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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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她认识潘德洛?”

“没错……待会儿,有个人要来这里见我。她是潘德洛的房东;或者说,据我的了解,这个女人一直在收留他。我知道她的名字和地址。‘安娜·莱利太太,自治区,兰特街,王冠与神龙旅舍’。咱们来瞧瞧她会说些什么。此外,我还跟他们这伙人说,蜜丽安、杰瑞、何姆斯这个混蛋、贝克特、姓克尔顿的女孩、她的朋友巴特勒,以及普恩(‘真是该死!老赫,’老杰出其不意地破口大骂,‘该死的家伙,我没想到老普恩也跟人家参了一脚!’);我叫他们通通待在这里,等你来问话。你不会太为难他们吧!你知道的,真是见鬼了,为了看伊林渥斯戴络腮胡,我愿意花半个银币,为了这一件事,我可以……”

“好了,好了。”我对他说道。“现在,我们先来谈谈伊林渥斯这档事,你在里头扮演的角色是……”

“我在里头扮演的角色?”

“听我说,你这个老蠢蛋,难道你还不明白,把伊林渥斯扯进这桩命案、闹出轩然大波的人,就是你啊?麻烦的源头就在你身上。若要追究起责任,那么就是你的错。昨天下午,你从南安普教发了一份电报给他,不是吗?”

“嗯哼。天啊!”老杰说道,当下他的手脚突然全都摆动起来,就像是你拉动了舞蹈娃娃的细线一样。“从这个角度来看,我相信我的确是罪魁祸首。”

“你他妈的知道就好。好吧。昨晚何姆斯已经打电话到旅馆通知伊林渥斯不用过来了,你却又发电报给他,叫他10点30分到这里来。这下子可好。你跑到哪儿去了?你干什么事情去了?还是你根本没回伦敦?”

老杰沉思了一会儿。

“嗯哼。噢,是的,我回伦敦了,”他简明扼要地答复。“我去收购一家餐馆。”

各位,你们要是认识他这个人,你们就会知道他说出这种不合常理的话,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如果必须跟他这种人同住或相处一段很长的时间,即使是性情稳重的人也会被逼得躲到最近的酒馆去。从各种不同的面向来看,他和伊林渥斯可以说是同一种人。假如他们俩共同拥有这间博物馆,那么,有一半的展示品可能会遭受损坏,而另一半可能会送往他处。孩子们总是忧心忡忡,因为老杰的性情多变,害他们永远摸不着头绪,他脸上的表情是喜还是怒,大伙儿始终猜不透。

我说道:

“你去收购一家餐馆。好极了。你为什么对一家餐馆产生了兴趣?是突然心血来潮想买下它,还是想跟伊林渥斯开个玩笑?”

他定眼直视着我。

“老赫,”他说道,“不论从哪个观点来看,我虽然是个十足的疯子,但思考仍有条理可言,否则咱们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了。关于买下都家餐馆,我开始觉得这是个愚蠢的主意,虽然当时我并不认为。我有时候会突发奇想。这完全是临时起意,你知道的。我是从南安普敦搭火车回来的。在最后一刻,我才决定不坐货车的。我可不想让我的背脊坐得难过。在火车上,我遇见我一个老朋友,他的名字叫做谢涂,来自伊朗古城设拉子(Shi-raz)附近的扎格罗斯;另外还有一位他的希腊朋友,名字叫做阿奎诺波波洛斯……”

“他们是餐馆老板?”

“是的。他们在苏活区开了一家店面,以亚洲料理为招牌特色。但餐馆濒于破产边缘,因为他们说没人懂他们的手艺。我非常喜欢这种料理,品尝它们好些年了(你喝过设拉子的水果酒吗?尝过犹太人和亚美尼亚人在伊斯帕罕酿造的红葡萄酒吗?不,你不会尝过的,你这个鄙俗、贪图享受的资产阶级分子),所以我就说:‘好吧,我会经常光顾你们的店面……不,他妈的,听我说!’我说道,‘我可以买下这家店,或者提供足够的现金让你们经营下去。’我想他们听了一定是特别兴奋。谢涂就说:‘将来这家店一定会声名远播。请你今晚光临本餐馆,我将亲自下厨设宴款待你!’老赫,此时的我感到饥肠辘辘。”

“你是说,你把伊林渥斯忘得一干二净?”

