王府正门大开,斯琴女王身穿盛装,亲自迎了出來,猩红色的地毯沿着青石小径一直铺到了王府正堂的台阶上,张松龄见状,便知道斯琴肚子里正憋着火儿,赶紧举起手來抢先朝对方敬了个军礼,笑着抱怨:“你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到你家里來,突然间弄这么大的排场,不是存心想赶我走吧。”

“那可不敢。”斯琴笑了笑,淡然摇头,某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贵之气四射而出,“你是八路军的大干部,能到我这乡下地主婆家里來,是屈尊降贵,我要是再不努力巴结一下,岂不是给脸不要么,。”

“你,。”张松龄被憋得一口气沒喘匀,差点沒昏死过去,“斯琴,我的斯琴女王爷,你这么说,还不如直接拎起鞭子來,狠狠抽我几下子呢,我不在这一年多,游击队的确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可我这不是专程登门來向你道歉了么,,你即便再生气,至少也得让我进去把该说的话说清楚吧。”

“道歉,,我一个国民党册封的女王,封建地主阶级代表,哪敢接受你们八路军的道歉,。”斯琴狠狠横了张松龄一眼,心中依旧觉得有股邪火在不停地烧,“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好了,免得脚上沾了我们王府的土,玷污了你们八路军的威名。”

“你,,。”张松龄接连挨了两记闷棍,眼前一阵阵发黑,正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却看见小青莲快步走到斯琴身边,轻轻拉起后者的衣袖,一边晃动,一边低声求肯:“斯琴姐,姓方的家伙对不起咱们,但不关张大哥的事儿,他根本不知情。”

“闭嘴,真沒出息。”斯琴用力甩掉小青莲的手指,竖着眼睛呵斥,“人家根本看不上咱姐妹,你还腆着脸替他们说话,这天底下的好男人又不是全死绝了,除了他们游击队里头,就再找不出一个像样的來,。”

第一次被斯琴当众大声斥责,蒙古少女青莲立刻红了眼睛,泪水像珠子般沿着两腮滚滚而落,斯琴跟她情同姐妹,见到她落泪,心里也难过得像有把钝刀子在割一般,张开胳膊将她揽在了怀里,哽咽着说道:“我不是骂你,我是骂我自己当初沒长眼睛,害得自己成了笑话不算,还白白地搭上了你呜呜”

“呜呜——”小青莲又是委屈,又是难过,趴在斯琴怀里大放悲声,“我本來想找个僻静的地方躲起來,从此,从此再不见任何人,谁料,谁料半路上遇到了鬼子,他们,他们抓了我,说,说要送进城里去,去做营妓,多亏了,多亏了张大哥,开枪打死了他们,把我又抢了回來。”

“可怜的孩子,你,你这,这又是何苦,。”听小青莲说得惊险,斯琴立刻忘记了自家的烦恼,一边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一边抬起头來,用泪眼瞪着张松龄说道:“这回算你走运,要是莲子有个三长两短,我,我绝不会跟你,跟你们游击队善罢甘休。”

“不会,不会,莲子是个有福的人,我遇到她的时候,小鬼子已经被李老九他们追成丧家之犬了,即便我不出手,莲子也遇不到危险。”张松龄沒有冒领别人功劳的习惯,笑了笑,低声解释。

“李老九,哪个李老九,周黑碳手下的那个么。”斯琴注意力又迅速转移到了小青莲的真正救命恩人身上,皱了下眉头,连声追问。

“嗯,是周黑碳的把兄弟李老九,现在独立营的李营副。”张松龄点了点头,坦诚地回应。

“多事,怎么不让小鬼子把这丫头抓去,免得她不长记性。”斯琴轻轻撇了下嘴角,冷笑着说道,低下头,又看到趴在自己怀里不敢说话的小青莲,抬起手,朝着后者屁股就是一巴掌,“死妮子,沒良心,为了给臭男人说好话,居然连我都骗,你等着,等客人走了,看我怎么揭你的皮。”

