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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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稍微偏一点儿,就是大动脉。老九听得倒吸冷气,“你枪法那么棒,怎么还让鬼子近了身!”

“他们的枪法也很好,并且相互之间配合得更熟练。”张松龄沒时间从头解释这个问題,只好捡关键总结,“小鬼子队伍里头,老兵特别多。个个经验都非常丰富,你一开枪,他们就三四个人合力打你一个……”

“那你们不会三四个打…..”沒等张松龄把话说完整,老九快速打断。抢了一半儿,又意识到了问題所在,吐了下舌头,自己补充,“那得平时就配合得非常熟练才行。估计你们平时也都跟张小六子的兵一样,连枪都很少正经摸。不,不是,我不是说你本人。我是说,我是说,咱们中国的军队,大多数都很烂。反正,反正我见到过的,一个比一个烂!”

后半句话,让张松龄很是无语。但他又很难反驳对方。毕竟以他的亲眼所见,如今中**队里,象特务团这样肯认真训练,认真打仗的,实在非常稀缺。而这些训练最刻苦,打仗最拼命的队伍,却又总被长官们第一个送上前线,以各种奇妙的理由消耗在鬼子的优势炮火中!

第十七师,杨虎城教导团,还有从几千里之外赶來勇赴国难的川军弟兄……,中**队当中其实真的不缺敢于赴死者。但他们的性命,却总被白白地牺牲。当这些最勇敢的弟兄都被当作消耗品用光之后,上头再想出什么一战扭转乾坤的妙计,也无法顺利执行了。于是,日本鬼子就高歌猛进,从北平打到南京,从南京再打到武汉……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地方出了毛病,具体在哪里,张松龄脱离队伍这半年多來,其实一直在想,在努力地想。只是,他却想不出,或者说,潜意识里努力在逃避一个答案。

如果脑瓜仁坏了,四肢再健康也是白搭!抱着水连珠沉沉睡去之前,他依稀听见有声音在自己耳边说道。

注1:歪把子的射速为一分钟一百五十发子弹。而弹斗为六个弹夹,总计三十发容量。有经验的射手会点射攻击视野里的目标,沒经验的射手,十几秒内,就会把子弹搂光。

注2:水连珠,俄制莫辛?纳甘1891/30式步枪。十月革命后随着白俄溃兵大批量流入中国。冯玉祥和孙中山也都从苏联得到数万支。精确射程在七百米左右,不及三八大盖儿,但杀伤力超过后者。可一次压入五发子弹,然后单发射击。

注3:奶豆腐,即干奶酪。内蒙古特产,干透的奶酪硬度接近于砖头。

第四章 群英 (八 上)

“乒!”一声清脆的枪响,将所有沉睡中的人和整个草原一道惊醒。张松龄迅速翻了个身,如同一只准备扑食的狸猫般趴在了树丛里,架起水连珠,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声音传來方向。

这都是长时间作战中培养出來的本能,根本不需要通过大脑就可以完成,当将一切准备就绪,他才发现敌人其实距离自己藏身的地方非常远,至少,三分钟之内进入不了步枪的射程。

其他埋伏在附近的马贼们,则纷纷扑向各自的坐骑,一边用力揉着眼睛,一边轻轻拍打战马的脖颈。当看到张松龄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大伙先是愣了愣,然后轻轻地挑起大拇指,“到底是正规军里干过的,利索!”

张松龄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回过头,给了大伙儿一个温和的笑脸。“别忙着出击,待会儿我先给他们几下冷枪。然后大伙儿再跟着龙哥一起上!”

“成!”马贼们痛快的答应。在昨天的脱身战当中,小胖子的表现已经令他们刮目相看。因此,谁也沒觉得接受一个外來户的指挥有什么不妥。

张松龄冲大伙点点头,又迅速将目光转向树林外。天刚刚亮起來沒多久,草尖上积了一夜的露水倒映着朝霞,金闪闪、红彤彤璀璨夺目。在露水和朝霞的打扮下,整个草原,宛若一块巨大的翡翠,华美,温润,晶莹剔透。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大伙昨夜策马跑过的那些地方,因为露水的缺失,无法象其他地段一样反射霞光,看上去呈干绿色,一道道仿佛翡翠上的暇。

怪不得黄胡子能这么轻松地就找上门來!张松龄心里恍然大悟。大伙昨夜在草地上留下的痕迹太明显了,几乎在明白地告诉黄胡子,我们就钻进了树林里,有胆子你也钻!如果沒那个胆子,对不起,待太阳完全升起來,将草尖上的露水蒸干,你连我们的影子都看不见!

黄胡子等人,显然不肯轻易放弃如此好的追踪机会。大小喽啰们骑在战马上,一边沿着草地上的痕迹向前冲,一边用枪声和叫嚣声给自己壮胆。“乒!周黑炭,别逃了,今儿个你逃到天边去,蒋爷也会把你给掏出來!”“乒!周黑炭,交出入云龙和那个口里來的黑胖子,我们放你一马!”“乒乓!乒乓!入云龙,有种你就出來单挑,往林子里头躲算什么本事?!”