“嗯哼,”老杰一边窸窸窣窣地吸着鼻涕,一边回答,“我们大概在9点钟的时候抵达滑铁卢车站,然后登上一部计程车,他们俩随即唱起民谣——那种歌曲可以让那些一声不吭的群众跳跃不已,我敢跟你打赌,你会看到真情流露的感人场面!”老杰尖声说道,高兴地以拳击桌。“我们来到那家餐馆。大致上来说,我们讨论了新的方案诸如此类的一些事项……他们把那家店取名为‘希腊-波斯餐馆’,或是什么类似的可笑名称。呸!我跟他们说:‘这样做生意是行不通的,’我说道。‘你得弄来一个大型电动招牌,去买一个体积越大的越好,上面写着‘苏活谢涂’,如此一来,你这地方就会变得风味十足;然后你抓几条蛇放到玻璃罐里头,再将它们摆到店里面来……’”他停顿下来,咕哝作声,接着用一条大手巾擤鼻涕。“唉,算了,甭提了。总之我一直到两点钟才回到家门。”

“这么说来,你是可以安慰自己,”我说道,“这次事件你只需承担部分责任。”

他站起身,在房里来回踱步。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古怪,甚至还有些愁容蹙眉。外头的雨声仍滴答滴答响个不停。

“有了那家餐馆,本来我可以弄许多有趣的搞头来玩玩,”老杰没头没脑地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本来可以玩什么?”

“噢,没事。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回到东方国家去,而且如果蜜丽安——”他把双手并拢伸直,指关节噼里啪啦声大作,然后抬起头来。“老赫,你还有什么事情要问?还有什么重要的问题吗?”

“大概有吧。比如说,你对那个似乎将和蜜丽安订婚的曼勒宁,有什么样的看法?”

他猝然转身。

“你的话题干嘛老绕着蜜丽安打转?我对曼勒宁一无所知;我的意思是说,我还没跟他见过西。虽然讲话不太老实,不过他似乎是个正派体面的小伙子。我问你的是,还有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问。”

在桌面下,我拿出帕普金那份可恶的表单,迅速地浏览一番。

“有件事要请教你,”我提出问题。“昨晚在这里、现在也在这里的这群人当中,有谁是医科学生,或者曾经念过医学院?”

这个问题让他有些惊惶失措。老杰痛恨被人家问倒,而我这一问的确把他给难倒了。他呆若木鸡地站着,脸上的皱纹浮现,一直延伸至髭须边,俨然形成一条斑纹似的。

“啊?”他低声嘀咕。“喂,你在玩什么把戏?医科学生?没听说过!蜜丽安啥都不会,她大概只学会被那些名校退学。杰瑞起初是要念电机工程系,因为老子我叫他非念不可。何姆斯根本是彻头彻尾的书呆子,除了念书,他只会殷勤客气地待人接物:他曾经干过教师工作,但绝对没当过医学院的学生。贝克特是非常有钱的废物,如果有一天亚伯斯里施压箝制他的开销——呵呵呵!那个扮演刑警的巴特勒,写了一堆欺骗读者、连他自己都不知所以然的冒险小说。等一下!”他停顿下来。“我想,他们是有个共同的朋友,名字叫做吉伯特·蓝道,此人不知道在哪儿念医学院,不过我对他所知甚少。”

“那个姓克尔顿的女孩呢?你对她了解多少?”

他的腮帮子鼓胀起来。

“不多。她是老少校克尔顿的女儿,乳臭未干,不知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小鬼头。本性还不坏,”老杰一边咕哝着说道,一边咯咯窃笑并轻敲自己的鼻翼。“她会变得如此令人不敢领教,依我看嘛,原因是出在她爱喝酒!她是惟一敢当面对我出言不逊的人,所以我欣赏她。现在她就住在我这儿,”他面露忧色。“她非常非常喜欢巴特勒,而他也不打算拒她于千里之外;这小伙子马马虎虎,还过得去。”

此时,敲门声突然响起。老杰吓了一跳,并且叫出声来。

“先生,有—位莱利太太人在这儿,”说话的是日间管理员华勃顿。“她说她跟您有约。”

“请她进来,”老杰以古怪的语调说道,他瞪着我。“不用起身回避,老赫,我若是需要援手,还请你助我一臂之力。不过我想,这个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但我先提醒你,我可不会端出一副温和委婉的好脸色来。”

