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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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有东西把我的梦变得香甜。但愿我知道那是什么。在这件事情上,我咨询过加迪纳主教。”
他尽力掩饰着自己的诧异之色。背着我,找了加迪纳?
“加迪纳说,”亨利满脸忧伤的神情,“他说这件事情很值得怀疑,不过,如果这桩婚姻无效的话,如果我不得不废掉安妮的话,我就必须与凯瑟琳复合。而我不能这么做,克伦威尔。我已经下定决心,即使整个基督教世界都反对我,我也决不能再去碰那个糟老太婆。”
“嗯,”他说。他双眼看着地板,看着亨利那双又大又白的光脚。“我想我们可以有更好的办法,陛下。我不是说我明白加迪纳的想法,但话说回来,在教会法规方面,主教比我懂得多。不过我认为,在任何事情上您都不可能受到约束或强迫,因为在您自己的王宫,在您自己的国家,在您自己的教会,您都是主人。也许加迪纳只是想让陛下您做好准备,以防其他人提出质疑。”
他心里说,还有可能他只是想让您冒冷汗,做噩梦。加迪纳就是这种人。但亨利坐直了身子:“我可以随自己所愿,”他的君王说道。“上帝不会允许我的快乐与他的旨意相背离,也不会允许我的意图被他的意愿所阻止。”他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之色。“加迪纳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亨利打了个呵欠。这是个信号。“克伦,你这裹着睡衣的样子,似乎有损形象啊。你七点钟能准备好去骑马吗?要不我们把你留下来,咱们晚饭时再见?”
您能准备好的话,我也就能,他一边走回自己的床,一边在心里想。天亮之后,您会忘了我们有过这样一番谈话吗?到时候宫里会一片忙碌,马儿会摇晃着脑袋,嗅着晨风。上午十点左右,我们会与王后的队伍会合;安妮会骑在自己的马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除非她的小朋友韦斯顿告诉她,否则她永远不会知道,在埃尔佛塞姆的最后一个晚上,国王坐在那儿,凝视着自己的下一位情妇:简·西摩则对他恳求的眼神视而不见,淡定自如地切着一盘鸡肉。格利高里当时瞪圆了眼睛,说,“西摩小姐可真能吃啊!”
现在夏天已经结束。狼厅和埃尔佛塞姆都隐入暮色之中。他对国王的疑虑和担忧守口如瓶;眼下是秋天,他在奥斯丁弗莱;低头听着宫里的消息,看着里奇的手指把玩着一份文件上的丝带。“他们两边的人一直在街上相互挑衅,”他的外甥理查德说。“挖苦啊,叫骂啊,还随时准备刀棒相向。”
“对不起,你说的是谁?”他问。
“尼古拉斯·卡鲁的手下。跟罗奇福德勋爵的仆人彼此挑事。”
“要他们离王宫远点儿,”他厉声说道。在王宫周围舞刀弄棒,会招致将那只不安分的手砍掉的重罚。他本来想问,他们是为什么闹事?但转而换了一种问法:“他们的理由是什么?”
卡鲁是亨利的一位老朋友,也是他的寝宫侍从之一,对前王后忠心耿耿。他是一位老式的绅士,长着一张严肃的长脸,一副文雅的样子,仿佛刚刚从一本游侠骑士的书中走来。尼古拉斯爵士认为事事都有规矩,人人都该谨守,所以,他无法接受乔治·博林的暴发户做派也就不足为奇。尼古拉斯爵士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天主教徒,对乔治支持新教派教义反感至极。因此,两人之间存在着原则分歧;不过,引发骂战的是什么芝麻小事呢?是因为当尼古拉斯爵士正郑重其事地忙于某事——如对着镜子自我欣赏——的时候,乔治和他那帮狐朋狗友在他的室外大声喧哗吗?他强忍住笑意。“雷夫,跟那两位先生谈一谈。要他们拴好自己的狗。”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提到这件事很好。”听到大臣之间的矛盾以及它们的起因,他总是很感兴趣。
在他姐姐成为王后不久后,乔治·博林曾经召见过他,就他该如何经营自己的仕途,给了他一些指点。年轻人戴着一条显眼的饰有珠宝的金项链,而他(克伦威尔)则在心里估摸着它的重量;在想象中,他脱下乔治的大衣,把它逐片拆开,绕在布匹上,并标上价格;你只要做过卖布的生意,对布料的质地和坠感就不会看走眼,而如果你负责开源节流,就会很快学会评估一个人的价值。
