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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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最后,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儿底气不足,将双手抱拳放在胸前,郑重向对方作揖,“彭某保证,今后只要有了机会,一定会还两位这份人情,我们颍州彭家,也定会有所报答。”
“彭老弟,你这就过分了吧,。”沒想到彭学文居然连蒙混过关的余地都不给自己留,邹占奎心中立刻怒火上撞,“邹某答应你带九十三团离开,已经给足了你们军统面子,你居然还想包庇那些赤色份子,,他们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如此肆意胡为,心中还有你们军统的纪律么,。”
紧随在邹占奎身后,骑兵师长赵瑞忐忑不安地抗议:“是啊,彭老弟,做生意还讲究个讨价还价呢,,我们已经退过一步了,你总不能得寸进尺吧,,再说了,那些赤色份子一向也是你们军统的打击目标,你何必要不顾一切替他们出头呢,。”
他说得一点儿都沒错,在军统的内部手册上,赤色份子是军统的第二号敌人,仅排在日寇之后,但是,彭学文无法狠下心來,任由张松龄等人落入晋军之手,作为一个出色的特工,他非常清楚地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晋军对落到他们手中的赤色份子做过些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如果他亲手把张松龄送上绝路,他相信,妹妹的在天之灵将永远不会原谅他。
那是他身上唯一的弱点,他的救命恩人兼授业恩师马汉三说过,如果他自己不把这个弱点克服掉,将永远无法成为一个完美的特工,但是,每当想起当年在山中找到的那片血写的墓碑,有一种痛就直戳他的心窝,“爱妻彭薇薇之墓”,当年得知张松龄陪着妹妹走了人生最后一程,并且以亡妻之礼将她葬在了向阳的山坡上,他就永远认下了这个妹夫,哪怕妹妹当年和张松龄两个都是懵懵懂懂,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爱情。
“彭某并非无缘无故替他们出头。”狠狠咬了一下牙齿,彭学文一字一顿地回应,声音不高,却通过便携式小喇叭传遍了整个战场,“在彭某眼里,首先他们是打鬼子的英雄,其次,才是共产党的黑石游击队,国难当头,彭某不敢因为信仰不同,就对凯旋归來的抗日英雄痛下杀手,那样做,只会白白便宜了小鬼子,百年之后,彭某的名字也会被刻上历史的耻辱柱,子孙后代都在人前无法抬头,。”
“姓彭的,你别欺人太甚。”最后两句话,可是狠狠地插到了邹占奎的肺叶儿,立刻让此人恼羞成怒,“今天的事情,即便日后你们戴老板追究起來,老子也占足了理,老子再问你一句,你到底走还是不走,,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老子就彻底成全你。”
“彭某今天的选择,与军统无关。”彭学文慢慢将手放下,看着处于暴走边缘的邹占奎,毫无畏惧,“彭某今天的选择,也无关于政治信仰,彭某今天所做,只求无愧于心,无愧于自己的国家和民族,你们如果想给日本鬼子做帮凶的话,尽管放马过來。”
一番话,掷在地上叮当作响,当即,把身后一众忠义救国军弟兄的血性全给激发了出來,纷纷扬起脖子,大声附和,“对,我们都是中国人,对得起自己的国家民族。”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中国人不给小鬼子做帮凶。”
“姓邹的,你到底是谁的种,替小鬼子做出卖祖宗的事情,你爹娘知道么,。”
被一群土匪骂了个狗血喷头,赵瑞和邹占奎两人别提心中有多恼怒了,把手一举,就打算命令骑兵冲上去,将不识好歹的彭学文等人给碎尸万段,然而,对面九十三团和黑石游击队的动作,又令二人强行将杀人的渴望压了下去,皱起眉头,满脸困惑。
九十三团在整队过河,黑石游击队则选择了与他们相反的方向,沿着大桥的右侧全体撤回了对岸,双方的动作都整齐有序,不带丝毫慌乱,仿佛早就商量好了一般,就在纳林河大桥上分道扬镳。
后边追过來的,是日军的一个混成联队,而纳林河与七金河之间,则是一块封闭之地,上有集宁城,下有奇尔泊,黑石游击队此时掉头回返,等同于自蹈死路,绝无生还之理。
