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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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画还没有画完,夫人,”他回答说,“这只海鸥在飞翔时失落了一根羽毛。不过,要是您对这种鸟的习性略知一二的话,就会知道,它们从不敢在大海上飞得太远。就拿这只鸥鸟来说吧,顶多飞离海岸十多英里远。”

“一定是的,”朵娜说,“今晚它会飞回岸边,去找寻失落的羽毛。”

“夫人有所不知,”格多尔芬说。“据本人而言,从没有听说过海鸥或别的什么鸟去找寻失落的羽毛的事。”

“我小时候有个羽毛做的床垫,”朵娜说,她说得很快,一边笑对着格多尔芬,“记得用过一阵之后毛松开了,一根羽毛从卧室窗口飞了出去,掉落在下面花园里。当然,那窗挺大的,不像这囚室小窗,只透透光。”

“嗯,那自然,”爵爷答道,他有点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着她,疑心她还在发烧,说起话来不太对劲。

“羽毛有没有从门口飞出去的?”囚犯问道。

“哦,我不记得了,”朵娜说,“依我看,即使是羽毛,要从门底下出去也不容易……当然,除非受到外力,像一阵大风啦,对吗,比如说枪膛里的气流啦。可我还没选好画呢。这是只滨鹬,不知道国王陛下会不会喜欢。爵爷,车道上是不是有马车声?要是的话,准是大夫走了。”

格多尔芬爵爷气恼地咂了一下嘴,朝门口望去。“他总得先跟我谈过之后才走,”他说,“您果然听见有马车声?我有些耳背。”

“听得一清二楚,”朵娜回答说。

爵爷走到门口,重重地捶了一下门。

“嗨,有人吗,”他叫道,“快把锁打开。”

狱卒答应着,三人听见他走上狭窄的台阶。朵娜赶紧把藏在衣服里的枪和匕首递到桌上,囚犯接了过去,用一大堆画纸遮住。狱卒开了门,格多尔芬转过身来,望着朵娜。

“嗯,夫人,”他说,“您画挑好了吗?”

朵娜困惑地把画一阵乱翻,秀眉微蹙。

“这太难挑了,”她说。

“我不知道挑这幅海鸥好还是挑这幅滨鹬好。不用等我,爵爷,要知道,这样的话,一个女人是没法拿主意的。过一会儿我来找你。”

“本人实在是非见大夫不可,”格多尔芬说,“非常抱歉,夫人。你在这儿陪着夫人,”他对狱卒吩咐一声,便出了囚室。

狱卒又锁上门,这次他是靠门站着,双臂抱胸,善解人意地冲着朵娜一笑。

“明天我们双喜临门哪,夫人。”他说。

“是啊,”她说,“希望是个男孩。那就有你们喝的了。”

“难道我并非大家兴奋的惟一原因?”囚犯问道。

狱卒哈哈一笑,头朝囚室的小窗一歪。

“到了中午大家就会把你给忘了,”他说,“你还吊在树上,我们就要举杯庆贺未来的格多尔芬爵爷的降生了。”

“真是太糟了,我和这个囚犯都无法为继承人的健康干杯了,”朵娜盈盈一笑,从衣袋里掏出钱包,递给狱卒。“我敢打赌,”她说,“你现在就想喝一杯,而不是光在下面一小时又一小时地干守着。咱们三人现在就喝一杯怎么样?趁爵爷在和大夫说话。”

狱卒咧嘴一笑,朝囚犯眨了眨眼。

“要真喝的话,我也不是第一遭在行刑前喝酒了,”他说。“可我得说一件事,就是我还没见过法国人被吊死呢。他们跟我说,法国人死得比咱们英国人快。他们脖子上的骨头更加脆。”他又眨了眨眼,打开了门,大声唤着他的助手。

“拿三个杯子来,再取一壶酒来。”

趁他转过身去,朵娜用眼神向囚犯发问,囚犯的嘴唇无声地动了一下。

“今晚十一点。”

她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我和威廉”。

狱卒转过头来。“老爷要是看到咱们,那就够受了。”他说。

“我会替你开脱的,”朵娜说,“等我回宫里见到国王陛下,国王陛下听说了这些准会觉得有趣。请问贵姓大名?”

