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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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么,咱们北路军可不是蒋委员长的嫡系,把什么丢了都能补,为了咱们这几门炮,傅老总低三下四的不知道求了多少人,光是送出去的金条,就够组建一个步兵团的了。”
“是啊,方政委你可能不知道,眼下德国、美国和英国,都耐于日本人抗议,不敢再向国民政府出售重武器了,咱们唯一的火炮來源就是苏联,而苏联人给的火炮每年总计才那么一点儿,中央嫡系都不够分的,哪容易就落到咱们手上。”怕双方吵得太厉害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骑兵营长邵雍也站起來,非常煞有介事地跟方国强解释。
他说得都是实话,但这些实话,却都跟众人的抵触态度关系不大,方国强明显看出了背后的真相,偏偏又不能主动将其揭开,直气得脸色发青,两眼冒火,皱着眉头忍耐了许久,才一字一顿的说道,“反正我把道路给你们指出來了,选与不选,由你们团长來做决定,如果你们非要蛮干,咱们把丑话说到前头,我们游击队肯定不会跟着你们一起往绝路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待方国强把话说完,通讯营长王志第一个跳起來,拍着桌子质问。
“就是啊,方兄弟这就有点不仗义了吧,当初在黑石寨附近的时候,我们九十三团,当初可沒把你们直接扔给小鬼子。”几个营长也纷纷站起來,阴阳怪气地数落。
团长老祁的涵养比麾下的营长们好,但是也无法接受方国强居然用威胁的口吻跟大伙说话,虽然后者所指出的道路,的确是目前最安全的选择,用力拍了一下桌案,他大声命令,“坐下,都给我坐下,看看你们,都像什么样子,还嫌丢人丢得不够么,,既然是开会,当然允许人家把不同意见说出來,至于到底怎么办,有我在,有张队长在,哪用你们这些人瞎胡嚷嚷。”
众营长们被骂得满脸通红,狠狠剜了方国强几眼,悻然落座,游击队政委方国昭心里也觉得老大不是滋味,冷哼一声,傲然补充,“我这个人脾气直,有什么就说什么,大伙别往心里头去,即便是进了山区,大炮也未必会落在追兵手里,先找个安全地方埋起來,自然由当地的游击队帮忙暗中照看,只待与山西决死队接上头,他们肯定有办法将大炮挖出來原封不动归还给你们。”
“挖出來肯定能挖出來,只怕是刘备借荆州。”参谋长张汉滨小声嘀咕,作为从晋军出來的老人,他在感情上明显倾向于阎锡山,所以无论去年决死队和晋军之间到底是谁先对不起谁,在他看來,肯定都是土八路的错,尽管事实未必真的像他想的那样。
“好了,都不要争了,咱们张大队长还沒发表意见呢,。”团长老祁白了张汉滨一眼,笑着转换话題,“他可是咱们的智多星,这么长时间沒说话,心里肯定有了好主意,张队,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方政委的刚才所提建议,是最稳妥的选择。”张松龄原本已经打算发言,既然老祁点了自己的将,刚好顺势站起來,大声说道。
几个晋军出身的老人立刻又冷了脸,对着张松龄怒目而视,再跟姓方的棺材脸是一家人,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给他撑腰吧,,你张胖子好歹也是另外一方的大当家,我们祁团长都沒好意思直接站在九十三团的立场上说话,你张胖子怎么能做得如此露骨,。
谁料张松龄的话头,很快就出现了转折,冲着大伙笑了笑,他继续补充,“但最稳妥的办法,往往也是最保守的办法,实施起來难度很高,并且途中还可能出现新的变数,所以,我并不赞同这个主意。”
“噢。”众人轻轻点头,紧张脸色登时缓和了许多,只要不主张向山西决死队靠拢就好,哪怕付出的代价稍微大一些,众人心里也准备接受,更何况,张胖子以前总能拿出别人想不到的好主意,从來沒让大伙失望过。
在一片期待的目光中,张松龄走到地图前,手指慢慢移动,“刚才大伙有人主张跟小鬼子拼命,有的主张避其锋芒,估计都是觉得敌人太多,咱们容易落入重围,但是,咱们何不换种视角呢,敌人再多,也是一路路从不同方向走过來,光靠着电台联络,他们未必能同时跟咱们对上,而除了从背后追过來的森川联队,其他各路敌军中任何一路,实力都不如咱们,所以我觉得无论其从个方向來,咱们只管朝着其中一路去,打残了堵在正前方那路,自然就海阔天空。”
注1:1938年10月,原华北方面军驻蒙军独立第二混成旅团旅团长常冈宽治被八路军在河北省广灵县境内的张家湾打成重伤后(一说为击毙),日本军部派阿部规秀接替常冈宽治旅团长的职务,1939年10月2日,阿部规秀被晋升为陆军中将,11月7日在黄土岭被八路军包围后击毙。
注2:日军大队一级,通常装备两门或者四门九二步兵炮,该炮以小巧灵活而著称,但最大射程只有两千七百米,远不如苏联仿制的施耐德一九零九式山炮的八千米。
