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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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肯定,”第二位使节风度翩翩地说,“他们喜欢您认识他们。”他补充道,大帝只跟朋友们交谈。
“我父亲跟朋友们在晚餐桌上交谈。”
使节咕哝了点什么,未敢相视。马其顿朝廷的野蛮是出名的。据说王室的宴饮会与其称为君主之筵,不如说是敛赃积财的山贼在雪天啸聚加餐。有个米利都的希腊人曾经告诉他们(他发誓是亲眼所见),腓力王兴奋起来会毫不在乎地走下躺椅领舞。有一次,在厅堂里争论到激愤之际,他对准一位将军的脑袋扔去一个石榴。那希腊人(以惯于说谎的种族的放肆大胆)甚至声言,那将军以一块面包回击,事后居然没死,仍旧做着将军。但即使其中实情不足一半,也要千万慎言。
亚历山大这边也已经苦思良久,为了门纳琵斯告诉他的一件事。他不信,然而希望核实。一个流亡者也许会想让大帝显得愚笨。这些使节却可能告发他,令他一旦返国便获罪钉死。出卖一个客友是丑恶的。
因此他说道:“这里有个男孩告诉我,人向大帝问好时,要全身匍匐在地。但我告诉他说他太傻了。”
“王子殿下,流亡者可以告诉你这种礼节的智慧。我国之主不但君临各族,而且统御众王。虽然我们称之为总督,但一部分人是有家传的王位,先祖累世为王,后来才被纳入帝国版图的。故此,大帝必须超拔于众王之上,犹如众王在其子民面前一般。众王对大帝跪拜,正如礼敬神明一样无须羞耻。倘若大帝之尊尚不及此,他的统治便不会久长。”
孩子听明白了。他彬彬有礼地应答:“好,但我们这儿敬神并不跪拜,所以你们不用向我父亲这样行礼。他不惯如此,不会介意的。”
使节们极力保持肃然。这蛮族酋长的先世是薛西斯的附庸而已(还是个屡有异心的附庸),对他行跪拜礼?这般荒唐可笑的念头,不搅和也罢。
管家见时机已到,便走上前来,向孩子鞠了一躬(他的表现值得给他一躬),谎称有个召见(出了外面便可解释)。亚历山大从御座滑下来,向各人道别,记住每人的名字。“很遗憾我要失陪了。我需要去观看操练。步卒伙友团中有些人是我的朋友。我父亲说,萨里沙长矛在坚实的前阵里是一种极好的武器,难点在于使它灵活机动。所以他会继续到大家掌握它为止。我希望你们不必等很久。若有需求但说无妨。”
出了门廊再回头,他看见那青年美丽的眼睛仍然追随他,便停下来挥别。忙于用波斯话兴奋地快语的两位使节,没注意到他们互送的微笑。
当日稍晚,他在王宫的花园里教他的狗拾物。他穿梭其间的种在以弗所雕瓮之中的奇花异卉难耐马其顿严冬,天寒时必须移到室内。从高踞的彩绘拱廊那里,他父亲向他走下来。
他叫狗蹲下来,他俩并肩等待,竖着耳朵,心神警觉。他父亲在一张大理石凳子上就座,招手让他坐到自己眼力好的那边。那只盲眼已经好了,只是虹膜上的一块白斑能看出箭矢射入之处。那支箭是强弩之末,令他死里逃生。
“过来,过来,”他笑嘻嘻地说,强健的白牙中间有一个缺口。“跟我说说他们对你讲了些什么。听说你好几次把他们问住了。他们怎么答复的呢。奥库斯情势危急时能调动多少兵员?”
他讲了马其顿语。平素他为儿子的教育打算,对他说希腊语。舌头一解放,男孩话多起来:谈到那十万不死者;谈到弓箭手、投枪手和挥斧手;谈到骑兵的战马如何闻见骆驼味儿就跃起;谈到印度国王们如何策骑一种无毛黑兽,它庞大到能驮运塔楼。说到这儿,他对父亲眨了眨眼,不希望显得轻信。腓力点头。“嗯,是大象。其他方面一贯可靠的人也极力推荐大象。继续说,这些都非常有用。”
“他们说对大帝行礼的人必须全身匍匐在地。我告诉他们不用对你这样做。我怕他们会引起嘲笑。”
他父亲把头一仰,拍膝哈哈大笑。
“他们不那样做?”男孩问道。
“是没错,但你白便宜了他们。永远该把非做不可的做得像行善,让人家感谢你。哈,他们在你手里走运了,不比当年薛西斯的使臣在埃盖的大厅上,落在你的同名者手里。”他放松坐姿。男孩浮躁不定,惊扰了卧在他脚面上的狗。
“当年薛西斯以浮桥贯通赫勒斯滂海峡,挥师来吞并希腊时,先派了使者去见所有地方的人,索取土和水。一抔土代表土地,一瓶水代表众河,是臣服者的奉献品。我们这里正好在他南侵的道路上,他继续前进,我们就会变成他的后方。他要拿准我们的态度,于是派了七名使者来。当时是阿敏塔斯一世为王。”
亚历山大本来想问,这阿敏塔斯是他的曾祖父还是什么,但家谱只谈英雄和众神,至于后来的,人人都语焉不详。他父亲的哥哥佩尔狄卡斯死于沙场,遗下一个稚子。但是马其顿人想要一个能击退伊利里亚人并能治国的人为王,因此拥立了他父亲。至于前面的事,每次的答复都是等他大些就会知道了。
“那时候,佩拉这里还没有宫殿,只有埃盖山上的城堡。我们竭尽全力保卫家园。西边的族长们,欧瑞斯提斯和林克斯提斯这两家,以国王自命。伊利里亚人、帕约尼亚人、色雷斯人各个月都逾界抢奴隶劫牲口。但比起波斯人的来势,他们的都是儿戏了。据我所知,阿敏塔斯没有防卫的准备。使者们到来之时,本可做盟友的帕约尼亚已被击溃。于是他认了输,交了本土的奉献品。你知道何谓总督吗?”
