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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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战争,”赫菲斯提昂说,“他们知道自己也会对我们如此。”

“噢,是的。是的,众神做的主。”

他在那两具尸身旁边跪下来,要把四肢都摆好,但那些肢体硬如木头,被他合上眼皮的眼睛又睁开瞪视。最后他将那男人的尸身拖过去,和那少年的尸身并排,让一只冷硬的胳臂搭在上面。他脱了自己的披风覆上,遮住那两张脸。

“亚历山大。我想你应该回到科摩斯去。国王会找不着你的。”

“克雷托斯唱得大声多了。”他环顾那些静止的形体、月亮下暗色干结的血、铜器苍淡的光。“待在这里的朋友们中间更好。”

“你应该露面的。这是凯旋科摩斯。第一个杀入敌阵的是你。他就等那个时刻。”

“人人知道我做了什么。今晚我只想要一项荣誉:让人说我不在那里。”他指着摇曳的火炬之光。

“走吧,那就。”赫菲斯提昂说。他们下到水边,洗净手上的血迹。赫菲斯提昂松开他的披风,围住两人的肩膀。他们沿河前行,走进溪水滋养的垂柳的阴影中。

腓力在清醒中结束了这一夜。他在囚徒面前跳舞时,一位名唤狄马德斯的雅典世袭贵族平静而不失尊严地向他说道:“国王,命运给你的角色是阿伽门农,你却扮演了忒尔西忒斯,好意思吗38?”

腓力醉得有限,尚能感到这句重话是希腊人对希腊人的责备。他停止科摩斯,命人让狄马德斯沐浴更衣,在他的帐篷吃了晚餐,次日作为使节之一遣往雅典。虽然喝了酒,腓力眼力未减;这人属于佛基昂一派,争取过和平,但遵从了战争号令。借他之口,国王的条件在公民大会上向雅典人传达。讯息让群众震动而沉默,既难以置信又如释重负。

雅典要承认马其顿的霸主地位;这一项是斯巴达人六十年前的条件。然而斯巴达人在羊河擒获三千人之后,将之割喉处死;他们也随着长笛39声推倒了雅典长城,并扶植起一个僭主政府。腓力则会释放他的俘虏,免却赎金;他不会进军阿提卡;政体也留给他们自己选择。

他们接受了;因此得到允诺,他们死者的骨殖会以合宜的形式交还。尸体早已在公共火葬堆焚化,因为无法延挨到和议之日。火葬堆阔大,一队兵士花了整整一天叠起木材,另一队填入尸身;从日出到日落都在冒烟,结束时,两队人都精疲力竭。要烧化的数目不止一千。骨灰和骨殖被装进橡木盒中,等候送葬队隆重启程。

忒拜全军覆没,孤立无援之下无条件投降。雅典从前是个公开的敌人,而忒拜是个不讲信用的盟友。腓力在它城内驻军,对反马其顿的领袖或处死,或放逐,并让波奥提亚人脱出其管治。既然无须商谈,很快就给忒拜人收了尸。神圣军团获得英雄的权利——所有人共葬一墓,同穴长眠,其上竖立了喀罗尼亚之狮,永远镇守。

他的使节们从雅典回来后,腓力通知雅典战俘他们已可自由离开,然后便去用午膳。他在帐篷里就餐时,一位高级将官求见。他是负责打点那些灵柩的人。“唔?”腓力说,“出了什么岔子?”

“陛下,他们要求取行囊。”

腓力放下他浸透汤汁的麦饼。“要求取什么?”

“他们军营里的东西,被铺等等。”

马其顿人都目瞪口呆。腓力哈哈大笑,抓住椅子扶手,黑胡子向外一扬,大声说:“他们以为,我们赢他们的是一局掷跖骨游戏?叫他们滚吧。”

当嘟嘟囔囔离去的声响传至,亚历山大说道:“为什么不进军?我们不必破坏那座城,他们一见你来就会弃城而走的。”

腓力摇头。“保不准的。况且那卫城从未陷落过,只要有人驻守。”

“从未?”亚历山大说,眼里闪烁着壮志的梦想。

“它陷落那一次,是沦陷在薛西斯手上。不可,不可。”

“确实不可。”两人都没有提起科摩斯,也不提亚历山大的中途离去;两人都庆幸对方的隐忍。“但我惊讶你怎么不至少叫他们交出狄摩西尼。”

腓力拿面包揩遍汤碗。“他的人不在了,他的英雄雕像就会取而代之。还是人会比较真实……你很快能亲眼见到雅典了。我打算派你做我的使节,送还他们的死者。”

亚历山大慢慢回头;他一时以为他父亲拿他开了个晦涩的玩笑。他从未预料他父亲会在放弃侵入并占领雅典之后,不以宽宏的胜利者的身份骑马入城,领受雅典的感恩。是因那场科摩斯而抱愧于心?是谋略?还是希冀犹存?

