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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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佐吉也想知道真相吧。即使讨厌母亲,也会在内心深处暗想着『或许那不尽然是真的』,这是人之常情啊!」

在这次谈话中,平四郎首度以强硬的声调质问。然而,平四郎仿佛能看见这些话在凑屋总右卫门面前,被捕鸟网拦住,还没传到他的心,就已纠结成团。

「真相,井筒大爷您是这么说的。」总右卫门说道。「这世上,有些什么真相?」

平四郎无法作答。

「若井筒大爷无论如何都执意要说,那么请尽管告诉佐吉吧。我想,就算他知道了,也一定会感谢我保护了他母亲的性命,不会有任何责难的言语。

因为就是总右卫门把佐吉教养成这种人的。

平四郎试着想说点别的,但只觉得仿佛在洋菜冻里游动,冰冰冷冷、湿湿滑滑,抓也抓不住,全部从指缝中溜走。

「我没什么好说的。」

说着,重新坐好。

「葵没死。既然没发生命案,就没有公役的事。被当作棋子的正次郎死得很惨,但既然不是你们杀的,总不能怪罪你们。」

连平四郎自己都认为自己的声音很泄气。

「查办仁平一案的与力那边,我会去把这番经过交代清楚,这必是不可免的。他是个正派的公役,应该能够体谅而将事情压下来吧。这么一来,无论仁平如何吵嚷,就只剩他杀害正次郎一案。仁平白杀了,正次郎也白死了。」

平四郎看了总右卫门一眼,也看了久兵卫一眼。

「正次郎这次被安排的角色实在可怜。仁平自然免不了杀人罪,但这也是正次郎的一条命所换来。你们可要好好供奉他。」

最后,平四郎喃喃说声该告辞了。

总右卫门殷勤地说声恭送大爷。

「那么,可以当作井筒大爷答应不会将真相外泄,是吗?」

平四郎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总右卫门。

「真相?」

他刻意一笑。

「哪有什么真相?」

平四郎站起来。因为势头太猛,头撞上船顶的梁,发出好大的声响,但由于怒火攻心,什么感觉都没有。

打开格子门,来到狭窄的船头。

只见一片星空。唯有船头挂着的灯笼在水面上晃动,像个歪斜的满月。

船近岸边,似乎是回到原先的埠头了。只见那个影子掌柜背对着船屋的灯光,站在栈桥上。

而且,他身旁还有一个女人。

一开始,平四郎还以为是阿律,以为是凑屋或久兵卫叫她来为先前逃离濑户物町道歉。然而,当船嘎吱有声地往栈桥靠近,平四郎便发现那女子的身形是全然陌生的。

年纪不小了——那身和服仿佛映照着星空般,是深色底上散落着白色的花样。

啊,是阿藤——他总算想到了。

女人望向船,却不是在看平四郎,像是看着屋形船的灯光,也像凝望着水面。在有限的照明中,难以看清她细部的表情。也许是平四郎想在当时看到的东西,以他想看到的形式出现了而已。

即使如此,平四郎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些什么,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因此,阿藤理应仍是个大美人,却怎么也看不出。若跳进水里,一定会就这么变成水吧。

她定是来迎接总右卫门的。阿藤走到栈桥的最前端,等候屋形船停靠。船离岸还有三尺以上,平四郎却嘿的一声,从船上跳下来。阿藤向平四郎行礼,平四郎却快步离去。

然后,他才总算醒悟到,啊,原来凑屋总右卫门是要让我看看阿藤长什么样子,觉得一定得让我见上一面,好证实他自己的说法吧。

「相公。」耳里听到她喊总右卫门的声音。之后,又短短说了几句,却听不清。

是寒冷的河风吗?还是阿藤的声音触动了内心?骤然间,平四郎心想,在凑屋总右卫门冷硬的表情之后,确实隐藏了愧对阿藤的念头,或许就只有那么一丝丝、不仔细找寻便无法察觉。不惜沾惹那些麻烦,演那种愚蠢至极的戏,动用劳烦那么多人,花了大笔银子,就为了要在阿藤面前隐瞒事实,配合她所深信的误会。而总右卫门会这么做,不单单是为了保护葵,也是对阿藤有那么一点恻隐之心吧。

也许只是平四郎希望他有而已。

平四郎快步向前,身后却传来追赶的足音。他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我不坐轿子」。

「井筒大爷!」

是久兵卫喘着气追上来。

「该说的都说完了。」

久兵卫气喘吁吁地停下。平四郎放慢了脚步,却没有停。

「我走了。」

距离渐渐拉开。

「请大爷原谅。」久兵卫说道。

「没什么好原谅的啊。」

平四郎没有回头。

「那是你尊敬的主人不是吗。你理当为他效力,不必向我道歉。」

这倒是真的——他在心底说。

腰好痛。

过了两天,有个老人来访,说是为住在千驮谷小旅店的佐吉传信。老人的亲人在那位大夫那里看病,家住浅草。平四郎向老人道谢,要细君请他吃饭,并趁着这段时间看佐吉的来信。信很短。

