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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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认为玛丽也许会收买她的卫兵,一旦允许她出门来看你,她可能会骑马逃走,再乘船前往她的皇帝表兄的属地。”

想到那位瘦弱、惊惶的小公主走上这样一条孤注一掷的犯罪之路,他的嘴角几乎现出一抹笑意。凯瑟琳也笑了;一种扭曲、怨恨的笑容。“然后会怎么样?亨利害怕我的女儿会与一位外国丈夫并肩骑马回来,把他赶出他的王国吗?你可以让他放心,她没有这种想法。对此我本人同样可以负责。”

“你本人得做很多的事情啊,夫人。担保这个,负责那个。你只有一条命可以抵呢。”

“我希望这能对亨利有益。当我的死期来临时,不管是什么死法,我都希望去坦然面对,好给他树立一个榜样,到时候去面对他自己的死期。”

“我明白了。你经常考虑国王的死吗?”

“我考虑他的来世。”

“既然你关心他的灵魂,为什么又要不断地违逆他呢?这不会使他成为一个更好的人。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几年前,如果你顺从国王的意愿,如果你进了修道院,允许他再婚,他就绝对不会与罗马决裂?那就没有这种必要了。你的婚姻有很多可疑之处,你本该顺水推舟地退隐。你会受到所有人的敬重。可事到如今,你抓紧不放的头衔成了虚名。亨利本来对罗马忠心不二。是你把他逼进这种极端境地。是你,而不是他,分裂了基督教世界。而且我认为你清楚这一点,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这一点。”

她一时语塞,满腔的愤怒犹如一本大书,她的手指翻动着书页,最后停留在适当的词语上。“克伦威尔,你这番话,简直是……无耻。”

也许她说得对,他想。但是我得继续折磨她,让她了解自己的境况,消除所有的幻想,而且为了她女儿,我也得这样:玛丽是未来,是国王唯一长大的孩子,如果上帝将亨利带走,使王位突然空置时,她就是英格兰唯一的希望。“所以,你那些丝绸玫瑰是不会送给我了,”他说,“我还以为你会呢。”

她久久地看着他。“作为敌人,你起码站在明处。我但愿我的朋友们也能这样坦然自若。英格兰人全是伪君子。”

“还忘恩负义,”他附和道。“天生就是骗子。我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我宁愿自己是意大利人。比如佛罗伦萨人,那么谦虚。或者威尼斯人,不管干什么都光明磊落。还有你的同胞,西班牙人。多么诚实的民族。人们以前常常说起你的父王费迪南德,说他坦荡的胸怀会毁了他。”

“你在拿一个快要死的女人寻开心,”她说。

“你希望死也要死得无上光荣。你一方面帮别人担保,另一方面又希望被区别对待。”

“到我这份上的人,往往指望别人网开一面。”

“我就是在网开一面,可你却看不见。说到底,夫人,你就不能把自己的意愿暂且放到一边,并为你女儿着想,与国王和解吗?如果你带着跟他的矛盾离开这个世界,就会怪罪到她的头上。而她还年轻,还要过自己的生活。”

“他不会怪罪玛丽的。我了解国王。他的心胸不会那么小。”

他沉默了。她仍然爱她丈夫,他想:在她那颗苍老而坚毅的心脏的某个接口或缝隙里,她还在期盼他的脚步,他的声音。她手上还有他的礼物,所以怎么可能忘记他曾经爱过她?说到底,制作那些丝绸玫瑰肯定花了好几周的时间,他肯定在得知是个男孩之前就早早做了安排。“我们称他为‘新年王子’,”沃尔西曾说。“他度过了五十二天,我计算着每一个日子。”冬天的英格兰:大雪纷纷扬扬,覆盖着田野和宫殿的屋顶,遮没了瓦片和山墙,无声地从窗玻璃上滑过;掩去了路上的车辙,压弯了橡树和紫杉的枝条,鱼儿冰封在水下,鸟儿冻僵在枝头。他想象着那个摇篮,垂着深红色的帷幔,饰有镀金的王室纹章:弯脚上包着布套:火盆里的火烧得很旺,空气清新,弥漫着新年时的肉桂和杜松的芬芳。丝绸玫瑰送到她喜气洋洋的床边——如何送去的呢?装在一个镀金的篮子里?还是摆在一个棺材形状的长盒中,一个镶嵌有晶亮贝壳的装饰盒中?或者是从一个绣有石榴的丝袋里倒出来,撒在她的被单上?幸福的一个多月过去了。孩子健康成长。全世界都知道都铎王朝有了一位继承人。但是接着,在第五十二天,帷幔后面很寂静:一丝气息,没有气息。女侍们抱起王子,又惊又怕地哭起来;她们绝望地在胸口划着十字,在摇篮边抖缩祈祷。