“他们,他们不想让姓彭的为难。”下一个瞬间,赵瑞和邹占奎两个互相看了看,心中一片凛然,游击队主动去求死了,以免彭学文和他身边的乌合之众遭受池鱼之殃,他们连商量都沒跟别人商量,他们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成全别人。
“所有骑兵准备,等张队长的枪声一响,立刻扑上去,擒贼擒王,。”正在河畔重新整队的九十三团当中,团长老祁低声命令,胜算很小,但并非毫无希望,他和张松龄两人反复推演了几次,才想出这样一个可能扭转局面的杀招,倘若失败,恐怕结果就是玉石俱焚。
邵雍等人轻轻拉住缰绳,脚尖虚点,随时准备用脚跟磕打马镫,在距离对手最近的一匹空着鞍子的战马腹下,张松龄慢慢地举起步枪,用准星寻找邹占奎的脑袋。
距离有点远,先前吃过一次亏的邹占奎等人都学乖了,身边总是挡着两个以上警卫人员,留给张松龄的瞄准空隙非常窄。
时间一下子就变得极其缓慢,两行汗珠顺着张松龄的鬓角缓缓淌下,滴在河畔沙滩上,发出“滋滋”的声音,他只有一次开一枪的机会,无论命中与否,骑兵营都会向赵瑞和邹占奎两人的位置发起全力冲刺,赵天龙和方国强也会立刻调转马头,带领假装过河去寻死的游击队员们,向百倍于己晋军骑一师发起绝地反击。
移动,移动,慢慢移动,枪口一点点上抬,目光透过准星,透过重重马腿,缓慢却稳重地指向目标,邹占奎的鼻子在准星里慢慢变大,两条八字眉之间的皮肤,也变得越來越清晰,正当张松龄准备扣动扳机的时候,忽然间,邹占奎的脑袋转向了左后方,紧跟着,他身边的警卫们也纷纷将头转了过去,胯下的战马惊惶地來回跑动。
有马蹄声,从西南方向传來,由远及近,越來越清晰,目标已经被人影挡住了,张松龄惊诧地收起步枪,从马腹后钻了出來,悄悄向声音來源处观望,只见一道浓重烟尘滚滚而至,正前方,有匹骑着枣红色战马的身影格外清晰。
“弟兄们不要慌,骑一旅來接应你们了。”骑在枣红色的骏马背上,是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将,高举战刀,修长的身体随着马背上下起伏,“周旅长带着八路军骑一旅來接应你们了,有他们在,我看谁敢动你们分毫。”
“斯琴。”张松龄愣了愣,放下步枪,双手去揉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是女王爷斯琴,她不是在重庆么,怎么又跑去参加了八路,并且恰巧还赶到了附近,带來了整整一个旅的骑兵,。
“斯琴女王。”“斯琴郡主。”正在佯装过桥的黑石游击队战士当中,也有不少人认出了斯琴身影,一边大声惊呼着,一边将目光转向赵天龙,在大伙心目中,赵队长和斯琴郡主可是天生的一对,几乎每个年青人的梦想里,都希望能重复同样的传奇。
“斯琴,。”唯一反应迟缓的是赵天龙本人,望着那个朝思梦想的身影,他根本无法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抬起手來将眼睛揉了又揉,直到脊梁骨被人重重地拍了一记,才忽然打了个冷战,催动黄膘马迎了上去。
八路军派來了一个旅的骑兵,再加上九十三团、黑石游击队和彭学文手下的忠义救国军,兵力已经完全反超,以晋军的奸猾,敢继续动手才是怪事,所有危险,都瞬间烟消云散,眼下的他,有足够的空闲去迎接自己的心上人。
“龙哥加油。”几名游击队的老兵扯开嗓子,发出了促狭的呼喊。
“龙哥加油。”即便不知道赵天龙与远处那名女将之间的关系,听到游击队员的们呼声,九十三团的众位弟兄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齐齐地扯开嗓子,大声助威。
在山崩海啸般的助威声中,黄膘马和枣红马之间的距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马背上的男女主人红着脸,遥遥地张开了双臂。
下一个刹那,天地间所有风景都失去了颜色。
注1:晋西事变,1939年12月,阎锡山以“平叛”为名,集结了六个军的兵力,企图武力解决倾向于共产党的山西新军,但由于高层将领中有人不愿意打内战,提前泄漏了消息,导致新军提前突围,随即阎锡山恼羞成怒,直接进攻了八路军的后方医院,将里边的一千名伤员全部杀死。
第六卷 河山
第一章 问情 (一 上)
“那个女人是谁,。”望着战场中那一对迅速靠近的身影,骑一师师长赵瑞满脸羡慕地询问。
