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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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个好主意——平四郎正要捶手时,弓之助幽幽地冒出一句话:「可是,佐吉那里有长小弟呀?」

「是那个小孩吧?」至此,政五郎今天才第一次对弓之助说话。「这个嘛,将那孩子寄放在我这里可好?我们这里有大额头,应该不会让他感到寂寞。」

弓之助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这也是个好主意,姨爹,您说是不是?」

平四郎将手碰碰捶了两下。

接下来,众人花了半个时辰,摊开弓之助带来的地图详加商讨。惊人的是,弓之助不仅带来向佐佐木先生借的地图,还凭一己之力绘出了铁瓶杂院现在的地图。

「这是之前就做好的吧?」

「因为我想可能会需要。」

听平四郎解释弓之助是个什么都要加以测量的高手,目测与步测都极为准确,政五郎大喜道:

「难怪和大额头谈得来。说到专长,我们大额头的那个也是一绝。」

对照新旧地图后,众人得出一个结论:可疑的果然是灯笼铺的小屋——现在铁瓶杂院八百富的空房。摊开地图开始谈起步测,即使是当着这种案情,弓之助的表情依然耀眼生辉,平四郎不由得心下感佩。

「好,这么一来,等佐吉他们一出发,当天就动工。」平四郎说道。

「如果佐吉他们能在千驮谷待个几天,万一没猜中,不是八百富,也还可以去挖别处。」

「不会猜错的,姨爹。」弓之助先前愉快的表情完全自脸上褪去,小声地说。「就是八百富。」

「你还真有把握。」

「我觉得八百富的人会被卷进那种事端……不是偶然,而是葵的灵魂使然。这样想……会很奇怪吗?」

不奇怪。平四郎本身也这么想。但在他开口之前,政五郎便说道:

「这么一来,准备便万全了,但是大爷,要将事情告诉阿德,想来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找个人——要不要叫我刚才说的那个年轻人陪您一道去呢?」

的确,这么做和阿德也比较好说。平四郎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

「不了,我自个儿来。我觉得这样比较好。」

第二大、第三天,都降下了清冷的秋雨。平四郎曾一度来到冷冷清清的铁瓶杂院,绕到佐吉那儿去,只见杂院静得跟坟场一样,唯有阿德店头发出的卤菜热气是暖的。这反而令人备感凄切。

平四郎一反常态地畏缩起来,暗忖天气如此阴郁,实在不想提起久米的病。然而正次郎死得那么惨,若不早点将葵的尸骨挖出,难保又会有人遭殃,必须及早采取行动。但明知如此,他仍说不出口,甚至不敢到阿德处露脸。

说实话,他宁可找借口,只盼能拖一步是一步。继续佯作不知,就让一切顺着凑屋的计谋演变,又有何妨?反正没有人会因此而蒙受无妄之灾。过去的事又无法挽回,麻烦事可就敬谢不敏。

平四郎认为,自己就是这样,才会是个软弱的人。到头来,毕竟不是个当公役的料。

这天早上,雨总算停了。即使如此,天空仍是暗云低垂,气温骤降,仿佛冬天乍然降临。前不久才满头大汗,嚷着要吃洋菜冻、养金鱼、冲凉的,现在已恍然若梦。

平四郎带着小平次前往铁瓶杂院。佐吉不在,平四郎便穿过大门,踏着后杂院的水沟盖进去,只见佐吉正拿着扫把扫着后面茅厕一带,将雨湿的落叶集中在一处。

听说房客只剩下阿德等人,放心不下便过来瞧瞧——平四郎以此开头。佐吉一脸神清气爽的模样,说「我果然当不来杂院的管理人」。

「之前搬走的房客是怎么说的?」

「说不想住这种跟坟场没两样的杂院。这是当然的啊,大爷。」

与佐吉一同回到他家,长小弟的手虽然还不稳,却也认真勤快地泡了茶送上来。平四郎相当讶异,称赞他才一阵子不见竟变得这么懂事。佐吉看着长助,着实感到开心。长助能得佐吉收养确实幸运,但事情演变至此,有长助在身边,佐吉也很幸运。因为佐吉可以引为心灵的依靠:至少帮助了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年幼而无依无靠的孩子。