“斯琴姐”青莲鼻子哼唧了一声,挣脱出來,红着脸跑回王府去了,斯琴冲着她的背影跺了几下脚,继续骂道:“回來,有本事你别跑,既然敢做,就要敢认,跑,你还能跑到哪儿去,,哼,等我腾出功夫來,再好好收拾你。”

骂完了,心中的火气也散发得差不多了,回过头,又横了一眼张松龄,重新板起脸來数落道:“我还当你怎么会有胆子來王府呢,原來是早就找好挡箭牌,说,你救她的时候,是不是肚子里头已经打好了主意,知道我在意这妮子,所以专门用她來向我示好,。”

“王爷,我的斯琴嫂子,你多少讲点儿理行不行。”张松龄被问得哭笑两难,咧了几下嘴,低声回应,“草原这么大,要不是碰得巧了,你让我怎么可能遇得到她,,再说了,我想向你示好,比这容易的办法多了是,何必要冒险去截杀小鬼子,。”

也不知道是第一句话里头的‘嫂子’两个字管了用,还是后几句话里头陈述的事实说服了斯琴,女王爷闻听之后,脸上的寒霜迅速融化殆尽,重新扫了张松龄一眼,撇着嘴道:“哼,我哪里知道你为什么要冒险,,你们都是做大事的男人,肚子里头的花花肠子,一个比一个多。”

“那嫂子你可是真冤枉我了。”张松龄先笑着叫了一声屈,然后压低了声音补充,“甭说沒有,即便有花花肠子,我也不会用在自家人身上,我今天到你的王府來,一方面是为了护送莲子,免得她路上又遇到什么麻烦,另外一方面么”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然后将声音压得更低,“我这里有一份给龙哥的请功报告,需要找当地有名望的人物做一些核实,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沒时间,沒时间。”斯琴的脑袋立刻摇得像个拨浪鼓,身体却不听使唤地侧了开去,让出了进入王府的通道,“我最近事情多得恨,根本沒那闲工夫,不过既然是你亲自來求我,就把报告放下吧,等我抽出空來,再逐条帮你审核。”

“噗哧。”还沒等张松龄接茬,门口已经有一名侍女再也忍耐不住,转过身去,拼命去捂自己的嘴巴,其他王府人员也纷纷将头侧开,以免自己的笑容被女王大人看见,秋后慢慢算账。

“笑什么笑,吃了黄鼠狼尿了,,还不进去,把红地毯卷起來,。”斯琴迅速意识到了自己失态,再度竖起眼睛,冲着众人呵斥。

众人闻听,立刻如同兔子一般冲进门去,七手八脚,将迎接贵客的红色地毯卷起來,抬回库房发霉,偌大的王府门口,转眼就只剩下了斯琴和张松龄两个,二人相对着摇了摇头,抬起腿來大步向院子里走,一边走,一边慢慢说起关于替赵天龙请功的详情。

“具体是这样的”为了消除斯琴对方国强的成见,张松龄少不得要从头说起,掰开揉碎,将八路军内部的关于干部结婚的“二五八团”硬性条件,黑石游击队目前对应于正规部队的级别,以及让赵天龙能绕过条件限制,尽早成家立业的两种可行方案,都详细地介绍了一遍,末了,还不忘了郑重地加上一句,“这些办法都是方政委自己想出來的,我回到队伍上时,他已经着手在做了,就是顾忌到其他干部战士的想法,所以才不敢让太多人知晓。”

“他。”斯琴沒想到方国强能为自己和赵天龙两个在暗中做了这么多,愣了愣,满脸难以置信,“他怎么可能,你,你不会是专门來哄我的吧,,小胖子,如果你敢在这件事上欺骗我,我,我一旦发现了,绝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说到最后,她又是期盼,又是担心,两眼死死盯着张松龄的嘴唇,唯恐后者说出一个“是”字。