他打开中央大灯,光线乍亮令我眯眼无法直视;接着他在桌子后方坐下,双手合拢放在桌上,身体略微前倾。要不是肌肤被晒得精瘦红润,他的外貌看起来就像是个苍老幽灵;每回他的黑色小眼珠一眨动起来,他的髭须就仿佛被扯动似的。就在此刻,莱利太太花枝招展地走了进来。

我从未在女人脖子上看过这么大块的毛皮围巾。它的颜色是黑的,尾端有许多垂辫,而且围巾还朝她的头部环绕上去,貌似一条伊莉莎白时代的背后衣领。她是40岁上下的中年妇女,体格健美但略微矮胖;她的皮肤像职业拳击手一样粗糙;当她轻步快走时,看起来就像是在神气活现地摇摆身躯——如果你们明白我在说什么的话。她身穿剪裁讲究的褐黄色套装、肉色的透明长袜,以及高得可以跳脚尖舞的高跟鞋。她左手戴了3颗晶莹剔透的钻石;或许就是这些钻石,才把她烘托出光芒四射的感觉。你们会在她身上注意到的,是她的长相和那条摇摆不停的毛皮围巾:整体来说,她体格结实魁梧,皮肤、头发、眼睛皆呈浅黑色,就像是马戏团海报上的女人,突然冒出来对着整个房问妩媚含笑。

你们会注意到的媚笑,和她牙齿所散发的金光交融在一起。如果她的牙齿没有金光闪闪的话,那么在我眼中,她便是一位风姿仪态都非常出色顺眼的女人了,因为我喜欢的女人,就是她这一类高贵妇女型。接着她开口讲话,声音是高尚优雅得令你感到伤痛。

“韦德先生吗?”她说道,“我打过电话来,是和可爱又不幸的雷蒙有关。”

她的眼波流转、媚笑春意绵绵,这般情景,仿佛她是在房里用香熏似的。然后为了给老杰一个好印象,她板起脸孔,把自己变得愁容满面。她甚至还从手提包里掏出手帕来,把眼角一些睫毛膏给擦拭掉。不过,我留意到她正认真仔细地打量着我。

“请坐,”老杰的语调相当含糊不清。“天气不太好,是吧?谁是这位既可爱又不幸的雷蒙?”

“啊,您一定知道的嘛——喔,对了,韦德先生,”她话声暂歇,眼波盈笑地对我放电,“我冒昧推断,这位是您的律师吧?”

“嗯,真巧,你猜对了,”老杰说道。“不过,你是怎么猜到的?是什么原因让你推断这儿会有个律师?”

她笑了,笑声是悦耳动听。她以降落伞落地之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这么说来,我们都是高贵体面、生活无虑之人啰,”莱利太太一边说,一边脱下手套(假如这世上有某个字眼不但会让我听了反感,还会想把说此字眼之人抓来痛揍一番,那么这个字就是“生活无虑”)。“我想,咱们可以说是知彼知己,是吧?哈哈哈。哇,这个房间真是有一股迷人的魔力啊!”

老杰说道:

“有魔力的房间会让人沉沦丧志。你是谁?来此有何贵干?”

虽然媚笑收敛了些,但这番话并未让她露出不悦之情。

“不会吧?”她说道。“我以为——我当然就是莱利太太。先夫是王冠与神龙旅舍的所有人,我从他那里得到了继承权。”

“旅舍?这门生意不错嘛。你看起来事业做得挺顺遂的。”

“人不可貌相啊,韦德先生。大致上来说,即使是您,也可能会让别人看走眼的。我的意思是说:我住在王冠与神龙的房产上。而且我相信,昨天晚上在这间迷人至极的博物馆里被杀的可怜家伙雷蒙·潘德洛,全伦敦只有我认识他了。他以寄宿私人房客的身份,在我家住了3个月左右。”

“嗯哼。他有付房租吗?”

“他的日子过得很凄惨,可怜的孩子啊,”她放大了音量继续说道。“他时常告诉我他所碰上的那些麻烦事——雷蒙啊,他做人很客气,举止颇有自信!相貌也很英俊!”妇人神情忸怩地傻笑起来;这件事我绝对可以确定。“昨天晚上,他过来这里之前,我才帮他穿上戏服,并且准备他所需要的装扮。你们知道吧,我相信我的某件个人物品,现在已落在警方手上了吧?我有一本食谱,借给了雷蒙。”

很显然地,她并没有打算以这句话来引起我的注意,但她办到了。

“他跟你借了——”我倏然起身说道。“一本食谱。这是为什么?”