「凑屋那边对杂院的事,有没有说什么?」

正因为这是个重要的问题,平四郎往茶杯里吹着气,单刀直入地问。不久,无可隐瞒的时候即将来到,但在那之前,平四郎不想告诉佐吉他被迫担任着什么样的角色,也绝不能让他有所察觉。

「凑屋老爷打算让阿德姐她们搬走,拆掉杂院。」

看吧,来了。

「这话,你是亲耳听凑屋说的?」

总右卫门啊,你是拿什么脸对佐吉说这些话的?

「不是,是听掌柜的说的。」

「你说的是个仪表堂堂的俊俏掌柜?」

佐吉睁大了眼睛。「咦?不是的,凑屋有三个掌柜,其中两个年事已高,另一个……说年轻虽是其中最年轻的……」

「却不俊俏,是吗?」

佐吉笑了。「啊,可以这么说吧?」

平四郎想了想。这么说,在凑屋总右卫门手下四处奔走的那个「凑屋的俊掌柜」,恐怕不是真正的掌柜,而是「影子掌柜」。

「那,你要怎么办?」

「我……回去当花木匠啊。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帮阿德姐她们找地方落脚。我自己怎么样倒是其次。」

瞧他说得若无其事,其实相当颓丧。也难怪,毕竟铁瓶杂院空了。对不知凑屋真正目的的佐吉而言,这就代表他是个失职的管理人,未能达成总右卫门的托付。

「凑屋老爷安慰我,说久兵卫在那种情况下出走,无论是谁来接管,结果都一样,要我别放在心上……」

「嗯,我也这么认为。」平四郎大力表示同意。「你做得很好。」

不过,凑屋竟有脸说出这种话来安慰佐吉。

佐吉静静地露出微笑。「可是,我也太天真了。要是世故一点,当初也就不会答应。」

「我说你啊,心太好了。」

「因为大爷,我在这里学到好多东西。我很庆幸能来到这里。」

「我说,佐吉。」

平四郎把茶杯放在身边,深觉自己也实在太漫不经心了,没来到这里亲眼见到,就把长助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你回去当花木匠,长助怎么办?你要独自继续扶养他?」

「是的,不妥当吗?」

佐吉老实地直接反问。

「不会呀。可是你将来成家之后呢?你将来的老婆,可不见得会和你一样乐意扶养长助啊。」

「哦,这件事我们已经商量过了,没问题……」

话说到这里,佐吉倒抽了一口气,嘴巴扁成一直线。

平四郎呵呵笑了。「她叫阿惠是不是?」

佐吉仍是闭着嘴,脸色渐渐转红。

「是王子那边阿蜜的表姐吧?收养了阿蜜的舅舅、舅妈的独生女。她在武家宅邱的工作已经期满了吗?」

佐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此刻已是满脸通红,连发际都红了。

「你和阿蜜是透过官九郎传信吧?一开始是怎么认识阿惠的?她休假省亲时,跟她碰过面吗?你跟阿惠也通信……」

「大爷。」佐吉哑着嗓子出声。本在一旁专心玩耍的长助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佐吉。「大爷,您怎么知道的?」

「很多事我都知道,因为我是深入百姓的小官差啊。」

平四郎吊儿郎当地笑了。听见蹲在门口抽烟的小平次,似乎刻意干咳了几声,便说道:

「这些都是小平次去调查出来的。他可是密探小平次,在那一行里,他的外号『顺风耳小平次』可是响叮当哪。」

听平四郎这么说,小平次照老样子「呜嘿」了一声。

「真可怕。」佐吉做了一个擦汗的动作。在这微寒的日子里,额头和鼻头却闪着亮光。

「阿蜜是凑屋总右卫门在外面生的孩子吧?」

「是的,我把她当妹妹看待,凑屋老爷也交待我要这么做。」

据说,在佐吉还未成为独当一面的花木匠之前,便交代了——我有个女儿在王子,由她舅舅收养,不过,她自个儿一定很寂寞。她和你也算是亲戚,你好歹也偶尔带点孩子喜欢的点心,去瞧瞧她吧。