“哪能啊,我要是骗你,何必让你见到白纸黑字,。”张松龄心中觉得好生不忍,低下头,大笑着回应,“况且龙哥能娶到你,是他几辈子才修出來的福气,做兄弟的不帮他出力也就罢了,难道还会专门拆撒你们,让他打一辈子光棍儿不成,。”

“打一辈光棍儿才好,谁叫他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一点儿都沒向我透漏。”斯琴恨恨跺了几下脚,眼圈瞬间又红了起來,两个多月來所有担心,所有委屈,这下子统统烟消云散了,此时此刻,她真想找个房间,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痛痛快快地告诉自己,龙哥还是原來的龙哥,并沒有因为做了八路军的官,就彻底发生了改变。

“那可不成,我急着喝你们的喜酒呢,嫂子,你不至于会过日子到,连几桌酒宴的钱都要省下來吧,。”张松龄哈哈大笑,双目之中,充满了对好朋友的祝福。

斯琴大囧,红着脸回应,“谁是你嫂子,,他那边沒问題了,我这边还沒想好该不该嫁给他呢,,一个除了骑马打枪,其他什么都不懂的家伙,谁要是”

“真的不打算嫁。”张松龄笑着伸出手,抓住斯琴手里的请功报告,“那我可别把这个立功名额浪费了,赶紧拿回去,评别人吧,老郑、老马、小邹他们,最近可也沒少给游击队做了贡献。”

“你敢,。”斯琴狠狠瞪了他一眼,将报告抢过去,死死攥在掌心处,仿佛那是一叠传说中的藏宝图一般,“赶紧进家,我让底下人煮手把肉给你吃,马奶酒有的是,看喝不死你。”

“谨遵女王殿下圣谕。”张松龄大笑着调侃了一句,跟在斯琴身后走向王府正堂,满园的红梅,在春日下开得正旺。

第三章 天与地 (九 上)

这顿酒,喝得是无比地痛快,以至于第二天早晨醒來,张松龄还觉得头顶上的天空是斜的,脚下的大地也软得像块发糕,然而他却不能继续在王府逗留了,斯琴和方国强之间的矛盾已经被化解,他此行的目的基本完成,游击队那边,却还有一群学子在等着他,继续向北赶路,能早一天抵达苏联,就能早一天完成学业,回來报效百废待兴的祖国。

斯琴女王一直就是个爽利人,知道张松龄公务繁忙,也就沒有强行留客,跟他约好了下个月牙湖春集开幕之时,亲自前去观礼,然后便安排了两名精壮的侍卫,护送客人回家,至于在昨天帮了双方大忙的小青莲,则被宾主双方不约而同地给忽略了,气得望着张松龄的背影直抹眼泪,斯琴见到了,少不得又以过來人身份教训道:“笨丫头,你才多大一点儿,这么着急缠上去干什么,,他这次肯亲自送你回來,说明心里头已经有了你的影子,接下來你要做的是隔三岔五在他眼前出现,却不能走得太近,让他既忘不你,又不至于觉得你急着嫁给他,男人么,都是这德行,你对他们越好,他们越不懂得珍惜,说不定还给你吓跑了,反倒白白便宜了别人。”

“可是,可是他”青莲被说得满脸滚烫,揉了几下眼睛,以非常低的声音强调,“他说,他家里边还有一个在等着,虽然当初沒有经过他的同意”

“你管他呢,。”斯琴用力扳了一下小青莲的肩膀,露出一幅我是过來人,我什么都懂的模样,“他老家山东现在被小鬼子占着,除非家里人想要他的命,否则,怎么可能叫他回去成亲,而这场战争说不准要打多久呢,人家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等他一年可以,等他两年可以,又不打小就卖给他们家的童养媳,怎么可能等他一辈子,。”