年轻的博林坐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而让他一直站着。“克伦威尔,你要记住,”他开口说道,“你虽然是枢密院委员,却不是绅士出身。只有需要你讲话的时候,才能讲话,至于其他的,要少开口。不要插手那些地位比你高的人的事务。陛下喜欢经常让你陪着他,但是你要记住,是谁把你提到了这个他能看到你的位置。”
乔治·博林关于他这一生的说法真是有趣。他以前一直以为是沃尔西培养了他,是沃尔西提拔了他,是沃尔西使他有了今天:可乔治却说不是,而是博林一家。很显然,他没有好好地表示感恩。所以他现在就表示出来,口里说着好的先生,不会的先生,而且我发现你虽然年纪轻轻,却具有不同寻常的判断力。哎呀,你父亲威尔特郡伯爵阁下,还有你舅舅诺福克公爵托马斯·霍华德,让我深受教诲。“我向你保证,先生,你的话会让我受益匪浅,从今往后,我会更加恭恭敬敬。”
乔治大为欣慰。“最好如此。”
现在想起那一幕,他不禁笑了;接着又回头去看那草草记下的议程。他儿子格利高里的眼睛在桌旁看来看去,想揣摩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一会儿看看理查德·克伦威尔表兄,一会儿看看“简称赖斯利”,一会儿看看他父亲,一会儿看看来参会的其他人。理查德·里奇皱着眉头在看自己的文件,“简称”摆弄着自己的钢笔。他想,赖奥斯利和里奇,这两个人都有心事,在某些方面很相似,都在自己的灵魂边缘侧身潜行,并轻叩着墙壁:哦!那空洞的声音是什么?但是他得为国王培养人才;而他们都机敏过人,坚忍不拔,为了国王,也为了他们自己,他们会不遗余力。
“在我们散会之前,”他说,“还有最后一件事。由于温彻斯特主教大人让国王非常满意,在我的敦促下,国王决定任命他为大使,派他再次去法国。他的大使任期应该不会很短。”
大家纷纷露出了笑容。他看着“简称”。他一度是史蒂芬·加迪纳的被保护人。可他似乎与其他人一样开心。理查德·里奇激动得脸都红了,从桌旁站起身,握紧拳头。
“打发他上路吧,”雷夫说,“让他待远点儿。加迪纳干什么都耍两面派。”
“两面?”他说。“他那舌头还有三面呢。他先是拥护教皇,后来拥护亨利,再往后,注意我说的话,他会重新拥护教皇的。”
“他在国外能让我们省心吗?”里奇问。
“我们只能希望他明白自己的好处在哪里。就目前而言,是在国王这边。而且我们可以留意他的举动,把我们的一些人安插进他的随行人员中。赖奥斯利大人,我想这件事可以交给你吧?”
只有格利高里似乎半信半疑,“温彻斯特大人,当大使?费兹威廉告诉我,大使的首要职责就是不要冒犯他人。”
他点点头。“而史蒂芬总是在冒犯他人,对吧?”
“当大使的不是应该性格开朗、平易近人吗?费兹威廉就是这样告诉我的。不管跟谁打交道,他都应该友善、健谈、随和,他应该讨东道主的喜欢。这样他才有机会登门拜访,受到他们的款待,与他们的妻子儿女友好相处,并收买他们府里的人为自己所用。”
雷夫抬起眉毛。“费兹是这样教你的吗?”小伙子们大笑起来。
“没错,”他说。“大使的职责就是这样。所以我希望查普伊斯还没有收买你吧,格利高里?如果我有妻子的话,我知道他会悄悄地给她送十四行诗,还给我的狗带骨头。哦……你们瞧,查普伊斯是个好相处的人。不像史蒂芬·加迪纳。但是格利高里,这真正的原因在于,我们需要一位不妥协的大使,一个脾气火爆、喜欢刁难的人,去对付法国人。史蒂芬以前也在那儿待过,并且表现不错。法国人都是伪君子,假惺惺地跟你称兄道弟,然后就要求用金钱来回报。你瞧,”他认认真真地教导起儿子来,说道,“眼下,法国人计划从皇帝那里夺走米兰领地,并希望得到我们的资助。而我们必须迁就他们,或者假意迁就一下,以免他们倒戈,与皇帝联手来突袭我们。所以等到那一天,当他们说‘把你们答应过的金子给我们’时,我们就需要史蒂芬这样的大使,他会厚着脸皮,说,‘哦,金子?就从你们欠亨利国王的账上扣除好了。’弗朗西斯国王一定会火冒三丈,但在某种意义上,我们还是履行了诺言。明白了吗?我们把最厉害的斗士派到法国宫廷。还记得吧,诺福克大人以前也在那儿当过大使。”
格利高里低下头。“所有的外国人都会害怕诺福克。”
“所有的英格兰人也是这样。这很容易理解。公爵就像土耳其人用的那种巨型大炮。爆炸力惊人,但需要三小时的冷却时间后才能重新发射。而加迪纳主教呢,则可以从早到晚每隔十分钟就开炮。”
“可是,先生,”格利高里脱口问道,“如果我们答应给他们钱,到头来却不给,他们会怎么办?”
“到那时,我希望,我们与皇帝又成了坚定的朋友。”他叹了口气。“这是一个古老的游戏,我们似乎得继续玩下去,直到我,或者国王,想出更好的计策。你们已经听说皇帝最近在突尼斯大捷的消息了?”
