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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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はは,。”另一名鬼子军曹啼哭着,从尸堆中摸出一把被踩断的军刀,调转刀刃,狠狠勒断了自己的脖子。

第三章 风云 (十三 中)

“ぎょくさい。”第二波跑过來枪救物资的鬼子兵们停住脚步,手指不停地扣动扳机,他们跑得比第一波鬼子兵稍慢,拖后了大约五十米左右距离,因此又多出了三秒钟左右的反应时间,然而,也仅仅是三秒钟而已,每击发一次必须重新拉动枪栓的三八大盖儿只有一次开火机会,歪把子可以扫出一个弹半弹夹子弹,然后,他们就必须用血肉之躯阻挡重达五百公斤并且以每秒十五米高速碾压过來的庞然大物,(注1)

上百匹骏马结伴冲刺的声势,宛若山洪爆发,在这呼啸而來的洪流面前,刚刚目睹了同伙如何被山洪吞沒的鬼子兵们根本无法保持镇定,匆匆射出的子弹大部分都不知道打到了什么地方,只有很少一部分击中目标,在骑兵队伍中溅起串串耀眼的血花。

数名战士身体晃了晃,软软地从马背上栽落,他们的遗骸立刻被上百只马蹄快速踩过,转眼间就面目全非,沒有受伤和只受了轻伤的战士们,则继续紧跟在战旗之后,双腿不停地猛磕马腹,敌人就在正前方,只有冲过去,才能给牺牲的袍泽报仇,高速奔驰的马队,不会为任何人而减缓分毫。

眼看着碗口大的马蹄就要踩在自己脑门儿上,正在拉动枪栓的鬼子兵们彻底慌了神儿,或者蹲下身体,将步枪像烧火棍一样斜举在面前,试图用此來威吓战马继续靠近,或者推开身边的军官,撒腿便逃。

疾冲而至的中国骑兵则再度向手臂向下斜探,刀刃向前,刀尖下压,整个队伍在草原的春日下迸射出绚丽的光芒,宛若一头年幼的凤凰第一次展开了火焰之尾。

“嘭。”张松龄的大白马撞在一名斜举着步枪的鬼子伍长身上,将此人撞飞出十几米远,打了个滚,立刻气绝身亡,另外一名鬼子兵背对着大白马,两条小短腿儿拼命迈动,只可惜他跑得实在太慢了些,三两秒便被大白马从侧面超了过去,锋利的战刀借着惯性,在此人身上拖出一条半尺宽的伤口,鲜血狂喷,逃命者瞬间失去全部力气,一头栽倒,无数马蹄从他身上踏过,将他踩成一堆肉泥。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马队高速奔行,跟在张松龄身后,碾过第二波鬼子兵,來不及逃命的鬼子兵们象被冰雹砸过的麦子般,齐刷刷倒下,随即便被马蹄带起的烟尘吞沒,不见踪影,当最后一匹战马跑开十数米远,猩红色的烟尘迅速被风吹散,地面上,露出一片残缺不全的尸骸,血肉模糊,沒有一个能看出人样。

第三波跑过來抢救辎重的鬼子兵拥有的反应时间更长,行动反倒更加慌乱,战争当中,最精锐的士兵总是冲在最前方,他们比第一、第二两波鬼子拖后了数十米,在体力和作战意志方面,也都有着同样的差距,发觉前两波最骁勇的同伙连泡都沒能冒起一个,就被呼啸而來的中国骑兵生吞活剥之后,他们当中绝大部分人都立刻掉头逃命,只有队伍中的军官和极少数受武士道毒害深入脑髓的家伙,兀自不肯接受失败,举着手枪、步枪,以更坚决的姿态,向骑兵发起了反冲锋。

“玉碎,天皇陛下在看着我们!。”

“玉碎,大部队就要赶到了,咱们的死,可以为他们争取更多时间。”这些军官和狂热份子总计加在一起,不过十來个人的规模,却仿佛被阴魂附了体一样,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迎着骑兵的马头冲了上來。

跑在最前方的是一名鬼子中尉,手中王八盒子对着张松龄,“呯,呯,呯,呯。”,不停地扣动扳机,只可惜,他的心情太紧张了,射击的动作完全走了样,沒有一颗子弹命中目标,眼看着大白马距离自己越來越近,鬼子中尉大叫一声,将王八盒子向张松龄扔了过去,随即从腰间抽出指挥刀,双手高高举起,“天皇陛下万岁——”

“去死。”张松龄将身体朝下一压,躲开了砸过來的王八盒子,顺势将手中战刀朝下猛抽了一下,“噗”雪亮的刀刃抽中鬼子军官的右臂,将他的一条胳膊和半个脑袋同时抽上了半空当中,剩余的半截脑袋随着尸体晃了晃,被另外一匹战马撞得打了个横,紧跟着又被第三匹战马撞得飞了起來,像个布娃娃般在十几匹战马的脚前脚下翻滚,变形,四分五裂。

骑兵们跟在张松龄身后,将自寻死路的军国主义狂热份子挨个砍翻,第三波鬼子兵彻底崩溃,剩余的四十來号背对着战马,狼奔豚突,再无一人敢转身迎战,后续跑过來的零星鬼子兵都受了他们的影响,未发一枪,转头就加入了逃命队伍,根本无暇考虑,再继续这样跑下去,他们又要成为中国骑兵的肉盾的事实,。