“派你前去是礼貌。”腓力说,“倘若我去,会被视同僭妄的。他们现在是盟友了,更合适的时机会有的。”

是的,他旧梦未泯。他希望那城门会自发地开启。等到他打赢亚洲战争,解放了那里的希腊城市,他会是在雅典,不作为征服者而作为贵宾,来举行凯旋大宴。而他甚至从未见过那座城。

“很好,父王。我会去的。”他过了一瞬才想起道谢。

他骑马经过狄庇隆城门的塔楼,进入凯拉米克斯40。道路两旁都是伟人和贵族的坟墓;旧的彩绘墓碑因风霜而褪色,新墓碑上祭奠的枯萎花环缠着悼念者的头发。大理石骑手们以英雄的姿态裸骑马匹,仕女们在梳妆台边缅怀美貌,一个兵士望向他葬身的大海。他们是沉静的人。在他们中间,吵闹的活人们推涌争睹。

为了在坟墓完工前安置骨灰瓮,建了一座阁;骨灰从一列列灵柩车取下,放入室内。他在举哀的面孔之间骑行,一种尖音从他背后涌起;妇女们纷纷围住灵柩车,为逝者哭丧。牛首骏在他身下震了一震;有人从一个坟丘后面扔来一块土。马和骑手都见过世面,不屑回头。如果你打了这场仗,朋友,此举和你不相称;如果没有,则更不相衬。但如果你是个女人,那我能明白。

前方耸立着卫城西北面的陡崖。他目光扫过,忖思其他方向的风貌。有人邀他去一个城邦的仪式,他躬身接受。在路边,一个穿戴古风铠甲的大理石步卒倚在长矛上;赫尔墨斯,亡灵的导引者,向一个孩童弯腰伸手;一对夫妻在诀别;两个朋友在祭坛前合掌,身旁一只杯。随处可见,爱默默面对了必要。这里没有修辞。无论后来者如何,这些人建了这座城。

他被领过广场,去议事厅聆听演说。偶尔,他听见人丛深处传来一句大声的咒骂;但是预言落空的主战派大多远远避开。狄摩西尼无影无踪。马其顿的老客友和支持者被推到前面;他勉力应对这些尴尬的会晤。埃斯基涅斯来了,态度沉着,但颇有戒心。腓力的仁慈甚至超出了主和派的预言;他们说中了,因此背负恶名。丧失亲人者、前途尽毁者,都像百目巨人一样盯着,看他们是否面有得色,并深信其有。腓力收买的人也来了,有的谨慎自持,有的阿谀奉承;这些人发现腓力之子态度客气,但捉摸不透。

他在狄马德斯的府邸进餐,有几位嘉宾在座;这不是宴饮的场合。但阿提卡气氛很浓:久用而朴素的优雅器物,躺椅和桌子的装饰尽皆形状完美,木质光滑如丝;旧的银酒杯因反复打磨而变薄;安静娴熟的侍候,谈话无人打断,也无人扬声。在马其顿,亚历山大仅以不贪食就令自己的餐桌风度超乎平庸;但在此地,他总留心先观察别人。

次日他在卫城上向城邦的诸神献祭,为和平祈福。这里有传奇的光荣,高踞的前锋雅典娜以长矛之梢引领航船——女神啊,您去了哪里,是否您父亲禁止您参战,如特洛伊当年?这次您是否顺从?这里在她的神殿中,站立着菲狄亚斯以象牙雕成的年轻女神,裙上有黄金衣褶;这里有一百年来的战利品和祭献。(三代人;才三代人啊!)

