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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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与过廊的距离并不远,也就是三四十步的距离。可是就在这么短的路程里,老江湖的鲁联迷路了,他看得到那过廊,却走不到过廊,他看得清小楼,却走不近小楼。因为他的面前总有花圃、树丛、荆棘墙等物什挡道。这些障碍其实算不了什么,不管从它们的高度还是宽度,鲁联都可以一跃而过。但是在这里,这是万万不能的事情,哪怕面前就是两只花盆挡道,也只能绕不能跨。无路就是死路,这是所有布坎门派共认的原则。

绕走了好多个来回,鲁联感觉如同走了十多里的路,可是他依旧是远远地看着过廊和小楼,没有能往前接近一点点。而且最让他摸不清门路的是周围的那些布置都好像在动,在不断变化,就那么几样东西却让他有了好多不同的视觉效果。他知道对家有一坎面叫“咫尺千里路”,和鲁家的“大石龙形绕”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用北斗七星连头尾二担星,再暗合斗转星移之法布置的,这样的布置只需用简单的几件物什就可以让人无法脱出。

莫非这就是“咫尺千里路”?两处树丛,两花圃,一块太湖石,一个荷叶缸,一道荆棘墙,正合北斗七星位。可是那头尾两处二担星的六颗星位又在哪里呢?找不到这六处星位也就意味着自己在这坎面的正中打转,连个坎边也没有摸到。

鲁联知道自己要是慢慢地找弦解坎或是寻缺儿脱出,没有一两天的功夫是成不了事的。而现在需要的是抓紧时间,快速破出,找到这园子里的东西。老被困在这里肯定不是回事,于是他在考虑采取另一个险招,那就是冒险砸空儿,强破一把,死拼出去。

第二卷 撕风裂冰 第十六章 荷叶转

咫尺千里路。眼望穿、两步不渡。

荷叶转,唯有开杀场。

待轿厅堂上火熊熊,四水归一天井中。

签竹立。历历数、宝在那处。

——天门谣

下这样的决定是危险的,找空儿虽然比缺儿、弦儿容易,可是坎面中的空儿并不等同与缺儿和弦儿,它们是在含义上完全相反的概念。空儿其实是坎面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坎面扣子的出扣点,也是坎面运转的调整处。说白了那就是坎面扣子伤害力较小的那部分。砸空儿是坎子家被困后实在没法子才使的招儿,是脱出坎面最低下的手法。

可是不是所有坎面的空儿都是那么好找的,特别是在没有扣子和没有撒出扣子的坎面儿中。而这“咫尺千里路”的坎面如果和鲁家的“大石龙形绕”一样的话,那就更没法找到空儿了,因为这样的坎面是困坎,困坎是没有扣子的,也可以说坎就是扣、扣就是坎。鲁联知道有一处空档,但这空儿不是面前这“咫尺千里路”的空儿,而是河边那个“无影三重杀”的空儿。可是要从“咫尺千里路”这样的动坎中重新跑回已经脱出的碎坎中去,那除非将面前这个动坎也给碎了,亦或者对家将坎面中的扣子撒出来,再收一下,让你看清空儿的所在。

但只要是招儿,就肯定有漏洞,只要是人儿,就肯定有弱点,只要是坎儿,就必定有不足。这是鲁联信奉的真理,所以他再次加快脚下的步伐,他要多绕几个来回找到这坎面的不足。

急促奔走的鲁联突然发现了一些什么,但与欣喜一同而来的是一阵难以抑制的眩晕。他脚步不由地踉跄而行,身体止不住地摇晃起来。他连忙用左手的刀撑在地上,试图稳住身体。但是这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鲁联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身体像一根被砍倒的木桩往前滚去。砍刀深深插在地上,乌青色的光滑刀身颤悠悠地晃动着,像一泓秋水起伏波动。他被洞穿的肩膀血流得一直没有停过,现在又被困在这样一个坎面儿里,疾走和寻找才刚刚让他见到一点脱出的希望,多种复杂的心情瞬间交织在一起,让他一口气没回顺,痰顿时堵了心窍。这样的情形是人都难支持得住,所以鲁联一头栽倒晕了过去也不是什么奇怪事情。