“废物,蠢货,不要过來,再靠近,大伙一起死。”三百五六十米外,白川四郎又气又急,两只眼睛烟熏火燎,张胖子又在调整速度,不再全力追杀那些失去勇气的窝囊废,而是像放羊一般驱赶着他们,朝自己这边碾压了过來,沿途遇到的小股帝国士兵,根本无法阻挡这种颓势,反而被溃退下來的窝囊废们挟裹着,令肉盾变得越來越厚,越來越“结实”,照这样下去,最多一分钟之后,白川四郎好不容易才聚集起來的一个多中队士兵,就要重蹈先前第一波帝国勇士的覆辙,要么把子弹全浪费在溃退下來的自家同伙身上,要么眼睁睁地看着张胖子带领骑兵冲到自己面前,高高地举起马刀。

“不要过來,不要过來,绕开,绕路跑。”白川四郎身边,几名鬼子军官扯开嗓子,同时发出提醒,机枪手的副射手随身携带的子弹加在一起才两百多发,现在对着自己人开火,一会儿就沒子弹去阻拦中国骑兵,而万一让中国骑兵冲进百米之内,对早已跑得筋疲力竭的帝国武士來说,就是一场灾难,他们娴熟的拼刺技巧,在战马和马刀面前,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对面的骑兵,也不可能给他们充分的时间,去为步枪安装刺刀。

迎面逃回來的鬼子溃兵们充耳不闻,他们的精神早已被中国骑兵给彻底压垮,根本顾不上替任何人着想,跑,跑,不求跑得比战马快,只求跑得比自家同伙更快一些,背后的中国骑兵追得再紧,也总有遇到阻拦的时候,只要坚持到那时还沒被他们砍死,就能保住一条小命,至于耳边谁在嚷嚷,瞎嚷嚷的都是什么,谁有空去管。

“开火,越线者杀。”川田国昭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來,从白川四郎脚下抓起一挺歪把子,对准溃兵身前十余米处果断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成串的子弹飞过去,在草地上凿出一道土黄色的浅沟,距离浅沟最近的几名鬼子溃兵愣了愣,脚步稍稍放慢,但是,很快他们就又被后面跑过來的溃兵推搡着,继续向浅沟靠近,靠近,靠近

“哒哒哒哒哒。”又是一串子弹飞过,将靠近浅沟的几名溃兵先后点名,“开火,越线者杀。”川田国昭板着脸,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白川四郎等人迅速被惊醒,纷纷抄起机枪,步枪,在川田国昭先前画出的浅沟处,用子弹编织出一道死亡封锁线,凡是敢跑过这道线者,无论军官还是士兵,格杀勿论。

滚烫的鲜血,终于让溃兵们停住了脚步,向后看了看,又向前投过很恨地一瞥,他们像受惊的苍蝇般四散炸开,绕过死亡线,朝战场两侧逃去。

“來吧,中国人,有本事你们继续冲,继续冲啊。”川田国昭抱着机枪,冲着远在三百多米外中国骑兵大声叫嚣,这么远的距离,他已经不可能瞄准其中任何人,只能靠火力密度來进行“覆盖式”打击,然而一挺轻机枪所能起到的俄覆效果却非常有限,对面的骑兵队伍只是稍稍停滞了一下,就继续开始移动,马蹄踏起漫天的烟尘中,根本看不到是否有人被流弹射伤。

“來啊,继续冲啊,有本事你们继续冲啊,懦夫,懦夫,只会偷袭不敢正面战斗的懦夫。”川田国昭像疯了般,一边继续扫射,一边大声咒骂,机枪里的五个弹夹很快就被他打完了,射击声嘎然而止,他却兀自觉得不过瘾,丢下机枪,抢过一把距离自己最近的三八大盖儿,继续朝着中国骑兵扣动扳机,“呯,呯,呯呯,呯。”

“川田君,他们退下去了,你胜利了,你救了我们所有人。”白川四郎看不下去,抱住川田国昭的胳膊,大声提醒。

中国骑兵沒有继续往前冲,发现以溃兵做盾牌的招数可能会失效之后,他们就果断选择了放弃,调转马头,迅速朝來路上退了下去,从某种角度上说,的确是川田国昭的很辣与果断,救了第二和第三中队剩下的所有鬼子,否则,一旦让张松龄继续像先前一样冲上前,不用等后面的九十三团压过來,整个川田联队已经全军覆沒。

然而,川田国昭却不敢领受白川四郎的感谢,丢下步枪,他用力的摇头,两行血水顺着眼角缓缓淌落,“沒用,白川君,沒有用了,你看,你看看物资车那边,你看看物资车那边,什么都晚了,什么都沒用了。”

“啊,。”白川四郎这才想起自己组织第二、第三中队拼命往回跑的初衷來,扭过头再往辎重队的位置看,只见一道道粗大的烟柱拔地而起,辎重队负责运送的弹药、枪支和粮食,统统被中国士兵付之一炬。

第三章 风云 (十三 下)

霎那间,周围的鬼子军官们和白川四郎一样,张大嘴巴,失魂落魄。

弹药被烧光了,眼下川田大队甭说继续将国民革命军九十三团给拖住,就连自保都成了问題!只待枪膛里的最后一发子弹打尽,就只能引颈就戮,至于跟自己一道追过來的那几支兴安警备旅,听到九十三团反攻的枪声,谁知道他们到底会不会立刻掉头逃命,反正,他们这样做已经不止是第一次了。

粮食也被烧光了,即便此刻川田国昭立刻壮士断腕,放弃正在阻挡九十三团进攻的第一中队,带着其余的鬼子兵撤离战场,等待他们的,也将是一段漫长而又艰难的逃亡之路,这里是塞外草原,不是人烟稠密的中国华北,人口密度为每十平方公里一个,走上几十里路不见任何村落是最常见现象,就算是抢粮,你都找不到抢劫对象,而抢不到牛羊和粮食,无论从战场中撤下多少士兵,最终的结果也是一样,当他们饿得连枪都举不起來时,自有成千上万的野狼从地平线处钻出來,替大自然完成最后的清扫。

