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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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四郎端着茶杯喃喃地说着,政五郎应道「是的」。

「阿德有过这段经历,所以阿露的那段假话,效果必是立竿见影。哥哥要对卧病在床的爹下手,我不能不管——」

平四郎沉声说道:「阿德真可怜。」

但政五郎却毅然回道:「不,大爷,我不认为阿德可怜。可怜的恐怕是说了谎的阿露。」

「因为她不得不骗阿德?」

「这也是原因之一。」政五郎说道,微微蹙眉。「即便阿露说的是假话,太助却真的被杀了。这么一来,大爷,太助定是有其他不得不被杀的理由吧?」

平四郎细细咀嚼政五郎的话,明白了其中涵义,身子不由得越坐越直。

「对……你说的没错。」

「无论凑屋是何居心,他为要赶走住户,出手大方,用的法子也绝不粗暴。阿律那次,搬出的是讨赌债的戏码,不得不找几个莽汉,但那也只是表面上,实则阿律连一丁点细皮都没碰破。然而,只有太助一个人丢了性命,您不认为这待遇相差悬殊吗?」

的确。与其他住户被对待、被骗、被操纵的方式相较,唯独太助所受到的处置不合理而残酷。

「这件事,应该有其相应的理由才对。而这个理由与凑屋无论如何都想把铁瓶杂院清空的原因也有所关联吧?我觉得,若太助与此毫无关系,理当不至于会赔上一条性命。」

政五郎说完,向大额头瞄了一眼。这下平四郎才发觉,原来大额头的嘴唇一直不停地微微开合,似乎是靠口中复述来记忆眼前的对话。

「总之,我们会监视阿露。」政五郎承应。「她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与谁碰面、钱财出入与家计境况又是如何,我们详加调查后会通知大爷。还请大爷相信我们,放心将一切托付给我们。若大爷不嫌弃,这件事全盘解决前,请别像上次权吉与阿律那时仅关照一次,且让我们权充大爷的手下。不,是我们恳求大爷。」

平四郎并无异议。「可是,帮我做事,你们可没有多大的好处。这样你们也愿意?」

政五郎露出一种慑人的笑容,好像将他怀里深处最细密的缝分,刹那间翻出来让平四郎看了一眼。

「凑屋与那个仁平有所牵扯。」

那个冈引仁平,追跟究底地前来询问铁瓶杂院住户只减不增的理由,同时也深恨着凑屋。

「先前也对大爷说过,他是冈引中的败类。我们……」

若能借此一举令仁平失足,便是大功一件了。不等他说完,平四郎笑了。

「原来如此,那就万事拜托了。」

当天晚上,平四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地点是阿德的卤菜铺。锅子在店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平四郎最爱的芋头、蒟蒻已让汤头和酱油卤透,看起来好吃极了。

然而,梦中的平四郎并没有偷吃。那不是偷吃的时候。平四郎从高处望着梦里的自己。因此这虽是梦,但确实闻得到阿德卤菜的味道,也感觉得到锅子冒出来的热气。

阿德不在店里,也不见久米的身影。静得出奇。

平四郎打开通往后面狭小起居间的格子门,发出喀啦声。

只见阿德死去的丈夫端端正正地坐着。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对,叫加吉,记得是加吉没错。