那条狗猛然站起,凶悍地四面张望。男孩抚摸着让它伏下身来。
“阿敏塔斯之子名叫亚历山德罗斯,年约十四五,已经有自己的卫队。阿敏塔斯在埃盖的大厅里宴请使者们,他也在座。”
“他刺死过野猪了?”
“我哪知道?是国宴,所以他在座。”
男孩对埃盖几乎就像对佩拉一样熟悉。供奉诸神的老神庙全都高踞在埃盖,盛大的节日庆典便在神庙中举行。王室的祖坟也在那里,古老的墓墩周围没有一棵树,门廊如洞穴,有精工的青铜和大理石的巨门。传说当某位马其顿国王不再葬于埃盖的时候,王族世系便会灭绝。夏季佩拉变热时,他们会去埃盖避暑。那里的溪涧从不断流,众溪带着高峻处的雪寒,从蕨类丛生的山谷流下,滚滚撞上峭壁,流过房前屋后,穿过城堡的庭院,汇流为一,从以水帘与圣洞相隔的大瀑布直泻下去。城堡古旧、厚重而坚固,迥异于那优美的廊柱处处的佩拉王宫;大厅里有一个圆炉膛,屋顶上有个出烟的天孔。宴饮时男人们一喊便回声阵阵。他想象胡子卷曲、冠盖熠熠的一众波斯人,在那粗粝的地板上蹑足而行。
“宴会上大家饮酒。也许是使者们习惯于较淡的酒,也许是既然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遂了来意,于是觉得可以为所欲为。其中一人问王族妇女都在哪儿,说是照波斯的习俗,她们要参加宴会的。”
“波斯妇女连饮酒也留下来吗?”
“那是睁眼说瞎话,都没有承望可以骗人。纯属放诞无礼。波斯妇女比我们的还看管得严。”
“我们的人反抗了吗?”
“没有。阿敏塔斯传召了他的女眷。帕约尼亚人因为跟薛西斯敌对过,他们的妇女已经在亚洲做了奴隶了。替他说句公道话,我不觉得他能比他们下场更好。他没有我们今天所知的军队。伙友团是他的本乡人;再就是各部族派出的兵员,他们的族长即使训练过他们,训练也各不相同,何况族长也可以不派一卒。他尚未拿下有金矿的潘盖翁山,那是我拿下的。黄金,儿子,黄金是军队之母。我给兵士终年发饷,无论有战争与否,而且他们听命于我的诸将,为我打仗。在南边,军人赋闲时便解甲回家,而雇佣兵则要自谋生计。所以他们只为所追随的流浪将军打仗,当中不乏将才,但毕竟他们自己也只是受雇的。在马其顿,我就是将军。而这一点,儿子,正是大帝的使臣如今不来索取土和水的原因。”
男孩沉思地点头。那两位蓄须使节是出于必要才客气的,但那青年不一样。“后来女眷们真的来了?”
“来了,不难猜想她们深觉侮辱,因此不肯戴上发饰或项链。她们只打算露个面便告退。”
亚历山大想象他母亲被这样召见的情形。他疑心也许她不会出来,哪怕这样能使民众免于为奴。倘若她出来,一定会戴上发饰和她的每一件珠宝。
“她们得知要留下之后,”腓力继续说,“便照着良家妇女可做的那样,走到墙边最远的席位去。”
“侍童们坐的地方?”