第四章 重逢 (二 下)
“能不能说得更详细些。”团长老祁的眼睛里精光四射,恨不得立刻走上前,将张松龄的脑袋开个洞,看看里边到底是怎么长的。
无论敌人从几个方向來,咱们只管朝着其中一路去,这句话看似简单,却绝对将大伙头顶上的重重乌云硬生生给撕开了一道裂口,让人眼前瞬间就充满了阳光,而在此之前,他虽然也想主动求战,考虑更多的,却是大伙所面临的困难。
“是啊,快说,说详细点儿,我们都把耳朵竖起來了。”邵雍和孙云起等人心中也涌起一股拨云见日之感,看着张松龄的眼睛,大声催促,这张胖子就是不一般,也难怪团长大人不惜任何代价都想把他给留下,眼前形势如此窘迫,他首先想到的却不是敌人如何如何强大,而是自己这边优势在哪里,怎么才能抽冷子反咬敌人一口,以局部主动化解全局被动,不说别的,光是这种永不屈服于形势的心气儿,就令人望尘莫及。
“是啊,张队长,说详细点儿,我们大家伙都在等着呢。”即便是团中那些出身于晋军的老人,此刻看向张松龄的目光中也充满了友善,主动求战,而不是绕路前行,听上去就比先前方棺材提出的那个狗屁建议提气了不止一万倍,更何况这个办法根本不用劳烦什么友军配合,更不需要送上门去看山西决死队的脸色,(注1)
“我只是临时想出这么一个主意,非常粗疏,欢迎大家斧正。”张松龄点点头,手指在地图上继续移动,与察哈尔其他区域的地图一样,挂在墙上这张也绘制得非常粗糙,只能供大伙勉强了解一些大致情况,然而张松龄的具体想法,却随着他手指的移动,在众人眼睛里越來越清晰。
眼下可能挡在九十三团去路上的,一共有三方势力,第一方,土匪孙剑的私人武装,具体兵力和番号不明,第二方,晋十九军第三混成旅,兵力三千出头,战斗力一般,士气非常低落,第三方,则是远从张家口向此地赶來的下村大队,兵力一千一百人上下,战斗力在三方中最强,求战心态也最热切。
但是,这三方势力却各有各的心思,根本无法做到步调一致,即便相互之间有电报往來,也很难走到一个战壕中并肩而战,特别是晋军和日寇,虽然彼此长时间眉來眼去,并且有过合作对付八路军的恶行,但是双方存在根本目标上的冲突,谁都沒真正信任过谁,都在防着另外一方在自己背后捅刀子。
因此,眼下试图堵住九十三团去路的几支队伍,基本上不可能同时出现于战场上,并且谁都不会主动牺牲自己,与九十三团死拼到底,给另外两家创造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在在某个特定时间段,九十三团所面对的,必然只是其中一个,只要不被森川联队追上來,就不会落入腹背受敌的困局。
所以,眼下九十三团的最佳选择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继续按原计划向七金河畔急行军,沿途无论遇上谁,直接扑过去将其打垮便是,抛除感情因素不考虑,前方三家队伍唯一可能让九十三团收拾起來需要花费一些力气的,其实只有小鬼子的下村大队,另外两家,恐怕一两次冲锋就能将其防线冲垮,与九十三团根本不属于一个重量级别。
“如果下村大队提前赶到七金河畔抢占了过河的大桥呢,,他们可是出了名的跑不死。”通讯营长王志指指地图上的两道曲曲弯弯之一,不放心地追问。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被王志吸引了过去,刚刚舒展的眉头又慢慢皱紧,是啊,说了半天,分析的都是对九十三团最有利的方面,而不利方面却只字未提,如果下村大队已经抢占的七金河大桥,并在河对岸凭险据守怎么办,既沒有冲锋舟,又沒有民船征调,大伙怎么可能游到对岸去将他们干净利落地击溃,。
这个问題,却一点都沒让张松龄感到为难,轻轻笑了笑,他用非常自信的口吻回应,“号称跑不死,不是真的跑不死,老祖宗有句古话,‘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下村大队偶尔创造一回一昼夜奔袭两百里奇迹,不可能天天保持这个速度,除非他们完全实现的摩托化,而徒步行军的话,每天走到百里以上,其战斗力就很难得到保障,所以,我只能将他们的平时行军速度设定为最大速度的一半左右,即平均每天九十到一百里,大约是咱们的一倍半。”
“你是说,下村大队还在继续往这边赶,根本沒机会抢在咱们前面拿下七金河大桥,。”通讯营长王志的眉头皱了皱,非常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电报上提供的消息误差不超过两天的话,下村大队,此刻的确应该正在赶往七金河的路上。”张松龄用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毫不犹豫地回应,“他想堵住咱们,唯一的选择,是派出一部分精锐,轻装前进,夺取七金河上的大桥,购置防线,然后一边跟咱们战斗,一边等着主力部队赶过去支援。”
挡在大伙前路的季节河一共有两条,眼下都是水量充沛的阶段,七金河正事其中距离大伙目前位置较近的一条,距这里直线距离差不多有六十华里左右,刚好需要大部队走上一整天。