“关于你女儿,”他说,“还有见面的事情,我会看看能做点什么。”带着一个小姑娘出门能有多危险呢?“我真的觉得国王会允许的,只要你劝劝玛丽小姐,要她在各面都顺从他的意愿,并承认他是教会的首脑——她至今还没有承认。”

“在这件事情上,玛丽公主必须听从自己的良心。”她抬起一只手,掌心对着他。“我知道你同情我,克伦威尔。你不该这样。我早就准备好一死了。我相信万能的上帝会为我对他的虔诚侍奉而回报我。而且我的孩子们已经比我先走,我又可以见到他们了。”

他想,如果你的心不是坚如磐石的话,你简直要为她心碎了。她希望在断头台上像殉道者一般死去。但到头来她会死在沼泽地带,孤零零的:很可能因自己的呕吐物窒息而死。他说,“那玛丽小姐呢,她也准备一死了吗?”

“玛丽公主从几岁起就在对基督受难进行冥想。一旦受到召唤,她也会做好准备的。”

“你是一位不同寻常的母亲,”他说。“哪有做父母的不顾孩子的生死呢?”

但是他想起了沃尔特·克伦威尔。沃尔特当年总是用他的大靴子踹我:就那样踹我,他的独生子。他集中思想,做最后一次努力。“夫人,我已经向你解释清楚,如果你执意跟国王和他的枢密院对抗,只会招致你最不愿看到的后果。所以你有可能错了,明白吗?我请你考虑你有可能错了不止一次。看在上帝的分上,劝劝玛丽顺从国王吧。”

“是玛丽公主,”她疲惫地说。她似乎再也没有反驳的力气。他看了她一会儿,准备退下。但接着她抬起头来。“我一直很好奇,大人,不知道你是用哪一种语言忏悔?也可能你从不忏悔?”

“上帝了解我们的内心,夫人。不需要毫无意义的形式,或者什么中间人。”也不需要语言,他想:上帝用不着翻译。

* * *

出门后,他几乎一头撞进凯瑟琳的看护人怀里:“我的房间准备好了吗?”

“可您的晚餐……”

“给我送一碗汤来。我说得口干舌燥了。现在只想要一张床。”

“床上要别的什么吗?”贝丁菲尔德一脸坏笑。

看来他的随从告了密。“只要一个枕头,埃德蒙。”

格蕾丝·贝丁菲尔德对他这么早就休息感到很失望。她以为会听到宫廷的各种消息;她讨厌与这些沉默寡言的西班牙人一起陷在这里,熬过一个漫长的冬天。他必须传达国王的指示:对外界保持高度警惕。“如果查普伊斯有信传进来,我不会介意,破译密码会避免她无所事事。她现在对皇帝并不重要,他关心的是玛丽。但是严禁一切来访,除非是持有盖上国王或者我的印章的证明。不过——”他停了下来;他能看到明年春天的某一天,如果凯瑟琳还活着,当皇帝的军队开进内地时,会有必要提前把她抢走并扣为人质;而如果埃德蒙不肯交出她,场面就会很难堪。“瞧。”他露出自己的绿松石戒指。“你们看到这个了?已故红衣主教把它给了我,大家都知道我戴着它。”

“这就是那枚魔戒吗?”格蕾丝·贝丁菲尔德拿起他的手。“可以融化石墙,能让公主们对你一见钟情?”

“就是它。如果有信使带着这个来见你们,就让他进来。”

那天晚上,当他闭上眼睛时,面前出现了一座拱顶,是金博尔顿教堂的雕花屋顶。有个男人摇着手铃。有一只天鹅,一头羔羊,一个拄着拐杖的瘸子,两颗交叠着的恋人的心。还有一棵石榴树。凯瑟琳的象征。那可能得消除了。他打了个呵欠。把它们雕成苹果,就能解决问题。我太累了,不想再做毫无必要的努力。他想起小旅店的那个女人,感到一阵愧疚。他把一个枕头拉到自己面前:只要一个枕头,埃德蒙。

当他们正要上马而旅店店主的妻子过来跟他话别时,她说的是,“送我一件礼物吧。送我一件来自伦敦的礼物,一件这里得不到的东西。”最好是她可以随身带着的东西,否则会被哪位旅客顺手牵羊地偷走。他会记住自己的承诺,不过等他回到伦敦时,很可能已经忘了她的模样。他借着烛光见过她,但随后蜡烛就熄灭了。当他白天里见到她时,她可能会变了一个人。也许她本来就是那样。