“乌旗叶特部的女王爷斯琴,就是去年跑到重庆宣布举族回归的那个,当时可是狠涨了一回蒋光头的颜面,被蒋光头当作揭露日本人假借自治之名侵吞察哈尔的证人,专门为她召开过好几次记者招待会呢。”骑一师总参谋长,军政卫行动处常务处长邹占奎想了想,低声回应。
“那她怎么又跑到了八路那边去,照理说,她这种身份高贵的人,最恨就是延安的那套才对啊,。”赵瑞轻轻皱了下眉头,继续刨根究底。
“我哪知道。”邹占奎耸耸肩,满脸不屑,“重庆的那位蒋先生,最擅长的就是把有用的人才都往延安那边推,她不是第一个,估计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倒是。”赵瑞咧了下嘴巴,叹息着摇头,“好好的一朵野玫瑰,可惜了的了。”
“沒什么可惜的,估计在去重庆之前,就被别人给采了,你沒看见那个黑大个么,刚才横刀立马是何等的威风,现在呢,全部身心都在女人身上,哪还有个军人模样,。”邹占奎用力吞了口吐沫,悻然回应。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很默契地把话題转向斯琴和赵天龙两个的花边新闻上,对先前的任务,只字不提。
骑一师的几个团长们,也纷纷收起马刀,拉着坐骑慢慢往队伍后方蹭,不用打了,今天的仗彻底不用打了,八路军真是大手笔,居然派了整整一个旅的骑兵过來接人,那可是贺胡子的赖以安身立命老班底,去年秋天在绥西南与日本人的小岛骑兵联队遇上都打了个难分高下,骑一师再不赶紧偃旗息鼓的话,惹脑了人家,纵马抡刀杀将过來,大伙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见师座和团座们都缩了脖子,骑一师的弟兄们非但不觉得沮丧,反而纷纷长舒了一口气,俗话说,狗好做,屎难吃,平素看着自家师长明里暗里跟小鬼子眉來眼去也就算了,大伙当兵就是为了混口饱饭,管不了上面卖不卖**儿,然而拎着刀帮助小鬼子追杀自己的同胞,就有是另外一种体验,特别是刚才听到彭学文那几句掷地有声的话之后,不少骑兵心中都涌起了自惭形秽之感,恨不能立刻找个地缝一头扎进去,从此外边的事情什么都看不见。
这样一支兵无战心,将无余勇的部队,当然再也对别人构不成威胁,前來接应九十三团和黑石游击队的八路军骑兵旅见他们不主动挑衅,也不愿意多事,与老祁、彭学文、张松龄等人碰了头之后,保护着三支友军,迅速向西南方撤离,从始至终,都沒拿正眼看过赵瑞等人一回。
这种被人彻底无视的感觉非常不好受,原本还准备凑上前解释几句的赵瑞被憋得满脸紫黑,望着越來越远,即将消失的烟尘,狠狠地吐了口吐沫,低声大骂:“什么玩意儿啊,见了上官连招呼都不打,老子是不愿意跟你们一般见识,否则,一定要找你们贺师长当面问问,他是怎么教导出你们这样一群目无尊长的混账东西來,。”
“是啊,是啊,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一团长何琨擦着脸上的油汗,在旁边低声开解,“土八路么,就是一群刚放下锄头的农民,他们心中哪里懂得尊卑上下啊,,师长您刚才是不愿意将咱们晋军和八路军的冲突扩大,才主动克制了一回,真的逼得您较了真儿,灭了他们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是啊!宝玉不跟瓦片碰,咱们这回,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其他几个团长也纷纷开口,都觉得自家身份高贵,犯不着为了丁点儿小事儿,跟一群泥腿子纠缠。
“是啊,是啊,一群义和拳而已,动了真到真枪,立刻得被打回原型。”很快周围的众参谋们也纷纷开口,将八路军骑一旅贬得半文不值,自家则一个个好像刚刚打了场大胜仗般,趾高气扬。
“那邹参谋长”赵瑞笑着点点头,迅速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参谋长邹占奎,先前那番话,他并非完全在打肿脸充胖子,更重要目的在于,携骑一师的所有高级军官之力,逼着军政卫大特务邹占奎当众表态,帮大伙遮掩今天的事情。
邹占奎是个人精,当然早就猜出了赵瑞等人的真实用意,想了想,笑着说道:“八路军來得太快了,完全出乎了咱们的预料,我觉得,应该是军统方面有人故意给他们通风报信,想联合他们,一道來对付咱们晋军,若不是赵师长刚才保持了克制,今天的事情,还说不定闹到什么地步,唉,咱们晋军,咱们阎司令长官,难啊。”