“周黑炭……”

“入云龙……”

“乒!乒!乒!乒!”“乒!乒!乒!乒!…….”

枪声和污言秽语声此起彼伏,从草原一端传到遥远的未知所在,然后再从遥远的未知所在兜着圈子传回來,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赵天龙冷冷地笑了笑,继续安抚自己的坐骑。经历的生死搏杀多了,眼前这种低劣的挑衅手段,对他已经彻底失去了作用。而周黑炭那边,则以剧烈的排枪声做为回应,不是出于愤怒,而是为了将黄胡子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以免敌军发现在林子拐角处还有伏兵,影响到整个作战计划。

听到林子里整齐的枪响,黄胡子的人立刻安静了下去。在一里多远的位置纷纷带住了坐骑,然后互相招呼着整理队形。八百多人,近千匹战马,看上去好像一群正在搬家的屎壳螂般,乌泱乌泱堆了一大片。

黄胡子的战旗也是屎黄色的,上面用黑线锈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远远看去好像是一只鹰,抑或是其他凶猛的鸟类。其他几支被黄胡子临时拉來助阵的马贼或者挑着白旗,或者挑着红旗,旗帜表面根据草原上的传说和各自的偏好,绣满了狼、虎、豹子等图案。其中最有特色的一面旗帜上甚至绣了只骷髅,不停地裂开嘴巴冲旗帜下的人大笑。

“骷髅头下那个人叫孙扒皮!”赵天龙走到张松龄身边,蹲下身,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待会儿如果有机会,你帮我结果了他!那厮绰号扒皮鬼,最喜欢的事情是将俘虏的皮剥下來做鼓面儿。我曾经在半路上伏击了他好几次,都被他侥幸躲开了!”

“嗯!”张松龄低声答应着,放下水连珠,重新架起三八大盖儿。这支枪比水连珠用着顺手,弹道也更稳定。用于远距离狙杀最合适不过!只是子弹只剩下了三颗,需要使得有针对性一点儿。

孙扒皮却丝毫沒意识到自己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在马背上摇头晃脑,满脸虔诚。“哞,嘛,咪哞,嘛咪……”此刻从他嘴里发出來的,却是一段萨满咒语。曲调怪异诡秘,令闻者身上直起满身鸡皮疙瘩。。

距离他最近的老欢子听得心里发慌,将坐骑向外拨了几步,低声抗议:“孙扒皮,你有完沒完?!再念一会儿,鬼都被你给招來了!”

“哞,嘛,咪哞,嘛咪……”孙扒皮不肯回应,继续半闭着眼睛诵经。待听到周围的马蹄声已经稀落了下來,才对着天空长长地嘘了口气,大声说道:“长生天有喻,今天,草原上必将血流成河!他会接走那些勇敢的灵魂,让他们享受永生之福。将胆小鬼打入地狱,受油锅刀山之苦!一百年不得超脱!”

“嗡”周围立刻又涌起一片议论声。无论相信孙扒皮的话也罢,不相信也好,草原上的人都敬畏长生天,士气或多或少会受到其一点儿影响。

“那就让我们向长生天证明我们的勇气!”黄胡子蒋葫芦立刻接过了孙扒皮的话茬,将指挥权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里,“谁先带几个弟兄去林子边上兜一圈?只要你能给周黑炭点儿颜色看看,老子绝对不会亏待你!”

“我!”“我來!”“大当家看我的!”还甭说,真有不少马贼受了孙扒皮和蒋葫芦两人的蛊惑,策马跑到屎黄色的战旗下,大声请缨。

“好,好兄弟,你们都是我蒋某人的好兄弟!”蒋葫芦的目光从请缨者脸色扫过,仿佛要将他们统统记在自己心里一般。稍作权衡之后,他伸出手來,用力拍了拍自己身边一名马贼头目的肩膀,“魏老四,看你的了。今天这么多家豪杰面前,你可别给老子丢脸!!”

“行,您瞧好吧!”名叫魏老四的马贼小头目浑身的骨头登时轻了几分,大声答应着催动坐骑,“弟兄们,不怕死的跟着我來!”

“四爷走先!”“四爷走先!”十几名隶属于魏老四的嫡系大声嚷嚷着,策马跟在了他的身后,直扑对面树林。其余沒被选中的马贼们则扯开嗓子,用呐喊声为这些主动去探路的家伙助威,“噢,噢,噢,噢噢,噢噢…….” “噢,噢,噢,噢噢,噢噢…….”