“那倒也是。”小青莲终于放了心,低下头,小声回应,张松龄是黑石游击队的大队长,怎么着也不可能带领游击队杀回山东去接媳妇,而马上斯琴姐就要给龙爷成亲,作为斯琴姐的贴身侍女,自己将來肯定要陪着她长住于麒麟岭,到时候,天时、地利与人和的优势,自己这边都占全了,怎么可能还会输给几千里之外的那个女人,。

“慢慢來,再老的牛肉,也怕文火炖。”看着满脸忐忑的小青莲,斯琴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搭在后者肩膀上的胳膊又紧了紧,双目之中,写满了对幸福的憧憬。

张松龄可是不知道自己被别人当成了锅中之肉,此刻的他,心思都在如何安排接下來的护送任务上,在两名王府侍卫的保护下,快马加鞭地往回赶。

一口气跑出了六十多里,人和马身上就都渗出了汗來,早春时节的草原气温虽然低,天空中的太阳却渐渐恢复了威力,晒得人额头火辣辣的,就像有几百只蚂蚁在噬咬一般难受。

再继续跑小去,人和战马就都要累病了,张松龄及时地从脑海中抽回心神,抬头向周围看了看,低声提议,“前边不远处应该有个小泡子,咱们去,小心,,,.”(注1)

双腿狠狠一磕马镫,他大喊着抽出盒子炮,右手迅速反转,从左肩向胸口高速移动,“呯呯呯呯呯”二十发子弹毫无停顿地扫了出去,将左前方一处刚刚长出绿芽的沙棘树丛,打得碎屑乱飞。

“呯,呯。”沙棘丛后,也响起了仓促的步枪射击声,几个草绿色的身影在断裂的枝条下暴露了出來,被盒子炮压得根本无法抬头瞄准,只能凭着先前的印象拼命扣动扳机。

对于以每秒十五米高速不断移动的目标來说,这种“盲射”简直就是儿戏,炙热的子弹全都打在了战马身后的烟尘中,连张松龄的一根汗毛都沒碰到。

“八嘎。”带队的小鬼子大急,身体迅速向旁边滚出了数米,将步枪架在石块上,重新向目标瞄准,还沒等他看清楚目标跑到了什么的位置,张松龄左手已经抽出了另外一支盒子炮,“呯呯呯呯”一串扫射,将此人的脑袋打了个四分五裂。

“是张胖子。”“跟他拼了。”“小田伍长,小田伍长被他给打死了。”其他几名身穿草黄色军装的家伙大急,操着略带山西味道的汉语连声叫嚷。

化整为零,用游击战的办法对付黑石游击队和独立营,是作战参谋白川四郎苦思冥想之后拿出來的奇招,在最近一段时间,还真的取得了不少成果,几名伪军原本以为这次跟在小鬼子身后,也能轻松搞定目标,谁料想目标居然是在已经草原上消失了很长时间的张胖子,刚一交手,就击毙了他们所依仗的主心骨。

伪军们着急,负责保护张松龄的那两名王府侍卫更急,此处距离王府还不到半天路程,如果张松龄被子弹击中,就等同于死在了斯琴王爷的家门口,非但他们两个承担不起,整个乌旗叶特右旗,也因为沒能保护贵客的安全,从此沦为整个东蒙草原的笑柄。

人一急了眼,生死就彻底置之度外,尽管子弹在身前嗖嗖乱飞,两名侍卫却不约而同地抽出钢刀,双腿用力一夹马肚子,可怜的坐骑骤然吃痛,嘴里“唏嘘嘘”连声咆哮,四蹄凌空,直奔伪军们藏身处踩了过去。

以步对骑,那得数百名精锐老兵举起长矛列阵而战,并且其中每一名老兵都受过严格的体能和心理训练,卖身当狗的伪军不满足其中任何一条,看到高速向自己头顶踩过來的马蹄,再顾不得去给小鬼子报仇,胡乱冲着前方开了一枪,然后丢下武器,落荒而逃。

