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约翰·狄克森·卡尔作品阿拉伯谋杀之夜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里面的人安静!”何姆斯出其不意地转头喊叫。“不是林克。”他又转过头来,安静地等着我回应。

“是吧?我觉得你看起来挺面善,不过——”

“我们应该没见过面,何姆斯先生。我是巡官卡鲁瑟,我来这里的目的,是要请教你关于韦德博物馆今晚所发生的事情。”

何姆斯整个人站着动也不动,而我只能看见他头部的侧影。他站着不动的这段时间里,你可以从一数到十。

“抱歉,我失陪片刻,”他简洁地说道。

他的动作是如此迅速,以至于在他放下杯子、安稳平静地走向室内门、打开它,并消失在里头之前,我都还来不及开口讲话。在惊鸿一瞥之间,我只看见里头烟雾弥漫,而且沙发上横陈着女人的长腿。我听到他在里头说话,但能听见的字眼没几个;然后他再度走出来,并且把门关上。

“他们实在太吵了,”他满怀歉意地解释道,“害我们听不到彼此的交谈。好啦,那么,巡官,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来请教我有关——”他停顿了下来。“老天,是这样吗?不会是遭小偷了吧?”

“不是的。没有任何东西失窃。”

“不然,你是说发生了火灾?”

“不是。”

何姆斯从他胸前口袋掏出手帕来,仔细擦着脸。他的目光在手帕底下,一再地打量着我。然后他笑了。

“那我可就如释重负了,”他说道,“不过我还是不懂。呃,你要来一杯戚士忌苏打吗,巡官?”

“谢谢你,先生,”我说道。我是非常需要来一杯。

他一边说,一边拿着自己的杯子走到餐具架,取出另一个杯子后,随即在每一个杯子里倒了刚好三指宽的威士忌。

“咱们好像仍在玩滑稽问答游戏,”他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今晚博物馆没发生任何事情呀,除非是韦德先生突然回来了。我并不在那里。我——一直待在这里,这不是什么秘密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凶杀案,”我说道。

此刻,他正要开始挤压苏打虹吸管的握柄,结果一失手,苏打水并未滴入杯中,反而是全泼溅至橡木餐具架上。他立刻掏出手帕。在转身之前,他一直忙着用手帕擦抹餐具架。不过当他转身回来时,他的太阳穴附近已浮现出些许螺旋状的条纹。

“笨手笨脚的,”他低声嘀咕。“不可能,你在开玩笑吧,还是你想要——?喂,谁被杀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叫做雷蒙·潘德洛的男子。今天晚上,他被一把博物馆展示柜里、有着象牙握柄的匕首给杀了。我在大厅内那座大型封闭的旅行马车中,发现了他的尸首。”

何姆斯颤抖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变得镇定下来。他的眼神温和依旧,只不过透露着困惑意味。那时候我才注意到,餐具架上方的墙上挂了一幅加框的画。面里的背景是森林地,画里的那名男子穿着长袍,而此男子留着—把极为精心保养的白络腮胡。这个案子无论你怎么看,到处都有络腮胡的存在。对我而言,它们已演变成一场梦魇和一种妄想。

“潘德洛,”何姆斯重复着这个名字,我可以断定他的语气是真的茫然迷惑。“雷蒙·潘德洛!这个名字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在那里干什么?是谁杀了他?还是说,你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何姆斯先生,你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们都一无所知。不过,也许你可以协助我们。关于那把杀了人的匕首……”

一提起匕首,何姆斯的眼神首度犹豫了起来。

“根据普恩的说辞,那把有着象牙握柄的弯刀,叫做‘可汗枷’……”

“普恩!”何姆斯叫了出来,仿佛他是忘了什么事似的。“呃——是的,没错。普恩跟这事情有何关系?他说了些什么?”

“他坚称今晚除了他,博物馆里面没有别的人。所以,无可避免的,情况对他似乎不利。”我让这句话在他心中留下印象。“好啦,说到那把匕首,打开大厅展示柜的钥匙是在谁的手上?”

“在我手上。但要是它被偷了——”

“还有谁有钥匙?”