众人目光再度随着张松龄的手指移动,先估算出张家口和集宁之间的距离以及下村大队沿途能利用的一切交通便利,然后再于心中默默计算自家到河畔的剩余路程,苦笑着摇头,如果张松龄和分析正确的话,当九十三团赶到七金河畔那一刻,下村大队主力也差不多是刚刚抵达,而届时谁家的先头部队占领了渡河大桥,就成了左右整个战局的关键,对于九十三团來说,抢先一步,全盘皆活,落后半步,则就是全军被困死在河东岸的惨烈下场。
“小鬼子手中的地图,比咱们清楚,他们的参谋人员,也都非常专业,所以他们的先头部队应该早就出发了,随时都可能出现在河边。”张松龄的话继续传來,让大伙的心情像一叶孤舟般,先落入波谷,然后再从波谷再度快速奔上浪尖,“但是,日军能派先头部队,咱们也可以派,这世界上,我还沒见过两条腿能跑过四条腿的奇迹,即便他们号称跑不死。”
“轰。”临时指挥部里,气氛立刻热闹如同进了水的油锅,骑兵,大伙手里正握着一支骑兵,虽然在很多军事专家眼里,骑兵已经是落后于时代的兵种,但是其在战场上的机动性,依旧为这个时代的步兵望尘莫及,特别是在察哈尔这片广袤而又荒凉的土地上,骑兵们永远不会落伍,低矮的丘陵和辽阔的草原,是骑兵的天然主场,无论敌人再狡猾,再善战,也要先扛过骑兵的一轮马刀。
“我们骑兵营立刻就可以出发,抢在日寇前面拿下七金河大桥。”骑兵营长邵雍的反应最为积极,举着胳膊,大声向团长老祁请缨。
“是啊,团长,下命令吧,如果在主力抵达之前守不住大桥,我们几个提头來见。”副营长许地丁,连长戴望山等人也纷纷附和,唯恐落后半步,任务被别人抢走。
“当然得你们去替全军开道。”团长老祁想了片刻,慢慢点头,“不过”语气一顿,他迅速将目光转向张松龄,带着几分求肯的口吻询问,“不过,张队长那边?”
“我带领游击队与贵部骑兵营一道出发。”张松龄轻轻冲他点点头,笑着回应,“条件只有一个,贵部骑兵营暂时归我指挥。”
“沒问題,谁敢抗命,你直接将他军法从事。”有张松龄带队,提前将大桥控制住的把握就至少多出了七成,这种情况下,团长老祁才不会在指挥权上跟张松龄计较,稍作迟疑,就断然答应。
“我们这就去把弟兄们叫起來,整队出发。”
“张队,我们在营地门口等着你。”邵雍和其他骑兵营干部,都是张松龄和赵天龙两人手把手带出來的,当然也不会拒绝“师父”的指挥,纷纷站起來,以实际行动表明态度。
张松龄用目光跟老祁交流了一下,然后开始调兵遣将、很快,就把骑兵的具体行动方案落实到人,老祁也带着其他干部参与进來,群策群力,以最快速度替骑兵解决问題,提供方便,大约三十分钟后,黑石游击队和九十三团骑兵营再度并肩出发,风驰电掣般,向六十华里外的七金河大桥扑去。
团长老祁举着火把送到了临时营地门口,望着月色下渐渐模糊的背影,久久不愿将目光移开,这是他手中的第一支骑兵,也是整个九十三团的精华,即将去前方敌情不明的七金河畔,替整个队伍开辟出一条脱险的通道,然后坚守上整整一天时间,待大队人马赶致那里之时,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看到他们当中几张熟悉的面孔,。
起风了,走在队伍最前方的黄骠马扬起头,发出一串骄傲的咆哮“唏嘘嘘嘘,。”。
“唏嘘嘘嘘,。”“唏嘘嘘嘘,。”“唏嘘嘘嘘,。”数十匹战马群起响应,声音宛若战歌,在天地间回荡,回荡,反复回荡。
注1:山西决死队,又名山西新军,是在抗战前夕,阎锡山与延安方面合作组织的抗日新军,队伍中骨干多为爱国青年,因此战斗力颇强,在39年下半年,山西战局进入相对缓和状态后,阎又试图以激烈的血洗手段清除队伍里的共产党干部,光是在三纵就屠杀共产党干部六百余人,导致双方合作彻底破裂,决死队彻底脱离晋军,加入八路军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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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重逢 (三 上)
“唏嘘嘘嘘,。”黑暗中,隐隐传來一阵战马的嘶鸣,中队长松本大介敏锐地向身后做了个止步的手势,竖着耳朵四下观望。
身后轻装前进的鬼子兵们迅速停住脚步,半蹲在地上,顺势从肩头取下步枪,透过准星的圆孔,他们看到几颗硕大的星星像钻石一样悬挂在不远处丘陵顶端的草尖上,璀璨夺目,有微风从正南方徐徐吹來,将草地吹出一层层波浪,星光和月光也随着波浪缓缓起伏,静谧如梦。
如此宁静荒凉的地方,怎么可能有马队出现,沒有发现任何敌情的鬼子兵们不满地从背后瞪了松本大介一眼,将步枪放在地上,偷偷地开始捶打自己酸软的大腿,从昨天早晨到现在,大伙已经长途奔袭了近三百里,虽然其中有一段路用了汽车代步,但是至少有二分之一的路程,是硬靠着两只小短腿量过來的,北中国实在太大,也太荒凉了,很多地区,居然连条像样的土路都沒有,非但大日本帝国的运兵车无法通过,就连当地老百姓的毛驴车,都得有专人跟在车尾后面推。
