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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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摇头。如果他带爱丽丝去见国王,她会谈起他曾经去过切尔西,在那儿的花园里散步。她会让他不踏实:会扰乱他的思想,让他想起莫尔,而他现在没有想他。“他现在非常忙,要接待法国的使节。他这个时节准备大宴宾客。你得相信我的判断。”
“你对我们一直都很好,”她勉强地说。“我问自己这是为什么。你总是有些手段。”
“天生如此,”他说,“没办法。爱丽丝,你丈夫为什么那么倔强?”
“我对他就像对神圣的三位一体一样无法理解。”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我想他会对国王说出他的理由。私下里。如果国王之前已经说过会取消对他的所有处罚。”
“你是说,准许他犯叛国罪?国王不能那么干。”
“我的天啊!托马斯·克伦威尔,告诉国王哪些他不能干!我曾经看到一只公鸡在仓院里趾高气扬地晃悠,先生,直到有一天,有个姑娘跑来拧断了它的脖子。”
“这是国家的法律,民族的习俗。”
“我还以为亨利是凌驾于法律之上的。”
“我们不是生活在君士坦丁堡,爱丽丝夫人。虽然我不是要说土耳其人的不好。如今我们为异教徒喊加油,只要他们把皇帝拖住。”
“我手里的钱已经不多了,”她说。“我每周得弄到十五个先令来维持他的开销。我担心他会冷。”她吸了吸鼻子。“不过,他可以自己告诉我的。他从不给我写信。总是她,她,他亲爱的梅格。她不是我亲生的。我但愿他的前妻就在这里,好告诉我她是不是一出生就像现在这样。她把什么都闷在心里,你知道。从来不提她自己的事情,还有他的事情。她现在告诉我,他把自己的衬衫交给她,要她洗掉上面的血迹,说他在亚麻衣服里面还穿了件刚毛衬衣。我们结婚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我恳求他脱掉它,我以为他答应了。但我怎么会知道呢?他独自睡觉,还拴上自己的房门。如果他身上哪儿痒我却从来不知道,他就只好自己去挠了。嗯,反正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我根本插不上手。”
“爱丽丝——”
“别以为我对他毫不关心。他娶我可不是为了像太监一样生活。我们也亲热过,偶尔有一两次。”她的脸红了,与其说是不好意思,不如说是生气。“而一旦这样了,你们已经血肉相连,你就会不由自主地想,他会不会冷,会不会饿。你对他就会像对一个孩子一般牵挂。”
“想办法让他出来,爱丽丝,如果你有这个能力的话。”
“你比我更有能力。”她苦笑道。“你家小子格利高里回家来过节吗?有时我对我丈夫说,真希望格利高里·克伦威尔是我的孩子。那样我就能用甜面包皮把他裹起来烤熟,然后把他给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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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利高里回家来过圣诞节,还带着一封劳兰德·李的信,说他很讨人喜欢,可以随时返回他的府里。“那么我得回去吗,”格利高里说,“或是我现在已经受完教育了?”
“我有一个计划,让你在新的一年里提高一下法语。”
“雷夫说,您像培养王子一样在培养我。”
“就目前而言,我只能在你身上练习了。”
“亲爱的父亲……”格利高里抱起他的小狗。他搂着它,用鼻子摩挲着它的后颈。他等待着。“雷夫和理查德说,等我接受了一定的教育后,您打算让我娶一个有大笔财产满口黑牙的老寡妇,她的淫荡会把我慢慢拖垮,她还会随心所欲地支使我,由于她不会把财产留给她自己的孩子,他们会憎恨我并密谋陷害我,然后哪天早晨我就会死在自己的床上。”
那只长毛狗在他儿子的怀里扭动着,那双柔和、好奇的圆眼睛望着他。“他们在逗你呢,格利高里。如果我认识一个这样的女人,我会自己娶了她。”
格利高里点点头。“她永远都不会支使您,先生。而且我敢说,她会有一座很不错的鹿场,打猎起来会很方便。那些孩子也会怕您,即使他们已经成年。”他似乎有些放心了。“那是一幅什么地图?是印度群岛吗?”
“这是苏格兰边境,”他温和地说。“哈利·珀西的家乡。来吧,我指给你看。他把这几块土地给了他的债主们。我们不能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因为对我们的边境我们不能任其自然。”
“听说他病了。”
“病了,或者疯了。”他的语气很淡然。“他没有继承人,他跟他妻子一直合不来,所以他不可能会有了。他跟他的兄弟们也已经闹翻,他还欠着国王不少钱。所以,如果让国王做他的继承人会说得过去,对吧?会让他明白这一点的。”
格利高里似乎大吃一惊。“剥夺他的爵位?”