“对,是那里。听他祖父讲述过的一个老人指给我看过。侍童们起身让了座。她们拉起面纱,默然坐着。使者们喊着恭维话,催促她们解开面纱;倘若是他们自己的女眷在陌生男子面前这样做了,他们会割掉那些人的鼻子——噢,可不止呢,相信我。年轻的亚历山德罗斯眼看着他的母亲、姊妹和别的王室女眷蒙受侮辱,愤慨之极,责备了他父亲。波斯人即使见到了,也不当一回事。大狗不敢吱声,谁在乎狂吠的犬崽?有一个还对国王说:‘我的马其顿朋友哟,与其这些女子枯坐,还不如她们不出来,叫我们眼睛难受。恳请依从我国的风俗吧:我国妇女是会跟客人交谈的。别忘了,您已将土和水献与吾王。’”
“这是图穷匕见的时刻。大概一时都寂静了下来。然后国王走到他的女眷面前,领她们坐到波斯人的躺椅尾部,就是吹笛女和舞娘在南方各城邦所坐的地方。少年王子看见那些男人对她们动手动脚,几乎一跃而起,好容易才被朋友们按住了。随后他突然平静下来,唤来他卫队里的一众青年,选了七个还没长胡子的,私下谈了话,然后遣他们出去。他走到父亲面前(他父亲只要略知廉耻,一定已经面如死灰了),说道:‘陛下劳累了,请不必坐饮至终,客人留给我招待吧。他们该有的都不会缺少,我许诺。’”
“国王想这样也好,还能保住一点颜面。他告诫儿子不要妄动,随即告退了。现在,使者们当然更肆无忌惮起来。王子没有怒容。他笑吟吟走上前来,在躺椅之间巡了一圈。‘诸位贵宾,你们对我家的母亲们姊妹们真是赏脸。不过她们急于向你们致敬,匆匆而来未及修饰,自感赧颜。请准许我们送她们去沐浴更衣,插戴首饰。待会儿她们回来,你们将来就可以说,在马其顿这里得到了与你们相称的款待。’”
亚历山大挺身而坐,目光炯炯。他猜到了王子的计划。
“波斯人杯中有酒,良宵在后,没有抱怨。少时,进来了七个衣装灿烂的蒙面女子,逐一走到一个使者的躺椅前。就连那时,他们的放诞已经无须报以待客之礼时,他也延迟行动,看看他们是否还晓得分寸。真相一毕露,他发了个信号,穿女服的青年们便抽出匕首。那些人栽倒在餐盘果碟上,打翻了酒爵,大多连呼叫都来不及。”
“太好了!”男孩道,“他们活该。”
“大厅一角当然还有他们的随员。门都预先堵得严严实实,保证没有人能逃去萨第斯报信。死无对证,谁能咬定他们不是在色雷斯被山贼半路劫杀了?都做完了以后,尸体统统埋到森林里。那老人告诉我,少年亚历山德罗斯说了一句:‘你们是来索取土和水的,有土就知足吧。’”
父亲停顿下来,享受这一刻无声而光华照人的喝彩。自从懂了人言,男孩听过无数的复仇故事——在马其顿每个望族、每个部落都有——他觉得这故事像剧场里的一样好。
“那么薛西斯王打来的时候,亚历山德罗斯迎战了?”
腓力摇头。“那时他是国王了。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只好像别的总督一样领兵加入薛西斯的大军。但是在普拉提亚城的大战之前,他趁夜亲自骑马去把波斯人的部署告诉了希腊人。大概是他扭转了战局。”
男孩的脸色黯淡了,嫌恶地皱着眉。少顷他说:“他很聪明。但要是我的话就宁可打一仗。”
“你宁可这样?”腓力粲然笑道,“我也一样。如果我们活下去,谁知道?”他从长凳抬身,向下拨平染得很白的紫边袍服。“在我祖父的年代,斯巴达人为了巩固其南方霸权,与大帝立约结盟。因此大帝获得了迄当时为止尚是自由邦的亚洲的希腊诸城。这个黑暗的希腊之耻,至今未曾洗雪。没有城邦会起而对抗阿尔塔薛西斯和斯巴达人的联合。我还要跟你说,直到希腊人预备好追随一个唯一的战争领袖之前,亚洲城邦是不会解放的。叙拉古的狄奥尼索斯本可成为这个人,但是迦太基人已经使他疲于奔命,他儿子又是个庸夫,倾国荡产。但是这人会出现的,如果我们活下去就一定会看见。”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你养狗,怎么偏偏找了那样一只笨重丑怪的蠢兽?见到驯犬人的时候,我让他替你找条纯种的。”
男孩一跃而起,护住竖直了一身皮毛的大狗,喊道:“我爱它!”口气不是温柔的,而仿佛是要一决生死。
腓力失望而不悦,说道:“好的,好的。何必冲我喊叫。狗是你的,谁会伤害它?我要送你个礼物而已。”
有一时的停顿。男孩终于生硬地说:“谢谢您,父亲。但我想它会妒忌,杀掉另一只狗的。它非常强壮。”
那狗把鼻子探入他的腋窝。他俩并肩而立,像一个坚定的同盟。腓力耸耸肩,走了进去。
亚历山大和狗在地上开始摔角。那狗四面推撞他,收敛着力量,就像是面对一只成长中的狗崽。不久,他俩四肢交缠,躺在阳光里昏昏睡去。他心中浮现埃盖的大厅,杯盘枕垫狼藉,一众波斯人流血垂死,犹如他母亲墙上的特洛伊人。大厅一角,随员们正被屠杀,只剩那位与使者同来的青年,他坚持搏斗,在原地独挡二十个敌人。“住手!”王子呐喊道,“不许杀他,他是我的朋友。”他被狗的挠痒声吵醒时,两人已经骑上羽饰笼头的宝马,见识波斯波利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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