“扎卡赖亚·史密斯,夫人。”

“好,扎卡赖亚,要是有什么麻烦的话,我就替你到国王陛下那儿去求情。”

狱卒呵呵大笑,这时助手取来了酒,他关上门,把托盘放在桌上。

“祝夫人长寿,”他说,“富贵,祝本人胃口好,祝你,先生,死得痛快利落。”

他把酒斟入三只杯子,朵娜与看守一碰杯,说道:“还祝未来的格多尔芬爵爷长寿。”

狱卒咂了咂嘴,一扬头喝干了。

囚犯举起酒杯,望着朵娜淡淡一笑。

“咱们是不是也该祝愿一下格多尔芬夫人呢?我想,这会儿她正在受难呢。”

“对,”朵娜接口道,“还有大夫,他一定热得够呛。”她喝着酒,心念忽闪,她瞥了法国人一眼,凭直觉知道他也想到了一个同样的主意,他正看着自己。

“扎卡赖亚·史密斯,你成家了没有?”她问道。

狱卒嘿嘿一笑。“都结过两次婚了,”他说,“有十四个孩子。”

“那你就明白爵爷这会儿可不好受,”她哈哈笑道,“不过威廉大夫可能干了,不用担心。你认识大夫吧?”

“不,夫人。我是北面沿海的人。不是赫尔松本地人。”

“威廉大夫,”朵娜恍然若梦地说道,“是个小个子,人很有趣,脸圆圆的,看上去挺严肃,他的嘴也是圆的。听说他可称得上是个酒君子。”

“那太遗憾了,”囚犯放下杯子说,“他没跟咱们一起喝一杯。说不定等他把事儿干完了,格多尔芬爵爷当上了父亲,他会跟咱们一起喝的。”

“那差不多该是半夜了,你说呢,扎卡赖亚·史密斯,你可是有十四个孩子啊。”朵娜说。

“通常都是在半夜,夫人,”狱卒大声笑着,“我的九个男孩都是在半夜十二点生的。”

“好,”朵娜说道,“等我见到威廉大夫,我就跟他说,为了庆贺孩子出生,扎卡赖亚·史密斯,他可是有十四个孩子之多,晚上当班之前愿和大夫一起喝上一杯。”

“扎卡赖亚,你会一辈子记得这事的。”囚犯说。

狱卒把杯子放回到托盘上。“要是格多尔芬爵爷喜得贵子,”他眨着一只眼睛说,“那庄园上就要大大庆贺一番,明天早上都会忘了把你吊死。”

朵娜从桌上拿起一张海鸥的画。“好了,”她说,“我画也挑好了。最好别让爵爷看见你拿着托盘,扎卡赖亚,我跟你一起下去吧,就让你的囚犯去画他的鸟好了。再见,法国人,祝你明天走得顺当,就跟我床垫上的那根羽毛一样。”

犯人一欠身。“那要看,”他说,“今晚狱卒请威廉大夫喝多少酒。”

“他要喝得过我,那才叫会喝酒,”狱卒说着,打开了门,让朵娜出去。

“再见,圣科伦夫人,”囚犯说,她站立片刻,望着他,意识到两人的计划比他以前筹划过的任何行动都更大胆危险,如果失败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明天他就要吊死在林苑里那棵树上了。随即他似乎暗自一笑,在她看来,那微笑俨然就象征了他本人,自己最初爱上的就是这微笑,她将把他的微笑珍藏于心,他浅浅一笑,她脑海里便浮现出那艘海鸥号,浮现出太阳,海上清风,还有小湾的森森浓阴,篝火,以及那份静谧。她昂着头出了囚室,没再回头看一眼,手里拿着画,“他不会知道的,”她暗想,“他什么时候最打动我的心。”

她跟着狱卒走下狭窄的石阶,心情沉重,结局如此平平淡淡,她一下子觉得疲惫之极。狱卒朝她一笑,把托盘放在台阶下,说:“这人真够冷血的,不是吗?到底是要死的人啊。他们说这些法国人都没一点人性。”

她挤出了个笑容,伸出手来。“你是个好人,扎卡赖亚,”她说,“祝你以后有更多的酒喝,今晚就能喝上几杯。我会记得让大夫来看你的。记住了,是个小个子,嘴圆圆的。”