“可不是么,。”师长赵瑞和其他骑一师的高级官员们恍然大悟,纷纷叹息着摇头,“姓彭的敢如此胡作非为,明显得到军统高层的暗中授意,否则,他哪來的这么大胆子,,唉,重庆那边啊,估计又想改主意了,所以又把咱们晋军推出來当坏人。”
“嗯,今天军统方面的所作所为,咱们必须如实向阎司令长官汇报。”邹占奎把脸色一板,肃然总结,“如果沒有他们的配合,八路军骑一旅不可能到得这么巧,沒等咱们发起进攻,就突然从咱们背后杀了出來,至于具体阎司令长官该怎么向重庆讨说法,咱们就管不到了,反正,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已经远非你我所能左右。”
“参谋长英明。”
“邹处长果然明察秋毫。”赵瑞等人长长地出了口气,阿谀之词滚滚如潮,自古以來,当官的秘诀就是瞒上不瞒下,只要邹占奎肯答应将八路军骑兵旅出现的时间稍稍提前一小会儿,大伙今天就全都有功无过,至于底下的士兵和军政卫底层的特务们,即便他们知道上司们在联手糊弄阎司令长官,短时间内,也沒资格将真相递到阎司令长官面前,等到阎司令长官发现了端倪,至少已经是半年之后的事情了,时过境迁,为了大局着想,他也不能再处罚任何人。
第一章 问情 (一 下)
几个当事人统一了口径,接下來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很快,两份“准确详实”报告,就通过电讯部门递到了阎锡山面前。
“该死。”阎锡山将赵瑞和邹占奎分别署名的电报比较着粗粗扫了一遍,脸上迅速涌起了一片乌云,两道寒光像刀子一般从眼里射了出來。
作为在阴谋诡计里打了近三十年滚儿的乱世枭雄,赵瑞和邹占奎等人所玩的那些小伎俩,根本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睛,这群胆大包天的东西在合伙儿蒙他,虽然电文里刻意选择了不同的措辞,对具体经过的描述也故意有所差别,但假的就是假的,阎锡山一眼就能看出其中有猫腻。
掌握重兵的将领畏敌如虎,并且和暗中派去监视他的军政卫要员沆瀣一气,蓄意欺君,这种事情,必须被掐死在萌芽状态,以独掌大军数十年的经验,阎锡山稍作迟疑,就将手伸向桌子上的电话,“化之,给我接孙萃崖,马上。”
“是。”阎锡山的表侄,机要秘书梁敦厚从自家舅舅的声音里听出了浓烈的杀气,答应一声,立刻亲自切换线路,接通了第八集团军司令部的电话,(注1、2)
然而,向來做事认真的第八集团军总司令孙楚却不在岗,值班的是副司令楚惜春,听到梁化之说是阎司令长官要孙楚亲自接电话,赶紧大声解释道:“八路军贺龙部举动异常,孙司令不放心,亲自到前线视察去了,眼下距离第八集团军指挥部最近的是新六十六师,请化之老弟转告总司令,如果有任务的话,卑职可以亲自带领六十六师去执行。”
“请稍等。”梁化之不敢胡乱传话,迅速将线路另外一端引向了阎锡山本人,听了楚惜春的汇报,阎锡山吃了一惊,心中的杀意顿时消散近半。
孙楚在去年冬天的十二月事件中,率部攻入了八路军的后方医院,将里边的所有伤员屠戮殆尽,消息传开后,八路军一二零师师长贺龙曾经当众立誓,有生之年定要擒杀此人,以告伤员们的在天之灵,双方虽然后來因为卫立煌的调停,暂且平息了干戈,但仇恨毕竟结得太深了,很难保证什么时候就突然刀兵相向。
如果此刻命令楚惜春带着六十六师去逮捕赵瑞和邹占奎两个,恐怕正好给贺龙创造了报仇的机会,而以赵瑞和邹占奎两人的赌徒心性,弄不好也会干脆來个率部起义,直接跑到贺龙那里寻求庇护,那样的话,先前晋军和日本人之间的交易,可就全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以延安方面的宣传鼓动能力,恐怕转眼之间,就会令晋军成为全国百姓的声讨对象,重庆那位正被汪伪政府成立逼得焦头烂额的蒋某人,恐怕也不会放过这个送上门转移视线良机,(注3)
替人做嫁衣这种事情,阎锡山向來不会做,眼珠儿微微一转,立刻改变了主意,叫着楚惜春的字吩咐道“晴波,你继续坐镇指挥部,替萃崖看好后方,别给贺龙任何可趁之机,我今天打电话找萃崖,也是听说八路那边有异动,所以才提醒他早做准备,就这样吧,等他从前线回來之后,再让他给我回电话。”
“是,老总,卑职保证不辜负您的嘱托。”电话里,传回來马靴跺地面的声音,听起來非常干脆利落。
阎锡山满意地点点头,放下电话,随即从手边的抽屉里取出了关于纳林河畔详细对峙经过的第三份报告,与赵瑞和邹占奎两人的报告并排放在一起,重新浏览。