“咦,你们不知道这件事啊?”莱利太太问道,她发出愉悦的轻笑声,摇摇头,双手在膝部又是提起又是放下。“这、这真是太奇怪了!我以为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你们知道的,雷蒙要去扮演一位非常老古板的绅士,我猜想这个角色是一名教授吧。昨天下午,雷蒙出门去和另外一位先生碰面——我想,是一位姓巴特勒的先生吧——这位先生要指导他如何演出。巴特勒先生跟他说,这位教授不管在什么地方,手上或口袋里无时无刻不是有某本书。我忘了那本书叫做什么(我想,好像是和加尔各答市有关的一本书)。不过雷蒙跟我说:‘唉,’他说道,‘我崇尚写实主义。我们没有钱去买一本和那本书一样的真品;但我们没有必要把书摊开来,对不对?所以,你这儿的书柜有没有哪本书的外观看起来跟那种书很相像的?’于是我们仔细检视了我那个小柜,而惟一能符合要求的书,就是那本我结婚时我亲爱的婆婆为我牢牢装订起来的食谱。”

被糊弄了一场。

我并没有因此而恼羞成怒,因为我还没亲眼看到那本食谱,不过我应该见过它,那种书的外表都是同一个样。卡鲁瑟描述过它的外表是磨损的小牛皮,那本食谱之所以会雀屏中选,是基于它的装订方式。卡鲁瑟见到它的时候,书本是封面朝下且平摊在博物馆的地板上,而在阅读内容之前,当下他的第一个念头是猜想此书必定内藏玄机。原来真相竟是这么一回事。这是一本拿来当做幌子的冒牌货,而我们全被它给糊弄过去了。这本书压根儿没啥含义。

在帕普金所列的问题表单上,现在有一项要点可以删除了。我瞥了老杰一眼,他双手紧握的手指头正上下来回地摆动着。

“嗯哼,”他语焉不详地低声说道。“有些时候啊,你也该瞧瞧事物的表相。你们这些人就是会忽略掉这种事情。你们偶尔也别在垃圾箱里翻来覆去地寻找线索,只要抽个空到房宅正面,以全新观点重新好好打量它就行了。不过,那又怎么样?什么太太来着,干嘛要浪费我的时间呢?为何不去找警方谈呢?我对食谱不感兴趣。你来我这儿究竟有什么目的?”

莱利太太的眼眸,露出锐利刺眼的愉悦神采。

“我亲爱的韦德先生!这当然不能去找警方谈罗!我不是才刚跟您说过吗,雷蒙是我的私人房客,而您也非常理所当然地问我:‘他有付房租吗?’关键就在这里,你是知道的。他没付我房租。他欠我——唯利是图是很要不得的,不是吗?可是,日子总是得过下去啊!连同伙食和寄宿,他差不多欠我3个月的开销费用。”

“你该不是这个意思吧?你要我帮他付伙食和寄宿费?”

莱利太太皱起眉头,脸色阴沉了下来。她晃动某只脚的鞋尖,并且细看着它。

“这个嘛——我想,看在同是一家人的密切关系上,您至少有可能愿意认领他的随身家当……”

“一家人的密切关系?”

“是啊。他——他娶了您的女儿,不是吗?”

原本一直朝着窗口眯眼睛的老杰,这会儿突然转向她,并且嘴一咧大刺刺地露出可疑且狰狞的笑容。我看在眼里,心中十分确定这个笑容绝非善意。老杰尖声怪笑了—会儿。而这个像马戏团海报上的女人杏眼圆睁,一脸无辜地望着他,只不过,她的呼吸似乎相当吃力。

“哎呀,”老杰说道。“什么太太来着,这个可恶的蜚短流长我不晓得你是从哪儿听来的。不过,我现在在这里告诉你,我的女儿尚未出嫁。而且,不管这位潘德洛是何方神圣,我女儿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他这种人。”

莱利太太边叫边站了起来。她的呼吸声急促,但目光却是炯炯有神。

“但是——这真是糟糕!哦,真是糟糕透顶!我真的没想到,或者我不应该说出来——您要知道,她为他生了一个婴孩。”

第十五章 来自伊拉克的秘密

这句话就像一记拳头,打得老杰全然不知所措。莱利太太保留了这一手,她先是虚张声势了一番,然后才一击中的,让他承受到我平生所见过最残酷无情的打击。除了面容之外,他全身可说是纹丝不动,不过我猜想,他脸上的表情即将失控溃决。老杰一向不会自制克己;但他这时候却坐在那里,布满皱纹的眼睑上下眨动,而且呼吸声沉缓。