他在阿奇劳斯的宫殿长大,华美建筑于他并不新奇。他谈到历史,有人便让他看了雅典娜的橄榄树,当年它被波斯人烧过之后一夜就绽出新绿。他们还掠走了解放者哈摩第欧斯和阿瑞斯托吉顿的古老雕像,去装点波斯波利斯。“如果我们把它们拿了回来,”他说道,“便会交还给你们。这两人是勇士,也是忠诚不渝的朋友。”无人答话;马其顿人爱吹,世人皆知。他在城墙上寻找当年波斯人攀上的位置,自己找到了;询问似乎是不礼貌的。

主和派使一项动议获得通过:腓力和其子的雕像会在帕特农神殿内树立,以志其宽宏。他坐着让雕塑师画草图时,想到他父亲的塑像站在那里,不禁遐想他的人尚须多久会随之而来。

是否有任何地方、任何景观,他们问,是他离开前想造访的?“有,阿卡德米亚学院。我的导师亚里士多德在那儿学习过。如今他住在斯塔吉拉;我父亲重建了此城,让居民回迁。但我想亲眼看看柏拉图授业的地方。”

沿途41埋葬着雅典往昔所有的伟大战士。他看见那些战利品,边骑马边询问,增长了行程。这里也一样,著名战役中一起战死的同袍长眠在集体陵墓里。有个新址正被清空,他没有问要安葬何人。

路痕越来越淡,渐入一片古老的橄榄树林,长草和野花在秋阳中干枯。厄洛斯祭坛附近又有个祭坛,铭着复了仇的厄洛斯。他问起这故事。从前有个移民,他们说,爱上一个美丽的雅典青年,誓言会为他做任何事。他说:“那么从卫城跳下去吧。”当他发现自己被服从了,就也那样纵身一跳。“他做得对,”亚历山大说,“一个人来自何方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他本人怎样。”他们面面相觑,换了话题;国运暴发的马其顿人之子这样想并不出奇。

从柏拉图手中继承学院的斯珀西波斯,上一年已经辞世。在那幢原属柏拉图的凉爽简朴的白屋中,新院长色诺克拉底接待了他。此人高大魁梧,据说其俨然能使赶集时的广场为他开出一条路。亚历山大得到名师对大有前途的学生的礼遇。他感到此人有真才实学,一见如故。他们谈了一会儿亚里士多德的方法。“一个人必须追随他的真理,”色诺克拉底说,“无论它会将自己引向哪里。我觉得,它会引着亚里士多德离开柏拉图,柏拉图的天性是叫如何给为何服务。我的真理叫我留在了柏拉图门下。”

“您这里有他的雕像吗?”

色诺克拉底领他出去,走过一座海豚流泉,来到桃金娘树荫下的柏拉图墓。雕像立于不远处。他手持卷轴而坐,厚实肩膀上古典的椭圆头颅向前倾。他保持着年轻时的运动员式短发,终生不变。胡须修得很整洁;额前纵横着深纹;在有重量的额头下,他有一双沉迷而坚定的眼睛,那是一个不遁开任何事物的幸存者的眼睛。“他始终还是相信良善。我有一些他的书。”

“说到良善,”色诺克拉底说,“他身体力行。否则,人就不会找到别的良善。我很熟悉他。我高兴你读他的书。但是他一向说,他的书包含的是他老师苏格拉底的教诲;永远不会有一本属于柏拉图的书,因为他能教的只能以薪火相传的方式学到——必须接触那火焰本身。”

亚历山大热切地凝视那张沉思的脸,仿佛那是踞在难以攻克的巉岩上的一座堡垒。然而那岩石已消失,被时间的洪流冲走,再也无法进攻。“他有一种秘传的教导?”

“一种公开的秘传。您是个战士,您的智慧,只能教给其身体已能承受艰辛、其心智已能抵抗恐惧的人,是这样吧?然后,火花就能点燃火花。他也是如此。”

色诺克拉底怀着遗恨与假想,注视那青年;青年怀着假想与遗恨,凝望那一张大理石的脸。他骑马经过那些逝去的英雄,回到城里。

他正要更衣去晚餐,忽然有人来谒见,留下与他单独相对;这人衣着考究,言谈文雅,自称在议事厅和他相会过。他听说,人人都赞赏他表现出的谦逊和节制,与他的使命十分合宜。然而出于对公共悼念的尊重,他让自己隔绝于此城所能提供的各种欢愉,许多人替他惋惜。假如没有机会让他在无害的私人场合一尝其乐,实在有亏待客之道。“我呢,有一个男孩子……”他形容了一个伽倪墨得斯42的美态。

亚历山大毫不插话地听完,然后说道:“你说你有一个男孩子是什么意思?他是你儿子?”

“殿下!您真会开玩笑啊。”

“那也许,是你自己的朋友?”

“决不是那样的事,我向您担保,是完全由您使唤的人。您自己见见他嘛。我为他付了二百金币。”

亚历山大站了起来,说道:“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招来你和你这桩买卖。你走吧。”

他服从了,懊丧地回到主和派那里,他们本来希望让这年轻人带着快乐的回忆离去。该死的错误情报!再送上一个女子是太晚了。

他次日动身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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