「其他还有别的私生子女吧?」

「传闻是如此,但我只知道阿蜜一个。」

佐吉往长助一转头,吩咐他去阿德姨那里,问她今天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孩子乖乖站起来,啪跶啪跶向外跑去。

「久米姐病倒了,」佐吉一面倒茶一面解释,「偶尔我会叫长助去帮忙。先前还替他担心,但阿德姐用人的手法实在高明。长助能有这么多的进步,实在是要感谢阿德姐。」

平四郎频频点头。佐吉也好、长助也好,都已不必担心。时机成熟,该是谈那桩要事的时候了。

「其实,佐吉,我今天之所以来打扰,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阿德和久米。」

听平四郎讲没几句,佐吉的脸色很快便恢复;还因恢复得过了头,变得有些苍白。放在膝上的手握成拳。

「这样啊……」他低着头,朝着拳头说道,「阿德姐的担心果然成真了。」

「阿德已经跟你说过了?」

「嗯,最近才说的,就在久米姐病倒之前。」

平四郎感觉到心底一块生了根的疙瘩掉了。阿德已经打从心底认同你了,你已经是个了不起的管理人——他真想这样告诉佐吉。甚至差一点就想告诉他,住户们离开并不是你的错。

「我明白了。既然我也能帮得上忙,就一块儿到千驮谷那位大夫那里去。去了,无论如何都要大夫帮久米姐看病。」

「搞不好那大夫很贵。」

「不要紧,我虽然穷,但杂院有钱。」

果然如平四郎所料,这半年来水肥卖得的钱,佐吉全数存了起来,一毛钱都没动过。

「你这人跟城墙一样方正,依我看,你都可以代替金座(注:江户幕府发行、铸造金币的单位)的大秤了。哟!人肉大秤来了——」

佐吉笑了出来。「大爷,您今天心情特别好,是怎么了?」

是啊,为何如此开心呢?因为就快见到佐吉的娘——那个名叫葵的女子了。因为那之后必须和凑屋总右卫门谈判,看一切该如何落幕。当然开心啊!不开心点,教人怎么干得下去。

「凑屋总右卫门是个什么样的人?」

蓦地,平四郎的脑袋全被自己的想法占据,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一句。佐吉一脸不解地望着平四郎。

「什么样的人……一个很了不起的商人啊。」

「好女色,是吧?就一个将来要守着阿惠、成家立业的男人来看如何?你不觉得很气人吗?」

佐吉转移目光,不说话了。

「我倒是不觉得,真奇怪。」

分明话说到此便应打住,平四郎竟不假思索地继续道:「事到如今,总右卫门还在找谁呢?」

「大爷?」

平四郎站起身来。「好了,到阿德那里去吧,得把事情告诉她才行。」

听说,久米脑筋已不太清楚,嘴里有时会冒出呓语。

将卤菜铺交给佐吉和长助看店,平四郎带着阿德,再度回到佐吉的住处。好好坐着谈——要面对久米的病,对阿德来说似乎是件难事,她不时伸手拨弄火盆的灰,或拔榻榻米上起毛的稻草。虽然如此,嘴上却连珠炮般说个不停,让平四郎想插嘴都不可能。

「我也仔细想过了,也问过她。结果,大爷,她的病不是最近才开始的。像之前那样,在看得到的地方长一些痱子般的疹子,是这个夏天开始的没错。可在那之前其实就已经长了东西,只是长在胳肢窝、大腿内侧、阴部等各处,长了又好,好了又长——真是的,这家的火盆这么早就拿出来啦,真奢侈。」