小楼前挑出水面的石头平台上出现了一个女人,一个戴着银白色狸子面具的女人。厚厚的彩锦帛衣包裹了整个身体。她像一个幽灵一般飘然而至,站在石台之上就如同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她就是因为在二层看不到在坎面儿里转来转去的鲁联,她才暗藏之处走了出来下到平台上面。可是等她站在平台上面,她发现不管是二层的高处还是靠近坎面的平台都看不到鲁联。这是因为鲁联晕倒的地方真的太好了,简直就和他置身其中的奇巧坎面儿一样好。

荆棘墙,太湖石,荷叶缸,这三样东西正好从三面将他的身形挡住,唯一的一面虽然只是矮矮的一片花圃,但是要想看到鲁联,这主儿就必须站在往过廊去的花阴小道上。这样的位置虽然和坎中被困之人隔着一个不算小的花圃,但如果坎中的高手拼却性命不顾死活之路硬是扑杀而来,至少也是个同归于尽的局面。

鲁联晕倒之后一直没有起来,戴银色狸子面具的女人虽然看不到鲁联也一直没有动弹。园子里死寂一片,只有小北风拨动树上枯叶发出一点声响,只有小北风推动池水荡起一点涟漪。

好久好久,这好久的时间其实应该是人的心理时间,因为如此沉寂的环境里会让一个人感觉到空间与时间的飞速变化。女人缓缓地抬起了她的左手,这个举动是个命令,不容置疑的命令。

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像风一样快速轻盈地飘向花阴小道,这黑影是从过廊端头的花圃石栏下钻出来的。黑影没有停在花阴小道上,而是一个转折绕过一个树丛,再斜跨十几大步到了荷叶缸的另一侧。

这个注满水的荷叶缸不单是大,而且高度也挺高的。来到荷叶缸旁边的黑影,踮起脚尖往荷叶缸的这一面看了看,但他只能看到满缸的枯死荷叶和鲁联的一双脚而已。于是他回头看了看石头平台上的那个女人,女人肯定地点了点头。

荷叶缸开始转动起来,无声而缓慢,就像池塘水面上轻轻滑过的树叶。

“慢!要不得!”这是一个女人的高声呵斥,尖利的嗓音中稍带些甜腻。声音是从池塘的另一侧传来的。

这声“慢!”已经的确慢了一步,虽然平台上的那个女人急忙做手势让停下来,虽然那修长的黑影也的确停了下来,但这一切真的是慢了。

黑影虽然停止转动荷叶缸,并这并不代表荷叶缸就能停下,它依旧在继续顽强地转动着。起先转动那缸的黑影变成死死抓住缸沿试图阻止荷叶缸的转动,事实证明这样的努力是徒劳的。

不是机括失灵了,是因为荷叶缸的另一面有个更加强大的力量在推动荷叶缸转动。

一只左手,一只刀客的左手。这样的手虽然平常不持刀,但它作为刀的辅助,对敌人的打击是更加直接的。这就要求它有超过对手肉体的硬度,也要求它具备的力量是对手难以承受的,必要时它还要有为了保全生命而舍弃自己的勇气。

但要只是这样一只左手,它转动荷叶缸的力量是无法和对面那个黑影一双手的力量抗衡的。原因是这荷叶缸属于“单廻迷目扣”,它的每一个变化都是固定的、有顺序的,因为必须这样,如果可以双向转动,变化过程就容易出现前后差错,那样就连自家人都会被迷陷其中。为了满足坎面可靠运转的要求,它的变化过程就只能朝着一个方向转动。所以朝着可转动的方向可以轻松让它动起来,而已经转动起来的缸要让他再停下,就需要几倍的力量,除非它转到下一个坎相。一双手的力量超过一只左手,一只左手的力量加上机括的运转力量却远远超过一双手。