“我低估你了,”他说道。“好吧。既然你已经开口要钱,我就让你如愿以偿。”

莱利太太俯身向前。

“别再饶舌多嘴啦,老爷爷,”她以平铺直叙的口气说道。“我所言句句属实,你和我都一样心知肚明。更何况,您是知道的,那个婴孩的确是个肤色微黑的小家伙。”

莱利太太的攻击火力非常扎实,在丢出先前那段真心诚意的言辞之后,接下来她却使出打混战的策略。再一次地,她又展现出金牙毕露的笑容,以及风情万种的迷人眼波。

“不过我看啊,或许我还是告诉您好了。那个婴孩是个有把的小子,他大概是在6个月前出生的,严格说来,他的生日是1月9日,出生地是开罗一家非常隐秘的私人疗养院。这件事您早已得知;您把您的女儿送到那儿去,原因是她的健康状况很糟糕,而且您也不敢让她堕胎拿掉孩子。您还真是考虑周到啊。

“可怜的雷蒙想要结成连理的婚姻,未料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会伤心欲绝自然是可想而知了,不是吗?您听到此事时(我指的是冒出一位法定继承人),为时已晚,您赶紧将她从伊拉克送往埃及,并放出与事实相违的风声,说她已经回国返家了。雷蒙气得发狂。他想向克尔顿小姐打探消息,虽然没有实质的证据,但我相信他和克尔顿小姐也是相处融洽的;然而,她也和您的女儿一同离开了。想当然耳,雷蒙想追她追到英格兰,但是他没有钱。他花了好长一段时间缩衣节食、辛苦地存了一些钱,我不晓得这可怜的小伙子是怎么做到的,因为我自己根本办不到,”她喘着气微微一笑,“于是在4个月前,他终于来到这里。他来找什么呢?您把他耍得团团转,而您的千金根本就在别的地方。老天啊!”

老杰直挺挺地坐着,不为所动的眼神坚定地看着她,嘴边露出浅笑;相形之下,她似乎显得心烦意乱。她的语调拉高了两个音节。

“现在,您可感到兴趣了吧,亲爱的韦德先生?”

“或许吧。说下去。”

“后来,雷蒙只能从他一个朋友那里得知事情的真相,但他没法子写信,因为他不知道信要寄哪儿去。当然啦,自己的儿子他是非见不可,而且还要让那小婴孩名正言顺地冠上自己的姓氏!随后,他从上帝的律法那儿得知,”莱利太太吸了一口气,虔诚地举起手来,并瞪着老杰咯咯傻笑,“他的妻子真的要回国返家了。哎呀,您不知道潘德洛人真的在英格兰,是吧?”

“我不知道?”老杰若无其事地说道。“这个潘德洛是谁啊?你在说故事吧,虽然这个故事听起来不太像样。”

“您可不这么想呢,您才不会冒险哩。”

“不会吗?”

“当然不会。第一步,您将令千金送到一个亲戚那儿待个两个礼拜,而雷蒙这个捉狂的可怜丈夫,当然也不会知道那里的地址;接下来,当您回国之后,才于不久前把她接回家,您围堵她,断绝她和外界的联络。啊呀呀!忠心耿耿的管家一直在帮您,不是吗?他不是帮忙挡掉信件和电话了吗?不过,我说真的,这样做是没有必要的。因为啊,就在她正要从亲戚那儿回伦敦之时,雷蒙不是刚好接到一份工作而早一步离城吗?雷蒙可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小伙子,他才不会为了等大鱼上钩,而放掉一些小虾子呢。直到前天,他才回到这里来。所以啦,您和蜜丽安是怎么想的呢?您还以为他根本不在伦敦;当时您是这么想的吧?这是理所当然的啰,因为他如果人在这里的话,一定会现身再度施展他的迷人风采,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老杰好整以暇地怂恿她说下去。他正等着莱利太太接腔。

“承认吧,您就老实承认吧!”莱利太太大声说道,仿佛正在玩一种狡猾至极的盘问游戏,而且把场面搞得很难看。“事到如今,麻烦已经摆平了,所以您就不再约束令千金的行动。再者,她也非常渴望将开罗那一段不堪往事忘掉。婴孩,还有疗养院的护士。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式了。那是非常不愉快的往事,如今都已成为过去了……然而,女人是管不住的,老爷爷,”莱利太太突然厉声恶毒地说道,身体猛然往前一倾。“这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影响了她,而那温柔体贴的翩翩风采——天哪,不!当她登上大船起航远离东方,在船上邂逅了另一个男人时,她是真的想忘记过往的一切。彻头彻尾地忘个一干二净。”

老杰在桌后慢条斯理地站起来。

“潘德洛要的是什么?钱?”