然而,失去弹药和粮草补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比失去粮食和弹药供应更为可怕的是,一支队伍彻底失去了灵魂,就在川田国昭和白川四郎等人对面儿不远处,聚集着一群又一群双眼空洞,表情木然的溃兵,中国骑兵的马刀沒有砍中他们的后背,川田国昭的子弹也沒有击中他们的前胸,然而,他们的灵魂却仿佛早已经脱离了躯壳,不知道逃到了什么方向,此刻留在战场上的,只是一群群行尸走肉,听到枪声就打哆嗦,看到刀光大小便失禁,想要将他们重新变成可以战斗帝国武士,几乎已经沒有任何可能。

完了,全完了,川田大队彻底完了,邪恶的张胖子,卑鄙的张胖子,他明明已经锁定了胜局,还要继续用骑兵反冲一轮,为的就是彻底打垮川田大队的信心,他的目的达到了,他又一次赚了个盆满钵溢,从此之后,整个川田大队上下听到他的马蹄声,就会忍不住想起今天的情景,哪怕将士兵缺额重新补充完整,野战当中,也沒有任何信心与士气可言。

川田国昭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样的悲惨结果,他的梦想是饮马中国南海,在整个中国战区都留下自己的辉煌,而不是在一个地图上几乎找不到名字的小渡口折戟沉沙,他的梦想是像石原莞尔、花谷正和板垣征四郎那样,踩着中方军人的尸骸走上功名与荣耀的顶峰,而不是被屈辱地解除职务,押回关东军本部接受审判,想到从今往后彻底黯淡下去的前途,川田国昭就觉得了无生趣,站起來踉跄着走开几步,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拔出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注1)

“住手。”白川四郎手疾眼快,发觉川田国昭神态不对,立刻起身追了过去,一把推开对方的手枪。

“呯。”子弹贴着川田国昭的头皮飞了过去,带起一股焦臭味道,川田国昭一次自杀沒死成,全身上下所有勇气都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蹲下身,双手抱住脑袋,呜咽着说道:“让我去死,让我去死好了,川田大队完了,我这个指挥官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川田大队沒完,德川家康如果在三方原会战后立刻自杀,便不可能成就最后的霸业,川田君,振作起來,振作起來。”白川四郎将川田国昭从地上抱起來,用力拍打着对方的后背,“况且放眼整个中国,这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战斗,这场战争的胜利最终是属于大日本帝国,你和我最终也将一道在最终的庆功宴上举杯狂欢。”(注2)

“最后的胜利,!最后的胜利宴会是属于你们的,我,我到时候恐怕只能在监狱里遥遥地羡慕你们了。”川田国昭看了白川四郎一眼,含着泪苦笑,刚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肯定是沒有勇气再自杀第二次了,然而即将面对的处罚,却未必比自杀舒坦多少,除非,除非白川家族会不遗余力替他洗脱罪名。

“你和我,一定。”白川四郎立刻明白了川田国昭的想法,用力点头,他虽然家族背影很深,军衔也足够高,但毕竟只是个上面派下來镀金的作战参谋,此时此刻,沒有足够的威望组织起麾下的残兵败将,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川田国昭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自我了断,否则,等待着川田大队的,必将是全军覆沒的结局,他这个作战参谋,也沒有任何机会逃离生天。

想到这儿,白川四郎松开川田国昭,后退两步,看着对方的眼睛,信誓旦旦地保证,“一次失败并不能代表什么,我们白川家族,也从來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对自己选择的人另眼相看,况且咱们这次是被别人逼着冒险,才误中了九十三团的圈套,要负责,也轮不到你和我來负。”

闻听此言,川田国昭的眼睛里立刻重新燃起了两团希望的火苗,对着作战参谋白川四郎,就是一个深鞠躬,“白川君,我将终生铭记你今日的恩情。”

“前題是你需要振作起來,带着大伙平安离开这里,你必须振作起來,必须。”白川四郎双手搀扶住对方,以命令口吻要求。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川田国昭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扫过整个战场,偏南方河畔附近,整个大队中最为精锐的第一中队,还在努力抵抗着九十三团的进攻,根本沒有人,或者很少人知道,他们的弹药和军粮,都已经灰飞烟灭,偏北方一公里外的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坡上,中国骑兵又在重新集结,随时准备扑下來,与九十三团一道,给川田联队最后一击,正东和正西两个方向,则都是一望无际的旷野,春草刚刚长出地面,浅浅的尚不能沒过马蹄,传说中的森川联队和其他几支奉命将九十三团缠住的友军,此刻正行走于草原深处某个位置,随时都有可能对九十三团露出他们锋利的牙齿,或者闻风而逃

“森川联队远道而來,正需要跟咱们了解对手的情况。”白川四郎的声音适时的在他耳畔响了起來,令他的眼睛登时又是一亮,迅速将目光转向身边的残兵败将,川田国昭摆出大队长的威严,沉声点名,“第二中队,松村道武少佐。”

“在。”刚刚从中国骑兵的马刀下逃得一条狗命的二中队长松村道武打了个冷战,畏畏缩缩地回应。

“你的二中队阵亡过半,你这个中队长,有义务为麾下勇士讨还公道。”川田国昭又叹了口气,与其说是在鼓舞,不如说是在威胁,“所以,我再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你带领二中队的所有士兵向北推进,去那里,将中国骑兵彻底驱逐出战场。”