“这个嘛,当然了,韦德先生有。不过——”

“匕首没有被偷。它是被某个有钥匙的人从柜子里拿出来,而且柜子又被锁上了。”

何姆斯的语气非常平静。他机械似地从餐具架上拿起两只杯子。我当场作出推却的手势,因为你怎能和一个你会对他提出控诉的家伙一起喝酒。然而,他以简单明理的口吻说“别傻了!”然后继续用同样低沉的嗓音说道:

“一定有把复制的钥匙。我只能告诉你,这事不是我干的,我这辈子从未听过雷蒙·潘德洛这个人。我和我的朋友整晚都待在这里。”

“对了,你这里有哪些人?”

“韦德先生的儿子杰瑞·韦德,我们一位叫做贝克特的朋友,以及克尔顿小姐。你不会认识他们的。我们一直在等韦德小姐和她的朋友曼勒宁。”

“还有其他人吗?”

“现在没了。本来还有别的人,但他们已经走了。听我说,你要我把杰瑞·韦德叫过来吗?”

我朝着那房门紧闭的房间望过去。现在那里头是引人疑窦地安静;自从何姆斯在那儿短暂地一进一出后,气氛便一直是如此这般了。就在此时,一名女子的歌声传来,试图唱的是《茗荷介岬角的水手》一曲。起初只有昂扬的旋律,但随即却是猛嘘她的噪音。

“失陪片刻,”我对何姆斯说道。我走到门前,敲门,接着开门。

我走进那像是鹦鹉笼的房间时,房内先是愕然的寂静,然后才响起各种声音。这个房间和前面的房间几乎一样小,光线差不多亮,只不过正弥漫着青烟。正对房门的沙发上,蜷缩着一位苗条长腿的金发女子,她醺醺然地眨眼使眼色,手肘靠在椅背上握着一杯鸡尾酒。她那张神圣高贵的脸蛋显得白里透红,眼眸是水汪汪的中国蓝,你们在前拉斐尔派的作品中可以看到这副长相。此外,她有突然倾身向前的习惯,仿佛是有人推她一把似的。

桌上的酒瓶堆积如山。站在一旁的年轻人体型矮胖,发色火红,身上穿的晚礼服极为正式标准。他嘴角叼着香烟,一只眼眯起来透过烟雾端详自己手上黏稠的鸡尾酒搅拌器。我一进来,他就急忙转身瞪着我,并试图摆出一副庄严如石头般的坚毅表情;但某件事使这份尊严打了些折扣:某人取下巧克力盒上面的狭长红缎带,倾斜地挂在他的胸前,并且用安全别针钉住。更何况,这时他还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第三个人坐在矮椅上,手上正忙着擦亮口琴。我只能这么形容:他分明是个年轻人,偏偏有一副老头的相貌。虽然年岁不到三十,但露齿而笑和沉思阅读时,他的脸上皆是皱纹满面;除了我们的朋友菲尔博士之外,他那副面容,是我见过最和善爽朗的脸。他看起来一副容易兴奋的样子,即使手根本没动,却似乎予人招手示意的感觉。这小矮子穿着老旧的花呢大衣,一头黑发剪成德国式造型,他躺回椅背上,殷勤地挥手招呼。

一阵沉寂,然后鹦鹉笼才苏醒过来,哈莉特·克尔顿以一种受到鼓舞的愉悦态度缩头,接着高亢地唱起歌来,她那张嘴洞开的程度可让人见到前拉斐尔派的扁桃腺,而且歌声好像要震裂天花板似的。

是谁在敲我的门?

是谁在敲我的门?

是谁在敲我的门?

金发少女如是说道。

红发年轻人站起身来,以口含着威士忌的男中音说道:

“我说啊,就这样贸然闯进来,是最要不得的行为……”

老头脸的年轻人把手伸平,营造出一种朦胧幽暗的氛围,仿佛要将我催眠似的。

“‘你万万不能指控我,’”他的声音低沉。“‘不要摇晃我身上那血污的锁。’‘尤金·亚兰步行其中,脚镣套在腕关节上。’(译注:Eugene Aram,历史上的悬案凶犯,1704年生于美国约克郡,自学成功,并在语言学方面极有成就,杀人后过了14年才被逮捕处死,执行时是1759年。)‘哦,山米,山米,我们没有不在场证明吗?’”接着他用口琴吹奏出浑厚的乐音,再咧嘴一笑,然后以不矫情做作的语调补充道:“晚安,老兄,请坐。来一杯吧。苏格兰警场里头那些戴假络腮胡的人,现在都怎么样了?”