如此简陋的交通条件,这三百里走得有多辛苦,只有赶路者自己知道,而带队的中队长松本大介偏偏是个立功心切的家伙,非得重现一次昼夜奔袭两百里,直接锁定胜局的奇迹,压根儿不管上次大伙在山西境内基本上走得全是公路,而这次在察哈尔境内却要自己披荆斩棘的残酷现实。
“原地休息五分钟,补充水分和热量。”鬼子中队长松本大介听了半晌也沒听到第二声马嘶,犹豫着朝身后吩咐,可能是太劳累了,导致耳朵里出现了幻听现象,找不出马嘶声的來源,他只好这样判断,同时难得的开了一次恩,准许麾下的士兵们补充体力。
小鬼子们登时如蒙大赦,坐在地面上,慌手乱脚地从背包里往外掏水壶和压缩饼干,根本顾不上屁股底下传來的一阵阵阴寒,这个季节,地面根本沒被阳光烤暖,特别是到了夜间,草原上的平均气温只有零上四度左右,稍微在地上坐得久了,两腿膝盖处就会变得像木头一样坚硬。
中队长松本大介自己也累得两腿发飘,但想到临出发前顶头上司下村敏雄对自己的承诺,他心里又涌起一波热浪,下村大队去年的战绩已经引起陆军部的重视了,很快,整个大队将与其他两支同等规模的队伍合并,升格为特战联队,联队长的职位,当然是百分之百会落在下村敏雄的手里,至于下面的三个大队长,下村敏雄希望松本君最近能在战斗中有所表现,以便他向上头做推荐时,能够更为理直气壮些。
在战斗中有所表现,当然就是要他做出一些别人根本做不到,或者说看起來会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像现在这样昼夜不停的急行军,穿插到七金河畔,抢占桥梁,卡断那支中国军队的退路,难度系数非常高,并且还要保证穿插到位之后,立刻能投入战斗。
好在沿途遇到的晋军都很识相,都远远地躲在掩体后面,连出來骚扰一下都不敢,如果九十三团也像他们的老前辈一样窝囊就好了,自己除了行军之外,就不用再耗费更多力气,晋升大队长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毕竟整个蒙疆驻屯军高层,都在盯着这次行动,一旦能如愿从九十三团身上将失去的颜面找回來,自己这个关键人物想不被上头重视都难。
国民革命军新编三十一师九十三团,它们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一边用手电照着地图,确认自己目前的位置,松本大介一边在心中拼凑对手的形象,战斗力似乎比晋军略强一些,作战意志很顽强,胆子也大得有些出奇,居然在几路大军的围追堵截当中,还敢掉过头來将川田大队给一口吞下,虽然战报里说川田大队伤亡很小,稍作休整就能重新恢复实力,但熟知自家吹牛习惯的松本大介却知道,川田大队在那一仗当中伤亡肯定超过了三分之二,否则,上头根本不可能让他们直接返回原驻地待命,也不可能让下村大队从张家口千里迢迢赶过來救火。
在松本大介的印象里,如此胆大的对手,只有一个,那便是活跃在太行山区的第十八集团军,虽然他们的武器装备非常低劣,却经常主动出击,给帝国军队制造了很多麻烦,不过九十三团的武器据说非常精良,达到甚至超过了同等级别的帝国的一线部队水准,那可是中国重庆政府的嫡系才能享受到的待遇,一个重庆嫡系和十八集团军的混合体么,,那可真是有点儿意思!
“据晋军给咱们的消息,九十三团昨天上午的位置在绿柳坡附近,再根据他们最近一段时间的平均行进速度,昨天日落之前,应该在这里。”小队长高岛一雄凑上前,帮松村大介掌握手电筒,按照军中惯例,如果松村大介能顺利升任大队长,他们几个小队长也能搭着顺风车将军衔和职位向上挪一挪,所以此时此刻,任何讨好上司的机会都不能放过。
“是啊,咱们再走七、八公里就到了,准能抢在九十三团前面。”其他两名小队长也凑上前,大拍松村大介马屁,“中国人肯定想不到,您会带着一中队勇士,飞到他们前头,到时候,他们的反应一定非常精彩。”
“嗯。”松村大介笑着点点头,眼中涌起几分欣赏之意,“你们说得对,九十三团即便连夜行军,也要明天早晨才能抵达七金河东岸,咱们届时就在河西岸等着他们,狠狠给他们一个惊喜。”
“咱们可以在提前桥下埋好炸药,等他们上了桥”高岛一雄挥了下胳膊,狞笑着提议。
“嗯,办法有很多,咱们到了目的地再说。”松村大介将地图交给勤务兵,慢慢站起來,活动手脚,“下去整队,让士兵们收起干粮和水壶,准备出发。”
“哈伊,,。”三名小队长齐声回应,跑下去收拢队伍,才跑了几步,却突然又不约而同地停了下來,望着队伍正前方距离自己三百余米的一处土坡,满脸恐慌。
几匹披着星光的战马,从山坡顶部跃了出來,紧跟着,是数以百计,雪亮的钢刀高高举起,圆月下,默默地汇成了一道钢铁洪流。
第四章 重逢 (三 下)
怎么可能,,松村大介将自己的眼睛揉了又揉,死活不肯相信看到的景象,骑兵,一支番号不明的中国骑兵,居然悄无声息地就打不远处的山丘顶部冒了出來,在三百余米外的位置上迅速集结,准备发起进攻,而他,除了先前那隐隐约约的一声马嘶之外,居然沒听见其他任何动静。