“噢,噢,噢,噢噢,噢噢…….” “噢,噢,噢,噢噢,噢噢…….”对面的树林里,也立刻以呐喊声回应,桀骜,愤怒,绝不示弱。伴着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一小队黑狼帮马贼也冲出了林子,每个人手中都拎着一把弯刀,刀刃上倒映着粉红色的霞光。

“噢,噢,噢,噢噢,噢噢…….” “噢,噢,噢,噢噢,噢噢…….”敌我双方几乎所有人都扯开嗓子呐喊了起來,替自家的弟兄助威。整个天地间登时变得一亮,刀光和马蹄在草原上的掠影被照得愈发清楚。伴着狼嚎般的呐喊,两支队伍以极快的速度彼此接近,接近。沒有人选择枪支,敌我双方在奔驰中,相对着高高地举起了弯刀。“刷!”有道霹雳在晴空中劈下,呐喊声登时为之一滞。紧跟着,红色的血浆喷上了天空,二十几具尸体摇晃着从马背上坠落,染红绿色的草原。

黄胡子的人从马背上掉下來十三个,黑胡子的人从马背上掉下來十个。第一回合,双方战了个旗鼓相当。侥幸沒从马背上掉下來的,无论是完好无缺还是轻伤,迅速拨转坐骑。然后面对着敌人,再度高高地举起了弯刀。

“噢,噢,噢,噢噢,噢噢…….” “噢,噢,噢,噢噢,噢噢…….”呐喊声又响了起來,仿佛地狱里的群鬼对生者发出邀请。马贼头目魏老四咬了咬牙,继续用力催动坐骑。“大当家在那边看着咱们!”他大声给自己的手下鼓劲儿,“旁边还有老欢子、扒皮鬼和独眼狼的人,都在那边看着!”

众喽啰沒有回应,紧紧地闭拢嘴巴,双膝不停地敲打马腹。既然出來打头阵,就沒有再后退的可能!否则,非但要受到家法的严厉处置,老婆孩子也会被牵连。

“噢,噢,噢,噢噢,噢噢…….” “噢,噢,噢,噢噢,噢噢…….”鬼哭狼嚎般的呐喊声中,两支不足十人的队伍再度高速相撞,血光飞溅,染得眼睛里的世界一片通红。

三个,四个,五个,还有一个在马上摇摇欲坠!魏老四和他麾下的马贼们明显技不如人,在第二次正面碰撞中吃了大亏。而黑胡子那边,这一轮却只有两人落马。剩下的拉着坐骑在两百米外重新兜转了回來,第三次高高地举起了弯刀。

“噢,噢,噢,噢噢,噢噢…….” “噢,噢,噢,噢噢,噢噢…….”鬼哭狼嚎般的呐喊声又起,满脸苍白,浑身是血的崔老四向自己身后看了一眼,咬着牙举刀,“弟兄们…….”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隐隐透着一股子绝望,“大,大当家在咱们身后看着呢,跟我…..”

“滴答答,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哒哒……”一阵凄厉的唢呐声打断了他的呼喊。黄胡子蒋葫芦挥落手臂,带领麾下大队马贼冲向了树林。树林里沒有埋伏,至少在人数规模上,今天早晨的黑胡子和昨天白天的沒任何区别!刚才通过对敌我双方呐喊声的比较,蒋葫芦已经清楚地判断出了这一点。凭着超过四倍于黑胡子的兵力,这一仗,他沒有任何拿不下來的理由!

第四章 群英 (八 中)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老欢子、独眼龙和剥皮鬼等人也吹响牛角号,指挥各自的喽啰冲向树林。赶紧,赶紧,过了这个村就沒这个店儿了!日本太君给的赏格实在诱人,如果不趁着跟黄胡子搭伙的时候分一杯羹,日后大伙再见到黑胡子,就只有躲着走的份儿了,哪还敢有机会现在这样浑水摸鱼?!

一里远的距离转瞬即被马蹄跨过,眼看着众匪徒就要冲进树林。周黑碳用力挥了下手,“开火!”,一百多杆各式枪支分成三组,轮番被扣动了扳机。“乒、乒、乒、乒……”枪声震耳欲聋,子弹带着黑火药燃烧时特有的白烟从树林中飞出,冰雹一眼砸向众马匪。冲在最前方的十几名土匪连人带马瞬间都被打成了蜂窝,惨叫着在林子边缘栽倒。后续的土匪连躲都懒得躲一下,催动坐骑直接从同伙的遗体上踏了过去,一边冲,一边端起辽十三…..