“我,我”松村道武脸色登时变得雪白,结结巴巴地哀求,“二,二中队剩下的,剩下的士兵,只,只够缩编成一个小队了,我,我怕无法完成您交给的任务。”

刚才去救援辎重队时,松村中队跑得最快,遭受中国骑兵的打击也最为沉重,眼下整个中队的士兵全部加在一起也只有满编时的三分之一,其中还有不少已经彻底丢失了魂魄,根本沒任何战斗力,此刻甭说主动向中国骑兵发起进攻,就是停留在原地构筑防线,都未必经受得起对方一次全力冲锋。

然而,川田国昭却根本不想给松村道武讨价还价的机会,抬起手,狠狠给了对方一个大耳光,“八嘎,这是命令,不容争执,你,你想让我执行军法么。”

松村武道被打得原地转了几个圈子,好不容易才重新站稳了身体,红着眼睛看向白川四郎,希望后者能为自己美言几句,取消这个几乎是必死的任务,谁料一向好说话的作战参谋白川四郎却突然变得阴狠起來,走上前,轻轻整理松村道武的肩章,“这是帝国对你的考验,松村少佐,你忘了上船时的誓言了么。”

“松村,松村不敢忘。”松村道武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点点头,哀哀地回应,随后冲出指挥刀,冲着自己麾下的士兵大声叫嚷,“第二中队,为天皇陛下尽忠的时候到了,玉碎。”

“碎玉。”人群中,回应声稀稀拉拉,即便是受武士道精神毒害最深的士兵,经受了刚才那种令人绝望的打击,短时间内,也不可能重新鼓起勇气來,向规模几乎是自己一倍的中国骑兵主动发起挑战。

“小田少佐,把第二中队的枪械补足,然后,你带领第三中队督战。”川田国昭看都不看二中队士兵的反应,皱了皱眉,厉声吩咐。

“是。”第三中队的中队长小田正雄如蒙大赦,双腿并拢,大声领命,川田国昭不可能身边一点人马都不留,第二中队被送出去了,第三中队自然就能多活一会儿,所以,他乐于接受督战任务,虽然这样做,有点对不起他和松村道武两人之间袍泽之谊。

“哗啦啦。”人群中,响起一阵拉动枪栓的声音,三中队幸存下來的士兵远比二中队多,里头绝大部分鬼子心中,都和中队长小田正雄的想法类似,希望死在队友的后头,而不是与他们一道去玉碎。

也有人带着几分同病相怜的心态,将自己的子弹袋解下來,与步枪一起,默默地交到第二中队那些此刻空空着两手的士兵掌心,后者则像做梦一般看着他们,脸上既沒有感激,也沒有怨恨,所剩下的,只是无穷无尽的茫然。

“二中队出发。”看看第二中队差不多每名士兵手里都有了一把枪,川田国昭不敢耽搁时间,咬着牙发出命令,“三中队,执行命令。”

第三中队的士兵立刻将机枪摆开,将步枪端平,对准了第二中队全体,面对着近在咫尺的枪口,再看看一公里外的中国骑兵,第二中队的日本鬼子兵们,迅速选择认命,在中队长松村道武的率领下,他们嘴里发出一阵阵绝望的呐喊,端起步枪,头也不回地向远方冲去,路上,是一地尚未干涸的血泊,还有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骸。

“玉碎,天皇陛下在看着你们。”川田国昭冲着炮灰们的背影,一遍遍叫喊,直道自己声嘶力竭。

朦胧的泪光中,他看到第二中队距离中国骑兵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转眼就纠缠在一起,红烟滚滚,无数人瞬间倒落尘埃。

“玉碎。”川田国昭最后动情地大喊了一声,纵身跳上汽车,将指挥刀举起來,遥遥向西,“突围,留得川田大队的种子,日后才能替松村君此仇,突围。”

“突围,跟着大队长突围。”白川四郎紧跟着他跳上同一辆指挥车,跪在座位上,冲第三中队和周围所有鬼子军官、士兵挥动胳膊,“森川联队就在不远处,突围出去,跟他们汇合,然后咱们再掉头杀回來,将中国骑兵赶尽杀绝。”

“突围,突围,跟森川联队汇合。”其他鬼子军官如梦初醒,或者跳上战马,或者徒步行进,抢在去挑战中国骑兵的第三中队被歼灭之前,逃之夭夭。

“轰,。”一枚炮弹落在负责断后的川田大队第一中队的阵地上,将日寇的膏药旗炸得飞起來,像片破抹布般在烟尘中上下滚动。

注1:石原莞尔、花谷正和板垣征四郎,策动九一八事变的三位主要日本军官,当时的军衔都不算高,但凭着这场豪赌,都一跃成为军中翘楚,并且成为年青一代日本军官的偶像。

注2:德川家康,日本战国时期的诸侯,跟当时的任何一位对手交战都沒赢过,最后却统一了日本,建立了江户幕府,其家族以天皇为傀儡幕后统治日本二百六十五年。

第四章 重逢 (一 上)

逃了,,关东军东蒙特遣大队的最高指挥官川田国昭居然丢下了正在战斗中的士兵,自己坐着汽车跑路了,如此不知廉耻的举动,着实出乎了战场上各方的意料,待张松龄和赵天龙、邵雍等人将冲过來送死的第二中队鬼子残兵砍杀干净,川田国昭的汽车已经跑出了三、四公里远,后边还跟着数百名地神色慌张的溃兵,一个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舌头伸出嘴巴老长,。

“这他妈的居然也是关东军,,,真令人难以置信。”骑兵营长邵雍纵马跃上一个高坡,望着炸了群的绵羊一般逃命的小鬼子们,满脸愕然,在他以往经历过的战斗中,从沒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小鬼子的低级军官即便明知大势已去,往往也会战斗到最后一人,然后拔出指挥刀冲向枪口,那股子疯狂与决绝,令大伙既是痛恨,又有佩服。

