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玛丽·瑞瑙特作品天堂之火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和煦的夏日沉沉欲逝,暮色渐浓了,佩拉盐湖的岛上城堡将影子投于水面,它是宝库和塔楼之所在。城中高高低低的窗户透出灯光;一个内廷奴隶举着松脂火炬走出来,点燃宫殿台阶底部由坐狮擎起的巨大灯台。平原上响着牧归的哞叫;山岭都将背阴的东面对着佩拉城,在那灰茫茫之中,遥远的营火点点闪烁。

男孩坐在王宫的房顶上,俯瞰着城市、潟湖、靠岸落锚的小小渔船。他上床的时间已到,而他在见到母亲之前要躲开保姆——母亲可能会允许他熬夜的。修房顶的人回家了,梯子没移走。时机不可失。

他坐在阿奇劳斯王引进的潘泰列克大理石屋瓦上,大腿底下是排水沟,膝间夹着个檐口饰,是戈尔贡12的头,颜料已在风吹日晒中褪色。抓着那满头蛇发,他久久瞪着与地面的落差,傲视那些地精。下去时他需要低头看,得先镇服了他们。

他们很快认了输——这种生灵你不怕他就行。他没吃晚餐,只咽下偷来的隔夜面包。本来可以享用热蛋奶的,里面兑了蜂蜜和酒,他闻见的香味很诱人。但是坐下来晚餐难免要乖乖上床。一切皆有代价。

底下传来一个咩声。他们牵来了黑羊,时候想必近了。这次最好先别问。只要他到了那儿,她就不会遣走他。

他小心爬下那些为成年人而设的跨度很大的梯级。战败的地精们远远躲着;他给自己唱了一首凯旋之歌。从低层的屋顶直到地面都没有人,除了几个收工在即、疲态毕现的奴隶。赫拉妮科一定在屋内找他,他必须从外边绕过去。他给她添的事儿太多了,他听母亲这样说过。

大厅点着灯,厨奴们在里面说着色雷斯话,搬着桌子。不远处有个守卫在巡逻。门涅斯塔斯,有浓密的红胡子。孩子微笑了,向他敬礼。

“亚历山大!亚历山大!”

是拉妮科,在他刚转过的拐角后面。她亲自找他来了,马上就看到他了!他寻思着跑了起来。不是有门涅斯塔斯吗?“快!”他耳语,“用你的盾牌藏住我。”不等被抬起,他攀到那人身上,胳膊并腿地环抱着。那铁线般的胡子蹭到他头上,痒丝丝的。“小猴儿!”门涅斯塔斯嘟囔道,刚来得及以空盾牌扣住他,倒退回墙边。赫拉妮科走过,愤愤然呼叫着,但矜于身份不与兵士交谈。“你跑哪儿去了?我可没工夫……”然而孩子已经搂了搂他的脖子,跳下来走了。

他抄近路,避开垃圾堆(因为人不可以污浊之身侍奉神明),安全到达他母亲后门旁边的小花园。室外台阶上已有几个女子等候,手持未点燃的火炬。他远远躲在桃金娘树丛之外。她们入林之前不能发现他。现在他可以先去个地方。

他父系先祖赫拉克勒斯的小祠就在左近。小小门廊内,蓝色墙壁在暮影中黯淡着,但是那青铜像形体分明,镶玛瑙的眼睛反照着残阳。腓力王即位不久便奉献了这尊神像;当时他年方廿四;在深知主顾之心的雕塑师的手法下,赫拉克勒斯亦塑得年龄相仿,只不过照南方风格没有胡须,头发和狮皮镀金。带尖齿的狮面具覆在额头上方,犹如帽子,其余在肩膀上成了披风。这头像复制了铸在腓力朝的钱币上。

四下无人。亚历山大行近小祠,摩挲基座边缘上英雄的右趾。方才在屋顶上,他用他们之间的密语呼唤过他,他立即来了,驯服了地精们。所以要谢谢他。无数次这样的抚摸,使他的趾头比脚上别的地方光亮。