在这番不知所云的言论中,何姆斯那冷静平缓的声音插了进来:

“看在老天的分上,别再瞎扯胡闹了。”

仿佛真的有冰水迎头泛滥而至似的,我从没遇过有哪个团体可以这样就当场肃静下来。老头脸的年轻人静静地将口琴放在椅边,然后抬起头来。

“哎哟!”他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说,这是干啥,小罗?你的口气听起来,像是要粉饰太平似的。”

“抱歉就这样闯人你们的聚会,”我对他们说道,“不过这件事很重要。这里有哪位认识一个叫做雷蒙·潘德洛的人?”

红发仔一脸茫然。小矮子张开嘴,几经思量后,又把嘴合上,从他的模样看来,就算他说了什么也不会有所贡献。但哈莉特·克尔顿绝对知道这个名字,这一点我非常有把握。她似乎有点喝醉了。她纹丝不动,身子仍然坐着,手臂呆滞地倚在扶手上,但在灯光的照耀下,我看到她紧握高脚杯的手指甲变得苍白无血色。不过,此刻并非摊牌的时候。

“没有人吗?”我催促着。

没人说话。在这无声时刻,我有一种背水而战的奇怪感觉。何姆斯插嘴了,他的语气相当不屑:

“卡鲁瑟巡官告诉我,这位潘德洛被谋杀了。别打岔。他今晚被刺死在博物馆里头——巡官,如果我说错的话,请纠正我——凶器是一把从展示柜拿出来、有着象牙握柄的刀子,”何姆斯逐字仔细地说道。“我跟他说,从九点钟开始,我们整晚都待在这里,但他似乎仍然认为——”

“谋杀,”红发仔复述了一遍,并且抖着手擦脸。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而这件事如同汽车失事般的碰撞巨响把他给惊醒了。他的手势很怪异,仿佛想要在脸上拂去某个东西,或是在上面寻找某物。他那被太阳晒得通红的相貌,看起来虽颓废浪荡,但仍不失为良善之辈,棕色眼眸则逐渐锐利起来。“谋杀!老天啊,这真是可怕!你是说凶案地点是在博物馆吗?什么时候的事?何时发生的?”

他开始以指关节敲桌子。但何姆斯平和舒缓的声音一如往常地接着陈述:

“——但他似乎仍然认为,我们是一群凶恶之徒。喔,是的,容我向大家介绍。克尔顿小姐,这位是卡鲁瑟巡官。贝克特先生,”他朝红发仔颔首示意,后者嘴里正嘟囔着象牙刀子什么之类的话。“还有小韦德先生。”这位长相臭老的年轻人,以客气的讥讽姿态欠身鞠躬。而何姆斯则继续说道:“所以当各位被询问时,请避免言不及义,否则大家可能就会有麻烦了,即使是我们似乎有所谓的‘共同的不在场证明’。”

“我们当然有,”哈莉特·克尔顿说道,随即摇摇晃晃地笑了起来。“我们和这件事究竟有何关连?”

小韦德挥手示意安静。他那如小妖精般的眼睛起了皱纹。

“想要检视毫无道理可言的谜团,”他慢条斯理的说话方式,和他兴奋的举动成一对比,“这种渴望会让人的心灵腐败凋零。闭嘴,上帝会降祸于你们的!”他拿起口琴,猛然吹奏出长音以强调自己的声明。他瞪了山姆·贝克特一眼后,转身向着我。“好啦。第一个问题——”

“喂,老头,听我说,”贝克特打岔,“我来请教一个问题,然后请巡官回答。他什么时候被杀的?”

“他被杀的时间,”我说得很缓慢,“是介于10点30分至11点30分之间。”

“你指的是晚上?”贝克特抱着死缠烂打的希望问道。

“我指的是晚上。”

接着是一阵沉寂。贝克特坐了下来。我并不急着问他们问题,因为不强逼猛催地施压,他们泄露的才会更多。被他们称为老头的小杰瑞·韦德似乎明白这个道理;在友善而不拘小节的态度下,他的表现甚至比何姆斯更为忧心忡忡。他显然心里有了主意;他牙齿顶着口琴,来回挪动,这时我看见他的双眼开始绽放精光。

“巡官,”他突然说道,“这个潘德洛是什么人?他长得什么样子?”