那黑影的一双手死死地抓住缸沿,可是脚下却是不由自主地跟着朝前滑动。他知道自己这时是止不住那转动的,这样只是做个尽力的样子给那两个女人看而已。但他心中却是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止住转动。那就是在下一个坎面局相处的卡窍处给他定住,并且要撑住,不能让它在其他力量的作用下再继续往前过下一个卡窍。

荷叶缸没有到下一个坎相就停住了,这是那个黑影没有想到的。他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他更不清楚这样有什么后果。

但他最终还是搞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那是在别人提醒以后。别人是用刀提醒他的。当他怔怔地看着自己胸口前多出的一小段刀身和刀把时,他彻底明白了,自己不应该不顾一切死命抓住缸沿,这样让自己胸口处空门大开。自己更不应该脑子中只想着那个发出呵斥的女人有什么感受,自己更应该注意周围会不会有什么东西给自己带来痛苦感受。而他只要拥有了如此痛苦的感受后,那个给他带来痛苦的人要怎么转这荷叶缸都可以。

鲁联在“咫尺千里路”中的奔走和寻查并没有让他找到空儿和缺儿,但他发现了一个不足,一个可利用的严重不足。

唐天象名家袁天罡所著《天宿星说》有记载:北斗七星,第一天枢,第二璇,第三玑,第四权,第五玉衡,第六开阳,第七瑶光。七星成形斗柄,斗柄可变。

宋卢代显《天地象合道论》有:七星斗柄东,天下春;斗柄南,天下夏;斗柄西,天下秋;斗柄北,天下冬。袁公言变,为向变而非柄斗形变。

这些古人的理论中言七星斗柄之变只在方向上,可是将其合入坎面中就绝不会那么简单,在这里可以将所有不可能变成可能,只有这样才能出人意料之外,困断坎面之中。

“咫尺千里路”就是如此,它的其中有两处可以进行调节的扣子结。天玑位的荷叶缸和玉衡位的太湖石。这是个很明显的设置,一般的坎行中人都看得出来,鲁联也能看出来。因为这坎面中花圃、树丛、荆棘墙都是种植,是无法动作运转的,只有荷叶缸和太湖石是摆置的,可以作为坎面的弦子机括来动作运转。但是这两处如何动作变化,如何使坎面运转无出路的,如何才可以找到它的运转规律,他却一点都不懂。

但他还是发现坎面中有一个地方是对家视线的破面儿,而且这个破面儿的位置正好是在可运转的天玑荷叶缸和玉衡太湖石以及天权荆棘墙的合围之处。这是因为这三处的布置太高了一些,躲在这里的下角落可以让对家看不到自己。

于是鲁联眩晕了,跌倒了,摔到了荷叶缸和荆棘墙间的下角落。他并没有把握保证对家的耐心比不过自己的耐心,但是他清楚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必须这么做,他的做法和耐心已经没有关系了。

那个修长黑影走出来了,并按着坎面的路径走到荷叶缸的地方。这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是因为有他倒下时插在地面上的砍刀,那乌青雪亮的刀刃就像一面镜子。

从那身影走的路径他知道了二担星中的弟担星,小楼和船舫模样的过廊是两只棉花担,那身影钻出的花圃正是弟担星。

鲁联知道了弟担星的位置,只要再有一个可以走到那个担子的窍口就可以了。这样一个窍口总是隐藏在不显眼的地方,而且随时会随着坎面的变化而变化。

就在鲁联考虑如何找到窍眼的时候,矫健身影竟然跑过来转动起荷叶缸。鲁联再回头看了看没有动作的太湖石,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恍然大悟的鲁联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将下一步的计划全部安排好了……