然而这次,他居然遇到了一个视军人荣誉为无物的鬼子大佐,可着实开了眼界,此人非但沒有选择与麾下士兵共存亡,并且为了给其自身创造更大的逃命空间,居然在临跑路之前,逼迫着一个日军中队队主动送上门來给中国骑兵砍杀,光是这份阴狠与下作,就令先前那些选择“玉碎”的鬼子军官们望尘莫及。

“一样米养百样人,小鬼子里怎么就不能出几个贪生怕死的,。”赵天龙拎着血淋淋的长刀地从后边赶上來,撇着嘴回应,“你以前只是沒遇到过而已,今后说不定会越见越多。”

“肯定会,小鬼子的战斗力和士气,在抗日战争爆发以來,一直呈逐年下降趋势,今后,咱们在战场上看到军官带头逃命的现象,肯定会越來越多。”方国强紧跟在赵天龙身后带住坐骑,笑呵呵地大声总结,打了这么多年仗,唯独最近这两个月的战斗让他感觉酣畅淋漓,虽然他的骑术水平到目前为止还有点儿跟不上大队的节奏,每次战斗中的斩获也非常有限,但是骑在马背上顶着敌军的攒射冲锋,和以往趴在战壕里朝迎面冲过來的鬼子放枪,感觉完全不一样,前者无疑更加直接,更加危险,更加刺激,并且也更加容易令人忘记自我,你只要将刀斜向下探出去,几乎不用任何多余的动作,就能割翻一名又一名敌人,疯狂而又杂乱的马蹄声,令人热血沸腾,敌人中刀时的悲鸣,听在耳朵里就像仙乐,这一刻,你既是地狱里冒出來的魔鬼,也是上天派下來的复仇使者,你的每一次挥刀,都在替那些死在鬼子枪下的同胞复仇,同时也在重塑着中国军人的整体形象,你既是整个骑兵集群的一部分,也是一个完全独立的自我,你把小鬼子的灵魂和肉体摆在砧板上,生杀予夺。

“追还是不追?。”第四个出现在高坡上的是郑小宝,年青的脸上写满了骄傲,先前的战斗中,他所带领的骑兵中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表现远远超过了九十三团骑兵营的那些同行,虽然他的骑兵中队里头,也一样大多数都是刚刚入门的新手。

邵雍等人被这个问題难住了,齐齐将头扭向正在山坡另外一侧观察敌情的张松龄,感觉到大伙的目光,后者笑呵呵地放下望远镜,大声回应,“追,赵队长和小郑各带一个中队,立刻去追。”

“是。”赵天龙和郑小宝师徒两个齐声答应着,抖动缰绳,拨转马头,张松龄却又迅速吩咐了一句,“最多十公里,然后立刻收兵,森川联队距离这里不远了,咱们得抓紧时间赶路。”

“那,好吧。”赵天龙和郑小宝师徒两个回过头來,非常不甘心地回应,在沒有公路的草原地区,五十公里距离内,战马的速度未必会输给小鬼子的汽车,但张松龄的叮嘱并非杞人忧天,这次反击川田联队,为的是彻底摆脱小鬼子的纠缠,加速赶路,而不是为了要川田国昭本人的脑袋,万一路上耽搁的时间过久,被远道而來的森川联队截断继续南下的道路,就有点儿得不偿失了。

“速去速回,想杀川田国昭,咱们今后有的是机会。”张松龄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然后迅速将头转向邵雍和方国强,“咱们三个带领剩下的弟兄们,去给老祁团长帮忙,打发掉剩下的小鬼子。”

“好。”邵雍和方国强两人毫不犹豫地点头,各自策动坐骑,跟在张松龄身后跑下山坡,收拢骑兵营和游击队其余所有还能上马战斗的弟兄,从背后向正在阻击九十三团主力的鬼子第一中队杀了过去。

沒等他们冲到指定位置,川田大队第一中队已经彻底崩溃了,当发现自家最高指挥官已经跑沒了影子的时候,这些被抛弃在战场上的鬼子兵立刻陷入了悲愤与绝望交织的海洋当中,有的倒拖着步枪,撒腿向战场两侧逃命,有的则从藏身处跳起來,端起机枪步枪,向九十三团发起了决死反冲,还有相当一部分鬼子兵,则将武器丢在地上,心灰意冷,任由冲上來的中国军人将自己俘虏或者杀死。

张松龄看到此景,少不得又分出数十名骑兵去,截杀那些果断逃命的鬼子,然后又策马冲到最前方,协助步兵们消灭零星的最后抵抗,处理俘虏,当他终于又在忙碌中腾出空闲,九十三团的团长老祁也带着参谋和文职人员走过來了,二人彼此看了看,相视而笑,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欣赏。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走。”扭头看了看四周正在兴高采烈地打扫着战场的弟兄们,团长老祁一语双关地追问。

“等方政委和赵队长他们两个回來,就赶紧一起渡河。”张松龄压根儿沒领会对方嘴里的试探之意,想都不想,大声回应,“打垮了川田大队,我估计其他和伪军应该不敢再靠近咱们了,趁着这个机会抓紧时间赶路,把森川联队甩得越远越好。”

“这话还用你说。”老祁白了张松龄一眼,沒好气地回应,“老子脑袋被驴踢了,才会继续留在这里等着森川联队过來硬碰硬,我问的是你自己的打算,难道你真的就想在游击队里一辈子碌碌无为么,,你就沒看出來,手下的兵越多,你指挥得越是得心应手,。”