“我们不知道他是谁。除了几张名片外,他身上没有任何辨识身份的文件或特征。事实上,他的口袋中,只有一份和蜜丽安·韦德小姐相关的剪报。”

“见鬼了!”克尔顿小姐说道。

贝克特拾起头,眼神冷酷无情。

“无风不起浪,是吧?”他那男中音的语调更加地圆滑,简直是一副外交人员的派头,但在他胸前斜钉的巧克力盒缎带的衬托对照下,这派头却变得怪异可笑。“抱歉,巡官,请继续。”

“关于他的外形相貌,身高大约6呎,圆脸,鹰钩鼻,皮肤是橄榄色,黑发和黑髭须。这些描述对你们哪位有意义呢?”

很明显地,至少对这三个男人来说,那些描述是完全没有意义的;或者对我而言,情况看来似乎是如此。韦德眼神的光彩黯淡了下来,并且眨起眼来。但我的下一句话,引发了非常明确的效果。

“他最后的模样,是胸口插着那把匕首,”我接着说道,“脸上戴着一副假的黑色络腮胡。”

韦德闻言一跃而起。

“黑色络腮胡!”他大声叫道。“你是说黑色络腮胡吗?”

“是的。实际上,”我说道,“你还以为他的络腮胡是白色的,对吗?”

这番话让他乱了阵脚。

“我亲爱的巡官,”他面露老气横秋的笑容,“我很严肃地跟您说,对那络腮胡我并无任何预设立场。我没把络腮胡放在心里考量。甚至我压根儿想都没想过它。不过您如此强调‘黑色’的重要性,让我以为这里头有着不祥的意味,仿佛我们大家都要上绞刑台似的。”(这个小妖精的想像力比其他人丰富,而且我认为,假如他开始发挥所长的话,他会是一位老练的说谎家。)“一具戴着假络腮胡的尸体!还有别的东西吗?”

“等一下,我们先来谈谈络腮胡这件事,”我提议道。这会儿是对敌人发动攻击的时候了。“这个案子是一场噩梦,我们最好还是把它弄个清楚。比方说,何姆斯先生,你在外面那个房间挂着——就在餐具架的上方——一幅某人穿着长袍、脸上留着白色络腮胡的人物画像。它有点像是戏剧协会之类的业余画作。画像里头的人是谁?”

何姆斯张开嘴,犹豫了一下,目光掠向房间对面。结果回答问题的是杰瑞·韦德。

“噢,那个啊,”他不假思索地说道。“那个人是我。”

第六章 同舟共济的朋友

“您说得对极了,”韦德继续说道。“那是一幅牛津大学戏剧协会的画作,您所看到的我,扮演的是名角李尔王(译注:莎士比亚原著中的主人公)。您并不惊讶吧?请好好端详我干燥的脸庞,您就没什么好惊讶的了。有人告诉我说,我看起来是日渐年轻啊……您为何对它这么有兴趣呢?您该不会是要追捕每一个有络腮胡的人吧?”

“我正有此意。这么办吧,咱们来开诚布公。我把我们目前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们,而你们则尽可能地协助我。”

我环顾众人。一提及黑色络腮胡,哈莉特·克尔顿的表情变得和其他人一样茫然。甚至连何姆斯那斯文而轻蔑的态度都荡然无存了,而且跟着干瞪眼起来。我接着说道:

“案情是如此离奇古怪、毫无头绪可言,所以一定有人知道某个合理的线索,即使那个线索听起来是愚蠢不堪。

“今晚11点钟刚过没多久,怀因街分局的一位巡佐正好路过韦德博物馆。当时有个穿着礼服大衣、戴着大框架眼镜、脸颊上用胶水粘着白色络腮胡的高个儿男子,坐在墙上咆哮。他对巡佐大声叫道:‘你这个手段高明的骗子,你杀了他,你会为此被吊死的。我看见你在马车里头。’然后他就发疯似地冲向巡佐,试图勒死我们这位巡佐。巡佐为了让他安静下来,不得已只好出手把他打昏。接着,当巡佐去求援时,这个不省人事的男子——从外观上来看———却从空旷的街道中央消失无踪。”