鲁联首先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再去找那个二担星的哥担星了。因为没有哥担星,哥担星就是弟担星,弟担星就是哥担星。这是个重叠变化,其中的坎点就在荷叶缸和太湖石上。如果不是对家要人为推动荷叶缸改变坎相,这荷叶缸和太湖石应该是同时动作的。这叫“天玑、玉衡调位,斗柄互换倒挂。”这北斗七星斗可以变柄,柄可以变斗,然后在一头连重叠二担星。随着斗柄的变化,二担星也可以哥哥弟弟互换,石头担、棉花担则在不可觉察中瞬间予以调整。

对手想知道自己的情况,对手想看到自己为什么会倒在地上。这是好奇心的驱使,更是没有江湖实际经验的表现,这是对家所犯的第一个错误。

转动荷叶缸就给鲁联开出了个窍口,只要这缸子能到下一个坎相,对家过来查看自己的那个人就可以来到自己身边,那么自己也同样可以走到过廊那里,这就如同是开笼放虎,这是对家所犯的第二个错误。

其实如果那个修长的黑影不要与鲁联对抗,而是顺着他继续推动荷叶缸让它快速滑入第二个坎相或直接进入第三个坎相,那么就会变成鲁联来制止大缸的转动了。而前面的太湖石却没有任何动作,只要滑入第三个坎相,这样搞乱的坎面儿局相鲁联更没有机会出来,不但他出不来,就连对家要想进去也是相当费周折的。可是女人尖利的呵斥让那个黑影乱了手脚和思维,他只是呆滞地死死抓住缸沿,只是想着那个女主子对自己的表现会有如何的看法。而且用力时脸面向天,身体后仰,胸门大开,这是技击术中的大忌,这个爷们儿真的是个从未在江湖行走的木瓜。这是对家没有实际经验导致的第三个错误。

江湖之中,一个小小的错误就可能演变成永远的失败,更何况一连出现了三个极为重要的错误。

荷叶缸只要再转动个三十度角就进入第二个坎相了,徒劳用力的修长黑影也出现在了坎面的窍口上。刀,乌青色的厚背砍刀依旧扎在地面上晃悠,鲁联的左脚很轻巧地在刀的护挡上一挑,森寒的光芒从地上跃起,角度和方向很好,是直奔鲁联的左手而去的。对手真的是太大意了,这样一道满含杀气的寒光从自己面前飞过都没能发觉到。鲁联松开抓住缸沿的那只左手,刀如同自己跳入他的掌中。

刀是锋利的,刀尖刺入身体是轻松的,刺的人感觉轻松,被刺的人也轻松。一瞬间,就快失去生命的人一瞬间悟到了自己所有的失误。于是,在那刀又轻松地从他身体里滑出后,他凝视了一会儿胸前涌出无数血红泡沫的口子,就轻松地关闭了眼皮。

“封破,绝趟,灭闪!”这是个有些疯狂的声音说出的话。声音远远的,但这园子里的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鲁联能听出来,是后来的那个女人,她疯狂的声音里始终有些甜腻的尾音。可是话是什么意思鲁联却听不出来,因为这是对家自己的切口暗语。

鲁联虽然没有听出来话是什么意思,可听懂的人却不下六七个。封破,将坎面的漏洞迅速恢复。绝趟:把路断了,决不能让他继续前行。灭闪:要了他的命。听懂话的人马上动作起来,他们都知道这样的命令必须拼命去完成,要不然自己会付出比失去生命更高的代价。

鲁联的一只左手很轻松地将荷叶缸转到第二个坎相的卡口。他左手持刀从倒在窍口上的死尸身上跨过。可是刚刚跨过,他就发现面前十步左右站了两个人,他都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两个人的动作很怪异,身体站得斜斜的,两只手臂一只斜指朝上,另一只往斜下方倒拖。两个人手中都没有武器,只是一身厚厚的黑衣将身体裹得紧紧的。

鲁联知道他们不需要武器,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武器,闯过无数血腥战场的铁血刀客在他们身上不止感觉出杀气,还感觉出锋利的刃气。