“这不可能,不可能,中国人,中国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几个鬼子小队长也魂不守舍,喃喃地嘟囔,一时间,居然忘记了此刻自己最该做的事情是赶紧去组建防御阵地,对面山坡上的战马至少有两百余匹,这么多的战马,跑起來时不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马蹄踏起的烟尘,肯定也是遮天蔽日,即便现在是深夜,如此明亮的月光下,也根本无所遁形。
除非,除非他们先前就已经预知了松村中队的行军路线,老早在山坡的另一边埋伏,但是,今夜的行军路线是松村中队长随便在地图上画出來的,并且在出发时只传达给了队伍中的极少数几个骨干,连带兵的小分队长都不清楚具体细节,中国军人从哪得到了情报,,难道,莫非,夜空中还挂着一双他们的眼睛不成,。
此时此刻,即便是打破脑袋,松村大介和他麾下的鬼子军官们,都无法弄清楚对面的中国骑兵到底从何而來,一个个精神恍惚,根本想不起自己的职责所在,底下的鬼子兵们表现更为慌乱,有人赶紧抱着步枪趴进了草丛里,有人则抄起机枪四下寻找制高点,还有人则是拿枪托当拐杖,努力从地上往起站,但是两条腿却像被灌进了十八斤老陈醋一般,又酸又重,根本不听使唤。
三百米外山坡上的张松龄可不会愚蠢到等敌人做好准备再开始冲锋,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个节骨眼上,哪还有功夫管什么进攻的次序与队形,,看看大部分骑兵都已经骑着马走上了山坡,立刻向手中的长刀奋力前压,“杀。”
“轰。”刹那间,天河决口,一百七十余名骑兵猛踹金镫,以赵天龙为浪尖,狠狠朝山坡下的鬼子兵头顶拍了下去。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突然炸起的马蹄声宛若惊雷,在广袤的丘陵地带反复回荡,数以万计的鸟雀被从睡梦中惊醒,拍动翅膀,悲鸣着冲上天空,几百年了,自打满清入关时起,这一带就成了它们独有的乐土,除了偶尔经过的商队和土匪之外,根本沒有其他人类靠近,而今夜,却突然变成两军交锋的沙场,让鸟儿们如何不魂飞魄散,。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雷鸣般的马蹄声越來越急,越來越重,敲得地面上下颤抖,数以万计的野兔山猪丢下嘴里嚼了一半儿的根茎,迈动四条胖胖的短腿,夺路狂奔,它们不知道地面因何而颤抖,但是逃避风险,却是它们在几千万年进化过程中形成的本能。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雷鸣般的马蹄声连绵不绝,将四下里的野树震得來回摇晃,一群野狼在狼王的带领下冲上高坡,对着惊雷起源的位置伸长脖子,发出高亢的长啸,“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嗷,,,,嗷,,嗷——”狼嚎声此起彼伏,托起天空中渐渐发红的血月,这是猎食者对猎食者在表达敬意,做为草原食物链的顶端,他们习惯于尊重并欣赏强者。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马蹄声汇成**,瞬间吞沒所有外來嘈杂,猩红的血光下,赵天龙骑着黄膘马,身体低伏,手中长刀如燕翅般斜掠向后。
黑石游击队的骑兵们紧紧追随着他,动作整齐得如同一个模字拓出來的雕塑,再往后,则是邵雍和他麾下刚刚组建沒多久,士兵还沒有满编的九十三团骑兵营,队形比前者稍为散乱,但每名战士都努力控制着坐骑,尽量按照平素训练的要求调整身体姿势,将长刀向侧后方斜伸、斜伸、宛若雏鹰展翅。
太离奇了,太幸运了,今晚大伙的遭遇绝对可以写进评书,小鬼子果然想去卡断七金河大桥,置九十三团于死地,要不是祁团长和张队长料敌机先,大伙此番肯定在劫难逃,不过小鬼子运气实在太差了点儿,居然在大伙停下來打尖时,自己主动送到了丘陵的另外一侧,这简直是做梦都被笑醒的美事,天赐良机,人若不知道把握,天必弃之。
幸运带來的不但是惊喜,还有对胜利的信心,在必胜信念的鼓舞下,骑兵们越跑,动作越是从容,人和马之间的配合也越來越默契,越來越心有灵犀,长时间的艰苦训练的成果,在这一瞬间终于体现了出來,高速奔行中,两百余中国骑兵渐渐融合成一个协调的整体,渐渐拉伸成为一个巨大的长矛,寒光四射,。
沒有呐喊,沒有角声,只有扑面而來的罡风,夹杂着隆隆的马蹄声和浓烈的杀气,凌空刺向小鬼子们的心脏。
“敌袭。”呆愣愣地看着中国骑兵向自己面前扑了足足一百多米,松本大介才像从噩梦中被惊醒了般,扯开嗓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旋即,他的尖叫声被凌乱的射击声吞沒,等不及他这个中队长发布命令了,最先反应过來的那批鬼子兵,扣动扳机,朝着疾刺而來的“长矛”疯狂攒射。
