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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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展鸿飞拿着酒瓶踉踉跄跄走上前,这次他受师命,担任伴郎,为新郎新娘挡了不少酒,此时早已烂醉。他拿着酒瓶,傻笑着说:

“二师弟、小师妹,酒……酒……可是个……好……好东西!我……

我最喜……喜欢,我只有……这一瓶了,你们只能喝……喝一小杯!

不喝不行!多喝也不行!我……我要留着……自己喝!喂……那个丫环,拿小……小杯来!”

听着他七颠八倒的醉话,众人想笑又不敢笑。百合见他直呼自己“丫环”,气呼呼地去拿了三个小杯。百合替他倒了三杯,他却把两个小杯哆嗦着递给小夫妻,自己把百合倒的那个小杯随手一扔,眼看要掉在地上跌个粉碎,却见谢剑云一跃而起,抄手接住。徐滨自是十分感激,要不然新房摔杯可不吉利。众人再看展鸿飞,抱着酒瓶全灌了下去,不一会儿,就醉得不省人事,倒在了地上。

徐滨皱眉道:“大师兄今晚代我喝了不少,害他醉倒了。我让徐永背他回去。百合,去叫徐永。”

百合道:“徐永他娘子生病,把他叫回去了。那时庄主刚走,客人也没来,他估量没事,和王妈妈说了声就先走了。”

徐永的娘子就是过去服侍过白箫的云香,两个月前,她因有孕便告假回家了。听说云香病了,白箫自是十分关切,“云香得了什么病?”

她问。

“来人没说。”百合道。

谢剑云道:“何用徐永?我就能把他送回去。”

说罢,架起展鸿飞就走,口里道:“二师兄、小师妹,打扰了,快入洞房吧!”哈哈笑出门,又招呼林清芬,“一起走吧!”林清芬笑着点点头,然后向一对新人看了看,道声“得罪”,才翩然而出。

这一拨儿总算走了,王妈妈、百合赶紧收拾。这时已过三更,大家都很疲倦。徐滨与白箫再次上楼。不知怎的,两人都没了激情,无精打采地倒在椅子上,连外衣都不想脱了。

过了一会,徐滨猛然惊醒,自己今日是新郎!便站起身来,想去温存新娘。不料,脚步不稳,竟差点摔倒,踉跄了两下,才坐倒在椅子上。

白箫见徐滨这模样,想过去扶,却连站也站不起来。

就在这时,他们又听到楼下有人声。

徐滨有气无力地瞧着呆呆的白箫道:“又有人来闹房了!咱们走下去太累了,让他们上楼闹吧。”

白箫点点头,不作声。

一会儿,又传来王妈妈急促而沉重的叩门声。这次与前不同,似颇有几分惊慌。徐滨摇晃着去开了门,只见王妈妈脸色慌张,禀道:“少庄主,丁二来传话,说庄主在花厅跟人一言不合,动了手,庄子中的武师都赶去了。庄主请少庄主快去,徐庆在门口等着呢。”两人朝门口望去,见一个人影在门楼处晃过,看身型,的确是徐庆。

徐滨一听父亲有难,人立时清醒了一半。他急忙走到白箫身边,还未说话,白箫就挤出笑来,无精打采地说:“你快走吧,小心点!”

徐滨见她人软软的,似生了病一般,他自己也是浑身无力,头痛欲裂。

他强打精神,捧起她的脸,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两口,又在她耳边轻声说:

“明天成亲也一样,你多保重。”

这时,王妈妈早就不好意思地下楼去了,白箫用尽力气站起身,扑在他怀里,两人紧紧相抱,这时丁二又叫:“徐庆叔等不及了!”

两人只得分开。

白箫眼睁睁地看着徐滨步履不稳地走向门楼,跟着徐庆走了。她走到窗口想送送他,谁知竟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

楼下的王妈妈、百合急忙上楼,把她扶到床上,给她脱了吉服、绣鞋,扶她躺下。盖上锦被时,她们见她双目紧闭,想是因丈夫花烛之夜离去受了刺激,或许是酒喝多了吧。当时已近四更,王妈妈本要去禀报文蕙夫人,但想到花厅上有争斗,详情又不知,只得守着白箫,等天亮再说。

过了一个多时辰,徐永回来了,进门就叹气,说是被人耍了,二更天奔到五更天,白白遭罪受,老婆好好的,什么病也没有。

王妈妈道:“没病就好,难不成你要你老婆有病!咱们这里倒是真的有人病了——”

“谁?少庄主吗?”徐永问。

“庄子里情况还太平吗?”王妈妈不答反问。

“有什么不太平的?你先说,谁病了?重不重?”

“庄子里没发生什么事吗?这事可有点怪。”王妈妈看着百合说,百合也点点头。

“你们打什么哑谜?快说明白。”

于是,王妈妈把昨夜徐滨走后的情况一一说了。

徐永深觉可疑,忙让王妈妈在新房看护少夫人,自己则去找徐庆问个明白。

此时天已大亮。

再说那边厅堂,徐氏夫妇、林氏夫妇各自落座,他们面前早备下了佳果美点,只等着新人来行礼,谁知左等右盼,哪有踪影!文蕙脸露怒色,文兰微笑,要看她儿媳的笑话。两个男人假意不知情,谈笑风生。

这时,徐永匆匆从外面进来,见了主人,行礼后,便直奔徐士清身后的徐庆,喝问:“你把少庄主藏到哪里去了?快交出来!”