“乒、乒、乒、乒、乒、乒、……”子弹飞进树林,打得里边枝叶乱飞。“乒、乒、乒、乒、乒、乒、……”周黑炭带着自家弟兄毫不客气地以古董枪相还,硝烟在枪口处弥漫。双方在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内,看着彼此的眼睛开火。白色的烟雾很快就笼罩了整片树林,间或有粉红色自雾气涌起,那是伤口处冒出的血。被晨风一吹,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像人的生命一样单薄孱弱。

越來越多的战马在树林边缘倒下,越來越多的土匪被子弹打成了马蜂窝。周黑炭身边也有不少弟兄被打死,但黑火药的烟雾和茂密的树干却联手掩盖了他们的真实伤亡情况。而树林外的几伙土匪只看到自己人被射杀,却看不到对手中枪。士气急转直下,很快,就有十几名头上带着草帽的家伙向后拨转了坐骑,紧跟着,更多的土匪选择退避。老欢子、独眼龙和剥皮鬼等人唯恐自家实力折损过甚,迅速拨转坐骑,抢在溃兵身前乱哄哄往回跑。黄胡子蒋葫芦被几个沒胆子的家伙气得破口大骂,却无法阻挡后退的人流。拔出盒子炮,在老欢子等人的头顶上反复比划了几下,终是不敢轻易杀人立威。狠狠吐了口吐沫,命人吹响了后撤的号角。

“呜呜,呜呜”第一轮进攻,以黄胡子联军的完败而草草收场。重新退回五百米之外整队的土匪们回头看看被笼罩在白烟当中的树林,眼睛里不由流露出几分畏惧。太狠了,黑狼帮的那些家伙的枪法太狠了。居然在短短一个回合内,放倒了这边近六十人。要知道象欢乐会、独龙帮等小山头,全部人马加在一起也只有这个数。

“哈哈哈哈,看來老子还先前还真小瞧姓周的!”黄胡子蒋葫芦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一方的士气变化,仰起头來,用笑声向周围的喽啰们宣布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老三,把机枪给我推出來,咱们请姓周的尝尝下雹子的滋味儿!”

“扫了他,扫了他!”几个心腹喽啰挥动胳膊大喊,替黄胡子鼓舞士气。“早就该拿机枪扫了他!”老欢子和独眼龙等人互相看了看,带着几分嫉妒附和。“那周黑炭跟他老爹一样油盐不进,根本不可能投降!”

“我不是想给他一次机会么?”黄胡子蒋葫芦皱了下眉头,冷笑着解释。这是一句彻头彻尾的谎言,事实上,他刚才也沒想到黑狼帮的战斗力居然如此强悍。双方最近一次交手还是在两年前,那时的黑狼帮虽然在周黑炭的带领下慢慢恢复了一些元气,却远远达不到全盛时期的水平。而现在,则非但人数上与全盛时期不相上下,枪法、士气、指挥者的战术素养,也都接连跳了好几个台阶!

“蒋大哥就是心善!”剥皮鬼看出了黄胡子的不快,赶紧在旁边补救。“连周黑炭这种仇家都想给条活路,日后更不会辜负我等!”

“是啊,是啊!跟着蒋爷干,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情!”老欢子和独眼龙等匪首也不得不跟在剥皮鬼身后大拍马屁,唯恐惹怒了黄胡子,当场给自己來个黑吃黑!

听着众人的阿谀,蒋葫芦脸上终于又露出了一丝笑容,摇摇头,语重心长地向大伙交待:“机枪这东西,的确不赖!但咱们也不能拿它当依仗。毕竟人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不经常让弟兄们见见血,将來哪怕抱着更多的机枪,也照样得被别人打得落荒而逃!”

“是,是,蒋爷英明!”

“蒋爷说的对!我们刚才沒见识了!”众匪首连连点头,同时在心里问候黄胡子的祖宗八代,“去你祖宗的,谁不知道你是舍不得子弹才让老子们拿人命往上填!反正你金鹰帮人多,不在乎死上这几十个!”

说话间,三挺轻机枪已经被推到队伍正前方。还是摆在马车上,各自后边趴着两名射手。只是车上的子弹比昨天少了太多,每挺机枪只给配了一箱,根本不够主射手挥霍几下。

“老二,带着你的人下马,徒步向林子里推进!”黄胡子蒋葫芦皱着眉头,继续发号施令,“老三,你來负责机枪组。给我压到两百米处打,只要那里边有人敢还击,就用机枪直接给我把他给扫出來!”

“是!”二当家黄胜利和三当家朴哲元齐声回应。随即带上各自的嫡系喽啰,按照黄胡子的部署再度涌向树林。

“刘爷,孙爷,杜爷,邹爷……”黄胡子在马背上,冲着其余几个匪首轻轻抱拳,“烦劳你们几个在旁边掠阵,等老二的人杀进了林子,大伙一道策马冲上去,砍姓周的一个措手不及!”

“应该的,应该的!”老欢子、剥皮鬼、独眼龙等人连声答应,拨开坐骑,去做总攻前的最后准备。有三挺机枪开道,他们相信这回不会再出现刚才那种被碰得头破血流的情况。毕竟这边的人数是林子里的好几倍,就是三个换一个,也能把黑胡子和黑狼帮生生堆垮!