他们试图跑到几百米外的小水泡子旁边,去与事先藏在那里的战马汇合,只可惜,两条腿的走狗,无论如何都跑不过四条腿的战马,才逃出了十來步,就被两个王府侍卫从背后追上,手起刀落,砍飞几颗硕大的人头。

注1:小泡子,塞外俚语,小湖,小水池的意思。

第三章 天与地 (九 中)

“留活口。”“呯。”张松龄大声提醒,同时扣动扳机,用子弹在跑得最远那名伪军的大腿上掏出个透明窟窿。

“啊,。”幸运的伪军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一头栽倒,王府侍卫的钢刀贴着他的头皮扫了过去,带起半截军帽和一撮脏兮兮的乱发,再看他的几位同伙,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或被砍断了脖颈,或者被卸掉了半边身子,一个个躺在干涸的土地上,伤口处汩汩汩汩往外喷血。

张松龄在沙场上滚久了,早就见惯了这种血腥场面,收起枪,跳下马,快步走到被打断了腿的伪军身边,探手扯住此人的衣领子,大声质问,“说,你们从哪里來的,这次共有几波人,目标是什么,除了死掉的这几个之外,你在附近还有沒有其他同伙。”

前一个问題纯属多余,既然是伪军,肯定來自黑石城,然而后两个问題,却有些技巧了,受伤的伪军脸色煞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当,当然是从黑石寨來,既然落在了张爷您手里,小的认栽,还请张爷,张爷别逼小人撒谎骗您,尽早给小的一个痛快。”

他开口闭口都以‘小的’,‘小人’自居,眼睛里却充满桀骜,张松龄见此,立刻明白自己抓到一块滚刀肉,这种货色,大多都是就从小生长在土匪窝里,混到现在依旧除了烂命一条之外身无旁物,心中既沒有什么是非概念,对人间也沒多少留恋,所以宁愿自求一死,也不愿“出卖”所谓的同党。

正琢磨着该如何才能从此人嘴巴里掏出有用的干货,两名王府侍卫当中稍胖的一个已经牵着坐骑跟了上來,从马鞍后解下一根皮革编制的长绳子,二话不说就往俘虏手腕儿上套。

“你,你要干什么,你,你有种就给老子一个痛快,啊,,。”说來也怪,被俘的伪军有胆子跟张松龄装滚刀肉,却沒勇气跟王府的胖侍卫耍横,皮绳子刚套在手腕上,就大声尖叫了起來,同时,整个身体像铅块一般坠在地面上,死活不肯被对方拉着走。

“痛快,你想得倒是美。”胖侍卫轻轻撇嘴,将绳子扛在肩膀上用力一拖,像拖死狗一般将伪军拖到马尾巴旁,然后飞身跳上坐骑,“敢來王府门口行刺,你自己就应该知道后果,老规矩,五十里路,如果你小子还活着,所有罪行一笔购销。”

说罢,双腿轻轻一夹马腹,就要拖着俘虏开跑,伪军俘虏再会耍死狗,身体如何扛得过战马,单腿支撑着在马尾巴后跳了十几步,一头栽倒于地,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啊,,,饶命,饶命,啊,,,我招,我招,别拖了,求求您别拖了,八路军,八路军优待俘虏。”

“贱骨头。”胖侍卫不屑地骂了一句,扯动缰绳,把俘虏又拖到了张松龄的面前,來回不过是二三十米的模样,伪军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拖成了烂布条,无数个大大小小的伤口同时往外渗血,将布条与布条上面的尘土,润成一团又一团暗红色的泥疙瘩。

伪军俘虏已经疼得面如土色,却强撑着不敢晕倒,沒等张松龄发问,就主动大声回应道:“我招,我招,我是从黑石城里來的,是奉了白川参谋和蒋爷的命令,到这边來随机搞破坏,我们同时出发的一共十三个小组,沒预设任何目标,蒋爷说,只要能在游击队和右旗的地盘上杀掉几个有头脸的人,就,就算胜利完成任务。”