徐士清见徐永神态大异平时,忙喝道:“徐永放肆!什么事快说清楚!”

谁知徐永伸出双手,下死劲一把抓住徐庆,吼道:“少庄主呢?

昨晚你把他骗到何处了?现在他人呢?”

徐庆与他平日关系不错,今日见他发疯一般,情知必有缘故,便道:

“徐永兄弟,你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徐永还要再问,却早惊动了一旁苦等儿子、媳妇的文蕙。她听出话头,厉声道:“都给我住口!

说,少庄主呢?”

徐永凄然道:“昨晚三更过后,被徐庆骗走了!至今未归。”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徐士清道:“徐永,这事不是徐庆干的,昨晚我与胡帮主彻夜长谈,从二更直至四更,徐庆一直在我身边伺候,他怎能分身去新房?从新房到客厅有许多路,徐庆即使骑快马也费时间,我时时要使唤,他离去多时,我岂能不知?你把前后经过仔细说一遍。对了,少夫人呢?”

“少夫人在昏睡,王妈妈说被闹房的灌醉了!少庄主也醉得不行!”

“那你怎不阻止?任凭他们胡闹!八成你也灌醉了,连徐庆都不认识了!”徐士清喝道。

“庄主恕罪,属下当时受骗回家,说老婆生病,急需救治。等属下回家,老婆好好的,这才觉得事有蹊跷,赶紧回来。丁二说庄主与人在客厅动手,命徐庆来唤少庄主。少庄主这一去就没再回来。”

徐士清这才觉得事情不妙,便问:“丁二是谁?”

“这次办喜事人手不够,雇了些人,他是新雇的小厮。”

“他不认识徐庆?”

“是。”

徐士清又问:“你二更走,假徐庆四更来,中间是闹房的,他们是哪些人?”

徐永把那两拨人的名字一一禀报。林涌泉听到林清芬的名字,顿时变色,怒向文兰道:“看你把她惯的!一个姑娘家,半夜三更还去闹什么新房!我在向少林法师、武当道长讨教,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你却连个女儿都管不住!整天让她出乖露丑!”

文兰也勃然大怒,道:“到底谁在惯她,你心中有数!”

徐士清夫妇见两人较真,只得劝解。两人虽不再说话,却犹是怒目相视。

徐士清心急火燎,对文蕙说:“咱们到新房去。”

不多时,众人已到新房,丁二、百合、王妈妈一起迎出来。徐士清看了看丁二,年在十八左右,老实巴交,不像歹人。

当下进厅坐下,询问详情。王妈妈一一回了。

徐士清忽然问王妈妈和百合:“丁二不认识徐庆,你们怎会不认识?”

“回庄主,那人确是徐庆。”王妈妈、百合异口同声道。

“当时徐庆进门了吗?跟你们面对面说话了吗?”

王妈妈与百合面面相觑了一会,嗫嚅道:“这倒没有。他背身站在门楼处,那时已经很晚了,连蜡烛都没来得及点。那徐庆与丁二说了几句,丁二就来通报了。少庄主喝得醉熏熏的,走路也不稳,就跟着走了。”

“少庄主跟他面对面说话了吗?”徐士清问。

“没有。我们大家都看着的。”

徐士清神色凝重,许久才道:“这个徐庆是冒名顶替的,歹徒施计赚走了我儿!”

“那可怎么办?快去找呀!”文蕙已经哭喊起来。

徐士清皱眉道:“自然要找!”于是向跟着一起来的陈南城吩咐悄悄去找,以免惹人笑话。待那拨人领命去了,又脸色凝重地对妻子说:

“你不要太存指望,我看一时三刻不会找到。”

文蕙哭叫道:“那怎么办?”

文兰劝道:“姐姐宽心,外甥一时喝醉了,不知躺在哪儿睡着了,等酒醒自然回来。那个假徐庆不过跟他闹着玩罢了。”

徐士清瞧了林涌泉一眼,后者正皱眉不语,见内兄看着他,也向徐士清带有深意地回瞧一眼。徐士清转头见妻子尚在抹泪,道:“别哭了,上楼看媳妇去!”文蕙这才收泪携着妹妹的手上楼去。

林涌泉道:“我上去有点不便,就在楼下等张神医来吧。”

徐士清道:“咱们是至亲,避什么嫌?请吧。”

于是徐、林两人踏级而上。四人一看白箫,她正双目紧闭躺在床上。

文蕙忽然想起一件事,到床前,拉出白箫一条皓如白玉的手臂,只见一粒鲜红的守宫痣赫然在目。忙拉文兰去看,两人面面相觑。这一幕也落在后面连襟俩的眼中,众人已知昨晚两人实未成亲,白箫仍是处子。文蕙第一个忍不住,骂道:“这闹房的也太不像话了!竟然不让新人圆房!”