这一次,他心中的怒火稍减,看得也更为认真,慢慢地,从字里行间,就又发现了另外一些隐藏的问題,“军统的察绥站副站长,居然替一支八路军的地方部队出头,他沒有发疯么,,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还真像赵瑞这个废物在报告中写的那样,其实此人是奉命而为,背后的授意者來自重庆,。”
想到蒋介石跟自己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他立刻不寒而栗,那个光头佬出卖起别人來,可是毫不犹豫,他如果突然想让卫立煌和朱德两人联手对付自己,恐怕这是最好的一个契机,虽然去年自己下定决心与八路军翻脸,也是得到了此人的暗中授意。
“该死,一定是这样,要不然,军统的人怎么会跟八路军前后脚抵达战场,,姓彭的早就知道八路军的骑一旅会來,所以故意拿废话迷惑赵瑞和邹占奎两个,借以拖延时间。”毕竟是辛亥元老,吃过的盐比别人吃过的米还多,短短几十秒内,阎锡山就拨开了表面的迷雾,找到隐藏于其背后的“真相。”
至于真相为什么会如此,蒋介石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跟延安方面勾结了起來,答案很简单,晋军和日本人之间建立联系的事情,被他发现了,所以他立刻改弦易辙,两害相权取其轻。
联冯坑冯,联李坑李,这辈子与别人合作就沒吃过亏的阎锡山,怎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重庆方面对自己耍弄阴谋,,很快,他就再度抓起了电话,大声吩咐道:“化之,你通知印甫和治安立刻到我这里來开会,顺便把次陇,把次垄先生请來,我有要事跟他们商量。”(注4)
1:梁敦厚,字化之,阎锡山的表侄,深得他的信任,一直被阎锡山当作接班人培养,多次作为阎锡山的私人代表“出使”日军,梁对阎的投日行径并不赞成,却沒有勇气反对,只能在日记中发泄自己的不满,1949年晋军覆灭,梁自杀。
注2:孙楚,字萃崖,晋军“名将”,指挥平型关战役时进退失据,在八路军115师获取平型关大捷的情况下,消极避战,将先前的大好形势全盘葬送,1939年冬天攻占八路军后方医院,并下令杀光所有伤员,1949年太原城被解放军攻陷时,与日本顾问一同被俘,因抗战期间有功,未获死刑,1961年被特赦,次年病故。
注3:汪精卫在1938年出走,并且发表公开电文响应日本人,他的伪政府却拖到了1940年3月才正式宣告成立。
注4:赵承绶,字印甫,王靖国,字治安,二人都是阎锡山心腹爱将,次垄则是阎锡山的军师,赵戴文的字,因为对阎锡山投日一事失望,赵戴文在1943年郁郁而终。
第一章 问情 (二 上)
梁化之闻听,心里头愈发确信是出了大事,赶紧大声答应下來,随即打电话通知相关人等。
印甫是第七集团军司令赵承绶的字,治安则指的是第十三集团军司令王靖国,二者最近几天都在晋军的临时大本营克难坡参加会议,按照阎锡山去年的指示,布置铁血整军事宜,接到梁化之的电话,不敢怠慢,立刻跳上专车,以最快速度赶往整个克难坡最核心所在,阎司令长官公馆。
自打去年公开与八路军翻脸之后,克难坡这个耗时两年构建起來的军事重镇内,警备级别就一直保持在最高级,原本就狭窄崎岖的青石板路边,到处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沙包,哨卡隔着二三十米就是一道,对來往车辆人等严加检查,一道比一道手续严格,即便哨卡外等待通过的人员排成了长队,也绝不肯轻易放行。
赵承绶和王靖国两人的专车,因为级别的原因,当然不在警卫人员的检查范围之内,尽管如此,二人也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待來到阎公馆门前,侍卫长张逢吉已经等在那里多时了,不待汽车挺稳,立刻带领几名侍卫抢先上前拉开了车门,同时大声说道:“报告二位长官,老总在四孔等着你们,梁秘书长说,他去接次垄先生了,让您二位到了之后就自己先进去,不用专门等他。”(注1)
“啊,次垄先生也要來,。”赵承绶和王靖国两个微微一愣,异口同声的追问。
“当然,是老总命令梁秘书长亲自去接的。”侍卫长张逢吉想都沒想,带着几分佩服的口吻大声回应,话音落下,他自己也是一愣,赶紧将头转向了门外,目光里充满了困惑。
能被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称做先生的,整个晋绥军体系内,只有已经年过古稀的山西省党部执行委员会主任赵戴文,此公虽然手中不染军权,却是阎锡山早年留学日本时就结交的挚友,陪后者从辛亥起义,誓师北伐、中原大战一路走到现在,参与了晋绥军的所有重大决策,阎锡山在事业上的每一次进步,背后几乎都有此公的影子,因此在晋绥体系内,素有隐相之名,体系内所有高层人物,包括阎锡山本人在内,提起他的名字來,都会恭恭敬敬地尊称一声先生。
