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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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离贝索斯的两位贵族之一——斯皮塔梅内斯围困了马拉坎达。派去解围的第一支部队被击溃后,亚历山大亲自出征。斯皮塔梅内斯闻知他正在逼近,撤兵逃进北方的沙漠。秩序恢复时已近冬季,亚历山大为了监察西徐亚人,在奥克苏斯河畔的扎瑞阿斯帕过冬。
这城镇在渡口北边,规模中等,奥克苏斯河流经此地,水面极宽。居民在附近广掘水渠,引河水种满绿树青禾。外面就是沙漠了,这里夏天想必是火炉。我在别处从未见过这么多蟑螂。多数人家会养蛇来捕蟑。
亚历山大住进总督的宅第。这是真正的砖屋,在这泥屋为主的地方算得上一项奢华。他命人挂上精美的织毯,摆进上好的家具,布置出王者之风。我高兴看见他对自己的地位不再那样随便了。他新做了一件紫底镶白边的漂亮袍子,是大帝御用的颜色,预备在国务场合穿着,还第一次戴上了锥形王冠。
我义不容辞地告诉他,所有波斯人都希望他审判贝索斯时这样打扮。国王审判篡位者,必须有国王的仪表。
“你说得对。”他说道,“这是波斯的事情,一定要照波斯的习俗办。我正在听取意见,收集可循的先例。”他在房里来回踱步,对自己皱眉头。“会是波斯的刑罚,先取鼻子耳朵。如果比这轻松,奥克萨瑟瑞斯是决不会满意的。”
“当然了,陛下。他是大流士的弟弟嘛。”我没有说,“不然他为什么要投效一个外邦的国王?”他自己明白。
“那不是我们的风俗,”他说着,继续踱步,“不过我会那样做的。”
他言谈中没有露出犹豫。然而我担心他会改变主意,以至于挫伤他在波斯人心中的威望。我父亲只因为忠诚就遭受此难,反叛的人凭什么躲过惩罚?况且我还欠着另一笔债。
“艾尔斯坎达,我告诉过你吗,大流士被人拽走以前说,‘我已经没有能力惩办逆贼了,不过我知道谁会惩办的。’贝索斯以为他指的是我们的神,但他说,他指的是你。”
他停下步子。“大流士这样说我?”
“我亲耳听见的。”我想起从前御赐的马匹、银镜和项链。我有义务。
他又踱了一会儿,然后说:“嗯,必须按你们的风俗办。”
我对自己说,安息吧,苦命的国王,不管经过审判之河抵达天堂后,你还剩下多少。原谅我爱着你的敌人。我已经尽力赎罪了。
我在街上看到贝索斯被押去受审。他比我那天晚上的印象缩小了一圈,脸色阴沉如土。他知道自己的命运。他们刚把他押出来,他就看见了奥克萨瑟瑞斯和亚历山大并排骑着马。
假使他当初和纳巴赞内斯一起投降,他会免于刑罚。奥克萨瑟瑞斯投奔亚历山大是后来的事,他不可能使亚历山大收回诺言。无论奥克萨瑟瑞斯意愿如何,亚历山大可是没有对纳巴赞内斯失信。我经常猜度贝索斯为什么要僭戴王冠。出于爱民?如果他治理有方,人民怎么会抛弃他。我估计是纳巴赞内斯先鼓动他自立为王的,然而他缺乏纳巴赞内斯的圆滑,既不能号令群众,又舍不得放弃王位。
审判用希腊语和波斯语,会众意见一致。他会先被割掉鼻子和耳垂,随后送到其反叛之地埃克巴塔纳,在米底人和波斯人的集会上被钉死。这一切安排都合乎程序,而且遵照习俗。
我没有挤进人群里看他被押走。他创口新鲜,我怕他看上去会像我父亲。
过足日子以后,埃克巴塔纳有人来报告他的死讯。他是挨了将近三日才死的。奥克萨瑟瑞斯不远千里骑马去观刑,尸体解下来以后,他把肉切成小块,抛进山里喂狼。
大半个冬季,朝廷留在了扎瑞阿斯帕。
帝国各地都有人来觐见。亚历山大学会了怎样隆重地款待国宾。一日黄昏,晚餐在即,他刚穿上波斯袍子,我替他整匀衣褶。
“巴勾鄂斯,”他说,“波斯贵族没胆量告诉我的话,以前你对我说过不少。关于他们行跪拜礼而马其顿人不这样做,他们感想多吗?”
我知道他终有一天会问我的。
“陛下,他们确实有感想。这我知道。”
“什么感想?”他转身看着我,“有人说过吗?”
“在我面前没有,亚——历——山大。”我仍然要慢慢来才能念对他的名字。“没有人会对我说的。不过你出于礼貌,眼睛只能注视你接见的人,不像我想看哪儿就看哪儿。”
“你是说他们看见波斯人行礼会生气?”
这话比我希望的要难说。“并不尽然,艾尔斯坎达。我们从小知道对国王应该这样行礼。”
“我明白了。是看见马其顿人不这样行礼而生气吧?”