“就是不知道入云龙躲哪去了,是不是还跟黑胡子在一块儿?!”想到日本人开出的那个巨额悬赏,老欢子就忍不住又想多嘴。黑胡子周黑炭是蒋葫芦一个人的生死寇仇,而入云龙和他身边那个军统特工才是大伙今天的主要追杀目标。毕竟在藤田太君开出的赏金里,入云龙和军统特工才是大头,而黑胡子和他黑狼帮,总价值连前两人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还沒等其他几名匪首接茬,机枪声已经在耳畔响起,“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子弹拖着火蛇打入树林,压得里边的人几乎无法抬头。

“哈哈,这回看他黑…….”剥皮鬼得意地大笑,幻想着等会儿抓到周黑炭等人之后,如何仔细折磨。“哈”他的笑声突然被卡在了喉咙内。老欢子等人惊诧地扭头,看见剥皮鬼脑门上出现了一个细小的血洞,红的,白的,花的,一起从洞口窜了出來!

第四章 群英 (八 下)

神枪手!老欢子尖叫一声,以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敏捷动作來了个镫里藏身。再看其他几个匪首,也齐齐地把身体藏进了马肚子底下,一点儿也不在乎什么形象不形象。

神枪手,那个军统特工是百步穿杨的神枪手!据说前任县长朱二就是被他在几百米之外一枪打爆了脑袋,大伙先前对此还将信将疑,今天却亲眼看到了剥皮鬼脑门上突然多出來了一个血窟窿!

“在哪,子弹是从哪飞过來的,谁知道子弹是从哪飞过來的?!”众多土匪头子当中,黄胡子蒋葫芦恐怕是此刻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的。将身体藏在几名亲信的背后,扯着嗓子大声追问!

回答他的是一阵激烈的马蹄声。十几匹骏马从树林凸起的位置窜了出來,直扑三挺对着正前方开火的轻机枪。

“快去传令,让老三带人拦住他们!”蒋葫芦额头登时见汗,再顾不得管报复那个神枪手,推着自己的传令兵大喊。

“大帅----噗!”传令兵扯开嗓子,却沒能将命令完整的重复。有颗原本射向蒋葫芦的子弹打在了他的后背上,将他的右肺打碎,上涌的血沫夹着肺脏碎片喷出,喷了蒋葫芦满头满脸。

“保护大帅!”亲信们齐齐扑上去,用身体将蒋葫芦挡了个严严实实。蒋葫芦却丝毫不肯领情,在众人身体下气急败坏地大叫,“保护机枪,保护机枪。传令,传令啊!你们挡着我干什么,赶紧去给老三传令啊!”

“是入云龙!”已经不需要再传令,此刻,所有人都看到了扑向机枪阵地的马队。“入云龙!是入云龙!”有人扯着嗓子尖叫,声音里透着无法掩饰的恐惧。更多的人则主动向机枪手们示警,“入云龙,当心入云龙。三爷,把机枪调过去,赶快,赶快,调转机枪去打他!”

不用他们提醒,金鹰帮老三朴哲元也不敢给入云龙冲到自己面前的机会。扑到一辆机枪马车前,疯狂地用手掌拍打车辕,“赶快,你死人啊!那边,冲着那边开枪。快点儿,快点儿!”

机枪手们被催得满头大汗,在狭窄地马车上艰难地扭动身体,调整枪口方向。“哒哒哒……”一串子弹扫出,贴着赵天龙的战马飞过,在其身侧溅起点点绿烟。“哒哒哒哒……”又一串子弹凌空飞至,掠过入云龙的身侧,将一名黑狼帮的好手连人带马放翻。但这种程度的威胁根本阻止不了入云龙等人前冲的脚步,在出击前,他们已经坐好了九死一生的准备!低下头,不看倒在血泊中的弟兄,只管加速,加速,再加速!转眼间,三百多米的距离就被他们跨过的大半儿,手中弯刀的倒映着晨光,晃得机枪手们透骨生寒。

“打,继续打啊!给我瞄准了打啊,你们这些废物,笨蛋!”朴哲元又急又怕,举着盒子炮四下乱挥,“小顺子,你带几个人过去,给我拦住他。小顺子,啊”

他突然觉得心口一热,惨叫着低下头,看到一片殷红的血迹从自己左胸前渗了出來!‘老子中枪了?!’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越來越多的血浆汩汩流出,将他眼中的世界染成一片猩红,‘居然这么远…….’不甘心地叹了口气,他踉跄着栽倒, 手中盒子炮摔出了半丈之外。

“神枪手!他们有神枪手!”

“三爷被打死了!”“三爷被打死了!”负责保护机枪大小马贼们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地,仓皇地大喊大叫。听到同伙们的喊声,操纵三挺轻机枪的那几个马贼愈发紧张,主射手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根本想不起松开。至于副射手,则举着弹夹拼命往弹斗里塞,塞了半晌,却连一个弹夹也沒续得进去!