树丛之外传来了叉铃的叮咚,还有轻轻拍动一面指鼓的窸窣。一支火炬照亮了彩绘门廊,使暮色变为夜色。他蹑足来到树丛前。多数女子都来了。穿着单薄明丽的衣裳,只预备在酒神面前舞蹈。在酒神节,那个她们从埃盖一路走入山林的日子里,她们会穿真正的狂女服装,手执松果饰顶、常春藤环绕的芦苇神杖,她们的斑纹袍和幼鹿皮仅穿一次,连着上面的血污一同抛弃。她们这时穿着的小幅兽皮只轻轻鞣过,以锻打过的金饰扣系住;手杖是精致的节杖,镀了金并嵌有珠宝。狄奥尼索斯的祭司刚到,还有个男童领着那山羊。众人只等他母亲出现。

她来了,来自伊庇鲁斯的希尔密娜和她一起大笑着走过门廊。她穿着橘红色袍子、贴金绳鞋,鞋扣是石榴石。头上的常春藤花冠是金子的,她头部一动,精致的枝叶便在火光中随之熠熠颤抖。她的神杖缠着一条珐琅的小蛇。有个女子提着篮子,格劳科斯在里面。每次舞蹈它都必来。

举火炬的女子将它轮次递给旁人。火焰纷腾,映亮了一双双眼睛,衣裙的红绿蓝黄也变得深邃,犹如珠宝。那山羊站在阴影之外,它悲哀、明智而邪气的脸像面具一样,眼如黄玉,角以金裹,颈上一圈青涩的葡萄串。在祭司和年幼助祭的指挥下,它引路走向树林。众女随后,悄声而谈,佩带的叉铃一路叮叮作响。阵阵蛙声,从供水于流泉13的那条溪传来。

她们走上那俯临花园的开阔山丘;这全是王室的土地。山径弯弯曲曲,切过了桃金娘、柽柳和野橄榄的树丛。在所有人的身后,视线之外,孩子轻步走着,以火炬为前导。

松林的高大黑影矗立前方。他离开山径,穿过灌木丛小心地一路潜行。时候尚早,不能被发现。

匍匐在富于弹性的松针上,他从一个藏身小坑向树林眺望。她们把火炬卡在插入泥土的灯台中。舞蹈的地方已经备好,祭坛饰着花环,朴拙的案桌上有酒杯、调缸,以及圣物簸箕。狄奥尼索斯立在基座上,一贯的精心照拂使他身上没有鸟粪,清洗与打磨使他染着褐色的大理石四肢有少年肉体的光泽。

他是奥林匹娅斯从科林斯定制而后远道运来的。尺寸接近真人,是个年约十五的少年,头发淡金色,一身舞者的苗条肌肉,穿着华丽的红靴,有一边肩膀还搭了张豹皮。他右手握着长柄神杖,左手欢迎地举着一个贴金杯子。他的笑容有别于阿波罗的笑容,那是在说:“人啊,认识自己吧。这足以耗尽你们微渺的一生。”而他的微笑是一种召唤,有奥秘要分与人类。

她们手牵手站成一个圆圈,唱了一支召神颂,便宰羊祭神。从上一次献祭洒血以来,这里下过了雨。山羊无畏无惧地上前,只在受刃那一刻发出一声狂野孤独的叫喊。血拿一个浅杯接住,混了酒来供神。男孩静静观看,双手支颔。他见过无数的牲祭,在公共的神殿里,也在这树林里。婴儿时他曾经被带到这舞会,在松针地毯上听着血脉搏动般的鼓声入眠。

音乐已奏响。拿着指鼓和叉铃的众女,拿着双笛的那女子,都开始自定节拍轻轻摇摆。在打开的篮子里,格劳科斯的头也在摇摆。节奏渐快响声渐大,在腰后挽着手臂的妇女们用脚击打地面,身体一前一后地拱动,头发披散摆荡。她们为了狄奥尼索斯之舞喝下纯酒;牲祭之后,她们便跟着酒神而饮。

很快他就能出来了。现在不会送他回去了。

那手持铙钹的女子把乐器高举过顶,嘭嘭敲响。他向前爬行,几乎到达火光的范围。没人看见他。她们先放缓动作,为歌唱歇下一口气,然后唱出酒神凯歌。

他能听见大部分的唱词,不过,这首赞诗他耳熟能详。他在这里时常听见它。一节终了总是钹声大作,而每一次她们都把合声部唱得更响亮:“欧嗬,巴克斯!欧嗬!欧嗬!”