其他三人均不作声,徐士清心中异常气恼,只是林氏夫妇在侧,不好发作。这时百合上来通报:“张神医来了。”

徐士清道声“快请”,徐庆陪着那大夫已上来了。张神医照例带着一个十八九岁的跟班替他背着药囊。

张神医五十出头年纪,倒有点仙风道骨的仪表,穿着考究,据说是八代行医,悬壶以来,声名鹊起,几百里方圆内,凡有疑难杂症,都去请他,他也大多能妙手回春。前两年文蕙大病一场,几欲身故,亏得他尽心救治,才起死回生,故而徐士清不仅佩服他,两人私交也称莫逆。

只见他一边上楼,一边对跟班讲:“你在楼下等我。”接着向徐士清等道:“我昨晚喝的喜酒还没下肚,怎的就要我来看病了?喝醉了吗?”徐士清忙招呼着上楼,百合奉茶。

张神医毕竟是行医的,往床上的白箫一瞧,便皱眉问道:“少夫人有点贵恙吗?”说完就令百合拿水洗了手后切脉。待切完脉,他对徐士清道:“让房中使女看着她,有什么事即来禀报。一个人怕照顾不来,再委派一位吧,要可靠的。东翁、林庄主、两位夫人,咱们下楼说话。”文蕙听神医说得严重,忙使人去自己房中另叫一个名叫荷萍的丫环过来。

众人随之下楼坐定。

张神医才紧锁双眉道:“少夫人不单是喝醉,还中了剧毒。请问,少庄主呢?难道他没中毒?”一听“中毒”二字,文蕙立即痛哭起来,她倒不是心疼媳妇,而是想到了失踪的儿子,一定也是中了毒。徐士清忙把她喝住,随后将儿子被骗失踪之事简述一遍,问道:“请教中了什么毒?有救吗?”

“中的毒很怪,不是一种,有多种。比如附子、蜈蚣、蝎子、孔雀胆、鹤顶红之类。什么时间中的毒很难说,最可能是二更至四更之间。治当然能治,不过要费些时日。亏得你早来叫我,三日不治,吉凶恐怕就难说了。”

想到儿子,文蕙又尖叫一声。

张神医又道:“既是喝酒中的毒,可否给我看看那些酒瓶、酒杯?

我也好验一验。”

徐士清忙问王妈妈,她吓得老脸变色,哆嗦着道:“回庄主的话,瓶子杯子太多,搞得房里乱糟糟的,我和百合连夜洗了杯子,扔了瓶子。”

众人一听,无不遗憾。文蕙尖声道:“你们够勤快的!”

徐士清厉声道:“现在不是责怪人的时候!妹妹,劳烦你陪你姐姐回房休息。妹夫,等会有满堂嘉宾要接待,我现下分不开身,请你偏劳一下,帮我应付一下,我即刻就到。你外甥失踪之事,先莫提及。

拜托了!”说完,向林涌泉一躬。

林涌泉知道这里情况危急,还了一礼,便走了。

文兰姐妹也相继离开。徐士清喝退下人,这才低声问张神医:“劳烦再思忖一下,究竟哪一拨闹房的最可能下毒?”

张神医想了一下,道:“真的难说。看少夫人中毒的深浅,最后一拨的可能性最大。但是,这使毒之人手段老辣,实在说不清。”

徐士清点点头,暗自心惊。

张神医忽然脸上现出一丝疑惑,欲言又止,徐士清忙道:“志中兄有话只管明说。”

张神医方道:“我刚才为少夫人把脉,深感奇怪。那脉息一是说明少夫人还是闺女,未曾圆房;二是说明毒药中有遏制男女欢爱的成分。这点尤使我难解。东翁,你不妨想想,是谁不愿他们成婚。现在我开药方,你即派人到我药铺里抓药,然后我命我妻弟煎药。这事不能假手旁人。你家既然出了这号子事,就不能轻易让人给少夫人倒茶喂药,万一再在少夫人药罐里掺了毒物,那不仅是害她,也是害我了。

我再要问你,少夫人身边的人靠得住吗?”

徐士清黯然道:“不瞒志中老兄说,现在我对自己身边的人,除了几个外,竟都难以信任。反正熬药有你内弟一力担当,那个丫环尚还过得去,徐永从十三岁就跟我,绝对可靠,丁二是个新来的小厮,人看上去还老实,总不至再出什么事吧。”

张神医点点头道:“那也只好这么办了。”

徐士清立命徐庆去抓药,听了张神医一席话后,他又把王妈妈打发到别处去理事,再把百合送回夫人房中。他深知百合是夫人的心腹,文蕙命她来伺候白箫,原非好意,为的是暗中监督。这丫头伶牙俐齿,自己一向不喜,只是文蕙宠她,也容忍了。现下正好把她打发走。刚来的荷萍倒是很本分,就与徐永、丁二一起留下。

不久,徐庆买药回来。张神医亲自着妻弟熬药,又命荷萍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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