一个弹斗里最多装六个弹夹,三十发子弹。而歪把子的射速为一百五十发每分钟!转眼间,三挺轻机枪便打空了战前预先装填的所有子弹,先后变成了哑巴。主射手慌慌张张地

打开装弹机压弹盖板,副射手捧着弹夹用力往里塞,越着急,越无法将弹夹装填整齐!(注1)

弹夹添不整齐,就无法让压弹盖板返回正常位置。压弹盖板无法返回正常位置,子弹就不能击发。眼看着入云龙的马蹄就要踏到大伙脑袋顶上了,先前被朴哲元点到的小头目王顺子惨叫一声,催动坐骑迎面冲去!

他要拦住入云龙,给笨蛋机枪手争取时间!他要堵住來袭者的去路,不让对方冲乱自家阵形。只可惜,他的本领和目标相去太远。赵天龙只是轻轻挥了下手,就向拍苍蝇一般将他从马背上拍了下來,然后又稍稍用力磕了一下马镫,“唏溜溜!”大黑马凌空而起,飞过最后五六丈距离,直接落在了一辆载着机枪的马车旁边。

还沒等大黑马落地,赵天龙的刀已经奋力抽下。雪亮的刀锋在半空中荡起一道闪电,“喀嚓!”将两颗人头和半挺机枪一并扫到了空中。

“啊!”另外两挺机枪旁的射手再顾不得装填子弹,跳下马车,撒腿便跑。黑狼帮的老九带着弟兄们从背后追上去,一人一刀,将他们送回了长生天的怀抱。

负责保护机枪的众土匪乱成了一锅粥,有的拨转战马,逃向蒋葫芦的鹰旗所在。有的则自不量力想要替三当家朴哲元报仇,挥动马刀与赵天龙等人战做一团。还有一小部分土匪,既不肯逃走,也沒勇气与入云龙捉对厮杀,木呆呆地愣在原地,仿佛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场噩梦一般。

“冲上去,冲上去。谁也不准退!”黄胡子蒋葫芦从亲信身体下探出血淋淋的大脑袋,大声叫嚷。他的声音被纷乱的惨叫声吞沒,越來越多的马贼选择了逃避,宁可过后接受家法处置,也不愿意面对赵天龙的弯刀。黄胡子蒋葫芦接连喊了几声沒能起到任何作用,气得拔出盒子炮,冲着距离自己最近的溃兵扣动了扳机,“乒、乒、乒----”

几个倒霉蛋被打中胸口,惨叫着坠马。其他人愣了愣,缓缓收住了坐骑。“给老子冲,谁不冲老子毙了他!冲上去,杀了入云龙,把机枪给老子抢回來。快,快!”蒋葫芦如同一个输光了本钱的赌徒般,张牙舞爪,“杀了入云龙,老子赏他五千大洋!当场兑现,绝不反悔!”

“杀入云龙!”“杀入云龙!”匪徒们在大洋的鼓励下,策动坐骑冲向赵天龙和他的同伴。此刻对方只剩下十二个人,而他们这边少说也有五、六百。即便一人冲上去一口唾沫,也把入云龙和他的同伙给淹死了!

他们人多势众,他们彼此互相壮胆儿。他们大声叫嚷着,诅咒着,蜂涌而上,宛若一群饿红了眼的野狼。而赵天龙龙就像一头冲入狼群的老虎,带着老九和其余十名弟兄,左冲右突,每一次挥刀,都会扫出一片暗红色血光!

一名光着膀子的土匪策马向赵天龙冲來,手中的马刀高高举起。还沒等他将姿势摆圆,大黑马猛地向前窜了两步,与他的坐骑擦肩而过。一道巨大的血口子出现在此人身上,从左胸一直拖到右肋。血如瀑布般落下,染红了马鞍、马镫和战马的身体。光膀子的全部力气瞬间被抽走,惨叫着从坐骑上跌落!

疾驰中,赵天龙将反端着的弯刀甩到左侧,然后急速右挥。又一名金鹰帮的马贼成了他的刀下鬼,尸体落于地面,被冲过來的马蹄踏成肉泥。有名马贼端起骑铳,隔着人群朝赵天龙瞄准儿,却总是被他的自己人挡住视线。好不容易终于抓到了机会,他迅速扣动手指,“乒!”子弹飞出入群,却沒打中赵天龙,反而将另外一名冲上來的金鹰帮小头目直接推下了马鞍。

“找死!”赵天龙挥刀砍翻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敌人,左手从马鞍旁抄起盒子炮,手腕下翻,“乒乓乒乓乒…….”一连串子弹陆续扫出,将他眼前硬生生扫出一片空档。误伤了自家头目的那名马贼见状,赶紧掉头逃走。赵天龙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一枪打断他的脖颈。

“跟上龙爷,跟上龙爷!”老九带着其余几名弟兄紧随赵天龙身后,或者挥刀,或者开枪,将冲过來的金鹰帮众匪一一放倒。距离他们最近的几名匪徒承受不住压力,拨偏坐骑,再度向远方逃遁。外围则有新的匪徒填补进來,试图用入云龙的血见证自己的勇武。赵天龙策马朝冲得最积极的一名土匪头目撞过去,直接将对方撞飞到半空。然后挥刀猛砍,将另外一名匪徒的身体劈成了两片。老九策马补位,与赵天龙并辔而行。手中两支盒子炮使得花样百出,或射人,或射马,每一次击发,必然夺走一条性命。

“杀了他,杀了他!谁杀了他,我让他坐第二把交椅!”黄胡子蒋葫芦气得眼睛都绿了,在战团外围,语无伦次。“老二,老欢子,独眼龙,压五羊,大伙并肩子上啊!”