然而最近两年,这位次垄先生,却离权力的核心越來越远了,首先因为他积极推动组建新军,引起了晋绥体系内部很多老将的不满,其次,去年秋天的时候,他在晋系决定武力解决新军之时,大力劝阻,导致消息泄漏,旧军坐失最佳战机,进而令很多人都开始怀疑他对晋军,对阎司令长官的忠诚,再次,也是最致命的问題,就是去年年底和近年年初,晋系决定与日本人进行接触,曲线救国之时,他居然当着一干将领的面儿,跟阎司令长官拍了桌子,宣布如果晋系投降,他立刻去跳黄河,宁可一死,也不跟在座众人同流合污。
最后这一次,可是彻底触到了阎司令长官的逆鳞,当即,被阎司令长官厉声斥责了一通,然后命令警卫送回家中“读书养气”,当时,赵承绶和王靖国等人都认为,阎司令长官即便原谅了此人,也不会再向他咨询任何建议,却沒想到,才隔了短短几个月,阎司令长官居然就忘记了二人之间的争吵,非常大度地又派机要秘书梁化之去接这位次垄先生。
既然阎司令长官已经决定不计旧恶了,作为阎锡山的心腹爱将,赵承绶和王靖国两人自然就要做得更热情些,干脆站在门口跟侍卫长张逢吉一道恭候次垄先生的大驾,一则这样做可以适度地表达他们对次垄先生的敬意,体现阎司令长官一直所提倡的“尊老敬贤”精神,二來,借着等待次垄先生这段时间,他们两个也好稍微做一些准备,免得一会儿在阎司令长官面前表现太差,影响了自家的地位于形象。
侍从长张逢吉是个很纯粹的武林高手,官场中的弯弯绕一直不是很在行,虽然不理解阎司令长官对次垄先生的态度怎么突然又转冷为暖,却丝毫不影响他心中对此人的尊敬,见赵承绶和王靖国两人决定留在门口陪自己一起等人,很是理解地点点头,笑着建议道:“两位将军不妨先进去跟老总报个到,然后再出來等,我估计阎司令长官等会儿,也会亲自出來迎接军师。”
“多谢张总长。”虽然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建议,却令赵承绶和王靖国两人眼睛一亮,立刻认认真真地向张逢吉道了个谢,然后留下贴身警卫,交出配枪,并肩快步走进了院子。
院子内部,打扫得极为干净,阎锡山本人不喜奢华,因此几座窑洞的外观也非常简朴,除了门窗上都镶嵌了大块的玻璃外,与其他富裕乡下地主的私宅沒什么两样,隔着老远,人的目光就能透过玻璃,清晰地看见第四孔内,阎司令长官伏案办公的身影,头压得很低,背也已经有些驮了,但是握着毛笔的手却依旧非常沉稳有力,每次移动,都显示出此间主人的强大与冷静。
一瞬间,赵承绶的心思就跳回了中原大战前夕,那时也是阎司令长官与次垄先生意见相左,一个执意要战,一个坚持要与南京中央政府妥协,换取晋绥系治下各地的休生养息之机,结果次垄先生以跳江相要挟,却被阎司令长官命令侍卫抱住,拖进后宅“冷静。”,随即,二十五万晋绥军与中央军在上千里战线上,往來厮杀,血流成河,关键时刻,张小六子带领东北军在晋绥军后背上**了一刀,阎司令长官不得不忍痛放弃了富庶的北平、天津、河北、豫西,退回晋地和绥远,从此晋绥系就走了下坡路,再也无力恢复往日的辉煌,(注2)
就在他稍稍一走神儿的功夫,王靖国已经抢先一步跑到了第四孔的门口,隔着玻璃端端正正敬了个礼,大声喊道:“报告,卑职王靖国与第七集团军司令赵承绶,奉命前來觐见,祝阎司令长官身体康健,每战必胜。”
“胡闹。”阎锡山立刻起身从里边拉开门,笑着斥责,“老夫身体康健,与每战必胜有什么关系,,你这个懒鬼,想逗老夫开心都不肯下功夫把马屁话理通顺,居然还好意思喊得这么大声。”
“嘿嘿,嘿嘿!”王靖国故作憨厚状挠头,红着脸低声解释,“这,这不是看您老人家太累了,就让您老人家高兴高兴么,您老身体康健了,自然就能让全军上下的士气提高百倍,这每战必胜,也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狗屁。”阎锡山又笑着骂了一句,心里先前剩余的怒火,却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们两个既然到了,就跟我一起出去接接次垄先生吧,他年纪大,上下车不太利索,得有个细心的人去搀扶一把。”
“是。”王靖国和赵承绶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齐声回应。