没有摆任何的起势,也没有任何征兆,鲁联就挥刀直杀过去。

是因为他发现背后有人在转动太湖石,这意味着有人要从坎面的另一端过来夹击自己。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速战速决,先解决掉挡路的或者冲过去。

还有就是因为鲁联的攻击是根本不需要起势和准备的,那些是花架式,他自从当了铁血刀客,就完全放弃了这样的花架式,他的攻击是没有征兆的,他的杀法是最直接的。

这样没有任何征兆的攻击让对手很是吃惊。

让他们更为吃惊的是鲁联距离他们还有好几步就已经挥刀斜劈,这样的斜劈只能劈中空气,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而让他们其中一人吃惊另一个人已经不能再吃惊的是,鲁联斜劈的刀竟然砍开了其中一人的半边脖子,喷洒出的鲜血像一个张开的巨大折扇,在扑捉残冬里的无数落叶。

第二卷 撕风裂冰 第十七章 邪雨下

鲁联的刀劈了出去,而且是脱离了手的掌握,飞劈出去。

这一招不是什么技击绝招,而是鲁家“六合”之工中的招式,“固梁”中有一手飞斧的技艺不但学这一工的人要学,学习其他工法的人也都可以学,因为鲁家杀敌制胜的招法太少,这一招多少可以算是个攻杀招式。

传说有一年在鲁班(公输般)家乡滕州城,般门弟子承建文庙大成殿,这属于皇家工程,竣工验收时,总监工发现殿的东北角有根檐椽长出来半寸。要知道,尽管这是小小的差错,可有着杀头的危险呢!就在大家没法子的时候,从人群中走出一位长者,大家一看,是个不认识的白胡子老头,只见他手提板斧,抡起右臂,“嗖”的一声将斧子扔了上去,不偏不斜,正中檐边,刚好把那多余的半寸檐头削了下来。人们都被老人的举动惊呆了,总监工也怔住了,等回过神再找那老者,却早已无影无踪了。般门弟子猜想有此神功,必是祖师爷显灵,来帮后代消灾去祸,也是向后代传授技艺。于是,这手飞斧绝活便归在了“固梁”一工。

鲁联其实对“六合”之力中的工法兴趣不大,这也难怪,要一个半辈子挥刀弄棒的人重新学习工匠手艺,一个是兴趣淡了,再则接受能力也退了。所以他对“固梁”一工的工法学得也较含糊。唯独这飞斧一技,他觉得应该算是技击杀法,很下了点苦工。而且还把飞斧技法发展到刀上,到后来,他飞刀砍削的技法更胜过了飞斧。

说老实话,鲁联挥刀打斗中突然将刀飞砍而出,这和他绳扣锁阳根的技法一样,都带些市井无赖味道,是正宗武林人物不齿的。但他虽然武功高强,却只是个侍卫、兵卒,他不算是真正的武林人。所以在他的意识里,所练的技击方法只要是能杀敌保命就是真正的高招。

这园子中有真正的武林人物,而且不止一个,比方说对面这两个浑身上下都透出杀气和刃气的黑衣人,他们不止是武林人物,而且还应该算是武林高手。但高手没见过这样的高招,可能连想都没想过有这样的高招。所以其中一个永远不能再对面前发生的一切表示出惊愕和诧异了。

一般吃惊这样一个概念包含有几种成分,恐惧,意外,无知,畏缩,那里还剩一个摆好怪异姿势的黑衣人,他还能表现出吃惊的模样,他的吃惊也确实包含那些成分。但他吃惊过后是不可以像平常人那样,做出避让逃遁的举动出来。所以他能做的是如同黑色闪电一扑而上,整个身体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对鲁联快速砍杀过去。他用的招法是急速快攻。这说明这黑衣人是聪明的,他不知道鲁联还有没有其他出人意料的怪异招式,所以他是要让手中已经无刀的鲁联没有一点出手攻击的机会。