“您说的恐怕没错,”装出一副愤慨神情的莱利太太暗地里偷笑着。“有时候,他倒是一个挺让人害怕的家伙。昨天晚上,在一场小小的游戏中,—个跑遍全伦敦希望能见到他妻子的男人,却被找来和她相逢,难道这不是个令人惊讶的偶然吗?或者,您应该说,这简直是天意嘛!”

“你要的是什么?钱?”

我一直在等他这句话。我正期待这一刻的到来,然后出手袭击叫她一败涂地;不过,这事可不能操之过急。她睁大眼睛望着我们,愤慨的表情越发醒目。

“钱?天哪,当然不是!这样不就是勒索吗,您说是不是?噢,不,不是的;您误会我了!说真的,我一个镚子儿都不要。我可不是在扬言要把事情抖露出去……”

“很好,”老杰说道。“门就在那里。出去。”

“我非常愿意,老爷爷,”她对着老杰吃吃地眉开眼笑,但又费力地深呼吸。“您是知道的,我所说的每一件事,都可能在全体法官面前一一陈述,您的律师会这样告诉您的。雷蒙现在已经死了,说真的,我惟一想做的事情,只不过是要确认您是不是那位可以交付行李的正确人选(或者是蜜丽安)。当然啦,如果您的千金没有嫁给他,自然不能声称享有行李的认领权。”

莱利太太发出啪踏啪踏的脚步声,匆匆忙忙一副急着准备离去的样子,同时她又继续说道:

“您知道的,这个可怜家伙的吃住开销费用,他可是连一分钱都没付给我。有一打的人可以证明这件事;他哪有收入?所以,他的行李——还有里头所有的东西——在账单结清之前,都变成我个人的资产。这一点啊,您是不用怀疑的。我相信——我不确定,但是我相信——他的手提箱里面会有一些信,这些信是咱们的蜜丽安得知自己怀孕时所写给他的信。我不晓得有没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就算有,我对它们也没兴趣。不过啊,我倒是知道在有人来付清雷蒙的账单之前,我迫于无奈只好扣押他的行李了。”

老杰以超然的态度看着她。

“在你被关进监狱之前,”他说道,“日子应该还可以再撑好一阵子……他欠你的账单是多少钱?”

“这个嘛,我想想,”莱利太太撅起娇艳欲滴的红唇,歪着头说道,“这笔账的金额啊,恐怕非常高。非常非常地高。3个月哪,您是知道的,何况雷蒙是介食量非常惊人的老饕。整个账单细目我还没有统计出来,我只知道总金额非常地高。如果您愿意哪天抽空投个电话过来,我会很快将账目做个总结的。在这段时间里,无论是警方或任何人,都不能从我家里取走属于雷蒙的任何一样东西;这就叫做法律,您知道的,即使是警方,偶尔也得尊重它一下。再见了,两位。很高兴也很荣幸认识你们。”

“莱利太太,”老杰说道,“你听过威灵顿公爵(译注:the Duke of Wellington,1769~1852,英国将军、政治家)这个人吗?你可知道他在这样的情况下,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吗?”

“不知道,我连格兰斯通(译注:William E,Gladstone,1809~1898,英国首相)在1876年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莱利太太冷漠地说道。“不过呢,滑铁卢我倒是听说过,这就是你现在的处境。”

“他说:‘公开,就会不得好死,”老杰眼皮眨也不眨地答道。“我现在要对你说的,就是这句话。而且,不管你是不是在勒索我,我一样都会以这个罪名控告你。旁边这位先生是助理警务署长。老赫,她就交给你照顾了。”

我确实是好好照顾了她,而且让这个女人吓得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我这样修理她,那样教训她(这是一种象征性的说法),把她整得连她亲生爹娘都认不出她来。没多久她就崩溃了,陷入大哭大笑的歇斯底里状态。但她说得确实没错,她是没有勒索恐吓他人——这一点她很清楚。她紧咬住这个说辞不放;这一招实在是高招。不过,我可不想在这个事件耽搁太久,就算她认为她的做法于法可容,但我们仍然有个法子可以解决僵局。