“是蒋葫芦。”胖侍卫用力抖了下绳索,勒得伪军呲牙咧嘴,“一个就会打黑枪的家伙,他也配称个‘爷’。”

“是,是蒋,蒋葫芦。”俘虏唯恐再挨拖,赶紧大声重复,“是蒋葫芦,蒋葫芦那个王八蛋,他,他自己沒本事跟张爷正面交锋,所以,所以才使出了这种损招,小的刚才,刚才沒看清楚是张爷,才,才敢跟在日本人身后开枪的,小的,小的真的沒认出來是您啊,如果知道是您回來了,就是借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您伸手啊,哎呀,我说的是真话,真话,张爷,小的是您的俘虏,求求您,求求您千万别把小的交给他们。”

一边哭泣求饶,他一边努力将身体向张松龄脚边滚,唯恐再被交到两名王府侍卫手上,被后者绑在马尾巴后活活拖成碎片。

“你是我的俘虏。”张松龄蹲下身,低声强调,“只要如实招供,我就不会将你交给他们。”

“小的招,小的招,无论您问什么,小的都招,您是八路的官儿,八路军,八路军优待俘虏。”被俘的伪军如蒙大赦,抬起头望着张松龄的眼睛,可怜巴巴地重申。

这才是他先前敢跟张松龄耍死狗的关键,八路军军不杀俘,不虐俘,而且还会尽最大努力给俘虏治伤,作为八路军的地方武装,黑石游击队执行的是同样的纪律,特别是在方国强到來后这一年多时间里,几乎每一次与伪军作战,抓到俘虏都不会虐待,即便对方不肯弃暗投明,通常也顶多是关起來上个十來天政治课,就会放对方离开,并且还会发给干粮和少量路费,以免这些家伙在回家的途中活活饿死。

张松龄在二十四团做见习连长时,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到目前來说,除了骂这种俘虏几句冥顽不灵之外,整个八路军上下谁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因此,他也见惯不怪,笑着摇摇头,继续问道:“附近呢,附近还有沒有你的其他同伙,,如果被游击队或者王府的人发现,你们还有什么后招,互相之间怎么配合,一支遇到麻烦,附近的同伙会赶过來增援么。”

“沒,沒有,我发誓,肯定沒有。”伪军俘虏低头在自家衣袖上蹭了一下,然后连声回应,“我们这支是走得最远的,那个,那个被您老打碎了脑袋的小鬼子是个犟种,非要到王府周围捞个大鱼,我们,我们都拗不过他,只好,只好跟了过來,其他,其他人一般不会走这么远,蒋爷,不是不是,蒋葫芦那王八蛋根本沒告诉我们要互相照应,只是说,只要在游击队或者斯琴王爷的地盘杀了人,老百姓就会把怨气撒在你们头上,那些商贩,看到同伙的下场之后,再有钱赚,也都不敢來了。”

“嘶,,。”张松龄低声吸气,前一天听李老九说,鬼子和伪军开始打起了游击战,他还沒太当回事,毕竟自己这边才是游击战的行家,鬼子和伪军此举纯属班门弄斧,现在听了俘虏的话,再仔细斟酌,他才发现,自己先前恐怕是太大意了,此时的黑石游击区,已经变成了黑石根据地,游击队的角色,也从一支流动作战武装,变成了根据地的统治者与保护者,鬼子和伪军在根据地内做的任何破坏行动,都将对游击队声望与形象造成损失,让百姓和商贩们觉得游击队沒有尽到保护他们的责任,甚至觉得他们沒有保卫根据地的能力,进而日积月累,动摇整个黑石根据地的存在根基。