秦先生喘着气,如同飞蛾,扑向那燃烧的灯火,女人如同添柴的厨妇,小心地将秦先生填到炉火之中。飞蛾的翅膀着了,入炉的薪柴也着了。但是烧着翅膀的飞蛾却重新扑出了灯火,燃着的柴薪也掉出了火炉。于是飞蛾引燃了灯笼,柴薪烫伤了厨妇。

秦先生从藤条箱中拔出的手湿漉漉的,有鲜血,更有易燃的黄泉,特别是他棉袄的袖子,吸足了黄泉。这女人是后来替代的傀儡,所以她没有看到秦先生用黄泉放火烧厅。要不然她是决不会让这样一只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的。于是,吸足的黄泉也浸湿女人的宽大袍袖。

秦先生喘得很厉害,这样病恹恹的模样和他的左手绝对不相配。他在将自己投身到火墙之中时,是那么迫切地将整个身体往前跃出,女人的手不能再死死抓住秦先生手腕处了,这样会将她一起带入火焰之中。

女人的手稍稍松了一点,秦先生的手腕在女人手中移动了一点,就这么一点就让女人发现不对劲了,她感觉自己松开的手掌瞬间没了知觉。

秦先生左手的拇指不知什么时候翘起着,一个小小移动让拇指的指尖划过了女人的脉门。女人的手没了知觉,女人的手彻底放松了。可是她放开了手,秦先生却不愿意放开,左手柔弱的五指瞬间变得如同钢条,紧紧勾住女人的手指头,就像情人间山盟海誓地拉钩。

女人的手掌虽然没了知觉,手臂却是依旧有力的,她脚下一撑,手臂一拖,拖得很紧很死,就像拖住要出远门的情人一般。这一拖女人止住了秦先生继续扑进火墙的势头,不是她愿意这样,是她不得不这样。要不然她自己也会被带到火墙之中。

秦先生的身体虽然扑不进火墙,可是他的右手却已经够到了火焰。秦先生伸出他的右手,从火焰中引来了一朵碗大的火花,随手递给了温柔的女人。

温柔的女人有柔软的腰,仰上身躲过了这朵热烈艳丽的火焰。她不止是要仰起上身,她同时还后滑脚步,秦先生的热情让她承受不了,那只仿佛柔弱的手竟然能带来这般强烈的刺激。

女人所做的一切快捷、准确,可是有一样,她的右手依旧和秦先生的左手紧紧相牵。所以她的后滑步将秦先生一起带动滑出,远离了那熊熊的火墙。女人的右手失去知觉只是在瞬间,很快,她就意识到必须解脱开秦先生右手的勾拉,和一个陌生男人之间拉拉扯扯对于女人来说是危险的事情。女人的动作和她的思维和反应几乎是在同时进行。当她刚刚有需要解脱的想法,右手手指依旧变得柔如水,滑如油。这世上再有力的手指都是无法将水勾住、将油抓起的,秦先生也一样,于是女人的溜出了秦先生的掌握。

对于女人,秦先生是永不言弃的,所以女人手掌虽然溜出,却还是稍稍慢了一点点,女人看到自己解脱出的手掌无奈地接受并托住了秦先生奉献上的礼物。

从女人将秦先生扶起的那一刻起,两人的姿势就像是一段舞蹈,而且是中西结合的优美舞蹈,但这优美舞蹈只持续了这么一会儿,女人就高调地退场了。

献上的火花虽然只有碗口大小,可是这火花一到女人的右手中就繁殖了、发育了、膨胀了。女人不知是太激动还是其他原因,反正她真的很高调,那是一种和见到鬼一样高的声调。在这高亢刺耳的声调中,温柔的女人变成了一朵热烈的花,带着光明和灿烂,冲出了轿厅的里门,飞驰而去。