“这,祁团长过奖了。”沒想到对方把话说得如此直接,张松龄脸色微红,摆着手回应,“我这人有多少本事,自己心里头清楚,这场战斗,主要功劳也是步兵弟兄的,要不是步兵弟兄在前面攻的急,川田国昭也不会露出这么大一个破绽出來。”

“我说得也不是骑兵,这一仗,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指挥,我自己就在旁边照本宣科。”团长老祁又上前逼了一步,死死盯住张松龄的眼睛,“到我们这边來吧,我真心邀请你,你这身本事,指挥一个团,甚至一个旅都绰绰有余,光是一个游击大队,太屈才了。”

“是啊,张队长,我们团长,是真心地邀请你。”炮兵连长孙云起走上前,笑呵呵替自家团长敲边鼓,双方合作这么长时间,九十三团内部有很多军官,都对张松龄感到由衷地佩服,特别是辗转听闻此人还不是土生土长的红色干部,而是掉队的国民革命军中校后,心中更是按耐不住将其拉回原籍的想法。

“到哪不是打鬼子啊,到这边來,你施展空间肯定比在游击队大。”骑兵营长邵雍第三个靠上前,用战马堵住张松龄退路。

一个有正规高中学历,进过军官教导团,又有过多次大规模战役经验的基层军官,这年代到哪都是香饽饽,特别是对于三十五军这个群体而言,获取了震惊中外的五原大捷之后,升格为集团军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急剧扩张的兵力规模,势必导致大量职位空缺,张松龄在这个时候被拉过來,在众人眼里,绝对是个双赢的结果。

然而大伙的好心却沒得到张松龄的感激,虽然在帮助骑兵营训练将士之时,小黑胖子尽心尽力,甚至明知道九十三团在粮饷军械供应上,对黑石游击队设了限制,依旧一点儿都不藏私,但是,无论孙云起和邵雍等人把拉拢得话说得多明白,他总是笑呵呵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接对方伸出的橄榄枝。

所以今天团长老祁决定亲自出马,做最后的一次努力,成,则让出一个骑兵营,甚至骑兵团,虚位以待,若是双方谈不拢,就从此一拍两散,再也不谈类似的话題,反正摆脱了森川联队的追杀之后,双方就会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再见面时是敌是友,还很难说。

“多谢大伙厚爱。”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张松龄年青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感动,然而,团长老苟的影子又迅速闪过,让他心中一片冰寒,“不过,在哪不是打鬼子呢,况且我们黑石游击大队,按照编制标准,也相当于贵部一个团呢,只不过我家底薄,养不起那么多弟兄而已,要不然,回去后你们跟上头说说,让你们的后勤部门,也偷偷给我运点儿粮饷和补给过來呗,我保证把它们都用在明处,一块银元都不会贪污。”

第四章 重逢 (一 下)

球又被踢回了团长老祁脚下,登时让后者脸上好生尴尬,借游击队这只鸡來孵九十三团骑兵营的蛋,同时又在物资供应方面给予严格限制,避免游击队发展壮大,是他亲口提出來的“完美策略”,虽然在执行过程中出现了很多纰漏,但毕竟是这样谋划过,对不起人在先,心中未免觉得理亏,至于向上头替黑石游击大队申请粮饷补给,更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连傅作义这样的大佛都顶不住各方压力,将北路军中的八路干部都给礼送出境了,他一个小小团长,更不可能因为欣赏八路军中某个人而搭上自己的前程。

“吹牛,你那一个游击大队哪顶得上我们一个团啊,按规模,顶多能算一个连,。”见自家上司受窘,骑兵营长邵雍赶紧用开玩笑的方式打岔,“不信你自己算算,你们第十八集团军只是一个军团,下面的编制是三个师,师下面是团,然后是营,营一旦转到地方上,立刻就能变成好几个大队”

这种嘴皮子仗向來分不出什么输赢,张松龄也不想继续在拉拢与婉拒的话題上纠缠不清,借着邵雍的话头,笑着说道:“一个连就一个连,反正我穿这身军装也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你们黄埔军校不是有幅对联么,升官发财请往别处贪生怕死莫入斯门,好了,方政委和赵队长都回來了,我去迎接他们俩个一下,然后咱们赶紧组织人马渡河,正值春汛时节,谁也不敢保证下一刻水位会怎么变。”

“毕竟我们这边你发挥才能的空间更大”骑兵营长邵雍还不甘心,追着张松龄的脚步嘟囔,然而看到政委方国强的战马已经向这边跑了过來,又无奈的选择了闭嘴,张松龄是个和善性子,你跟他说什么话都无所谓,只要不是在想方设法给他挖坑,哪怕有些话说的不合适,他也会一笑了之,而方国强却是个死较真儿,向來钉是钉,卯是卯,还动不动喜欢上纲上线,如果大伙刚才拉拢张松龄的话被此人给听见,保准又是一番唇枪舌剑,弄不好,将眼下双方的合作硬生生给撕裂了都有可能。

“算了,人各有志,勉强不得。”团长老祁一把拉住邵雍,声音里充满了惋惜,不像其他八路军干部那样立场分明,张松龄心里对国民党这边存着好感,这一点老祁能明显察觉得到,所以他才始终沒有放弃对此人的拉拢,但是,好感归好感,当谈到加入北路军的话題时,张松龄表现出來的疏离之意,给人的感觉也同样非常明显,就好像被一个女人欺骗过很多次感情的少年,无论这名女子再如何主动向他靠近,他的第一选择都是逃得远远的,永远都不会回头。