好阴险的一招!草原地广人稀,以前游击队可以充分利用这种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跟小鬼子捉迷藏,而现在,小鬼子以纯破坏为目的打起了袭扰战,游击队同样是防不胜防。

想到根据地内到处都是命案的后果,张松龄不寒而栗,再顾不上询问俘虏其他细节,先扯了块布条替此人裹住腿上的枪伤,免得他血液流尽而死,然后命令一名侍卫回王府向斯琴示警,另外一名侍卫根据俘虏的交待到小泡子旁抓鬼子和伪军战马,待后者将战马尽带到自己身边之后,把俘虏捆在其中一匹的背上,另外几匹则拴成一串,作为备用。

一路上轮番替换坐骑,星夜兼程,在第二天下午,终于带着奄奄一息的俘虏赶回了游击队的驻地,方国强已经通过其他游击队员之口,得到了有鬼子和伪军潜入根据地内杀人越货的消息,再与张松龄带回來的口供一核对,额头上立刻渗出了冷汗來。

“我,我建议,通知,通知所有关卡,加强对过往人等的检查,发现,发现图谋不轨者,立刻拿下。”望着风尘仆仆的张松龄,他大声说道,一双眼睛里头,充满了犹豫和不安。

“所有骑兵立刻下山,以小队为单位,在根据地内开始战斗巡逻,遇到鬼子和伪军,还有胆敢开枪偷袭者,不管他任何身份,一律当场击毙。”在军事斗争方面,张松龄的经验可比他丰富得多,想都不用想,就拿出了另外一套补充措施。

草原上无所谓道路不道路,游击队先前设立的那些关卡,只能用來对付沒有什么恶意的黑石独立营和过往商贩们,小鬼子如果存心进來搞破坏,根本不会在乎那些关卡不关卡,找个偏僻的地方多绕一段路,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溜进來,为所欲为。

“嗯,”方国强的眉头跳了跳,本能想提醒张松龄,这样做是不是过于很辣了些,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违反了八路军的纪律,然而看到对方眼睛里的杀气,又强行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反对意见压回了肚子里,先尊重大队长的权威吧,待把鬼子和伪军们的气焰打掉之后,再对任务做一些细节上的调整也不迟,反正张松龄最近一两天之内还要继续保护学生们赶路,自己真的沒必要在一点儿小事儿上分他的心。

第三章 天与地 (九 下)

只用了短短三天时间,张松龄的办法就收到了成效,在付出了五名鬼子和三十多名伪军的性命之后,黑石城内的川田国昭等人不得不将所有破坏小组都撤了回去,并且枕戈待旦,以防游击队和独立营联手前來报复。

“八嘎,川田这个懦夫,简直把帝国军人的脸都丢尽了。”小鬼子在军事上有什么动作,黑石城内的几家日本商社总是最先得到消息,众襄理们一边将巧取豪夺來的贵重物品打包装车,一边很恨地诅咒。

“该死,连游击队都打不过,算什么大日本皇军,。”几家平素跟在日本鬼子身后发国难财的无良商人,也迅速整理账目,调整今年的经营策略,以免重蹈上次黑石寨被攻破时,所有现金都被周黑碳“借走”的覆辙。

“管家,等会儿你替我去城里一趟,告诉秋田商社,南河套旁的那一千两百亩地,暂时我不想卖了,嗨,日子难过啊,我这么大年纪了,自己把裤腰带紧紧,也得给子孙留点儿。”镇国公保力格思前想后,慎重做出决定。

“春猎,别逗了,你替我跟蒋老大说,最近感冒,怕传染给他,以后再约吧。”距离黑石城数百里外,以勇悍闻名民团头目刘老实叫过自己的军师,苦笑着吩咐。

“唉,知道了,我这就写信替您回了他。”军师抬头看了自家谋主一眼,目光里充满了同情和理解。

张胖子回來了,能跟蒋葫芦这种人划清界限,还是赶紧划清楚一些吧,别扯什么江湖道义,也别抹不开面子,蒋葫芦最近的确很得日本人赏识,今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可前途这东西,只是对活人有诱惑,对于死人來说,不具备任何价值,那张胖子隔着几百米远能打爆人的脑袋瓜子,明知道他已经回到了草原上,还继续跟蒋葫芦打咧咧,那不是自己主动把脑袋往他枪口上凑么。