被点到的匪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愿主动响应。先前大伙的准备太不充分了,光想着自己这边比黑胡子那边人多。却谁也沒有料到,一个黑胡子和一个入云龙加在一起,所发挥出來的威力远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老二,老二,黄老二!”蒋葫芦怒不可遏,厉声点将。“你他妈的躲哪里去了,你她妈的如果再……”

“二当家在那边!”亲信们见蒋葫芦越急越乱,赶紧齐声提醒,“二当家在树林那边堵黑胡子,二当家在…..”

“黑胡子?”蒋葫芦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赶紧抬头朝树林边缘处张望。老欢子、独眼龙等匪首也猛地拉住了坐骑,脸色瞬间灰败如土。

坏了,光顾着追杀入云龙了,大伙把黑胡子给忘了!那黄老二只带了百十号弟兄上去,怎么可能是黑胡子的对手?!而他又沒有机枪帮忙……

一切为时已晚,树林边缘处,周黑炭带着所有黑狼帮弟兄冲了出來。枪打刀劈,将黄老二所部金鹰帮土匪杀了个七零八落!

注1:歪把子装填起來非常麻烦,需要主、副射手密切配合。如果射手训练程度不足,战斗中很容易出现突然停火现象。

第四章 群英 (九 上)

周黑碳策马冲在队伍第一线,左手拎着一只盒子炮,右手拎着一把砍豁了的大刀,威风八面!

一百二十多名黑狼帮马贼紧跟在他身后,呈刀锋型,直插敌军心脏。沿途每一个敢于抵抗的对手都被迅速砍倒,然后再用马蹄踏成肉泥。一道完全由鲜血的残肢组成的道路就在他们的脚下形成,从林子边缘迅速向黄胡子的金鹰旗下延伸、延伸、无可阻挡!

“老五,老六,你们两个给我顶上去。顶上去!老欢子,独眼龙,你们他娘的别傻看着啊!”黄胡子气得眼睛都红了,挥舞着盒子炮大喊大叫。八百人打对方不到两百人,居然还被对方给來了个大窝脖,这口气要他如何吞咽得下?!要知道,那些小日本可全都是势利眼!如果在有机枪帮忙的情况下,今天这场仗还要输掉。恐怕非但拿不到双方事先说定的那些物资补给,连即将到手的蒙谷自卫军团长的职位都要落空!

“弟兄们,跟我來!”金鹰帮五当家秦连云和六当家张彪子也明白眼下又到了该拼命的时候,大喊一声,双双策马迎战。两百多名匪徒紧随其后,一边疯狂踢打着马肚子加速,一边将各色枪支举了起來,对着正前方扣动扳机。

“乒!”“乒!”“乒!”“乒!”“乒!”“乒!”,射击声连绵不断。将挡在他们前面的人,无论敌我,像秋风扫落叶般射杀于马下。眼前视野登时一空。几乎所有的溃兵都被无情地清理,同时还打死了近三十多名黑狼帮的精锐。凡是落马者,无论敌我,无论轻伤重伤,都被马蹄无情地踩过,转眼就再发不出任何声响。

“乒!”“乒!”“乒!”“乒!”“乒!”对面的黑狼帮马贼也以子弹相还,同时或俯身于马脖颈后,或侧身于马腹,以娴熟的骑术弥补火力方面的弱势。除了极少数几个头目之外,他们当中大部分人手里拿的都是古董枪,非但发射时会产生大量白色烟雾,装填起來也非常之麻烦。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敌时的勇气,很多人冒着被战马甩下的风险,双手伺候枪支。很多人沒等将子弹装完,就已经被敌人击中,惨叫着落向地面,然后被陆续冲过來的战马踩得筋断骨折。

“乒!”“乒!”“乒!”“乒!”“乒!”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射击声,将黑胡子身边的十几名马贼击落。前东北军在火力方面的优势,被金鹰帮的一众匪徒们发挥了个淋漓尽致。但他们优势也就到此为止,战马冲刺的速度犹如风驰电掣,转眼间,交战双方的距离已经被拉到了二十米之内,彼此眼里的仇恨都被对方看了个清清楚楚。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对于黑狼帮和金鹰帮双方來说,只要彼此遇上,心里头就不会有“怜悯”两个字的空间。双方同时丢下尾部系了皮索的枪支,双方同时高高地举起了大刀。“嗷嗷,嗷嗷,嗷嗷”双方口中几乎发出了同样的声音,宛若两群争夺猎场的野狼,凶残中透着绝望。