我理着他腰带下的裥褶,没有答话。
还没理好,他已经急躁地动来动去。“我知道。何必为难你告诉我?不过你总是对我说真话的。”
其实,我有时说的只是哄他高兴的话罢了。但是有害于他的谎言,我确实从来不说。
那天晚餐席上,他着力观察了一番。我觉得他还清醒时看到了许多——扎瑞阿斯帕的酒宴是无法清醒至终的。
他说得对,奥克苏斯河的水对于不喝着它长大的人是毒药。我估计本地人也有中毒而死的,只是他们早夭,来不及生育后代。
此地不产葡萄,酒是从巴克特利亚运来的,很浓烈。但是他们在一份河水里兑上三倍的酒来解毒。
虽是冬季,天气只近于凉爽。波斯主人决不会在端上甜点心以前捧出酒来,马其顿人则从一开始就举杯。波斯宾客会优雅地小口抿着,马其顿人却向来开怀畅饮。
偶尔喝醉一场,那又何妨?不过每晚豪饮烈酒,人就被酒控制住了。假使陛下驻跸在山间清泉边过冬,不知可以免去多少悲哀。
他并没有夜夜酣醉。深饮的程度取决于他在酒席上的时间长短。他不像别人,一开始就干杯饮尽。他坐在那里,酒杯搁在面前,聊了又喝,喝了又聊。以杯数论,他喝得不比从前多。然而巴克特利亚的酒本应兑上两倍的水。现在他喝的每一杯,烈度都比从前翻了一倍。
有时他深夜才休息,就会睡到中午。不过如果有要事待办,他总会早起,精神奕奕,准备就绪。他甚至记得我的生日。晚餐时,他提议众人给我祝酒,称赞我忠诚的服务,又把他刚用过的金杯递给我共饮,还亲了我。马其顿老军官看来都很错愕。因为我是波斯人,是宦官,抑或是因为他不羞于把我带在身边?我无法论断,大概三者兼有吧。
他对跪拜礼耿耿于怀,一直在思考。“将来必须有个改变。”他对我说,“不是让波斯人变,这习俗太古老了。如果像大家说的那样是居鲁士开创的,他一定有充分的理由。”
“艾尔斯坎达,我觉得是为了民族和睦。这曾经只是米底人的风俗。”
“我说嘛!两个民族都忠诚,但是没有哪一个地位更高。我跟你说,巴勾鄂斯,我见过一个波斯人——他的封号可以追溯到比居鲁士更早的时代,举止高贵至极——他拜倒在地,而一个直到父辈还披羊皮御寒、由我父王从庶民提拔上来的马其顿人,却像看狗一样居高临下地瞧着他,那一刻我真想把那家伙的头打下来。”
“别那样,艾尔斯坎达。”我勉强笑道。
楼下的厅堂相当宽敞,楼上的房间却很逼仄。他像笼中豹一样转身。“在马其顿,贵族很晚才学会服从国王,他们觉得那是额外的谦让。在我家乡,我父王在位时,他接待外宾会变得彬彬有礼,但我小时候的晚餐就像农人过节一样大吃大喝……我知道你们民族作何感想。我身上流着阿基琉斯和赫克托尔这两脉的血,更远的祖先是赫拉克勒斯28。再远的就不必提了。”他正准备洗濯上床,夜不太深,然而酒意依然令他逸兴遄飞。我担心他的洗浴水要冷了。
“跟士兵就简单。他们也许觉得我在战场以外有些癖好,不过在战场上,我们彼此是知己。那些有地位、必须请来和波斯人同席的人可就不一样了……你明白吗,巴勾鄂斯,在我家乡,大家认为跪拜礼是用来敬奉神明的。”
他的声音有些异样,听得出来不仅是在教我。我了解他,能感觉到他心绪的波动。我想,有何不可?就连士兵都感觉到了,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感觉到什么。
“亚——历——山大,”我一字一顿地说,让他知道我字斟句酌,“人人都知道,锡瓦的神谕是不会说谎的。”
他用深邃的灰眼睛看了看我,一言不发,然后松开腰带。我替他脱去衣服。他又望了我一眼。如他所愿,我看见他肩膀上飞弹的伤疤,大腿上的一道剑痕,以及小腿正面紫色的创口。确实,从这些伤口流出来的是鲜血,不是神明体内的灵液。他也想起自己喝了脏水那一次。
他注视我的眼睛,半含着笑。但是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我或是任何人都不能参透的东西。也许锡瓦的神谕知道。
我抚摸着他的肩膀,亲了亲弹伤的疤痕。“神性就存在于肉身里,身体是它的仆人,代它牺牲。记住我们爱你,不要让神把一切都带走。”
他微笑,张开双臂。那天晚上,肉身得到恰如其分的回报。他很轻柔,仿佛在嘲弄他自己。另一层次的存在依然等候在那里,随时呼唤他回去。
翌日,他闭门和赫菲斯提昂独处良久。旧病又在我心上啃啮起来。然后是国王最好的朋友们穿梭来往,而后,使者们被派去通知宾客出席一个五十人的盛大晚宴。
白天他对我说:“巴勾鄂斯,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今晚我们会做个试验。穿上你最考究的衣服,好好应酬我的波斯客人。今晚的安排他们都心里有数,赫菲斯提昂去见过他们了。让他们觉得自己受重视就好,你的宫廷教养最适合做这个。”
我想,归根到底,他也需要我。时至今日,我所有的衣服都已经相当考究,我挑了最精美的一套穿上,深蓝的底子上布满金线刺绣,然后前来侍候亚历山大更衣。他穿上他隆重的波斯式衮袍,没有戴锥形王冠,但是戴了一顶低矮的王冠。这身打扮同时也是给马其顿人看的。
我思忖,这事这样微妙而难办,如果他们能把酒留到上甜点心时才喝,就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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