张胖子回來了,一切都跟去年不一样了,鬼子、伪军还有首鼠两端的地方贵族们,互相敷衍着,谁都不主动提起此事,但谁对此事都难受莫名,虽然张松龄不在的一年多时间,是黑石游击队发展最快的一年。

在方国强的带领下,黑石游击区变成了黑石根据地,;麒麟岭下的土作坊,变成了一个个小型加工厂,游击队自身,也从单纯的轻骑兵,变成了骑步混合兵种,攻击力和防御力都得到了成倍的提高,然而在鬼子、伪军和汉奸们眼睛里,方棺材就是方棺材,永远不会是张胖子,前者做得再出色,都有迹可循,应对起來也比较从容,而张胖子,谁也不敢赌他会不会就藏在你身边不远处的草丛中。

此外,张胖子不在家的时候,游击队是游击队,独立营是独立营,乌旗叶特右旗是乌旗叶特右旗,这三家的实力,都是自保有余,却谁都对黑石寨县城构不成威胁,而张胖子一回來,三家就有可能重新攥成拳头,一拳砸过來,黑石寨即便不破,恐怕也是天塌地裂,尸骸枕籍。

张松龄可是不知道,自己在敌人的心中影响这么大,否则,他肯定先跟周黑碳和斯琴两家联一次手,把川田国昭彻底打老实了再说,此刻的他,已经重新走在了北去的路上,带着一个连队的正规军,还有从游击队临时抽调出來的十几名精锐,风尘仆仆。

从黑石根据地再往北,草原上已经沒有任何隶属于八路军的武装,表面上接受军统指挥的地方势力也是凤毛麟角,倒是四处流窜作案的马贼和占山为王的土匪,渐渐多了起來,几乎每走五六十里路就能碰上一股,像狼群一样远远地缀在队伍后边,反复掂量双方的实力对比。

张松龄安排在队伍中央的学子们,起初还觉得挺刺激,毕竟自己这边有整整一个连的骑兵在,任何一支土匪都不具备把大伙吃下去的好牙口,然而当缀在身后马贼和土匪越來越多,多到已经足有自己这边总人数三倍以上的时候,学子们的脸色就渐渐变得难看了起來,目光往张松龄身上扫的次数,也越來越频繁。

“巴图,你去后边问一问,那帮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受不了学子们‘充满幽怨’的目光,张松龄回头看了看,顺口吩咐。

“是,队长。”一名十七八岁的大声答应着,拨转马头,逆着人流冲出队伍,直奔跟在五百多米远的众土匪,从始至终,都沒碰一下腰间的枪。

跟在队伍之后的土匪和马贼们,却像群受了莫大的惊吓一般,立刻将坐骑停了下來,随即,拔刀的拔刀,举枪的举枪,严阵以待,小心翼翼地防备的好一阵儿,当发现对面來的只是个半大孩子之后,又觉得受到了轻慢,扯开嗓子,七嘴八舌地嚷嚷道:“小子,你师父沒教过你死字怎么写么,。”“小子,你给我滚回去,换个嘴上有毛的过來。”“小子,赶紧下马,否则,别怪大伙不讲江湖规矩。”“”

小巴图跟在张松龄身后四处征战有两年多了,怎么可能被一群土匪流寇吓住,,冷笑着继续向前走了几十米,直到战马的头已经快顶住了与自己正面相对的那名土匪的枪口,才拉了下缰绳,撇着嘴回应道:“我沒师父,只有一个队长,我家队长让我问问你们,跟着他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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