在一桩命案当中,要检视行李的时候,我们只消把行李“借走”,而不用拿走。万一她把信件藏在某个地方,为了检查信件是不是潘德洛的所有物之一,只要打出搜索传票这张牌,便可以翻遍屋子将它找出来。只不过,这项调查工作可能会费时甚久。此外,虽然我不是律师,但莱利太太宣称自己合法拥有行李的说辞,的确会让我的立场有些站不住脚。根据她大肆宣扬的说法,潘德洛是所谓的“寄宿私人家中的付费房客”,而非投宿者。所以投宿登记簿上没有他的签名,没有书面的同意文件,也没有任何收据;换言之,这家伙是个客人。因此在他死后,若有近亲出面认领的情形下,女房东是无权扣押客人的行李。某人说过,潘德洛有个住在伊拉克的波斯母亲。当我们扣留行李以备调查之时,老杰跟一位伊拉克的律师联络上了,然后那位律师再和那位母亲取得联系,获得授权可资利用她可怜儿子的所有物,并且指定老杰为代理人。然后老杰来找我们,呈上凭据证明。

“你看,”我们表示,“这是证明了。”

“但是他还欠我钱!”莱利太太嚷着抗议。

“行,”老杰说道,“这里有50英镑。如果你认为他欠你的不仅这个数字,你就上法院为这两只手提箱的价值控告我吧。”

我好言相劝莱利太太,末了她才含泪带着欣慰的心情离去。然后我关上门,把情势解释给老杰听,这时候他正双手互握,脸色和他自己的衣领一样惨白。

“谢天谢地,”老杰说道。他得坐下来休息。“有时候你还真是我的贵人。没错,他是有个母亲在伊拉克;我听说过有她。我已经是进退维谷、无计可施了,老赫,我只是在摆摆样子吓唬人罢了。你觉得这招可以行得通吗?”

“可以的。现在你要打起精神振作点,给我好好听着!那些信——如果真的有那些信的话——它们可不会像喇叭声叭完之后就没事的。”

“噢,你是这么认为的吗?”老杰冷笑道。“我的看法刚好跟你相反。”

“事到如今,别再说这种话了。我的意思是那些信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这整个案件压不太下来,到时候会人尽皆知,全市闹得沸沸扬扬,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情况早晚都会变成这个样子的。面对现实吧。一想到杀害潘德洛的动机,我就感到一个头两个大。如果——”

我注意到老杰想挥拳打个什么东西,目的是要发泄心中无法控制的情绪。他所处的压抑状态,就好比一个人非常慎重地试图将一张椅子拆成火柴杆似的。

“如果,”我补充说道,“事情属实的话。你说呢?”

“没错,事情的确属实。我不知道是否有命案发生,也不晓得该怎么办。我——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你明白的,我不像现代人那样心胸开阔,但是除了这个潘德洛之外,若换成任何人,我都不会介意的。老赫,你不知道他这个人。他那种人啊,看到女人的时侯会叫‘甜心’,亲人家玉手的时候会啧啧有声,但从头到尾他只死盯着人家的钻石戒指不放。嗯哼。世上那些难分难舍的爱侣,我对他们只有抱以同情之心,但这种事情,特别是发生在自己的女儿身上。有件事情莱利太太可是说对了。那个男人在伦敦方圆千里之内,这事我不知道,而蜜丽安也毫不知情。”

“你给我好好想清楚!接下来的问题非常重要。有多少人知道这件韵事——我是说,婴孩的事?”

“这个问题我不晓得答案!真该死,你脑袋里装的是浆糊吗?可想而知,克尔顿那女孩当然知道。据我所知,别无他人了。不过我说啊,你千万可别说溜嘴。我花了好几千英镑才把这个丑闻压下来,但如今这些事情还是要曝光了。我不知道孩子们会怎么想……”

“这事杰瑞知道吗?”

“哼。是有这个可能。不过他跟蜜丽安一向不亲,而且待在蛮荒不毛之地的时候,他简直是足不出户,所以从我或蜜丽安这边他没听到什么风声。我怀疑他会知情,不过我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他们可能全都感受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但潘德洛这个名字嘛,他们知不知道我倒是很怀疑。”

“贝克特或曼勒宁呢?”

老杰露齿刻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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