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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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蒙古大夫,听他的咧!对像我们这种穷人,闭上眼睛摸一下,随便下个诊断就算了事。只有在收钱的时候才会把眼睛睁开。」

「你这话还真不客气。」

但是,想起之前吃洋菜冻时久米那模样,看来确实是瘦弱了不少。现在比起当时,又更严重了吗?

「大爷——我是觉得……」

阿德把难以启齿的话在嘴里咕哝了一会儿,才吐出来:

「那个,真的是痱子吗?她会不会是染上别的不好的病?」

「什么不好的病?」

阿德气急跺脚,震动了锅里的卤汁。

「就是下面的病呀,花柳病。」

阿德怀疑是久米卖春时,被客人传染的。

「这……我就不能说什么了。」

「我以前见过。在同住的杂院里,有个『夜鹰』(注:江户时,将夜里在路边招揽客人的下级妓女称为「夜鹰」)出身的女人。她也一样,全身长满东西、越来越瘦,死的时候连脑子都病了,明明没半个人,还对着土墙说话。」

阿德一口气把话说完,粗壮的双手环抱着硕大的身躯,抖了一下。

「可是,在这个夏天之前,久米都还健朗得很呀?」

「哎,大爷真是什么都不知道。那种病要过好几年才会冒出来的。在那之前,就躲在身体里,等到旁人都看得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太迟了。」

平四郎不知如何反应,便将空了的小碟子递给阿德。阿德接过碟子,往身后台面一放,叹了一口气。

「久米的病有这么严重?」

「脚那边呀,长东西烂出来,都快可以看见骨头了。」

听得平四郎也直打个哆嗦。

「看得都想起我家那口子的褥疮。那绝不是痱子。大爷,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向平四郎求救,平四郎也无能为力,但内心却为阿德担心得变了脸而感动。

「你还挺喜欢久米的哪。」

这话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结果阿德忽地生起气来,涨红了脸,又用力跺了一脚。

「大爷人也真是太好了!竟以为我真为那种女人担心?我担心的是我的生意。那女人得的要真是下面的病,我可不能让她在店里工作。」

真是太不像话了——说着,一个人在那里装作气呼呼的。平四郎苦笑了一下,说他会向奉行所里熟悉那方面疾病的人请教。不说点什么安抚阿德,阿德的气多半不会消。

「真的吗?大爷,那就拜托了。」

让阿德送出了铺子,穿过铁瓶杂院的大门,只见如排刷刷出般美丽的云飘浮在蔚蓝的青空中,而不够格入画的小平次,以此为背景,以那不够格入画的模样急奔而来。

「大爷、大爷!不好了!」

小平次一面跑,一面喊平四郎。

「发、发、发、」

小平次势头太猛,眼见着就要冲过平四郎身旁,平四郎拉住他的后领。

「发现溺死尸了!」

这并不稀奇。平四郎一脸那又如何的表情,小平次口沬横飞地说道:「是那个正次郎的尸体!被草席卷起来扔进大川,一打开,全身都是烧伤、打伤的痕迹……」

正次郎。要平四郎的脑子将这个名字与其所代表的意义连结起来,费了两手碰地互捶的时间。他就是那个当过「胜元」佣工,攻击前管理人久兵卫,据传杀了八百富太助的人。

「大爷,不是那边,是一目桥那边!」

平四郎提腿就跑,小平次自他身后大喊。

尸体已打捞上一目桥畔,用草席盖着。看热闹的人站得远远的,议论纷纷。政五郎站在草席旁,一见平四郎,便弯腰行了一礼。在茂七大头子家碰面时,政五郎的气度不像冈引,反而更像个能干的商人,但现在则扎起衣摆、卷起袖子,十足是捕吏办案的摸样。

「听说是之前待过『胜元』的正次郎?」

平四郎喘着气问道。政五郎默默点头,掀开草席一角让平四郎看。

草席下露出一个黑绿色西瓜般的东西,平四郎一时没认出那就是尸体的脸。多半是泡过水的缘故,扭曲膨胀,活像颗没长好的冬瓜,连眉目口鼻都难以分辨。

「好惨……」

「胸腹积了水,」政五郎一面说,一面伸手放在尸体的肋骨上,「多半是溺水时吃了水。被绑住扔进河里前,虽已去了半条命,但应该还没死。」

「那就更惨了。不过,这样竟能认得出是正次郎?」

「尸身的兜裆布用的补缀,用的是『胜元』以前印了名号的的手巾。还有,背后有纹身。现在不方便看……」

政五郎抬起尸体左肩。「这个地方,纹了一个天女图。遣人去『胜元』一问,人人都立刻说那是正次郎。很多寿司师傅和厨师都喜欢纹身,常互相炫耀比较,因此谁有什么样的纹身都记得。身高也相近,所以我想应该不会错。」