“他可以保持他的称号。我们会给他一些东西维持生计。”
“这是因为红衣主教的事儿吗?”
沃尔西南下的时候,在考伍德被哈利·珀西拦住。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钥匙,身上溅有路途的泥浆:大人,我以叛国罪逮捕你。看着我的脸,红衣主教说:活着的人我谁都不怕。
他耸了耸肩。“格利高里,出去玩去吧。带上贝拉,跟它练练法语;它是从加来的李尔夫人那儿来到我这儿的。我不会要很长时间的。我得处理一下国家的账单。”
下一批发往爱尔兰的东西有:铜炮和铁丸,通条和装料桶,蛇形大炮的火药和四英担硫黄,五百只紫杉弓和两大桶弓弦,锹、铲、铁撬棍、尖嘴镐各两百把,马皮两百张,一百把伐木斧,一千只马蹄铁,还有八千枚钉子。金匠科尼利斯为国王的最后那个从未见过光明的孩子做了一个摇篮,还没有拿到报酬;他说因为请汉斯在摇篮上画亚当和夏娃已经支付了二十先令,另外还要付他白缎子、金流苏和饰边以及制作伊甸园里的苹果所用的银子的钱。
他在跟佛罗伦萨的人说,要招募一百名火绳枪兵参加爱尔兰战役。如果不得不在树林或岩石地带作战时,他们不会像英格兰人一样怠工停战。
国王说,祝你新年好运,克伦威尔。而且好运连连。他想,这跟运气没有任何关系。在所有的礼物中,亨利最满意的就是示巴女王,以及一只独角兽的角和一个榨橙汁的小玩意,上面有一个很大的金字母“H”。
年初的时候,国王给了他一个此前从未有人享用过的称号:宗教特使,作为他的副手处理宗教事务。关于修道院会被关闭的传闻在这个国家已经传了三年多。现在他有权去访问、视察和改革修道院;如果需要的话,甚至将它们关闭。对每一座修道院的事务他都清清楚楚,这得益于他在红衣主教手下受到的训练,以及日复一日地到来的信件——有些僧侣投诉腐败、丑闻及其上级的不忠,还有些人希望在自己的地区内谋求一官半职,并向他保证说,如果他能在某个地方帮着说句话,他们就会一辈子对他感恩戴德。
他对查普伊斯说,“你有没有去过沙特尔的大教堂?你顺着路上的迷宫走,看上去好像走不出什么名堂。可如果你老老实实地跟着它走,它就会把你直接带到中心。带到你该到的地方。”
在公开场合,他与大使基本上不怎么搭话。私下里,查普伊斯给他送了一大桶上好的橄榄油。他回送了一些阉鸡。接着大使本人来了,后来还跟着一位拿着一大块帕尔马干酪的仆人。
查普伊斯显得闷闷不乐,表情冷淡。“你们可怜的王后在金博尔顿过的节太苦了。她非常害怕她丈夫身边的那些异教徒委员,所以她完全是在自己房间的炉火上做饭吃。而金博尔顿的府邸比马厩还不如。”
“瞎胡说,”他轻松地说。他给大使递上一杯温热的香料酒。“我们之所以让她从巴克登搬出来,是因为她抱怨那里湿气很重。金博尔顿是一座很好的宅邸。”
“啊,你这么说是因为那儿有厚实的城墙和宽阔的护城河。”蜂蜜和桂皮的香气在房间里飘散开来,壁炉里的柴火在劈啪作响,装饰大厅的绿色树枝也散发出它们特有的树脂香气。“而且玛丽公主也病了。”
“哦,玛丽小姐总是病怏怏的。”
“那就更应该关心她!”不过查普伊斯的语气已经缓和下来。“如果她母亲能见见她,对她们两人都会是很大的安慰。”
“对她们的逃跑计划也是很大的安慰。”
“你真是铁石心肠。”查普伊斯抿了一口酒。“你知道,皇帝已经准备容忍你的朋友了。”他顿了顿,意味深长,接着,大使叹了一口气。“有传言说安娜小姐很不安。说亨利盯上了另一位女士。”
他深吸一口气并开口说了起来。亨利没有时间应付别的女人。他现在忙着数钱都数不过来。他已经变得非常吝啬,不愿让议会了解他的收入情况。我想从他手里要出钱来拨给大学、支付建筑师乃至救济穷人,都非常困难。他一心想的是大炮。军火。造船。烽火台。堡垒。
查普伊斯撇了撇嘴。他知道他是在胡编;如果他不胡编,又哪儿来的乐趣呢?“那么我该告诉我的主人,说英格兰国王一门心思要打仗,以至于没有时间谈情说爱,对吧?”