“呯呯呯,呯呯呯。”鬼子兵们慌乱中射出的大部分子弹都落到了空处,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发子弹打在“长矛”之上,飞溅起一串串耀眼的猩红,然而,整根长矛的速度丝毫未曾减慢,继续贴着草尖向前飞掠,越飞越快,越飞越急。
加速,加速,继续加速,冲在队伍最前方的赵天龙沒有做任何停顿,紧跟在赵天龙身后的组成阵眼的张胖子,也沒发出任何指令,按照平素训练时反复强调的规矩,骑兵们在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身体紧紧贴在马脖颈后,继续加速,加速,把战马的速度全部压榨出來,用速度去换取生存机会,换取最后的胜利。
两百多米的距离,只够战马奔行十三、四秒,而相对阴暗的月光、不断变化着的地形和战马的移动速度,都将对敌人的瞄准产生极为不利影响。
事实上,比上述几项对士兵影响更大的,则是马群对着头顶踩过來时,所造成的心理压力,第一波射击沒有看到结果,很多鬼子兵连重新拉动枪栓的尝试都不去做,立刻掏出刺刀,手忙脚乱地朝枪管前端套去,尽管战马距离他们还有百余米远,足够他们再打上一到两轮。
只有寥寥几挺歪把子,还在努力给中国骑兵制造麻烦,但是正副射手之间的配合,却突然变得极为生疏,小鬼子工业底蕴不足的缺点,也在仓促射击中暴露无遗,焦躁的枪声只维持了五六秒钟,就嘎然而止,一挺机枪的主射手扭过头,对着负责装填子弹的副射手破口大骂,另外一挺机枪的主射手和副射手则拿起水壶,用力在枪身上敲打,试图将卡了壳子弹,以最快速度从枪管里退出來,重新射击,还有几名机枪手,至今沒发出任何子弹,弓着身体继续沿队伍两侧的山坡猛跑,试图寻找一个最佳射击点,然后再打中国骑兵一个措手不及。
“八嘎,废物,吃糠长大的废物。”松村大介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一名正撅着屁股寻找安全射击地点的机枪手,将后者踹翻在地上,抢过歪把子,调转枪口,冲着赵天龙疯狂扫射,那是整个中国骑兵的矛锋,打断了矛锋,后续的攻击自然会土崩瓦解。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子弹倒映着数点星光,打进了赵天龙身后三米远的位置,将一名游击队员直接推下了坐骑,无数马蹄从此人身上踏过,带起一串串鲜红的血肉,张松龄脸上也溅了一道,瞬间将他的眼睛烧得通红。
然而他却沒做任何反击,继续紧跟着赵天龙,继续催动坐骑加速,整个骑兵队伍也对自家的伤亡视而不见,带着风,带着火,带着对小鬼子的刻骨仇恨,继续加速,加速,加速,直到马蹄踩上小鬼子的头颅。
赵天龙的黄膘马第一个抵达目的地,前蹄下落,将一名转身逃命的鬼子兵踩了个筋断骨折,他背上的主人则把宽刃厚背中国式长刀迅速前捞,借着马速,捞上另外一名鬼子的肩膀,将后者连头带肩砍飞出小半截。
另外三名游击队员从赵天龙闯开的口子,并排而入,手中哥萨克军刀尽力向下斜伸,如同割庄稼般,将碰到的物体纷纷割倒,小鬼子队伍中的缺口瞬间被扩大了三倍有余,周围还有无数人被吓破胆子,端着步枪,狼奔豚突,更多的中国骑兵从这个缺口冲了进去,挥舞哥萨克军刀,将停在原地试图负隅顽抗者和掉头逃命者,毫无差别地收割,血光一道接一道喷上半空,宛若一朵朵绚丽的焰火。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机枪子弹从侧面的山坡上扫过來,将几名狼狈逃窜的鬼子兵射翻在地,“八嘎,不准乱跑,赶紧让开,让开,不准挡住我的视线,。”中队长松村大介两眼冒出绿光,冲着麾下的士兵们大声招呼,沒有人听见他的命令,即便听见了,也不会遵从,从山坡上扑过來的中国骑兵太多了,每人只要挥一次刀,就可以将松村中队统统杀光,这个节骨眼上,继续挡在骑兵战马前面才是自己找死,只要來得及避开,鬼子兵们绝对不会做其他选择。
“八嘎,八嘎。”松村大介气急败坏地咆哮着,将枪口努力抬高,他麾下的鬼子兵身材矮小,中国军人却都骑在战马背上,如果仔细瞄准的话,应该能将二者区别开來,然而,过于仓促的动作,却让几梭子子弹全都打到了天上,歪把子独特的构造,根本不适合站立射击,而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松村大介也沒有机会去从容瞄准。
“该死。”他郁闷地跺了几下脚,停止射击,重新寻找目标,看到了,看到了,猩红色的月光下,有匹明显带着北海道血统的白马轮廓分外醒目,迅速瞄准马背上的黑胖子,松村大介再度将食指扣紧,“喀嚓。”枪身处传來清晰的撞针落空声,不知不觉间,弹仓里的子弹已经被他挥霍了个精光。
张松龄压根儿不知道死亡曾经距离自己如此之近,骑着战马,从几道血光之下急冲而过,东洋大白马的身体瞬间就被染红了一半儿,就像一朵滚动的火焰,它不甘心居于人后,奋力地迈动四蹄,追向前排的同类,然而每当它看好一个目标,正准备冲过去之时,已经有好几把钢刀先后落下,将目标砍成了一团肉馅儿。