加吉很瘦,身上穿着洗白了的浴衣,但领口敞开,瘦骨嶙岣的胸口整个露了出来,甚至可以根根细数他的肋骨。他端坐在一直铺在那里的薄铺盖上,不知为何频频向平四郎低头行礼。

「喂,加吉,你不能起来,得躺着才行。你是病人,不躺好会挨阿德骂的。」

虽然在梦中如此劝他,但做着这个梦的平四郎自己,却想着我没见过加吉,可不认得加吉的长相。

然而一回神,加吉已不见了。起居间里满是鲜血,太助的尸体便倒在那里,面朝上,胸膛和颈项上刀伤历历。

「太助怎么会死在阿德家里?这不是很奇怪吗。」

心里虽想着没法子,这是做梦,平四郎仍着手收拾太助的尸身。放着不管,阿德生意就甭做了。他脱了鞋,进了起居间,抓住太助摊在起了毛的榻榻米上的手,把他抬起来。

一抬,太助冷不防爬了起来,双手要抓平四郎。太助的眼睛望着另一个方向,嘴巴无力地大张,舌头掉了出来。

平四郎哇的一声逃出来。太助的手缠了上来,他拼命甩开。但甩了又甩,死人那冰冷软胀的指头仍抓住平四郎的手臂和肩膀,怎么都不肯放手。

「你早就已经死了,不要乱动!」

平四郎大叫着弹起身来。这回,换另一个人「呀」的叫了,碰咚一声翻了过去。平四郎在铺盖上坐起,胸口起伏不定猛喘气,一面环视周遭。

只见弓之助趴在铺盖的另一侧。

「你这是干嘛?」

弓之助仍趴着,发出「唔唔」呻吟。嘴里一面叫痛,好不容易才揉着头爬起来。

「姨爹还问呢!这不是太过分了吗。」

「哪里过分?」

平四郎伸手擦掉脸上的汗。天已大亮,炎炎日光照在格子门上,小院子已听不到鸟叫声。显然是狠狠睡过头了。

「姨爹被梦魇住了,我是来叫醒姨爹的。」

「被梦魇住了?我吗?」

「是的。简直像妖怪猛兽一样。」弓之助恨恨地将嘴角往下一撇。「一叫,姨爹就把我摔了出去。姨爹,您究竟做的是什么梦?」

汗总算止住,平四郎的气息也调匀了。但一镇定下来,便见到件可笑的事,捧腹大笑。

「什么事这么好笑?」

平四郎指着他。

「你的脸,上面有榻榻米痕。还有,你眼睛上那一圈瘀青,一定是刚才撞得太猛了。」

弓之助伸手抚脸确认。「难怪觉得刺刺辣辣的,原来是擦破皮了。」

「不过,你身手还真是有待加强。竟会被睡迷糊的我摔出去,还搞出那种瘀青。我看,你是不知道世上有『受身』这回事。」

弓之助更加不高兴了。「这瘀青不是刚才摔出来的,是今天一早在道场弄的。」

「练剑被打到脸了?你正面挨打啊?」

弓之助似乎想回嘴,但像是用力把话往肚里吞似的止住了。「我的脸不要紧。姨爹,我是来通知您一则消息的。」

平四郎磨蹭着离开铺盖。

「什么消息?」

「阿律从濑户物町的杂院消失了。」说着,趁吃惊的平四郎插嘴前一路说下去。「我想到她可能会离开濑户物町逃往他处,昨天便去瞧瞧样子。果然被我料中了。」

「什么时候跑的?」

「前天。」

「权吉知道吗?我昨天傍晚去探了下,那家伙还在铁瓶杂院哩。」

「既然如此,那么阿律这次就是真的丢下没出息的父亲走了。权吉没吵嚷,一定是她给了什么借口,不然就是凑屋交代的。总而言之,现在不知道阿律的行踪。当然,她陶瓷铺的工作也辞了。」

平四郎拿睡衣领口擦脸。「会是凑屋把人藏起来了吗?」

「也许。」

「好吧,不要紧。昨儿我已经决定要与政五郎他们联手了。」

平四郎大略说明。「阿律的行踪,也请政五郎他们去探探。他们找得到的。」

弓之助又摸了摸脸,榻榻米的痕迹仍未褪去。「姨爹,您今天还会到铁瓶杂院巡视吗?」

「会啊。昨儿豆腐铺一家搬走了,佐吉丧气得很。我想多去瞧瞧他。怎么?」

「我想请姨爹带我一块儿去。」弓之助猛一鞠躬。「我不会碍事的。要是小平次叔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我可以偷偷跟在后面。可是,若没有姨爹帮忙,就没办法测量了。」

「测量?量什么?」

弓之助眼珠一转,脸上的神情似乎略带着一点儿心机,答道:「量阿德的耳力有多好,以及八百富到管理人家的距离。」

接着,那张人偶脸盈盈一笑。「还有,如果能找到一位与阿露年纪相当的姑娘,就更好了。」

平四郎搓着下巴上冒出来的胡子。

「这么说,你是想找一个和阿露相似的年轻姑娘,量量她的脚步声会不会传进阿德耳里,是吗?」

弓之助就这么坐着直接弹起。「正是!」

「可是,那又何必?阿德一定是听到阿露的脚步声了,不然也不会醒来。」

即使聪明如弓之助,脑袋大概也热坏了。平四郎大打哈欠,拾起扔在枕边的团扇,朝孩子的脸扇了扇。

「我说过好几次,阿德是铁瓶杂院的要穴,为了制住这要穴,就非得把阿德扯进来不可。所以久兵卫和阿露——也许心里头老大过意不去,至少我希望他们这么想——却也演了那出戏。可是,那种事我可干不出来。」