「佐吉说长助偶尔还是会尿床,那时都会起个火。」

「我很气她。」

阿德把火盆摆到一边,不满地说。

「我问她怎么不早点老实招,我这里可是做吃的呀!要是早知道,我连一步也不会让她进门。结果她怎么说?她说自己也没放在心上,没注意到是这么一回事,还一脸的为难!在那里装老实,说什么对不起。」

真是,只会给别人添麻烦!阿德咒骂似地说了这一句,又朝着天空,骂了好一阵子。什么妓女啦、不三不四的女人啦、自作自受啦、遭天谴啦,口沬横飞,不住口地说了一大堆造口业的话。

接着,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大爷,」阿德淌着眼泪问平四郎,「我到底哪里不对?」

「什么不对……你是怎么了?」

「只要和我一起过日子的人,每个都会生病,都会不得好死。是我做错了什么,所以老天爷才罚我?既然这样,要病让我病不就好了?可我总是好好的。我那口子生病的时候也是这样,他动也不能动只能躺着,我肚子却会饿、却要吃饭,连个伤风感冒都不上身。这次也一样,久米嘴里咕哝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却还削着我的芋头。就算被毒虫螫了,抹点盐,过一晚也就没事了。这不是很奇怪吗,大爷,很奇怪吧?」

阿德双手捂着脸哭,平四郎只能默默在一旁望着她。阿德健壮浑圆的双肩,随着她的啜泣上下起伏。眼泪鼻水留下来,连下巴都闪着水光。

即便如此,阿德终究止住了泪。像阿德这样的人,一定会收起泪水。这一点,连不知如何安慰女人的平四郎也看得出来,但他也懂得「你这种女人想哭也哭不久」这话算不上鼓励。

「你就带久米上千驮谷那位大夫那儿去吧。」平四郎说道。

「佐吉会陪你们一道去。尽管待在那里,等治疗有了眉目再回来。别担心钱,佐吉会张罗的。你们不在的这段期间,杂院就交给我。」

阿德正以手背擦脸,但仍故作姿态似地哼了一声。「什么?大爷要来管杂院?省省吧,大爷连佐吉兄的一半都做不来的。」

平四郎笑了。「没错。不过很不巧,现在的铁瓶杂院空空如也,要管个空杂院,我来就行了。」

平四郎告诉阿德,已托了深川茂七大头子手下第一能人冈引政五郎,请他派手下过来看门户。

阿德脸颊上还挂着泪水,用小姑娘般的眼神看平四郎。

「原来大爷也跟冈引来往啊?」

「你不也跟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往吗?」

阿德顶着一张涕泪纵横的脸笑了。「是啊。讨厌啦,真是半斤八两。」

翌日做好准备后,将长助交给政五郎照顾。政五郎相当细心,亲自带着大额头来铁瓶杂院接人。长助显得很不安,但只是等佐吉回来的这段期间而已,又知道可以将乌鸦官九郎一起带到政五郎头子家,好不容易才肯放开佐吉的手。

官九郎乖乖地收拢羽毛,蹲在细竹签做的鸟笼里。这样一来,看上去不像随处可见的乌鸦,却像只外国引渡来的高级禽鸟,反倒引人发笑。它「本人」似乎也深知这点,摆出一副高贵的姿态。

「大爷、大爷。」

大额头紧贴在官九郎的鸟笼旁,难得地开口叫平四郎。

「啥事?」

「我若去碰这只鸟,长助会不会生气?」

「这个嘛,长助大概不会生气,但官九郎可能会。这乌鸦就叫官九郎。你可要好好叫它的名字,它聪明得很,你若不好好地叫,可是会被耍得团团转。」

大额头心生畏惧,连声称是。

佐吉表示想将自己暂时离开杂院之事通报凑屋一声。当然,平四郎制止了。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万一去说了,若不许你去,不是麻烦吗?反正房子有人帮忙照看,你就去吧,用不着说了。又不是要离开江户,只不过是千驮谷,要是有需要,凭你的脚力不到半天就能来回了。放心吧!」

这么着,佐吉才总算让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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