“嘭”一道血光跳半丈高,在半空迅速翻滚,更多的骑兵从小鬼子的尸体上冲过,带偏马头,寻找新的砍杀对象,几名來不及闪避的鬼子兵背靠着背,举起上了刺刀的步枪奋力抵抗,却被高速跑过來骑兵们砍得东倒西歪,很快,他们的防御队形就出现了空隙,邵雍举起旗杆拍下去,将其中一名小队长模样的鬼子拍了个狗吃屎,其他骑兵快速挥落手中军刀,将鬼子兵们砍成一个个原地转圈儿的血葫芦。
“别停下,凿穿,凿穿。”张松龄努力控制着胯下的坐骑,扭过头來,冲着所有骑兵高声提醒。
“别停下,凿穿,凿穿他们。”邵雍、许地丁,戴望山等人如同条件反射般放弃对身边鬼子兵的追杀,机械地大声重复。
“别停下,凿穿,凿穿他们。”游击队中的基层干部和骑兵营中的士官们,也扯开嗓子,瞬间将这一命令传遍全军,高度紧张的战斗中,人的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只顾着按照训练时形成的习惯,对领军者的命令无条件遵从,随着命令的重复,骑兵的队伍又开始重新加速,就像一架刚刚调校过的杀戮机器,在赵天龙的牵引下,“轰轰轰”从鬼子队伍中穿过,沿途放翻一地尸体。
“噗。”赵天龙钢刀斜劈,从背后将挡在自己面前最后一名鬼子兵砍翻在地,黄膘马从血泊中冲过,四蹄翻飞,宛若踏着一团团烈火,在背上主人的命令下,它于飞奔中调整角度,迅速右转,整个身体像滑翔般,于草尖上切出半个圆弧,掉头又朝遗落在骑兵攻击范围边缘处的另外一群鬼子踏了过去。
“变阵,双龙摆尾。”张松龄的声音又响了起來,随即被他身边的军官和士兵们一遍遍重复。
“变阵,变阵,双龙摆尾。”“变阵,变阵,双龙摆尾。”邵雍和郑小宝两人重复着,将各自手中的军旗凌空摆动,游击队和骑兵营先后转向,一支继续跟着赵天龙和郑小宝,另外一支则跟着张松龄和邵雍,从已经被凿穿的敌人队伍尾部翻转过來,各自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敌人。
亲眼看到自家同伙在十几秒内,变成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战场上遗留的鬼子兵们,精神上所受到的打击沉重得无法想象,根本沒有人还试图做无效的挣扎,或者丢下武器,撒腿逃向战场两侧的草丛,或者跪倒于同伴的血泊中,垂首待毙,甚至还有十多名鬼子兵被吓得当场尿了裤子,双腿拼命用力,就是无法将脚掌移动分毫。
返身杀回來的中国骑兵,则像两头蛟龙般,迅速在战场上横扫,所过之处,无论是逃命的鬼子,还是等死或者吓瘫了鬼子,都一刀两断,又短短十几秒钟光景,整个战场上就被骑兵重新扫了个遍,除了零星几名幸运者之外,中国骑兵的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找不到更多活着的鬼子。
作为少数幸运者,并且曾经给游击队制造了数人伤亡的小鬼子之一,松村大介半跪在一块石头后,手忙脚乱地朝机枪弹仓里压子弹,却始终无法将压入第一个弹夹,他的身体在哆嗦,手和脚也像抽羊癫疯般抖个沒完,嘴吧里,则不停地发出困兽般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不是,不是,不是!”
“结束了,回家去吧。”骑兵营长邵雍悲悯地跑上前,先用旗杆拍掉此人手中的机枪,然后又策马闪开几米远,居高临下地断喝。
许地丁,戴望山两人先后跑过來,一人丢下松村中队的膏药旗,另外一人丢下一截被拦腰劈断的日本武士刀。
“结束了,结束了,醒了,醒了,早就该醒了。”松村大介哭泣着抬起头看了看他们,眼睛里再沒有任何凶光,然后哆哆嗦嗦地捡起半截武士刀,哆嗦着按向自己的小腹,“噗,,。”白刃偷体而出,他的身子晃了晃,如释重负般向前栽了下去。
第四章 重逢 (四 上)
“下辈子记得别到中国来!”骑兵营长邵雍冲着松村大介的尸体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拨转坐骑,去组织麾下弟兄打扫战场。
“小鬼子的精锐也不过如此!”戴望山策马从后边追上邵雍,左顾右盼,眉飞色舞。在出发之前,他心里已经做好了进行一场恶战的准备。然而真正和下村大队的前锋交上了手,才发现对方战斗力有些名不副实。从冲锋发起到现在,总计不过是十来分钟光景。而满额为一百八十人的日军中队,却被人数仅仅比他们稍稍多出了有限一点儿的中国骑兵砍了个干干净净。无论其最初临战时的反应,还是随后的崩溃速度,都令人瞠目结舌。
“跑了上百里路,他们的体力再好也快累趴蛋了,怎么可能还发挥出正常水平?!反观咱们这边,刚刚休息了半小时,人和马都精神头十足!”邵雍对敌军情况的了解,明显比他手下的连长更为仔细,想了想,摇着头低声解释。
戴望山微微一愣,旋即意识到自己先前有些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但是在上司面前,他又不想过于露怯,讪讪咧了下嘴,小声分辨道,“那他们也该多派些斥候在前面探路才是!要不然,怎么可能被咱们打个措手不及?!”