“不会发生战争,除非是你的主人挑起的。而由于土耳其人正跟在他的后面,他几乎也无暇这样。哦,我知道他的金库深不见底。皇帝只要愿意的话,就能毁了我们所有的人。”他笑了笑。“但这对皇帝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两个人呆在小小的房间里,民族的命运常常就是这样被决定下来。别管什么加冕典礼,红衣主教们的秘密会议,以及各种排场和仪式。世界的变化就是这样发生的:计数器被推到桌子的另一边,一支笔划了几下修改某个句子的语气,一个从旁边经过、在空气中留下橙子花或玫瑰水香味的女人发出一声叹息;她的手放下床帷,肌肤相亲时的细微声响。擅长统握大局的国王在精明的贪欲驱使下,现在必须学会在细节上下工夫。作为他深谋远虑的父亲的儿子,他了解英格兰的所有家族以及他们拥有的一切。他们的财产,小至最后一条沟渠和最后一片杂树林,在他的脑海中都有一本账。如今,教会的财产都将转入他的控制之下,他需要知道究竟有多少。关于财产拥有的法律,所有的法律——具有了一种寄生的复杂性——它就像藤壶的壳,背上长着黏湿的苔藓。但是有足够的律师,而且你按照吩咐将它们刮掉又需要多大的能力呢?英格兰人也许很迷信,他们也许害怕未来,他们也许不知道英格兰到底是什么,但加加减减的技能并不少见。威斯敏斯特有上千支写个不停的笔,但是他想,亨利会需要新的人,新的结构,新的思维。与此同时,他,克伦威尔,将他的官员派了出去。Valor ecclesiasticus。我要务调查,于1535年由亨利八世下令执行。
用半年的时间处理这件事情,他说。的确,这种做法前所未有,不过,许多别人以前从未想过的事情,他都已经做到。
初春的一天,他从威斯敏斯特回来后,全身发冷。他的脸很痛,仿佛骨头露在外面,承受着天气的威力,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天他父亲把他打倒在鹅卵石地面上的情景:他从侧面看到了沃尔特的靴子。他想回到奥斯丁弗莱,因为那里已经装上炉子,整个宅子都暖融融的;而位于法院路的宅邸只是部分地方比较暖和。再说,他也想呆在自己的四壁之内。
理查德说,“一天工作十八个小时,先生,您不能总是这样。”
“红衣主教以前就是这样。”
那个晚上,他在梦中去了肯特郡。他查看着贝汉修道院的账目,根据沃尔西的命令,该修道院将要关闭。僧侣们站在一旁,满脸敌意,他不由得暗骂几声,对雷夫说,把这些账簿装起来放到骡背上,我们可以一边吃晚饭,喝一杯勃艮第白葡萄酒,一边仔细查看。正是盛夏时节。他们骑着马,骡子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他们选了一条小道,穿过修道院里那些无人看管的葡萄园,接着钻进一片阴暗的树林,来到谷底那片长满苍翠的阔叶树的低地。他对雷夫说,我们就像两只在色拉中爬动的毛毛虫。他们出了树林,重新来到阳光之下,面前是斯科特尼城堡的塔楼:它的砂岩城墙,金色中点缀着灰白,护城河上波光闪烁。
他醒了。他是梦到了肯特,还是真的去了那儿?阳光还照在他的皮肤上。他叫了一声克里斯托弗。
没有任何回应。他躺着一动不动。没有人进来。天很早:楼下没什么动静。百叶窗都关着,星星在吃力地往里挤,让那发亮的角从木片缝里钻进来。他突然明白自己其实并没有叫克里斯托弗,而只是梦见自己叫了。
格利高里的众多教师们给他送来了一沓账单。红衣主教站在他的床尾,法衣穿得整整齐齐。红衣主教变成了克里斯托弗,正在对着光,打开百叶窗。“您发烧了,先生?”
他肯定知道吧,是发烧还是没发烧?难道我得什么都经受,又什么都知道?“哦,是意大利热,”他说,仿佛这样就算不了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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