阎锡山满意地看了二人几眼,倒背着手慢慢向院子外边走,王靖国落后半步跟随,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次垄先生如果知道您一直在门口等他,心里即便还有芥蒂,想必也会烟消云散了,,说实话,这些日子开会时看不到他老人家的身影,卑职还真的有点不适应。”
“他那个人,脾气大着呢,能不去报纸上发声明与我割席绝交就不错了,才不会在乎我迎接不迎接他。”阎锡山笑了笑,轻轻摇头,与赵戴文相交这么多年,彼此将对方的脾气秉性都摸得清清楚楚,上次的争吵,赵戴文绝对不会轻易忘怀,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给自己出谋划策,也不妨碍自己继续视他为兄长和军师,只不过在议事时,自己这边尽量不要再提跟日本人妥协的话头而已。
“次垄先生年纪大了,所以就不愿意看着咱们晋绥军冒险,其实在他老人家心里,还是将咱们晋绥军的利益放在了第一位。”赵承绶虽然拉不下脸來像王靖国那样故意讨阎锡山欢心,却也慢慢追上前,低声替当事双方找台阶下。
然而,阎锡山却根本不需要这个台阶,又摇了摇头,继续笑着说道:“他的想法,我很清楚,我的难处,他也清楚,只是他这一辈子,视功名富贵犹如粪土,而我这辈子,也始终在名利场中挣扎,做不到他那么超脱,所以有时意见向左,也是必然。”
“老总也是为了我们这些人将來有个安身之地,才不惜委屈了自己,真的要是沒有我们这些不争气的晚辈拖累,想必又是另外一番作为。”听阎锡山的话语里,始终带着一股郁郁之意,王靖国立刻接口,大声替对方分忧。
“拖累,。”阎锡山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回过头,满脸诧异,但是很快,他就大声笑了起來,笑得非常开心,以至于不知不觉中,便有两行老泪顺着眼角慢慢滑落,“拖累,你虽然不肯好好用功读书,但是这个词却用得相当好好,拖累,拖累,只是不知道是老夫拖累了晋绥军,还是晋绥军拖累了老夫,,唉,老夫当年看不懂张小六子,现在想來,他也必是如此,才行止狂狈,最终落个深陷囹圄的下场吧,。”
注1:四孔,阎锡山在克难坡的公馆,是传统山西风格的窑洞,共有七个窑,阎通常都在第四孔处理公务。
注2:张小六子,即张学良,晋军全盛时期,控制了北平、天津、河北、山西、察哈尔南部与河南部门地区,中原大战后,除了山西和绥远之外,其他地区都被张学良所得。
第一章 问情 (二 下)
“老总何出此言,,要是沒有您老,咱们晋绥系早被别人一口吞了,哪还可能保住今天这片基业,!”见阎锡山感怀落泪,赵承绶心里也觉得酸酸的,红着眼睛安慰。
无论阎司令长官刚才的话是真情留露也好,故意做戏给人看也罢,至少有一点赵承绶可以确认,晋绥系的当家人不好做,在民国初期这段漫长而又混乱的历史当中,晋绥系早已成长为一个纠缠了军、政、商三方面力量的怪胎,作为这支力量的掌舵者,阎司令长官做任何事情,都必须反复权衡,照顾到这个派系当中大多数人的利益,而晋绥系这个庞大的集团,反过來又会给自己的掌舵者提供支持和依仗,为他提供跟天下英雄一争短长的资本。
即便赵承绶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他的第七集团军内部派系错综复杂,各方势力纠缠不清,很多时候,即便是他这个集团军司令,也不得不向其中某一些势力妥协,做出一些违心的决定,而另外一些时候,这支军队又能为他提供强大的保障,让任何想招惹他的人都提着一万分小心,唯恐稍有不甚,惹出什么兵变事件,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拖累两个字,的确用得恰当无比,掌舵者的胸怀和能力,影响着麾下整个团体的前途,而他麾下的那个政治团体,同时也在影响着他,左右着他,让永远做不到无牵无挂,随心所欲。
这天下沒有圣徒,任何政治组织,都有他自身的利益追求,如果他的领军人物不能保证组织内大多数人的利益,就注定会被这个组织抛弃,甚至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哪怕是组织的利益与国家民族的利益发生了冲突,到底该把谁放在前面,依旧是个艰难的选择。
一时间,三人竟相顾唏嘘,都觉得天大地大,其实留给人的空间不过是身边三尺,再多移动分毫都是艰难万分。
正感慨间,大门口传來一阵清晰的刹车声,阎锡山花费重金给他自己定制的防弹车到了,侍卫长张逢吉恭恭敬敬地跑过去,亲手拉开车门,然后与长官部机要秘书梁化之一道,从后座上搀扶下一个形销骨立的白胡子老汉來。