“这一带向来荒无人烟,谁能想到会正巧跟咱们碰上?!况且想派斥候,小鬼子手中也得有熟悉道路的斥候才行!否则,随便打发几波人出去瞎晃荡,不是给狼群送点心么?!”副营长许地丁也策马跟了上来,听见戴望山的话,笑着插嘴。
“那倒是!要是没有入云龙领着,咱们也不会从这条边抄近路!方圆几十里都看不见人烟,忒渗得荒!”戴望山抬起手来挠了一下头皮,脸上的表情愈发尴尬,“小鬼子的运气太差了!张胖子的运气也着实好爆了棚。山坡这边才开始整队,山坡那边居然就出现了手电筒的亮斑。这年头除了小鬼子,谁家走夜路时舍得点那么多支手电?!”
“运气好,也是实力的一种!”副营长许地丁接过他的话茬,低声感慨。“战场之上,有时候不就是看谁运气好么?要是当年没有那场东风,孙权周瑜等人早就成了曹操的阶下囚,哪还有后来的三足鼎立?!”
“那倒是!”戴望山彻底没说辞了,将目光转向不远处正在指挥弟兄们打扫战场的张松龄,满脸羡慕。小黑胖子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吧?比自己小了足足有一轮。可看看人家那一身本事,那处乱不惊的定力,那当机立断的果决,还有那大胜之后的淡定与从容,简直可以用“妖孽”两个字来形容。好在这“妖孽”是友军,不是敌人。要不然,战场上与他相遇,本领比不上,运气还比不上,岂不是送菜上门么?
“没能把张队长拉过来,真的太可惜了!”许地丁心中的想法与戴望山差不多,带着几分钦佩的口吻感慨。在张松龄的指挥下,这场战斗赢得实在是干净利落。一个中队的鬼子兵全军覆灭,而游击队和骑兵营两家的损失加在一起,不过是轻伤十一人,重伤四人,阵亡九人的模样,还不到小鬼子的五分之一。
“可不是么?咱们团长都快跪下来求他了!”另外一名骑兵连长走上前,顺着许地丁的话茬凑趣。老祁对张松龄的欣赏与拉拢,整个九十三团上下都有目共睹。所以很多人一提起来心里头就觉得酸酸的,说出的话也带着股子老陈醋味儿。
“行了,你们几个别在这里废话了。有那功夫,还不如去组织弟兄们多捡些手电筒回来,咱们还要走好大一段夜路呢!”骑兵营长邵雍心里猛然涌起一股烦躁,转过头,狠狠横了几名手下一眼,沉声吩咐。
“是!”许地丁等人赶紧吐了下舌头,扯动坐骑快速跑开。营长大人最近有些喜怒无常,大伙摸不准他的脉,还是躲得远点为妙,以免遭到无妄之灾。
望着几名心腹慌慌张张的背影,骑兵营长邵雍忍不住摇头叹气。他原本以为骑兵营把黑石游击队的本事学得差不多了,可经历了今夜的战斗之后才豁然发现,双方之间的距离居然还有几万里远。
的确,眼下在总规模上,骑兵营已经不亚于黑石游击队,装备和战马质量方面,甚至还强出前者不少。但战斗时的表现,还有弟兄们身上的“精气神”三样,却总是隔着一道的玻璃板,看得见对方的后背,却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摸到对方的衣服角。特别是在冲锋发起的那一瞬间,整个黑石游击队给热的感觉就像一把出了鞘的干将,不饮敌血绝不回头。而他邵某人的骑兵营,却是一把把胡乱射出的飞镖,看上去声势颇为浩大,最后的杀伤力却非常令人怀疑。
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种差别?仅仅是因为骑兵营组建的时间太短么?无论如何,作为营长的邵雍都不敢接受这种借口。黑石游击队当中,也有很多是方国强从南边带过来的新兵,甚至还有最近一段时间不少慕名来投的江湖汉子。但是他们却很好的融合在了一处,在战斗中,很难看出新兵和老兵的异同。
那些江湖汉子的行为也真令人难以理解,明明九十三团更为正规,给出的待遇也更高,他们却宁愿自带战马也要加入黑石游击队,只图能有机会跟入云龙并肩作战!是入云龙!猛然间,邵雍心中亮起了一道电光。是入云龙,他才是眼前这支骑兵的灵魂!只要有他在,哪怕张胖子挖不过来,骑兵营的战斗力也能瞬间上升一个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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