他母亲领唱这首赞诗,讴歌神明乃塞墨勒之子,于火中诞生。她的眼睛与面颊与头发都明亮,头上黄金花冠闪烁着,黄色衣裙反射火光,仿佛她烧着了一般。

伊庇鲁斯的希尔密娜震荡着一头黑发,颂唱神婴如何被藏匿在纳克索斯,躲开善妒的赫拉,由唱歌的宁芙们守护。男孩爬近了些。酒案在他的上方,他从桌边窥视。杯子和调缸是旧的,上面绘着图画。他伸手取下一个杯子来看,还有点剩酒。他侧杯倒出一两滴,祭献了酒神(这种事他训练有素),其余一饮而尽。那没有掺水的口感浓烈甘甜,使他心足。酒神似乎也对敬奉感到满意,因为火炬更明亮了,音乐的魔力也陡增。他知道他很快会舞蹈起来。

她们吟唱宙斯的孩子如何被带到森林里老西勒诺斯的床榻前,这林神教了他智慧,他超越了老师,并发现了紫葡萄的力量。其后萨提儿14全都膜拜他,因为他掌握着各种欢乐与暴怒。那歌曲有一种回旋的韵律,那舞蹈如同轮子绕着润滑甚好的车轴转动。在树木之间,男孩开始一个人随着节奏踏步、拍掌。

酒神成长为一个青年,面容俊美,姑娘一样斯文,胸中却充满曾经为他母亲助产的闪电之火。他来到人类当中,将所有美好的礼物慷慨赠与感知他有神性的人,但对待不信者却像狮子般凶狠。他名声渐大,才华烨烨而无法隐没,再也瞒不住善妒的赫拉了。她根据他的光芒和力量认出了他,使他癫狂。

音乐动如螺旋,更急更高,音乐刺耳如午夜森林中小猎物的垂死之声,铙钹轰然。男孩已经饿了,又因舞蹈而口渴,引身踮脚再取了一杯。这一次酒没有使他气促。它就像赞诗中说的天堂之火。

疯癫的神远走流浪,穿过色雷斯,跨越赫勒斯滂,攀过弗里吉亚的崇山,南行至卡里亚。曾经分受他的欢乐的信众没有离弃他,留下来分受他的疯狂。他们由此陶醉,因为他的疯狂也是神圣的。他顺着亚细亚海岸到了埃及,埃及明智的种族给他欢迎,他在那里停歇,学习他们的智慧,传授以自己的智慧。然后,满怀疯狂与神性的他向东旅行,漫步不知其几千里的亚洲。他继续舞蹈,吸引着信众,如火种点燃火种;他在常春藤做成的桥上渡过幼发拉底河,骑在虎背上渡过底格里斯河。他还在跳舞,越过平原与河流及高若高加索的群山,最后来到天涯地角上的印度。更远,就只有环流世界的大洋了。赫拉的诅咒已失效。印度人敬拜他;野狮野豹温驯地来给他拉战车。如是,他光荣地返回希腊故土;大地之母将他疯狂时流下的血全部洗净;他则使人类的心充满喜悦。

她们扬声合唱,男孩的声音追着笛声而尖锐起来。他挣脱身上的宽袍,舞蹈、火焰和酒使他闷热。狮驾战车的金轮在他脚下转动,战歌响起,河水为他退走,印度和亚洲的人民随着他的歌曲跳舞。狂女们呼唤着他;他从战车跃下,加入群舞。她们断开回旋中的圆圈,冲着他大笑又大喊,再合上圆圈,让他可以环行于自己的祭坛。她们一边唱着,他围坛而舞,践踏那甘露,酝酿他的魔法,直到树林围着他打转,而他已经天地不分。但是大地之母就在他面前,头发上有一个光晕;她搂他入怀,吻着他全身;他在她的金色长袍上看见自己染血的红脚印,是踩过牲祭之地的缘故。他的脚红如那彩像的靴。