“可酒量不浅,”看守笑道。“一言为定,夫人,我会等他的,他一定能大过酒瘾。不过可别跟爵爷提这事。”

“不会的,扎卡赖亚,”朵娜正色道,她走出阴暗的监牢,来到太阳下,格多尔芬正沿着车道朝自己走来。

“您听错了,夫人,”他抹了抹额头说道,“马车没走,大夫仍和内人在一起。他总算决定留下来,因为可怜的露西不太舒服。您准是听错了。”

“劳您白白回去一次,”朵娜说,“我真糊涂,亲爱的格多尔芬爵爷,不过您知道的,女人都是挺糊涂的。看看这幅海鸥画。您认为国王陛下会喜欢吗?”

“您比我更了解陛下的喜好,夫人,”格多尔芬说,“至少我这么认为。对了,您是不是觉得这个海盗如想像的那么残忍?”

“几天囚禁,爵爷,使他变得不那么残忍了,也许说不定不是囚禁的缘故,而是他明白,在您的监牢里,他是插翅难逃。我觉得,他看着您的时候,似乎明白,自己终于遇见了一个比自己更高明更厉害的对手。”

“哦,他给您这种感觉,真的?奇怪,我倒常常觉得恰恰相反。不过,这些外国人都有点像女人,不是吗,您没法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爵爷所言极是。”两人站在宅前的台阶旁,大夫的马车停着,仆役仍牵着朵娜的小马。“用了茶点再走吧,夫人?”格多尔芬挽留道,“不了,”她回答说,“不了,我打扰得太久了,明天要上路,今晚还有好多事要打理。等夫人身体恢复后,请代我向她问好,但愿今晚她为你生下贵子,格多尔芬爵爷。”

“这事,夫人,”他满脸严肃地说,“得由上帝来决定。”

“可用不了多久,”她跃上马背,“大夫就能决定。再见。”她挥手离去,一扬鞭,小马开始跑起来,经过监牢时,她勒住马,朝塔楼的口子里望去,嘴里吹起了皮埃尔·布朗克弹过的一段小曲,慢慢地,一根羽毛雪片似的从空中向她飘来,是从羽毛笔上扯下的羽毛。她抓住羽毛,丝毫不在乎格多尔芬有没有在台阶旁看着自己,又一挥手,脆声笑着朝大路纵马而去,那根羽毛插在帽子上。

第二十三章

内华润的卧室里,朵娜凭窗眺望夜空,她第一次发现,团团树影之上,新月高挂,金辉闪耀。

“好兆头,”她暗暗心想,她又站了一会儿,望着静寂的花园中的草木花影,闻嗅着下面倚墙而长的那棵木兰树飘送的浓郁馨香。这一切都将铭记在心,与所有其他业已消逝的美好事物同在,因为自己就要与这一切诀别了。

如整座大宅一样,卧室里已然一派萧瑟景象。捆扎好的箱包堆在地板上,使女已照吩咐将衣物折叠收好。她是傍晚时分回转的,一路骑马,热不可当,满身尘土,马夫在庭院里牵过小马,赫尔松旅店里的马夫已经在等着她了。

“哈利爵爷让我们转告您,夫人,”他说,“明天请雇一辆马车,在澳克汉普顿与他会合。”

“知道了。”她说。

“老板吩咐我告诉夫人,马车已经准备好,明天在旅店里恭候夫人。”

“多谢了。”她说着,避开他的目光,朝车道两旁的树木,以及通往小湾的林子望去,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将要发生的事与自己全然无关。她撇下他进了屋,他望着她的背影,困惑地抓了抓头皮,只觉得她像个梦游者。他相信,自己说的她根本没听进去。她信步走进保育室,望着空空如也的小床,光秃秃的地板,地毯已经卷起来了。窗帷拉了下来,房里又闷又热。一张小床下面,扔着玩具兔子的一只脚,詹姆士常常把兔子脚咬在嘴里,哪次大发脾气时又把兔子脚给扯了下来。

她捡起兔子脚,拿在手里端详着,只觉得一种被遗弃的感觉,就像某种陈年残迹。她不能听任它躺在地板上,于是打开角落处的大橱,随手扔了进去,关上橱门,出了保育室,不再进入。