「关于正次郎,我最近才知道一个消息……那是什么?」

原本正想说出木桶匠权吉和八王子赌场的事,平四郎却不禁中断自己的话大喊。原来,弓之助正踏着河边湿润的泥土,往这里走来。大额头紧跟在后头,而弓之助不知正兴奋地向大额头说些什么。

「那是大爷的外甥啊,」政五郎一本正经地说道,「还有我们家的大额头。」

「这我知道。」平四郎往两人奔去。「喂!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一见平四郎,弓之助的脸色整个亮了起来。「啊,姨爹,您总算来了。」

「什么总不总算,你怎么会在这里?」

「政五郎爷的人到八丁堀来通报时,我正好在宿舍打扰。于是便直接过来了。」

接着略带辩解意味地补充道,一听说是正次郎,便实在忍不住。

「我太僭越了吗……」

「我倒想问你,不怕吗?」

「怕什么?」

「看到那种——尸体啊。」

弓之助向后瞥了大额头一眼,两人一齐耸耸稚气的眉毛。「我们没有看尸体,一直在这一带勘查。」

平四郎「呼——」的吐了一口气。「你姨妈竟然肯让你来。」

「姨妈吩咐我要好好表现。」

细君显然已一心当弓之助是养子了。

「勘查之后,发现了什么?」

弓之助摇摇头。「正次郎似乎不是从这一带的河岸被扔进水里的。」

「怎么说?」

「因为没有留下类似的足迹。那人虽然全身被绑住,但身躯不小,何况他是个男人,一定会挣扎得很厉害。搬的时候,可能要两人合力,甚至三人。因为并非一般的行走,脚印应该会相当紊乱。可是,却没看见那样的痕迹。」

「可能是被扔在很上游的地方,过了一整晚才被冲到这里。」

「政五郎爷说,看尸体的样子,在河里的时间应该不到一晚,还说可能是今天一早被扔进去的。」

平四郎伸手抠起鼻翼,接着不慌不忙地问道:「那,你认为是谁下的手?」

两个孩子圆睁着两对眼仰望平四郎。

「我只是问问而已。」平四郎干咳一声。「看你们说话的样子,好像你们知道凶手是谁似的。」

「依现在的状况,要紧的或许不是『谁』,而是『为什么』。」

「怎么说?」

问了这句后,平四郎忽地说:

「我怎么问起你来了。」

身后看热闹的人笑了。平四郎听而不闻,而弓之助也一脸的若无其事。

「正次郎被折磨得很惨吧?」

「嗯,很惨。」

「动手的人之所以会拷问正次郎,一定是想从他身上逼问出什么话来。」

平四郎双手在胸前交抱,定定地盯着弓之助的脸好一会儿。然后,以念书般的口吻说道:「正次郎知道什么吗?」

弓之助点点头。「八百富的阿露、富平,还有久兵卫都平安无事吧?」

平四郎连忙转身赶回政五郎处。两人商量不到几句,便决定好如何安排,刚才一直听政五郎指挥行事的、一名平四郎没见过的年轻手下,奔过桥消失了身影。

「富平他们本就有我们的人在监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但小心是没有过度的。」政五郎说道。

「权吉也就罢了,阿律不知如何?」

「若是凑屋那个俊掌柜将她藏了起来,也就不必担心。」

尸体己决定移往邻近的办事处。小平次跑了好几趟奉行所后,决定由平四郎负责验尸,因此一行人围着抬着尸体的担架行动。一目桥一带的町役人们,看看弓之助又看看大额头,诧异地皱起眉头,但平四郎未做任何说明,弓之助他们也没作声。

在办事处里,再次仔细检验尸体。此时不须顾虑看热闹的人,便掀开草席让尸体整个露出来。平四郎与政五郎不时发话,都由担任书记的老人写下,只见大额头则在一旁翻着白眼,似乎也正忙着「写」进脑里。

弓之助看到尸体,脸色微微发青。听政五郎面不改色地说着左手小指指甲被拔掉、指尖遭炭火炙烧等,每听一次脸色便更惨白。

政五郎以熟练的手法打开尸体的嘴往里看。「牙齿并没有被拔掉……全都在。」

「有那种拷问啊?」

「在常出入赌场的人当中,并不罕见。」

「真叫人头皮发麻。」

弓之助说了句话,却因声音颤抖,初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脏的。」

「什么?」

「牙齿。」

「牙齿怎么了?说清楚点。」

弓之助咽了一口唾沫。「牙齿是脏的。」

政五郎以沉着的眼神望着弓之助,说道:

「溺死的人,会喝进很多脏污的河水。」

「就是这么一回事。」平四郎作结。

弓之助向前一步,走近尸体蹲下,指出正次郎从嘴唇间露出来的牙齿。

「可是,我想这里的脏污并不是河里来的。这是血吧?」

平四郎与政五郎重新细看尸体嘴内。一打开嘴臭味更浓,平四郎便屏住气,但政五郎却行若无事。平四郎心下不禁暗自佩服。

「也许是溺水的时候太痛苦,咬到舌头了。」

平四郎迳自喃喃说道,但政五郎和弓之助都没说话。政五郎微微皱起眉头。

弓之助突然回头对担任书记的老人说道:「不好意思,请问这附近有没有卖天妇罗的人?糯米丸子铺或乌龙面铺也可以。」

这话使在场所有人都吃惊地睁大了眼。老人没料到有此一问,墨汁自笔尖滴落。大额头的「记录」也中断了,黑眼珠回到正中央。

「怎么,你肚子饿了?」平四郎笑道。「看你的脸色倒不像有食欲。」

「我想去要一点东西。」弓之助正色道。「有吗?」

老人说,做这些生意的人都住在附近杂院里,并告诉他所在地点。弓之助留下一句「失陪」,便跑出办事处,留下众人满脸错愕。

老人泡了茶,众人便坐下来歇口气。

「大家脸上尽是着了狐仙道的模样,也请狐仙喝杯茶吧?」平四郎轻松说笑。

弓之助跑了回来。平四郎嘲笑地问是买了天妇罗还是糯米丸呀?却见他带回来白色年糕状的东西,手里正不停揉捏着。

「那是什么?」

「乌龙面面团。」

弓之助过意不去地耸耸肩。

「拿吃的东西做这种事,实在令人好生内疚。」

他一面说一面靠近尸体,将白色的面团往正次郎嘴里塞。仔细拓下他的齿形,先是上颚,接着是下颚。

「哈哈——原来如此。」政五郎感到佩服。平四郎丈二金刚摸不着头,只顾张着嘴。

「这是啥咒术吗?」

「不知道。」弓之助灿然一笑。「不知道帮不帮得上忙,不过这样我就满足了。」

弓之助细心地以怀纸包起面团,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免得压坏。平四郎半开玩笑,但半是真心地低声说道:

「你很勇敢,连摸尸体都不怕,脑筋又聪明,为什么尿床的毛病会治不好呢?」

大额头不再翻白眼,缩起下巴困惑地望着弓之助。政五郎为了忍住笑而把头低下。担任书记的老人,笔尖又滴下墨来。

「回去吃烤焦的蜥蜴尾,」老人说道,「煎成药服下,包你马上不尿床。我孙子也是靠这法子治好的。」

「谢谢您。」弓之助答谢,却向平四郎不满地嘟起嘴。

一夜过后,翌日天亮前平四郎被细君叫起,说「黑豆」送来一封信。

「就放在灶下炉旁,我想该早点让你看过。」

正次郎在八王子的住处、工作地点与他出入的赌场,已请政五郎的手下调查了。昨天为安排这些,后来便在政五郎邀约下,于茂七家用晚餐;边吃边喝,将至今铁瓶杂院相关的事情首尾,以及平四郎的想法、今后的计划等,详尽讨论了一番。心情因此清爽不少,脑袋却因宿醉而疼痛不已。然而,细君无情地打开了挡雨窗,弄得满室晶亮,也无法再睡回笼觉。

这次的信虽短,但「黑豆」的「妙笔」对这天早上平四郎金星乱闪的眼睛仍是个不小的负担,花了点时间才了解个中含意。

铁瓶杂院那块地上原有的灯笼铺,老板名叫藤太郎,长阿藤三岁,是阿藤母方的表兄。阿藤是独生女,儿时与藤太郎两小无猜,双方虽是表兄妹,也曾谈到将来结亲的事。

十年前灯笼铺之所以歇业,是由于藤太郎得了病,视力急远减弱,要从事精细的工作、指示工匠都有困难。且藤太郎个性难以相处,眼睛一出问题,之前遭他打压的弟子们便心生轻蔑,不是借机报复,便是私自带走客户自行开店或卷款潜逃,丑事不断。真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藤太郎有个结缟多年的妻子阿莲,孩子则是尚在襁褓中便夭折了。如今仍是夫妇两人,住在阿藤娘家的料理铺,半接受亲戚待遇,半过着佣工般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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