“轰!”大地颤动,天空摇晃,嗥叫声嘎然而止。冲在最前排的黑狼帮马贼和金鹰帮的土匪们撞在了一起,顷刻间,超过五十人落马。断肢横飞,血光四溅,马蹄在人身体上疾奔,刀锋围着人的脖颈起舞。相向前冲的两支队伍都变得支离破碎,侥幸沒落马的人再度举起钢刀,奔向下一名对手,毫无停滞。

“轰!”双方的第一梯队和敌手的第二梯队撞在一处,又是一阵地动天摇。紧跟着,又是第一梯队和第三梯队相撞,血肉横飞。

三波正碰之后,双方在骑术和刀法方面的差距,登时清晰显现。周黑炭带着二十余名嫡系将金鹰帮的第三梯队冲出了四五个血淋淋的大窟窿,而秦连云和张彪子两个的亲信,却被黑狼帮的第二梯队和第三梯队撞了个七零八落,只有很少人踩着对手的尸体冲了过去,再也组不成完整队形!

“愣着干什么,给我杀,杀了周黑子!老子保你做队长!”秦连云又急又气,破口大骂。

“调头,调头,我们人多,淹也淹死他!”张彪子拨转坐骑,同时大声鼓动。虽然在这三波策马对冲当中,金鹰帮的损失远远高于黑狼帮。但总人数方面,他们依旧占据绝对优势,只要继续缠上去,给大当家争取到足够的调整战术时间,便足以看到胜利的曙光!

只是,这个想法过于一厢情愿。冲破了第三道阻拦的周黑碳,根本沒有与秦、张两人纠缠的**。直接策动坐骑,扑向了正在手忙脚乱调兵遣将的黄胡子。“姓蒋的,拿命來!”一边冲,他一边大声叫嚷,唯恐黄胡子蒋葫芦听不见!

黄胡子蒋葫芦沒想到周黑炭居然抱着与自己同归于尽的打算,情急之下,发出來的命令愈发令人无所适从。“老欢子,独眼龙,你们两个到底想帮谁?!”“老四,老柒,老八,你们几个看热闹來了,赶紧全给我压上去!压上去,给我拿人堆死他!”“吹号,吹号,给五当家传令。让他们赶紧给我撤回來,撤回來一起围堵黑胡子!”

“呜呜呜,呜呜,呜呜……”混乱的号角声响个不停。所有金鹰帮骨干和前來搭伙捞好处的匪首都被动员了起來,带着各自的队伍去围堵周黑炭。但周黑炭身边的空档就那么大,根本摆不开更多的战马。被调上去的匪徒越多,组织越混乱,非但无法挡住周黑炭的去路,反而彼此之间互相牵制,令战马根本加不起速度。

骑兵对战,速度往往决定生死。周黑蓝将钢刀平推,利用战马的冲击力,切断挡路者的半边身体。然后迅速反转刀锋上撩,将另外一名挡路者的胳膊连同兵器一并撩上了半空。断了胳膊的挡路者口中发出痛苦的惨叫,伸出另外一只手臂试图拉住周黑炭的马缰绳。但是他只摸到了马尾巴末端的鬃毛,然后被周黑碳身后的弟兄直接撞飞了出去,落到了两丈之外,被蜂拥而來的“自己人”踩成了肉泥。

“杀蒋葫芦,杀蒋葫芦!”跟在周黑炭身后的黑狼帮马贼大声呼喝,钢刀翻飞,所过之处血流成河。他们大多数都出身于马贼世家,从祖父甚至曾祖父那辈子,就在刀尖上讨生活。因此无论骑术、武艺和心理素质,都远远超出了其他同行。而反观周围的金鹰帮匪徒,则有些“良莠不齐”,一部分來自东北军溃兵,一部分來自被火并的盘口,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被蒋葫芦强拉进队伍的牧民,平时跟着大队还能虚张一下声势,面对面遇到黑狼帮的这群煞星,简直如同绵羊遇到了野狼,紧张得连刀都拿不稳,怎可能有勇气冲上去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杀周黑子,杀周黑子!”老欢子、独眼龙等匪首隔着人群,大声给友军助威。跟周黑炭拼命,傻子才会冲在第一线!老子身边统共才百十名弟兄,要是拼光了,以后还拿什么在草原上立足?!况且好处的大头都是你蒋葫芦拿,我们顶多分一点汤水喝,里头还连个“油星”都见不到,凭什么替你去拔那个撅子?(注1)

“杀周黑子,杀周黑子!” 不是所有人都出工不出力,金狼帮的土匪头目们都是跟蒋葫芦一道从东北逃过來的老兵痞,对他倒也忠心耿耿。但他们要么难以凑到周黑炭马前,要么马上功夫不佳,即便冲上去也挡不住周黑炭脚步,白白成为对方刀下的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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