这时候,众人是听得紧张兮兮而心神不安。哈莉特·克尔顿开始无法抑制地发笑,然后她一边以湛蓝的眼眸望着我,一边用手掩嘴。

“我从没听说过那一带的圣詹姆斯街有精灵出没,”小韦德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也许是我错了。请再说下去。”

“几分钟之后,一个非常自大的年轻人来了,他在无人的博物馆大门上用力捶敲,并且因大呼小叫而被带至警局。他自报姓名是葛莱格里·曼勒宁,并且表示他和蜜丽安·韦德小姐订婚了。”(此时贝克特的脸色很难看,但何姆斯只是点点头,而韦德仍是一脸严肃。)“他还说,他被邀请参加今晚馆内的一场私人展示会,主办人是杰佛瑞·韦德先生,受邀者之中有一位爱丁堡的伊林渥斯博士……”

“难怪曼勒宁没来这儿,”何姆斯说道。“他现在人在警察局?”他注视着天花板,面露如神游梦中的满足感。“嗯,巡官,为什么博物馆那里没人,这个问题就很容易解释了。我们在曼勒宁的住处留了口信。你知道——”

“是的,”我说道,“这件事还有别的原因。我知道韦德先生突然必须离开。”

贝克特霍然起身。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厉声问道。“是曼勒宁说的吗?”

“且慢。这事是真的吗,何姆斯先生?”

“的确如此,但并非事出突然。事情大概是这样的,韦德先生最近才刚从伊拉克回来。他在巴格达外的底格里斯河西边做了两年里昂羊肚蕈(Morel of Lyons)的研究工作。你知道的,那里是回教国王的旧城所在;现代的巴格达是在东边。很不幸地,有一些废墟被清除掉了,而且那地方的绝大部分都埋在地下,所以要跟官方当局交涉挖凿工作,这过程中是有一些麻烦。在这两年期间,他挖出相当多的东西,其中大部分都已经用船运回这里了。另外有一件东西是跟着韦德先生船运回来,本来是这个礼拜初就会抵达。那是一件庞然大物,一件非常像是巴别塔(译注:古代巴比伦所建未成的通天塔)的堡垒所遗留下来的回教徒砖砌碎片,上面还有一排碑文——不过,你不必分神来听这些。”

“你没有让我分神。继续说吧。”

何姆斯好奇地看着我。当他谈及砖块的时候——假设那些是波斯砖块——他温和的眼睛流露出某种像是狂热的神采。他迟疑了一下,清清嗓子,继续说道:

“嗯,就是这么回事。如我所说,船期预计在星期二抵达英格兰。然后我们接到消息,说是轮船被耽搁了,而且要到星期六才会抵达。但今天我们又听说船会在今天下午入港。所以韦德先生立刻南下南安普敦,亲自去察看大板条箱搬上岸的情况——它有一部分是砖瓦,你知道的,而且容易损坏——然后再亲自把它带回伦敦来。他说今晚的聚会,延后至星期六或星期日就行了。”

“我明白了。再同几个涉及私事的细节问题。韦德先生是何时回到英格兰的?”

“大概三个礼拜前。我想,那天是5月20号。”

“而蜜丽安·韦德小姐早了一周回来,那是在11号左右吧?”

贝克特又站了起来。他猛然伸手拿起苏格兰酒,在鸡尾酒杯里倒足了量,接着用酒杯指着我。

“这玩的是什么把戏?”他问道。“你要是问我意见的话,我会说你们警方的查案程序真是可笑到了极点。蜜丽安跟这命案有何关系?她整个晚上都待在家里。那个身上插着匕首、戴着假络腮胡,而且我们都没听过他大名的人,会和蜜丽安有什么关连?”