他被裹进一件披风里,放在一张厚厚的松针垫上,再次得到亲吻和轻轻的告诫:就连众神小时候也要睡觉的。他应该乖乖留在这里,待会儿大家都会一起回家。躺在松树味的针叶上,绯红色的羊毛被窝里,很温暖;眩晕已过,火炬也不旋转了,只在灯台上低低燃烧,但依然亲切明亮。从折起的披风望出去,他看见女子们走远进入松林,或牵手,或挽臂。后来的年月里,他会努力回想当时是否听见了更深沉的声音,在树林中应答着她们;但那些记忆是狡诈的,每次唤起,语声都相异。无论怎样,他不害怕,也不孤独;细语和笑声并不遥远。他合眼之前,映入眼帘的最后一个景象是一团跳动的火。

2

他七岁,正是男孩离开妇人之手的年龄。是时候教他做一个希腊人了。

腓力王又在卡尔基狄克的东北海岸作战,巩固他的边防,实际上是拓展疆土。他的婚姻并未缓和;仿佛他娶的不是一个妻子,而是一个显赫而危险的爵爷,不但无法以战争削平,还到处安插了耳目,无所不晓。她已从少女长成一个容貌出众的妇人;然而无论少男抑或少女,令他心动的是青春。他一度逐欢于年轻男子,其后因循他父亲的旧路,纳了一个出身高贵的少女为妾,地位相当于二妻。奥林匹娅斯骄傲感受挫,愤慨之情如地震般撼动了宫殿。在埃盖附近,有人看见她夜举火炬去了王陵;将诅咒书于铅片然后留给幽灵去作法——古老的巫术。据说她带着一个孩子。再次见面时,腓力打量他儿子,那双灰茫茫的眼睛与他眼神相接,不退不让,迷离、沉默。离开之际,他感到背后仍有那双眼在盯着。

卡尔基狄克的战事刻不容缓,这男孩的教育也一样。照年纪说来他块头不大,但其他方面都早熟。赫拉妮科教了他字母和音阶(他高扬的嗓子很稳,音准也完美);他两天就去其间厮混一次的卫队兵士,甚至营中士卒,则教了他农民的土话——还教了什么就难说了。至于他从他母亲那儿学了什么,不如不涉想。

历来马其顿国王出外征战时,都会本能地提防后方的安全。西边的伊利里亚人在他即位初年已经镇服,东边他正准备对付。此外还有部族分裂这个旧隐患:内政的阴谋,与血仇的循环。倘若他出征前将孩子从奥林匹娅斯身边带走,并托付国政于某个亲信,则此二害就都坐定了。

腓力有一种引以自豪的才具,即能设法使城关不攻自破。他心怀难题而入眠,醒来时想起了列奥尼达斯。

他是奥林匹娅斯的叔父,但是比腓力自己还要希腊化。年轻时,他倾心于他认定的希腊文化的唯一正宗,出发南游,先去了雅典。他在那里学到了一口纯正的阿提卡话,研习了辩论术与修辞学,而且涉猎了哲学的各大门派,很快判断它们只能损害良好的传统与社会的常识。家世使然,他在贵族中间交朋友,世袭的寡头们缅怀美好的昔年,厌恶现时,而且像他们从大战争15以来的先祖那样,仰慕斯巴达的风俗。久而久之,列奥尼达斯便决意去亲眼见识。

至此他已经习惯了雅典的高雅娱乐——戏剧节日、音乐赛会、如同盛大演出一样的祀神游行、晚餐席上的联诗与机智征引,因此,拉刻代蒙城令他感到乡气而窒息。以一个根在乡土的伊庇鲁斯封建主看来,斯巴达人对希洛人的种族统治既异乎寻常又令人不安;斯巴达人对斯巴达人的,乃至他们对他的随意而直率的语气,他深以为粗鄙。这里也和雅典一样盛世不再。好比一只老犬被壮年同类击败过,凶相如旧而斗志已丧一样,自从忒拜人兵临城下,斯巴达就变了。以物易物消失,货币泛滥,这里的人与别处一样拜金;富人敛聚土地,穷人再也付不起市民的公共大餐桌的份钱,沦为“边缘民”,其英勇亦随自豪而殆尽。但他发现有一件事他们依然不减当年。他们还是能培育出律己的少年,肯吃苦,不骄纵,恭恭敬敬,唯命是从,长者入而起身,未受问则不言。他在归航中想到,阿提卡的文化、斯巴达的风度,将二者融合于可塑的少年心智,则可造就完美的人。