七点钟,晚餐端来了,她全无饿意,没怎么吃。随后她吩咐仆人,自己累了,晚上别来打搅,早上也别来叫自己,因为旅途将会十分劳累,自己要尽量多睡一会儿。

等只剩下自己一人时,她把从格多尔芬府返回时威廉给的包袱打了开来。她暗自笑着取出粗布长袜,有破洞的长裤,以及补过补丁,但色彩仍挺鲜艳的衬衣。她回想起他把衣服递给自己时的尴尬神情,他说:“葛蕾丝只能准备这些,夫人,这些都是她兄弟的。”“太好了,威廉,”她安慰说,“就是皮埃尔·布朗克也拿不出更好的。”自己得最后一次女扮男装,至少今晚女装是不能穿了。“不穿裙子我就能奔跑得快些,”她对威廉说,“还能骑马,就像我小时候那样。”他说到做到,弄来了马匹,约定九点之后牵着马匹在内华润去格维克的路上等候自己。

“你务必要记住,好威廉,”她嘱咐道,“你身为大夫,而我是马夫,一定得称我汤姆,不能叫‘夫人’。”

他有点发窘,移开了目光。“夫人,”他说,“我还真不习惯这么叫,太糟了。”她笑着跟他说,当大夫的是不能发窘的,尤其是在接生之后。此刻,她用男装穿戴起来,衣服正合身,连鞋也大小合适,不像皮埃尔·布朗克那双鞋,又笨又重。有块头巾,她裹在头上,另有一根皮带。她在镜子里打量着自己,深色鬈发藏了起来,肤色黑黑的,就像个吉普赛人,“又成了个侍童,”她心想,“朵娜·圣科伦正沉睡着在做梦呢。”

她在门旁侧耳谛听,门外毫无动静,仆人们都在自己房里。下楼去餐厅简直是场磨难,她鼓起勇气,因为她最怕的就是这件事,没点蜡烛,漆黑一团,清晰涌入脑海的就是罗金罕姆蹲伏在那儿,手持短刀的情景。最好是闭上眼,她心想,摸索着从楼道下去,那样就不会看见墙上那块硕大的盾牌,不会看到楼梯。于是她摸下楼去,两手前伸,双目紧闭,心怦怦直跳,只觉得罗金罕姆仍在大厅某个黑乎乎的角落等候着。惊恐之中,她朝门口扑去,用力拉开门闩,朝渐合的暮色中奔去,奔向安全寂静的车道。出了大宅,她便不再害怕,空气轻柔和煦,沙砾在脚下发出沙沙声响,高高的夜空中,新月如一弯镰刀,晶莹闪亮。

她疾步而走,身着男装,行动起来无羁无绊,她精神大振,嘴里又吹起了皮埃尔·布朗克的那支小曲,同时她也想起了他,想起那张猴子似的快活的脸,洁白的牙齿,正在海峡中停泊着的海鸥号上等待着滞留岸上的主人。

大路拐弯处,她看见有人影朝自己走来,是威廉,牵着马匹,身旁还有个小伙子,她猜是葛蕾丝的兄弟,自己身上的衣服就是他的。

威廉把马匹交给小伙子,走上前来,一见之下,她禁不住想笑,他穿着借来的黑色套装,一双白色长袜,还戴着个黑色鬈发套。

“是男孩还是女孩,威廉大夫?”她问道,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对自己不得不扮演的角色殊不以为然:他天不怕地不怕,可让自己扮主人,夫人却充当马夫,这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他知道多少?”她指着小伙子低声问道。

“什么也不知道,夫人,”他轻声说,“只知道我是葛蕾丝的朋友,正在躲藏着,你是个同伴,要帮助我出逃。”

“那就叫我汤姆,”她正色道,“我就是汤姆。”令威廉不自在的是,她接着吹皮埃尔·布朗克的那支小曲,朝一匹马走去,纵身跃上马背,朝小伙子微微一笑,两腿一夹马腹,就汍汍骑在了两人前头,还回过头来笑望着他们。三人在格多尔芬庄园的院墙外下了马,在树阴掩映下,把马匹交给小伙子。按照傍晚时分的计划,她和威廉二人徒步走了约半英里,来到林苑大门外。