众人皆直盯着我看,但这时候我把话题岔开。

“和曼勒宁先生比起来,”我说道,“韦德小姐与本案的关系没那么密切。”这话说得步步为营,因为我还不想把她扯进来。“大致上是这样的。曼勒宁先生和她订了婚;但据我所知,他没见过她父亲,也不曾和她哥哥打过照面。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韦德那明亮机灵的小眼睛,从口琴后方直盯着我不放。他以逮住我漏洞的口气说道:

“啊哈!演绎法。我懂了。你心里想的是,严厉的父亲和狰狞的兄长,正试图拆散这桩在后院围墙外秘密滋长、令人嫌恶的姻缘。‘去你的,先生,你那卑微的血统,想和老韦德的血脉结合,门儿都没有!’巡官,我倒认为情况刚好相反,”他皱起眉头。“事实上,在我们这群人当中,惟一可称之为出身名门正派的人就是曼勒宁。某个清楚他家族背景的人告诉我老头。我从自己的管道听到,曼勒宁是这世上谎言说得最天花乱坠的骗子,但他的祖先是真的参加过十字军圣战。这件事我欣然相信,因为我知道什么骑马冲入战场、挥剑一斩就杀死300多个回教徒的漫天大谎,就是他们这些人编出来的。曼勒宁家族的格调隐约可见……不,我认为我老头对这桩婚事倒是乐见其成,而上帝明白我根本就无所谓。”

贝克特喉咙咯咯作响。

“别紧张,山姆,”杰瑞·韦德温和地说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老弟,但女孩儿家得自己做决定。回到咱们的话题,巡官,我家老头没跟他碰过面,这纯粹是意外。你知道——”

“哦,闭嘴,你——你这个发育过度的侏儒!”哈莉特·克尔顿突然叫道。

韦德略微脸红;就我看来,这话严重地伤害了他。接着是一阵寂静,其间韦德坐了下来,而脸也跟着涨红的女孩则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我很抱歉,老头,”她继续说道。“我的意思并非——我只想指出,你根本是在胡说八道!”她转身向我。“蜜丽安在回国的船上认识了曼勒宁,当时我就在她身边。对于他这个人,我完全摸不透,真的。后来,我们一到英格兰,蜜丽安就被送去诺福克(译注:Norfolk,英格兰东部的郡名)的姑妈家作客两周——”

“你刚说‘送去’?”我连忙提示问道。

“喔,她有时候会去探望她姑妈,”杰瑞·韦德以理所当然的口吻插嘴(他老像是个小圆盾,伺机来插嘴干涉)。他咧嘴一笑。“我知道在侦探小说中,这个动机会叫人难以置信,不过实情的确是如此。”

“等一下,先生。克尔顿小姐,你刚说的‘送去’,那是什么意思?”

“没有任何意思!这只是个平常的措词而已,不是吗?老天啊,我话里头会有什么意思吗?她父亲认为在他回来之前,她应该待在她姑妈身旁——她母亲已经过世,你知道的——于是她姑妈在码头等候,所以她根本溜不掉。结果我也跟着去了。”她那傲慢纯真的脸上,露出伯恩-琼斯(译注:Burne-Jones,1833~1898,英国画家和设计师)偏爱绘制的表情。“你现在问的是有关小葛·曼勒宁的问题,不是吗?嗯,他打电话去那里要求见她。然后呢,两周后她一回到这里,小葛就打算摆出他最佳的姿态来拜见老爹——地点是约在蜜丽安位于海德公园的住处——不料他那天中午来得太早。于是他又开始卖弄炫耀,捧着一个装满旧瓷器的大皮箱耍戏法,结果一个不小心让箱子松脱滑落,掉到地上摔个稀里哗啦。”她脸上似乎转为一种恶作剧的神情;她睁大眼睛,然后眉开眼笑。“噢,那般情景,真是乱得一塌糊涂!所以我们想,最好赶紧把他弄出屋子,直到老爹气消后才让他进屋来。之后,她打电话给他——”

女孩突然住嘴,擦拭前额,好像想起了什么事似的。她再度动容,但这次变成惧意。

  如果觉得阿拉伯谋杀之夜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约翰·狄克森·卡尔小说全集犹大之窗我的前妻们歪曲的枢纽燃烧的法庭青铜神灯的诅咒女郎她死了逆转死局亡灵出没在古城/连续自杀事件孔雀羽谋杀案皇帝的鼻烟壶耳语之人独角兽谋杀案沉睡的人面狮身阿拉伯谋杀之夜三口棺材女巫角绿胶囊之谜九加死等于十宝剑八,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