大夫收留了久米,阿德陪着她,顺便也看顾其他女子,帮忙煮饭。患者实在太多,人手不足,因此佐吉也帮着做些砍柴的粗活,以致耽误了归期。

大夫诊察的结果,久米的日子大概不多了。阿德说至少要陪她到最后。佐吉则预备几天后要先回深川一趟,因为必须去找凑屋商量,帮阿德另觅住处。

望着那条理分明的文笔、工整的笔致,平四郎下了决心。

佐吉只要过他自己的日子就好。要让他过自己的日子,最好是别再翻旧帐。不久的将来,他会有自己的家室,待生下孩子,更会是独当一面的男人;这么一来,他的人生便完全属于他自己,没有必要此时还去搅乱。只愿那个叫阿惠的姑娘,是个如同上天恩赐的好姑娘。

老人明天便将再行前往千驮谷,平四郎便随手写了一句「这里一切如常」的短笺,交给老人。然后,带着小平次出门去。

傍晚,到奉行所办公后回宿舍的路上,平四郎稍微绊了一下。竹皮草屐不知踢到了什么,总之,真的只是微微颠了一下。

然而,这却让平四郎闪了腰。

「小平次,」平四郎流着油汗喊,「惨了!」

「呜嘿!」小平次惊呼一声。「我去找担架吧?」

「找辆拖车比较实在。」

在拖车上一路呻吟回家,细君满口「哎呀呀」,像小鸟般惊叫连连,要小平次去找幸庵大夫。

「哎呀,相公,」细君以鸟啭般悦耳的声音说道,「这次又是为了救谁闪了腰呢?」

整晚唔唔不住地呻吟,一夜无眠,弓之助却迫不及待似地跑来。他的感冒像是好了。

「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孩子顶着他那张光滑精致的脸蛋问道。

「没有。喂,弓之助,你搞不好也是会闪到腰的体质。长大之后,可别随便搭船。晃来晃去,真是要命。」

待细君与小平次忙进忙出结束静下来之后,平四郎将满脸尽是疑问的弓之助喊到枕边。

「好像要交代临终遗言喔。」

「少触我楣头。事情政五郎都告诉你了?」

下了屋形船隔日,平四郎早早便上奉行所去向上司请愿,说要审讯仁平那种难以对付的角色,非他能力所及,希望委派他人。上司当下便答应了。

接着,他到政五郎处,把从凑屋总右卫门那里听来的话和盘托出。

「反正,由我这种奉行所的小角色来审,也扳不倒仁平。要给他颜色看,只能靠你们这些冈引,还有信赖你们的公差……」

政五郎承应了,拍胸脯保证绝不会让案子如仁平所愿,平四郎便安心下来。

「但是大爷,您这么说,是已决定将葵还活着的实情压在心底,不打算公开了?」

「嗯。」平四郎毫不迟疑地点头。「都这么多年了,不必让葵再活过来。死了就死了。」

「这样好吗?」

「嗯。」平四郎点头。「这样就好,我觉得这样就好。我不知道佐吉想要如何,但总不能去问他。总之,这种事早了早好。」

政五郎咧嘴一笑。「也对。」

平四郎问道:「对了,凑屋给了你多少?」

政五郎悄悄竖起手指。平四郎见了,自己也竖起手指。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平四郎说着笑了。「花掉花掉!我也要大把大把花掉!」

该给谁多少钱才能将吹雪弄出牢房,让她的罪顶多是逐出江户——两人商量了一阵,没花多少时间。反正用的不是自己的钱。花掉花掉!

「行情大概是这样吧。」政五郎说道。「大爷,时候差不多了,用点荞麦面如何?」

平四郎在政五郎老婆的店里大啖荞麦面,食量相当惊人,只差一盘就可以追上店里最会吃的大食客——

「姨爹大吃一顿的事情我听说了。」弓之助刻意插嘴。「政五郎爷的太太对姨爹称赞有加。」

「那我可真有面子。对了,你还想继承这个家吗?」

弓之助灿然一笑。「姨爹,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你头脑好,一开始便看出葵被埋在那里;就算不继承我这个小公差,想做什么都成。」