他回到伊庇鲁斯,因游历而声望大增。他的知识过时很久以后也仍然众口交誉。腓力王在希腊各城邦都安插了耳目,见多识广,但跟列奥尼达斯交谈,他还是发觉自己的希腊语其实是波奥提亚方言。希腊谚语常随着那一口阿提卡话闲闲道来:“凡事勿过度”,“好开头,半成功”,还有“臧否不论,女子以无人谈及为荣”。

这是完美的折中方案,不但能光耀奥林匹娅斯的亲属;列奥尼达斯执着于循规蹈矩,会将贵妇的分内事给她管,他自己的男子职责不容她过问。她会发现他比腓力还难以对付。通过在南方招待过他的众多朋友,他能延聘到国王无暇物色的各学科的教师,并确保他们在政治与道德上都无疵。一番书信往来之后,腓力便安心出行,命人以国礼迎接列奥尼达斯。

他预定抵达那天,赫拉妮科铺开亚历山大最好的衣服,又命奴隶为他倒满一浴盆水。正在给他刷身的时候,克莉奥帕特拉走了进来。她是个四肢肥短的孩子,红头发像奥林匹娅斯,方方的身形像腓力。她吃得太多,因为知道母亲偏爱亚历山大而且对他另眼看待,常常不快乐。

“你现在是学童了,”她说,“你不能到女眷的房间来。”

他常在她忧愁时安慰她,逗她发笑,给她东西。当她以女子之身要挟他时,他恨她。“我想来就来,你以为谁会阻拦我吗?”

“你老师会的。”她开始唱念这话,左蹦右跳。他一跃而出,打湿了地板,将她连人带衣服扔进浴盆。赫拉妮科把他湿漉漉地横过来放在膝头,拿自己的绳鞋来打。克莉奥帕特拉嘲笑他,也挨了打,尖叫着被提出去让女佣擦干。

亚历山大没有哭。他已经明白了这聘任是怎样一回事。不必有人告诉他倘若他与此人作对,会令他母亲的战争输掉一仗,而且下一仗便是要争夺他了。这些争斗使他内心创痕累累。眼看又有一场争斗要来临时,伤疤就会像下雨前的旧患一样隐隐作痛。

赫拉妮科替他梳理纠缠的头发,他痛得直咬牙。讲结义同袍一起死去的古老战歌、长笛吹出的一段错落音乐,都容易叫他流泪。他的狗生病死去的时候,他哭了整整半天。他已经知道悼念战死者的感受;他为阿癸斯恸哭过一场。但是哭自己的痛苦会令赫拉克勒斯离弃他。这早已是他俩密约的一部分。

梳洗穿戴完毕,他被召到珀尔修斯厅,奥林匹娅斯和客人已经坐在庄重的椅子上。男孩本以为会见到一位老迈学者,不料却是个轩昂挺拔的四旬男子,深色胡须还不怎么斑白,像闲居的将军一样四顾,仿佛明天便会重归戎马。男孩对军官所知很多,多数是下级军官。他的朋友为他守秘密,他也为他们守秘密。

列奥尼达斯态度和蔼,亲吻了他的双颊,两手有力地按住他的肩膀,肯定地说他一定不负先祖。亚历山大礼貌而顺服,他对现实的知觉使他表现得像个接受检阅的兵士。列奥尼达斯未曾指望斯巴达式的训练已这样开了好头。尽管那男孩的美貌是种风险,但他看上去健康而机敏,诚为可教之才。“奥林匹娅斯,你把孩子养育得很好。这些漂亮的婴儿衣服证明了你的细心。现在,得给他找一些小伙子穿的衣服了。”

他的眼睛转向母亲,是她亲手刺绣了他的精纺羊毛袍子。她端坐椅上,对他略一点头,望到别处去了。

  如果觉得天堂之火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玛丽·瑞瑙特小说全集葬礼竞技会波斯少年天堂之火,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