九十三团的其他高层干部,对张松龄最后的选择也非常的失望,但是眼下双方的合作是大局,他们也不能因为对张松龄个人的失望,就放弃跟黑石游击大队的合作,双方各自带着兵马分道扬镳,毕竟森川联队的主要目标是他们,而赵天龙等人对地形的熟悉,又是整个九十三团化险为夷的必需条件之一。

带着几分遗憾和困惑,大伙分头下去组织队伍渡河,忙碌了一个下午,到了傍晚时分,已经在河对岸又走出了三十余里,将摆满鬼子尸体的战场远远地抛在了身后,第二天,夜间派出去侦查敌情的斥候兵送回消息,其他几支追兵都主动停住了脚步,再也不敢继续向大伙靠近,以免一不小心,就蹈了川田大队的覆辙。

不用再担心追兵的干扰,队伍的前进速度当然就加快了许多,一路上穿村绕县,马不停蹄,沿途的小股鬼子地方驻屯部队和汉奸武装得知川田大队已经“另有任务安排”的消息,也都吓得躲在城墙后不敢露头,唯恐惹毛了九十三团和黑石游击大队,把自己当成下一个立威目标,(注1)

如是轻松惬意地走了一个礼拜,第八天傍晚扎营的时候,电台里突然传來的北路军总部的紧急示警,在得知川田大队被打得差点儿全军覆沒的消息后,关东军驻伪蒙疆最高顾问酒井隆恼羞成怒,居然致电张家口,从正在与八路军主力对峙的蒙疆驻屯军中抽调出一个步兵大队來,星夜北上,准备与森川联队前后夹击,彻底置九十三团于死地。

“小鬼子到了什么位置,,具体番号是什么,指挥官是谁。”本以为已经脱离险境的团长老祁接到电报,一瞬间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愣,大声追问。

“按电报上说,小鬼子四天前从大同出发,算路程已经距离咱们很近了,具体位置不详。”通讯营上尉营长王志抓着份电报,大声回应,“番号是华北驻屯军第一混成旅团第二联队第二大队,队长名字叫下村敏雄,因为该大队去年在山西境内与晋军作战时功劳显赫,曾经创下一日夜奔袭两百余里的奇迹,所以又被蒙疆驻屯军方面命名为特别称为跑不死的下村大队。”

“原來是他。”团长老祁又愣了愣,双目中射出两道寒光,这位跑不死的下村,算起來也是他的老相识了,民国二十二年三月长城抗战之时,双方就曾经交过手,当时身为连长的老祁奉命率部驻守怀柔牛栏山,而下村敏雄则带领着一个日军小队试图穿插傅作义部身后,拂晓时哨兵发现敌情,鸣枪示警,老祁立刻扑下山去封堵日军,双方从隔着一百多米开枪互射,一直打到白刃相搏,最后这场战斗虽然以下村敏雄穿插任务失败,抢在其他中国军队赶來前带着偷袭小队的狼狈逃走而宣告结束,但是老祁所在的连也付出了惨重代价,全连一百多号弟兄最后包括他这个连长在内最后只剩下十七人,其余皆血洒沙场。

沒想到,隔了这么长时间,小鬼子下村居然还沒死,并且一路扶摇升到了大队长,这可真是冤家路窄,“森川联队追到哪了,能跟总部那边确认一下么。”团长老祁咬着牙追问,声音里透出一阵阵冰寒。

通讯营长王志非常称职,想都不想就抽出了另外一份电报,大声回应,“在这之前,卑职曾经按照您的命令,主动跟总部确认过,森川联队这些天來一直跟在咱们身后,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和经过的地点推算,眼下该部距离咱们大概还有三十多公里远,差不多要走五、六个小时才能追上。”

“勤务兵,摆地图。”两只眼睛登时一亮,老祁斩钉截铁地大声吩咐,“副官,去把几个营长,还有那个张胖子给叫起來开会,奶奶的,老子就不信,四个小时还不够吃掉他下村大队的。”

“是。”勤务兵和副官大声答应着,各自去准备,团长老祁则继续皱紧眉头,心中默默谋划下一场战斗,此地距离集宁只有一天距离了,绕过集宁,就能和前來接应的贺龙部警卫六团会师,然后进入晋北游击区,从此龙归大海,鹤翔蓝天。

“团长,,。”见老祁第一时间就召集干部开会,通讯营长王志隐约猜到了自家团长的打算,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提醒,“集宁附近,还有晋军的一个旅,长时间來,一直和城里驻扎的小鬼子相安无事,此外,这一带还是著名的匪区,大汉奸王英的表弟孙剑,麾下控制着一千多喽啰,此人一直在鬼子、晋军和重庆三方之间摇摆不定,随时都可能凑上來为虎作伥。”

“我知道。”团长老祁活动着握得发白的手指,满脸不甘,有了击溃川田大队的经验,他对单挑下村大队非常有信心,但是,周边复杂的形势,却不得不考虑在内,特别是晋军和土匪武装的反应,完全无法预测,万一在激战正酣的时候,这两支队伍突然站到了小鬼子那边,九十三团再想顺利脱身可就难了,甚至有被几路敌人困在察哈尔和山西交界处,全军覆沒的可能。

“咱们,咱们手中的炮弹,只剩下三十來发了。”通讯营长王志迟疑了一下,继续低声提醒,在草原上转战一千三百多公里,历时三个多月,九十三团出发时携带的弹药,早消耗得差不多了,而上一次与川田大队的激战,炮兵们又承担了阻截敌军回援其辎重队的任务,消耗十分巨大,因此目前手里的储备,已经不足以再支持一场大型战斗,基本上只能在开头吓敌军一跳,火炮就彻底变成摆设。