“全天下都在谈论这件事,”格利高里说。“每位基督教骑士都希望自己也参加了战斗。”
他耸了耸肩。“时间会证明它有多么光荣。巴尔巴罗萨不久会为他的海上掠夺寻找另一个基地。但是皇帝呢,在赢得这场胜利之后,由于土耳其人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他可能将矛头对准我们,入侵我们的海岸。”
“但我们该怎样阻止他呢?”格利高里显得有些绝望。“不能把凯瑟琳王后请回来吗?”
“简称”笑了起来。“先生,格利高里开始明白我们这一行的难处了。”
“我更愿意谈现任王后,”格利高里压低了声音说。“而且是我先注意到她长胖了的。”
“简称”和蔼地说,“我不该笑。的确是你先发现的,格利高里。我们的所有努力,我们的雄辩高谈,我们已经掌握或假装掌握的所有学识;治国的方略,律师的法令条文,牧师的诅咒,法官做出的严肃裁决,不管是宗教的还是世俗的:所有这一切,都可以败在一个女人的肚子上,对吧?上帝应该让她们的肚子透明的,免得我们不停地希望或担忧。不过,也许长在那里面的东西就该在黑暗中生长吧。”
“听说凯瑟琳病了,”理查德·里奇说。“如果她在年内去世,不知道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不过你瞧:我们在这里坐得太久了!让我们起身,到外面去,到奥斯丁弗莱的花园里去,那可是秘书官大人的骄傲;他想要在国外看到的开花的植物,他想要更好的水果,所以他不断地恳求大使们用外交邮包给他寄来花苗或插枝。热切的年轻职员们站在一旁,准备辨识密码,倒出来的却只是一个根团,在穿过多佛海峡的旅程后,仍然搏动着生命。
他希望娇嫩的东西能够存活,希望年轻人茁壮成长。所以他建了一个网球场,这是给理查德、格利高里以及府里所有年轻人的礼物。他自己也偶尔玩一玩……他说,如果能找到一个瞎子或者只有一条腿的对手跟他打的话。这项运动很讲究策略;他的双腿不够灵活,他得更多地依赖技巧而不是速度。不过,他为建筑这个场地而自豪,也很乐意承担这笔费用。前不久,他还请教过国王在汉普顿宫网球场的管理员,在场地的规格上根据亨利的偏好做了一些调整;国王曾经到奥斯丁弗莱来用膳,所以有可能哪一天还会驾临,在球场上度过一个下午。
早年在意大利,当他在弗雷斯科巴尔迪府上帮佣时,每到炎热的傍晚,小伙子们就会出去到街上打球。那有点类似于网球,叫jeu de paume,没有球拍,只是用手;他们你推我搡,大声尖叫,把球砸在墙上反弹回来,落在一位裁缝的遮阳篷上,直到裁缝跑出来大骂:“你们这些小子如果弄坏了我的遮阳篷,我就剪掉你们的蛋蛋,用带子把它们挂在门口。”他们会说对不起,大人,对不起,然后沿着街道跑开,找到一个后院收敛着继续玩。但半小时后,他们又会回来,时至今日,他在梦里还能听到网球的粗糙接缝砸中金属、然后飞向空中时的闷响;还能回想皮革“啪”的一声接触手掌时的感觉。当时,他尽管身上有伤,却想通过奔跑来缓解僵硬的筋骨:那是他一两年前跟着法国军队在加里利亚诺战役中负的伤。伙伴们常说,瞧瞧托马索,你怎么会是大腿后部受伤了,是在逃跑不成?他就回答,圣母马利亚,当然:我拿的军饷只够我逃命,如果你要我向前冲,就得另外加钱才行。
那次惨败后,法国兵溃不成军,而他当时是法国兵;他的军饷由法国国王支付。他先是爬,然后是一瘸一拐地走,与战友们一起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尽快躲开告捷的西班牙军队,想极力回到没有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他们之中,有不顾一切的威尔士弓箭手,有叛逆的瑞士人,还有些像他一样的英格兰小伙,大家几乎都是一片茫然,身无分文,在仓惶逃命后镇静下来,商量出一种办法,必要时改变国籍和姓名,在北方的城市里改头换面,寻找下一场战役或一份更安全的职业。
在一座大宅的后门,有位管家当时问他:“法国人吗?”
“英国人。”
那人翻了翻眼睛。“那你会干什么?”
“我会打架。”
“很显然,水平还不够高。”
“我会做饭。”
“我们不需要野蛮人的饭菜。”
“我会算账。”
“这里是银行。算账的人多的是。”
“告诉我你有什么活儿要干。我能干的。”(他已经像意大利人一样会吹牛了。)
“我们需要小工。你叫什么名字?”
“赫拉克勒斯[5],”他回答。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人笑了起来。“进来吧,赫克勒。”
赫克勒跛着腿跨过门槛。那人忙乎自己的事情去了。他坐在一级台阶上,痛得几乎要哭。他看了看周围。看到的只有地板。这片地板就是他的世界。他又饥又渴,离家七百多英里。但是这片地板可以得到改观。“哎呀我的老天!”他叫道。“水呢?桶呢?快拿来,赶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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