秦先生的手掌中始终托着那么一朵火花把玩,他能如此平静地面对这样热烈的花朵,是因为他在藤条箱里将手掌和衣袖浸足黄泉之前,他还做了一件事,他的手掌和衣袖上粘附了“玉矾粉”。

“玉矾粉”是天师法中火指透冰魂、火掌驱阴寒所必须使用的物什,它有隔热阻燃的神奇功效,先将其粘附在肌肤或其他物件之上,然后再裹浸上易燃的火油、磷粉之类物品并点燃,虽然火势烈烈,却不会烧伤肌肤和物件。《百代奇说》里有个传奇故事叫“焚棺现阴书”,那阴书就是因为裹附了“玉矾粉”才没被烧坏。

秦先生甩手灭了掌中的火焰,这一刻他忽然有了些感慨,自己忠厚老实一辈子,今天才知道为什么屑小难止,原来以诈制人竟是这般轻松。

看看轿厅往里的宽大天井,看看正厅堂所有紧闭的雕花格栅门,秦先生忽然变得无比自信起来,他告诉自己,闯得进去,肯定闯得进去,这好人要学坏学奸还不容易,我这一趟要让里面的那些人知道,只要需要,我能比他们更奸更诈,尔等能为,我更能为之。

江南宅子的天井一般都是高深面小的四水归一结构,这是为了尽量利用有限的土地多建房屋,同时因为这里的房屋不像北方,不要求太多光照,它需要的是尽量架高,以便通风防潮。所以这院子中看天,如在井中,这也许就是为什么管这院子叫天井的原因。

秦先生却觉得这所宅子的天井颇有些北方风格,因为它大,很大,面积倒有一般人家园子天井的几倍。但它依旧给人高深的感觉,那是因为不仅仅轿厅和两层的楼厅很高,两面的围墙也非常的高。最重要的是轿厅、正堂楼厅以及两面围墙都有很长很长的檐额飞挑而出,并且四面檐额交搁在一起,将面积很大的天井遮掩去好大一部分。

秦先生是摔进天井的,并且摔倒后还连滚两滚。这样的滚动并不是因为摔出的力量太大,而是这两滚才可以滚到檐额遮掩下的阴影边缘。天井中没有被阴影遮盖的部分是一个平行的四边形,这是因为冬天白昼短,现在是下午,虽然还不算晚,但那光线就已经斜斜照下。

秦先生趴倒在地上没有能起来,而是重重干咳几下,然后狠狠地吐出一口带血浓痰。吐得倒也巧,正好在对面平行边的“六分秤点”上面。然后他又继续咳出三口血痰,每一口也都各吐在另三条边的“六分秤点”上面。

“六分秤点”也就相当于我们现在所说的黄金分割点。秦先生的这种举动是有他道理的,他这是在寻找这天井里的“风水眼”。

这种说法是秦先生的习惯,他认为的“风水眼”在坎子行中就是缺儿。秦先生虽然到鲁家之后学了“布吉”一工,但他从没认为自己的本事不行,所以他不是将自己的风水术用于“布吉”一工,而是将“布吉”一工的优点和特点补充到自己的风水术中。

其实秦先生所会的风水术是唐代杨筠松所创的峦头派,也有叫江西派或赣派的,这门派还有众多分支,如形势派、形法派、切金断玉派。它在元代以前是风水门派里的领袖。由于元代时风水学的败落,峦头派也几乎消声灭迹。到了明清时候,风水重又兴起,但峦头派始终没有再像元代以前那么辉煌。因为它的风水理论与其他诸多风水门派相比显得非常高深,不易为世人所理解,还有明清开始出现了好多无真才实学单以巧舌诡辩欺骗世人的风水派别,这就让只有枯燥理论的峦头派更无立足之地了。

唐代杨筠松留下的学术著作有许多,像《撼龙经》、《撼龙十二问》、《青囊妙诀》、《金玉得法》、《天心经》等等。这秦先生大概也是极有天赋,对峦头派的高深理论不但读得懂,而且还读的很透。他学习此类方术时还偏偏选中了其中最为偏门的《金玉得法》来研究,这是属于峦头派分支切金断玉派的风水方术。