暮色沉沉,夜空中已有星星闪烁,两人走着,一言不发,一切都按计划在进行。两人觉得自己就像是演员,初次登台亮相,观众说不定不好对付。大门关着,两人绕到一旁,翻墙进了林苑,在树影下朝车道悄然而去。楼宅的轮廓远远可见,二楼的窗里仍透着灯光。

“继承人仍姗姗来迟,”朵娜低声道。她在威廉前面朝楼宅走去,马厩入口处,只见大夫的马车正停在石道上,吊灯下,赶车的正和格多尔芬的一个马夫坐在一张翻转过来的凳上打纸牌。两人的低语说笑声清晰可闻。她转身走向威廉,他正站在车道旁,头上戴着发套和帽子,狭窄而又苍白的脸显得越发小。她看见他外衣里露出的枪口,他的嘴紧抿着。

“准备好了吗?”她问。他点点头,目光与她对视片刻,跟着她沿车道朝监牢方向走去。她一时禁不住担心起来,她突然意识到,如同别的演员一样,他或许会缺乏自信,会说错台词,那一切就都完了,因为一切全都指望威廉了,可他演技不行。两人站在监牢关闭的大门前,她望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整个晚上他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圆圆的脸上一双细小的眼睛炯炯有神,她对他又恢复了信心,他不会出错的。

他转眼就成了大夫,他敲着监牢的大门,大声说道:“里面有没有叫扎卡赖亚·史密斯的?赫尔松的威廉大夫能不能跟他说句话?”声音圆润洪亮,跟她熟悉的内华润府的那个威廉判若两人。

朵娜听见监牢里应了一声,转眼间,大门打开了,她那位狱卒朋友站在门口,热得外套扔在一旁,衣袖高卷过肘,笑得合不拢嘴。

“嘿,夫人说话还真算数,”他说。“太好了,进来吧,大夫,欢迎欢迎,为了给孩子洗礼,也为了你,咱们有的是酒。是个男孩吧?”

“正是男孩,朋友,”威廉说,“挺不错的一个男孩,简直就是爵爷的翻版。”他搓了搓手,显得心满意足,跟着狱卒走了进去,大门半掩着,朵娜蹲在监牢墙外,只听得他们朝入口处走去,还听见碰杯声,以及看守的呵呵大笑。“哎,大夫,”只听他说,“我有十四个孩子,不妨说,我对生孩子的事知道得不比你少。孩子重多少?”

“呃,”威廉说,“体重么……让我想想,”朵娜拼命忍住笑,想像着他茫然地站在那儿,双眉拧在一起,对这个问题他就像孩子一样无知。“差不多四磅吧,我记不清楚了……”他开口道,狱卒吃惊地打了个唿哨,他的助手笑出了声。

“你还说孩子挺不错?”他问道,“嘿,我说大夫,这孩子可活不长。我最小的那孩子生下时十一磅,可还是小得像只虾。”

“我刚才说多少?”威廉赶紧打断了他,“不用说,我是说错了,我是说十四磅。对了,这会儿我想起来了,是十五六磅。”

狱卒又打了个唿哨。

“上帝保佑,大夫,这可不多见哪。你要照看的是大人而不是孩子了。夫人没事吧?”

“没事,”威廉说,“精神好极了。我过来时,夫人正跟爵爷商量着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呢。”

“看来,她比我想像的要结实多了,”狱卒道,“嘿,大夫,你真该好好喝上三杯。接生一个十六磅重的孩子可真够呛的。祝你好运气,大夫,祝孩子,还有傍晚时和我们一块在这儿喝酒的夫人好运气,我要是没搞错的话,她可不知要比格多尔芬夫人强多少倍了。”

里面一阵静默,传来碰杯声,朵娜听见狱卒长长舒了口气,还咂了咂嘴。

“我敢说,他们在法国喝不上这玩意儿,”他说,“那儿尽是什么葡萄,青蛙,还有蜗牛之类的。我刚给犯人送了杯酒上去,说来你不信,大夫,你准会说,他可真算得上一个冷血动物。他把酒一口干了,还拍拍我肩膀,哈哈大笑。”

“蛮人嘛,”另一个看守接口道。“他们全都一样,不论是法国人,荷兰人,还是西班牙人。他们满脑子酒色,稍不留神,就在你背后捅上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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