弓之助点点头。「我了解姨爹的心情。我也认为事情就像政五郎头子和姨爹想的一样。可是姨爹,若是这样,那天夜里阿德就算没听到脚步声,也一样会被卷入这场大戏,不是吗?」

「嗯,是这样没错。」

原本剧情的安排,可能是八百富发生不幸之后,由久兵卫去唤醒阿德吧。由于阿德耳朵灵,省了这道工夫,但这应该是纯属偶然。

「就是这一点呀,姨爹。」弓之助眉毛直往上扬。「阿德是恰巧听到脚步声醒来,并不是阿露为了将阿德卷入,刻意发出脚步声在阿德住处前来回走动。」

「那当然了。这么做,难保不吵醒其他人。」

「那么,」弓之助膝行而前,「吵醒阿德的那阵脚步声的主人,也可能不是阿露吧?」

平四郎停住扇团扇的手,嘴巴张得老大。

「那你说是谁?」总算问了这一句。

「会是谁呢?」弓之助满面笑容。「阿德起身赶往久兵卫住处时,久兵卫和阿露都在那里。」

「是啊,听说阿露跑到久兵卫家。」

「卧床不起的富平则在八百富。」

「他还能上哪儿去啊。」

「太助也死在八百富。」

「用不着担心他会起来吧。」

弓之助再度膝行而前。「我再重复一次,八百富的太助之死,也是凑屋为了赶走铁瓶杂院的住户而安排的剧情。」

「是啊。」

「若一切全依凑屋的意思发展,那么杀死太助的就不是阿露,而是凑屋的手下,也就是第三者——这是极有可能的。」

平四郎又扇起团扇。

「所以——」弓之助说道,「吵醒阿德的脚步声,我想应该是来自那第三者。」

「你是说,他从八百富逃出时吗?」

「是的。」

平四郎停了一拍,不由自主地发问:

「逃到哪儿?」

弓之助一脸认真地偏着头。「阿德听到脚步声不久,便往久兵卫那儿去了,那人要逃离杂院,时间上恐怕来不及。再说,阿德听到的脚步声是朝久兵卫住处那个方向——」

平四郎低头凝视弓之助。

「你是说,久兵卫藏匿那人?」

「是的。」弓之助笃定地点头。「时间应该不久,多半天亮前就让他走了。说藏匿太夸大了,那第三者可能只是先在久兵卫那儿换件衣服、洗个手而已。」

弓之助或许猜中了。第三者——

「你是为了查证这些,才要去量阿德听到的脚步声是怎么传进她耳里的?」

「是的。视状况,也许能够推测出那脚步声的主人的体重或步幅。甚至身高也——」

「别量了。」平四郎当下便说道。「我可不愿意,别量那些了。」

弓之助眼珠一转。「姨爹?」

「用不着去量那些,你说的话就很有道理了。杀死太助的不是阿露。那姑娘身上会沾着血,想必是为了让剧情逼真而做的手脚。再不然,就是抓住死去哥哥的身躯时沾上的。无论如何,太助被杀时,阿露都在同一间屋子里。」

「是……」

「就像你说的,一定是有第三者在场,对太助下手。不管怎么样,我都得逮到他。那人有多高多重,步幅又是多少,知道了也没用。要到处去量全江户男人的身量、步幅,我可没那工夫。」

「用不着找遍全江户,那人一定是凑屋的下人。」弓之助爽朗地说,但被平四郎狠狠一瞪,声音忽地变小。「也可能是那个俊掌柜——」

平四郎将团扇一扔,接着嘿咻一声站起来。

「姨爹?」

「我要换衣服,来帮忙。」

「姨爹,您的神情好悲伤啊。」

是的,不知为何,平四郎的心情忽地消沉郁闷起来。为什么铁瓶杂院又发生这种事呢?逮捕凶手、揭露秘密,都不是平四郎擅长的。不知道的事就让它不知道,没听到的事就让它没听到,不懂的事就让它不懂,这才是平四郎喜欢的。他不想和弓之助这样的孩子谈论凶手的真面目。

他更不想让阿德得知这些。若要照弓之助的话去做,势必得将实情告诉阿德。他不想让阿德对阿露与久兵卫起疑。倘若可以,他希望别让阿德知情。即使她受了骗、莫名成为这出戏的演员,但如果阿德不会因此而蒙受重大伤害,那么他宁愿不要去打扰她。

「我想帮姨爹的忙,可也许我是多管闲事了。」弓之助喃喃地说。「也许我说的那些,都是自作聪明。」

「没这回事,你很聪明,事情看得很透澈。你只是把看到的、想到的直接说出来罢了。」

「可是……」

「别放在心上。我有点起床气,因为我作了个怪梦。」

平四郎低头对弓之助一笑。

「我带你去铁瓶杂院。小平次呢,就叫他去别处巡一巡。正好,我也想让你见见佐吉。」

弓之助双手伏地,低头行了一礼。「谢谢姨爹。」

「甭多礼了。帮我去叫你姨妈来,我可得赶快洗把脸。」

弓之助垂着头不动。平四郎一时担心起来。他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以为挨了骂,气馁了吗?

「弓之助?」

低头一瞧,弓之助脸皱得像个包子。

「姨爹——」

「啥事?你怎么了?」

弓之助满脸通红。

「姨爹,我的脚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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