“我知道,麻烦你先安静一会,等大伙到齐了再开口。”团长老祁不耐烦地回应着,拳头又握了起來,手指关节处“咯咯”作响,以九十三团目前的情况,主动避开下村大队,恐怕死理智的选择,可主动避开,又令他非常不甘心,况且主动避让,就一定能避开敌人么,通往集宁的陆上横着两条季节河,眼下正是发春汛时候,过河的桥梁,就那么几座,如果下村大队抢在九十三团到达之前堵住所有桥梁,九十三团除了强行突破之外,根本沒有其他选择。

注1:另有任务安排,抗日战争期间,日寇惯用的遮掩伎俩,某支部队吃了败仗损失惨重,就立刻另有任务安排,假装失败沒经历过,等补充了新兵,再重新送上战场。

第四章 重逢 (二 上)

“沒有选择就打,反正这一路上,咱们早赚够本了。”匆匆赶來的各级干部们听完了最新情况介绍后,大部分人都表达了跟老祁类似的想法,九十三团可不是那些叼着奶嘴长大的中央军嫡系,他们参加过长城抗战、太原死守、到绥远争锋,再加上这次五原大捷,跟小鬼子已经真刀真枪碰过无数次,经历的险恶局面多得去了,根本不在乎多一次两次。

但是,也有不少高级军官,像通讯营长王志一样,建议大伙想办法暂避敌军锋芒,最近几个月來,九十三团在黑石游击队的全力配合下,取得的胜利一个接着一个,然而自身的损耗也不小,并且根本沒足够时间去休整补充,可以说,眼下的九十三团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便有能力收拾掉下村大队,也不会是胜得太轻松,万一开局不利,反而打成了胶着战,就彻底前功尽弃了,非但会把先前取得的胜利果实全吐出來,并且有可能连老本都赔个精光。

“如果咱们放弃先前的路线,直接西插,然后再掉头向南,从偏关一带入晋,先进入山西决死纵队的防区,然后再想办法绕路绥远,。”政委方国强的思路向來比较宽广,想了想,试探着提出一个颇为大胆的建议,“我可以在赶路的同时,利用电台向八路军晋察冀军区汇报最新情况,请他们从山西抗日决死队抽调一部分人马前來接应。”

闻听此言,不少人眼前登时就是一亮,由大伙目前驻扎的地方前往集宁,必然跨过两条大河,鬼子和伪军们也会沿着河岸重重布防,试图将九十三团全歼,而放弃原來的行军路线直接向西的话,虽然路程又增加了一倍,却可以晃迎面堵过來的伪军和鬼子们一个措手不及。

更重要一点是,蒙疆驻屯军的山地旅团,去年刚刚被八路军打了个丢盔卸甲,连中将旅团长阿部规秀都被人家给毙了,至今元气都未能恢复,对山地战更是心有余悸,只要九十三团绕路进入山区,即便前方沒有任何部队接应,背后的小鬼子也未必敢继续紧追不舍,否则,一旦踏入八路军的主场,难免又会像阿部规秀那样,落个尸骨无存的结局,(注1)

只是这个提议有点儿过于纯军事化,根本沒考虑到在座当中很多人曾经有过在阎锡山麾下任职的经历,先前放着近在咫尺的各路晋军不敢联系,反倒要舍近求远,向贺龙将军请求派兵接应,已经够让他们觉得难堪了,但好在贺龙部与晋军沒有发生过直接冲突,以事急从权为借口,大伙也能勉强说服自己,而现在,居然还要直接向刚刚与晋军反目的山西抗日决死队求援,这让大伙如何过得了心中那道坎儿,,万一沿途再与晋军起了冲突,大伙岂不是要摆明了车马,与八路军一道打老长官阎总司令的耳光,老长官纵然有千种不是,有这么多年的知遇提拔之恩在,让大伙怎么能下得去手,。

“如果进入山区的话,我们炮连可就麻烦了。”孙云起偷偷跟周围的同僚对了一下眼神儿,委婉地表示反对,“苏联人当初设计这款火炮时,考虑的是用卡车牵引,咱们现在改用骡马拉,本來就已经非常勉强,如果硬要往山区走的话,大炮肯定沒法带,咱们整个新三十一师,才有八门这样的大炮,丢了它,我这个炮连长根本沒法跟上头交代,炮连弟兄们会也绝不答应我如此败家。”

“是啊,沒有大炮,咱们九十三团的攻击力,至少要下降一半儿,遇上小鬼子的一线部队,又得蹲在战壕里光挨炸不能还手。”

“大炮绝对不能扔,那是咱们傅老总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才从苏联援华武器中讨來了的,如果把它们扔给鬼子,咱们还有什么脸回总部去,。”

其他几名年龄稍大的军官紧随在孙云起之后,相继表态,拒绝接受向山西抗日决死队求援的提议,虽然其中的缘由大伙有点儿说不出口,但拿团中的苏制火炮为说事儿,却沒有丝毫破绽,毕竟这东西在战斗中的作用有目共睹,在其卓越的射程和近于变态的庞大攻击范围面前,鬼子大队一级重火力,只能算是一堆渣,几乎每次在战斗一开始,就直接被轰上天去了,根本沒有展开的机会,(注2)

“我们八路军一直认为,人比武器重要,武器沒了可以缴获,可以凑钱去买,人沒了,可就什么都剩不下了。”方国强被众人的顽固态度弄得有点儿上火,皱了皱眉头,大声说道。

“问題是,咱们得买得着。”几个刚刚发过言的高级干部一起变了脸色,七嘴八舌大声反驳。

“说得轻巧,要是随便就能买到,你们八路军主力师怎么连一门像样的大炮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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