“次垄兄,次垄兄近來身体可好,。”阎锡山一见來人,立刻收起脸上的感怀之色,快步迎了上去,双手相搀,“本以为最近可以让你好好休息一段日子,沒想到又得劳烦你,唉,次垄兄,阎某片刻也离不开你老哥啊。”
“垂暮之人,等着老天收罢了,有什么好不好的。”被阎锡山尊称为次垄兄的赵戴文稍稍侧了下身体,避开阎锡山的搀扶,淡然回应,“倒是你阎司令长官,看起來可是比上次见到你的时候又憔悴了不少。”
“次垄兄说笑了,你这辈子活人无数,相必神佛也愿意保佑你长命百岁。”阎锡山讪讪地将手收回來,跟在梁化之身边,继续大声讨好,“至于我自己么,这辈子杀孽造得太多了,哪天眼睛一毙,就去阎罗王那边听候处置了。”
“你阎百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气短了,。”听阎锡山后半句话里隐隐带着自暴自弃之意,赵戴文吃了一惊,不敢再计较二人之间的矛盾,皱起眉头,大声劝告,“无论外人怎么看你,至少确保晋地二十余年未遭战火,这份功劳谁也抹杀不掉,即便到了阎王爷面前,在这乱世当中,有几个豪杰能比你杀孽更少,。”
“知我者,果然只有次垄兄。”阎锡山成功地化解了对方心中的抵触情绪,赶紧笑着回应。
“你,你这狡猾的老东西。”赵戴文立刻察觉自己上当,扭头狠狠瞪了阎锡山一眼,苦笑着唾骂。
骂过之后,心中那点儿原本就非常单薄的怒火,却再也重新点不起來,只好幽幽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就骗吧,反正赵某这辈子,算是栽在你阎百川手上了,我今年都七十多了,你再耍心眼,还能耍得了几回,说吧,你又遇上什么为难事情了,趁着我还沒有完全老糊涂,能帮你参谋就帮你参谋参谋。”
“多谢次垄兄大度。”阎锡山赶紧又道了声谢,推开梁化之,亲自搀扶着赵戴文朝自己的办公窑洞走,“外边风大,咱们进去说,进去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只是好长时间沒当面向次垄兄请教了,心里想得厉害,所以才又厚着脸皮派化之去接你。”
“请教,你阎百川哪里还用得着向我请教,。”赵戴文扭头横了他一眼,不满地数落,“别我哪句话说错了,又得被送回家中闭门读书,都七十多岁老头子了,我哪还有那么多心思放在书本上。”
“上次的事情,是小弟我一时情急。”阎锡山闻听,少不得又要当面赔罪,“不是过后就派孩子们去看望你了么,况且我也沒说不准你出门。”
“我这么大年纪了,你就是让我天天往外边跑,也还得跑得动才行。”赵戴文又横了他一眼,悻然回应。
被勒令回家读书养气,对谁來说都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情,然而阎锡山毕竟沒有限制他的自由,也沒暗中派遣人手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所以从某种那个程度上说,阎锡山先前对他的处罚,根本就是好朋友间的逗气,气消了,处罚也就不了了之了,整个晋绥军上下,谁也不会当真。
既然谁都沒有当真,赵戴文自然也不能老揪着此事不放,随便发泄了几句之后,便顺水推舟地进了窑洞,坐在了阎锡山命人专门给自己准备软背靠椅上,一边四下打量,一边低声问道:“就咱们几个人开会么,是不是太少了点儿,,这可不是该做重要决策的样子。”
“其他人都不在总部。”阎锡山笑着摇了摇头,低声回应,“并且今天要商量的事情,也不太适合让太多人知晓,。”
“嗯,。”闻听此言,赵戴之的精神立刻为之一振,给阎锡山做了半辈子军师,他最喜欢参与的,就是那些看上去挑战难度比较高的事情,特别是到了晚年之后,对太寻常的政务和军务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只愿意偶尔出手管一管别人处理不了的难題。
“是骑一师那边出了些问題。”阎锡山了解赵戴文的秉性,也不耽搁时间,迅速将话头转向主題,“师长赵瑞谎报军情,我派去的军政卫负责人非但沒起到任何监督作用,反而跟他一道勾结起來写假报告骗我。”
“骑一师,。”沒等其他人做出反应,赵承绶立刻站了起來,将身体挺了个笔直,“卑职治军无能,请老总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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