睡着后,他梦见了伊甸园的水果,握在夏娃伸出来的丰满的手上。他顿时醒了:如果水果已经成熟,那些树枝又是什么时候开的花?会是哪一个月份,哪一个春季?学者们应该已经研究了这个问题。十几代满脸皱纹的学者。低着剃度过的脑袋。长有冻疮的手指在古书上指指点点。这是专门为僧侣们准备的愚蠢的问题。他想,我会问问克兰默,我的大主教。亨利如果想摆脱安妮,干吗不问问克兰默的意见?促成他与凯瑟琳离婚的正是克兰默;他绝不会对他说,他必须回到她那糟老太婆的床上。

但是不行,亨利无法在那种地方说出自己的疑惑。克兰默爱安妮,他将她视为女基督徒的典范,全欧洲虔诚的《圣经》阅读者的希望。

他又睡着了,梦见了制作于世界创始之前的花朵。它们由白色丝绸制成。没有可以从中采摘的树丛或茎梗。它们躺在光秃秃的、没有被创造出来的土地上。

回来汇报的那一天,他密切观察安妮王后;她看上去很润泽,心满意足,当他走近时,他们轻言细语的家常语气向他表明,她和亨利十分融洽。他们正忙着,两人头挨着头。国王的手边摆着绘图仪器:圆规,铅笔,尺子,不同的墨水以及铅笔刀。桌上摊着展开的平面图,还有技师的模具和小木棒。

他向他们行了个礼,然后开门见山:“她情况不好,我觉得如果让查普伊斯大使去看看她,会是一种仁慈之举。”

安妮猛地从椅子上起身。“什么,好为他跟她密谋提供方便吗?”

“夫人,她的医生认为,她已经离坟墓不远,再也不能让你生气了。”

“只要看到阻挠我的机会,她肯定会裹着寿衣从坟墓里爬出来。”

亨利伸出一只手:“亲爱的,查普伊斯从未承认过你。不过等凯瑟琳走了,再也不能给我们惹麻烦之后,我一定会让他屈服。”

“可是,我认为他不该离开伦敦。他怂恿凯瑟琳一意孤行,而她也怂恿她的女儿。”她瞥了他一眼。“克伦穆尔,你也这样认为,对吧?玛丽应该被带回宫廷,要让她跪在她父亲面前宣誓,让她为自己固执的叛逆行为跪求原谅,并承认我的女儿——而不是她——才是英格兰的继承人。”

他指了指平面图。“不是房子吧,陛下?”

亨利的神态就像一个把手伸进糖罐而被人逮个正着的孩子。他将一根小木棒推向他。在英格兰人的眼中,这些设计图还很新奇,但他在意大利早就司空见惯:有凹槽的水壶和花瓶,披着斗篷或长着翅膀;皇帝和诸神的盲眼头像。如今,本地的花朵和树木、缠绕的根茎和锦簇的花团都被舍弃,换成了饰有花环的武器、胜利的桂冠、随从的斧柄以及长矛的杆。他发现,如今的安妮已经不满足于简单的风格;七年多以来,亨利一直在调整自己以迎合她的品味。亨利曾经喜欢由英格兰的夏季水果酿成的乡村果酒,可是现在,他喜欢的却是浓郁芳香、令人微醺的葡萄酒。他的身材已经发福,所以有时候,他似乎挡住了光线。“我们是从地基建起吗?”他问。“还是只建一层装饰?两者都花钱。”

“你真是不知好歹,”安妮说。“国王要给你在哈克尼修的宅子送一些橡树。还要给赛德勒大人的新房子送一些。”

他点点头以示感谢。但国王的心思正在内地,在那个仍然声称是他妻子的女人身上。“事到如今,凯瑟琳的生命对她还有何用呢?”亨利问。“我敢肯定她已经厌倦了抗争。天知道,我也厌倦了。她最好是加入圣人和神圣殉道者的行列。”

“他们等她已经够久了。”安妮笑了起来:声音太过响亮。

“我能想象那位女士临死的情景,”国王说。“她会发表讲话,说原谅我。她总是在原谅我。其实需要原谅的是她。因为她患病的子宫。因为她毒害我尚未出生的孩子。”

他(克伦威尔)转眼去看安妮。如果她有话要说,现在无疑正是时候吧?但她转过身,俯下身去把她的小狗布赫呱抱到腿上。她把脸埋进它的绒毛里,而从睡梦中惊醒的小狗则在她的怀里轻声叫着,扭动着身子,目送秘书官大人躬身告退。

有人在门外等候着他,是乔治·博林的妻子:一副要讲悄悄话的样子,伸手把他拉到一旁,压低嗓门。如果有人对罗奇福德夫人说,“下雨了,”她会把它变成一种密谋;当她把消息传开时,会使它听起来像是难以启齿,很不可能,但却是可悲的事实。

“怎么样?”他问。“她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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