“切金断玉”,是要有很广的学识范围才可以操作的。因为它的理论里认为天下处处是吉地,只是有些地方存在着凶险的环境和晦恶的物件,从而破了应有的吉相。这就要将这地块合理分割并利用方向和地势的改变,让它躲开凶险,恢复吉地功效,其次还可以去除恶破或有相应物件镇住恶破。就是为了能对付恶破,秦先生这才上龙虎山学“天师法”的。

“切金断玉”这种方术虽然精妙高深,但早就不为别人所知,更为世人难以理解,所以没有人会相信什么地方都是好地的这种说法,更不相信按他的摆布可以将凶地变做吉地。再加上秦先生又不是巧舌如簧蒙骗诳拐之徒,什么都据实而言,好多说法都让别人家不喜忌讳,所以他在学成之后浪迹市井多少年,这手绝技就没派上过什么用场。

他此时点的“六分秤点”,这方法可用来判断不规则狭长地带风水眼之所在,在“切金断玉”中叫“举重若轻一杆秤”技法。后来在鲁家,他见识了许多坎面儿后觉得,这“六分秤点”可以用来判断坎面的缺儿和中心。因为坎面布置中的前后左右不会是对称规则的,那样会让一些坎子面僵住动不了。特别是坎面布置时间较长没有动作过,就更容易僵住了。所以坎子的支点在布置时都是有所偏移或者倾斜的,而这个支点放在“六分秤点”应该是最合适的。

秦先生是个喜欢动脑的人,对每件事都想摸到底儿才算。于是他在坎面的“六分秤点”上好好花了点脑筋。他发现两面围的前后坎和左右坎可以用“六分秤点”加连线找到坎子两边的“僵面”。而四面合围的坎面就又有不同,它的结构变化又奥妙了一层。它需要点连“秤点”,然后在新的连线上再点连“秤点”,直到画出一个与原来坎面方向角度基本一致的缩小形状,即是四面坎面的“僵面”。四面坎“僵面”的原理是秦先生从无梁殿的结构特征上悟出来的,这“僵面”就相当是殿顶最后留下的承力六角空隙。

这里说的“僵面”和鲁一弃在“燕归廊”里踩的“僵面”是一样的。只是“燕归廊”坎面旁边有实墙,贴边踩就是了。而这坎子的“僵面”是虚的,什么是虚“僵面”?就拿眼前这“四水归一”来说吧,它的坎面儿边沿不是那些长长伸出的屋檐,而是屋檐的影子。这影子一天中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僵面”就也随之而变化。如果是在夜间无月,看不到坎面儿,找不到“僵面”那就麻烦了。这种虚形坎其实是对家在和鲁家争斗的这几代中新搞出来的,这种坎面让企图夜袭的行家很有些顾忌。鲁家的几个人为什么要下午闯入也有这样的原因。

秦先生只吐了几口痰就止住了,因为他不需要继续吐下去,从这几个点他就可以瞧出最后的“僵面”。他也不能继续吐下去了,他感到咽喉处发堵发硬,是那种有痰吐不出的感觉,而且痰中的血迹也让他很是惊讶:自己没有受内伤,这痰中血迹是哪里来的?

与人交手,你可以装疯卖傻迷惑对手。可是在坎面之中,那些机括弦子不会被你迷惑,它们该动的时候肯定会动,不会犹豫更不会留情。

江南建筑中前院天井所谓的“四水归一”,那水指的不是海水,不是江水,不是河水,而是雨水。四方雨水都往天井中流下聚拢,寓意着财富都往自己家里流。

就在秦先生还在思考惊讶的时候,虚影的坎面在不察觉中移动了。这就是随时间推移而变化的结果,秦先生本应在檐额阴影下的头部露出一点点在坎面的光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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