弓之助皱起眉头。「姨爹,葵并没有被埋在那里啊。」

「就埋在那里。」平四郎说道。「既然我们这么想,就是那样。」

我啊,还做了梦,梦到葵成了白骨被埋在地底下哩。那梦可是清晰恐怖得很,所以那是真的。

弓之助的眉头仍皱了半晌,然后,才像春阳融雪般地笑开了。

「我明白了。」他笑道。「继承的事,我会仔细考虑的。」

「对,最好好生考虑考虑。」

「可是……我开始觉得,像佐佐木先生那样,光是靠测量来过日子也蛮好的。」

是啊,平四郎也这么想。量些能量的东西来过日子,东西测量之后就能看得清楚,真是不错。

「要是现在起步还来得及,我也想去量。」

「不行不行,测量器很重,姨爹拉不动的。」

弓之助碰地拍了平四郎的腰一下,平四郎大叫一声。细君闻声前来,见状与弓之助两人拍手大笑。平四郎一生气腰便会因使力而吃痛,便别过头去不作声。

他心想着,是谁把上回闪到腰时的事告诉细君?让我找到可饶不了他。

Chapter7 幽灵

「有个很离谱的笑话。」

阿德一面重系松掉的袖带,一面回头这么说。她想起了一件旧事。

扭干抹布,正勤快地擦拭里面四帖半房的年轻姑娘,听她这么说便停下手边的事抬起头来。

「对我们卤菜铺来说,卤汁就是命根子,绝不会丢的。每天都要煮过,捞掉浮渣,过一阵子就得拿筛子滤掉杂质,同一锅卤汁用上十年、二十年,跟鳗鱼铺的酱汁是一样的。」

年轻姑娘跪着,微笑点头。和前些日子比起来,她脸色明朗多了,双颊也圆润了些,但眼神孤寂依旧。

她是阿露。听说阿德即将搬出铁瓶杂院,便自猿江町的杂院来帮忙。

「所以也有些人很偷懒,十天半个月没见过锅底,只是开火煮过就算,他要装个没事人样,外人也看不出来。实在很不应该。」

阿德一面说话,一面将洗得干干净净的空锅擦干。卤汁已移至大瓶里、加了盖,早一步运到新家了。

「然后,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猿子桥那边有家卤菜铺——那里是由一个皱纹比我还多的老婆婆独自看店。」

阿露微微一笑。「阿德姨哪里有什么皱纹呢。」

「别拍我马屁啦!」阿德笑了。「这老婆婆不行了,没法子继续做生意,又舍不得丢掉卤汁,就分给街坊邻居,大家拿着锅子来盛。结果,之前老婆婆嚷着说不见了的黄杨木梳子,就从锅底给捞出来了。」

「哎呀!」阿露睁圆了眼睛。

「用黄杨木梳子来熬卤汁的卤味铺,找遍全江户大概也只有这老婆婆的店吧。当时还成了新闻呢,真是的。」

「不过,那家铺子的东西好吃吗?」

「嗯,大概吧,不知情的话也就那么吃下去了。看不见的东西,谁又知道呢。」

阿德说着扬声笑了,阿露虽也跟着笑,眼神却暗了下来。为了不让阿德发现,便匆匆拿起抹布擦拭。

「好啦,这样东西就收拾好了。」

阿德擦完那口大锅,搬上停在门口的大板车。车上已堆了许多行李、木箱。阿德如今是孤身一人,但过去曾有丈夫加吉,前不久还和久米住在一起,因此家具什物有三人份。

拿粗绳将锅子绑好,阿德呼的吐了一口气,抬头看天空。天气晴朗宜人,真要感谢老天爷。

不过,今天一早寒气极重。时序已到了深秋,起床时喷嚏连连,好生麻烦。不久之前,早晚的凉意还算不上一回事,我果然是有年纪了,身子和脾性都虚了啊——阿德心想。

阿德是铁瓶杂院最后的住户。无论是前杂院还是后杂院,每间屋子都没有半个住户了。即使如此,处处都有扫把扫过的痕迹,干干净净的连一片落叶也无。多亏了那位名叫政五郎的冈引的手下,每天都来打扫。

空房的格子门都关得好好的。乍看之下,大概看不出是空屋。然而,一座杂院若听不见主妇们怒骂长舌,也听不见孩子们的欢声哭闹,毕竟是死绝了。夜里,守夜人深怕有不良份子入侵,频繁来巡视。光靠门卫友兵卫应付不来,所以政五郎的手下也来帮忙。阿德原本认为冈引这种人压根不能相信,因而对此有些惊讶,也有些感动,不得不另眼相看。

说到这里,昨天过午,卤锅还没熄火的当儿,井筒大爷来了,说在这儿吃蒟蒻是最后一次,混了一会儿才走。然后,也提起佐贺町有个叫仁平的冈引,因为杀人嫌疑被关在小传马町的牢房里,现在处境凄惨。那个叫仁平的听说是个狡诈吝啬又讨人厌的家伙,仗着向上头领了捕棍,不知欺负、凌虐了多少弱者。虽然如此,大爷还是满嘴蒟蒻地咕哝着,看到他现在凄惨的模样,还是会觉得可怜。

「那个冈引手铐脚镣加身之前,和牢房挺有交情,在那里很吃得开,所以我也没想到他会被整得这么惨。我本来还担心让他进了牢,反而是送他进去享福呢!」

阿德一笑,心想大爷也太天真了。做人没有那么容易。卖弄小聪明到处占便宜、欺负弱小之辈,终究会没有人望,落了单、失了势,也就完了。

「那个仁平杀了谁啊?」

阿德一问,井筒大爷正色说,是个年轻人,为了店家担起别人不愿担的角色,卖力工作。哦,既是如此,那个仁平在牢房里被欺负,正好可以给他一个教训嘛——听阿德这么讲,大爷想了想便笑着说,是吗,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就当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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