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希拉里·曼特尔作品狼厅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太快了。”

她点点头。“是的。也许吧。你知道他们烧死了小比尔尼吗?当时我们正在树林里玩捉强盗的游戏。”

比尔尼是因为在公共场所传道并向听众散发廷德尔的福音书而被抓,他被带到诺里奇主教面前。他被处以火刑的那一天,风很大,不断地把火焰从他身上刮走,因此他熬了很长时间才死。“托马斯·莫尔说,他在火中的时候放弃了信仰。”

“我从观看过的人那儿听到的不是这样。”

“他是个傻瓜,”安妮说。她的脸红了,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人们只要能活命,就应该要他们说什么就说什么,直到好的时光来临。这不是罪过。你不会这样吗?”他平常很少犹豫。“哦,得了,这问题你早就想过了。”

“比尔尼把自己推向了火中。我总是说他会这样的。他以前放弃过信仰,然后被释放了,所以再也不可能对他施以仁慈。”

安妮垂下目光。“我们是多么幸运啊,上帝对我们总是仁慈为怀。”她似乎有些颤抖。她伸出双臂。她身上有绿叶和薰衣草的芳香。在暮色中,她的钻石如雨点一样清凉。“强盗之王就要回来了。我们最好去迎接他。”她挺直脊背。

正值收获的季节。夜空呈现出一片紫色,彗星照耀在收割过的田野上。猎人把狗唤了进来。过了圣十字节,鹿就安全无虞了。当他还是个孩子时,每到这个时候,那些在荒郊野外混了一个夏天的男孩们就会回到家中,跟他们的父亲讲和,就会在举行丰收晚宴的夜晚,趁着整个教区醉意盎然时溜进家门。从圣灵降临节之前开始,他们就靠到处找食乞讨来度日,有时是抓鸟捕兔用铁锅煮了吃,有时看到女孩子,就会追得她们大呼小叫地奔回家,碰到下雨阴冷的夜晚,就溜进别人家的外屋或仓房,靠唱歌、猜谜和讲笑话来取暖。这段时间一过,就到了他卖锅的时候,他拿着它挨家挨户地推销,说得天花乱坠。“这口锅从来不会空,”他总是说,“如果你只有一些鱼头,把它们扔进去,就会游上来一条大比目鱼。”

“它有破洞吗?”

“这口锅很牢靠,如果您不信的话,夫人,您可以在里面尿尿试一试。好了,告诉我您会给多少钱。从默林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起,就没有哪口锅能跟它相比。从捕鼠夹里抓只老鼠扔进去,转眼就能看到一颗喷喷香的野猪头,口里还衔着苹果呢。”

“你多大了?”有个女人间他。

“这我可不能说。”

“明年再来吧,到时候咱俩可以在我的羽毛床上睡一觉。”

他有些犹豫。“明年我就走掉了。”

“你是准备上路去搞巡回表演吗?带着你的锅?”

“不,我想我会去荒野当劫匪。要不当狗熊看管员也是稳定的工作。”

那女人说,“希望你当得顺畅。”

那天晚上,在沐过浴、用过餐、唱过歌、跳过舞之后,国王想去散散步。他有乡村生活的偏好,喜欢来点儿所谓的山寨酒,味道很淡,但这些日子里,他总是将第一杯一饮而尽,然后点头示意再来一杯;所以离席时,他需要弗朗西斯·韦斯顿的胳膊来搀扶他。下了很重的露水,举着火把的侍从嘎吱嘎吱地踩在草地上。国王吸了几口潮湿的空气。“加迪纳,”他说,“你们两个关系不好。”

“我跟他没有过节,”他淡淡地说。

“那是他跟你有过节了。”国王隐入了黑暗之中,接着,他在明亮的火把后面说话了,就像上帝在燃烧的荆棘中显现。“我能管住史蒂芬。我知道他有几斤几两。眼下,他是那种我所需要的坚定的仆人。我不想要害怕争议的人。”

“陛下该进室内去了。这夜里的湿气对身体不好。”

“口气很像红衣主教,”国王笑了起来。

他走到国王的左边。年轻而略显单薄的韦斯顿膝盖已经有些发软。“靠在我身上吧,陛下,”他劝道。国王将一只胳膊环在他的脖子上,像摔跤一般搂住他。狗熊看管员是一份稳定的工作。有片刻工夫,他觉得国王在哭。

他第二年并没有走掉,不管是去看管狗熊还是干别的活儿。就是在第二年,康沃尔人杀声震天地开了过来,那些叛贼在伦敦四处放火,还抓住了英格兰国王,并逼迫他屈服于康沃尔人的意志。他们的军队还没有到,人们就惊恐万状,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总是烧毁干草堆,割断牛的肌腱,连人带屋一起焚烧,他们还屠杀神父,生吃婴儿,践踏圣坛上的献祭。

国王突然松开了他。“回我们冰冷的床上去吧。也许只有我才是这样?明天你得去打猎。如果你装备不够的话,我们可以提供。我要看看能不能把你累垮,虽然沃尔西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和加迪纳,你们得学会齐心协力。今年冬天你们得套在一块儿,劲往一处使。”

他想要的不是耕牛,而是那种头挨着头、为了他的利益而在战斗中相互伤害、彼此拼命的野兽。很显然,如果他与加迪纳的关系维持现状,他在国王面前会有更好的机会。分而治之。可话说回来,统治的毕竟是他。

尽管议会还没有重新开会,米迦勒节期间还是他有生以来最繁忙的时期。几乎每过一小时,就会收到厚厚一沓有关国王的事务的文件,奥斯丁弗莱挤满了城里的商人、形形色色的僧侣和神父以及请愿者,他们希望能见他五分钟。他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感觉到了权力的更替,还有随之而来的格局,于是,三五成群的伦敦人开始聚集在他的大门外,辨别着在他家进出的那些人的装束:这是诺福克公爵的亲信,那是威尔特郡伯爵的仆人。他在一扇窗子旁俯视着他们,觉得能认出他们:以往每年的秋天,他们的父亲也是三三两两地站在他父亲的铁匠铺外说长道短,或者在门边取暖。而他们则像他以前一样:很不安分,盼望着发生什么事情。

他看着下面那些人,并调整着自己的表情。伊拉斯谟说你每天早晨出门之前都要这样:“也就是说,要戴上面具。”他无论身在何处都会采取这个原则,管它是城堡、酒馆还是贵族家的座位,只要他是在那儿醒来。他让人给伊拉斯谟送了一些钱,像红衣主教过去那样。“给他买点粥吧,”他以前常说,“也让他的灵魂安心于鹅毛笔和墨水之中。”伊拉斯谟很意外,关于托马斯·克伦威尔,他听到的只有负面消息。

自从宣誓加入国王的枢密院那天起,他就调整了表情。在这一年的头几个月里,他一直在观察别人的表情,留心他们显出怀疑、保留、反抗的时刻——在他们摆出那副温文尔雅的臣子面孔,摆出那种忠心不二、唯唯诺诺的模样之前,捕捉住那短暂的一瞬。雷夫对他说,我们不能相信赖奥斯利,而他则笑了起来:对“简称”我自有分寸。他在宫里虽然有显赫的关系,却是起步于红衣主教府:实际上,谁又不是呢?可加迪纳是他在三一学堂的老师;他一直看着我们在这个世界上一步步上升。他看着我们像两只斗狗一样积蓄力量,所以无法决定把赌注押在谁的身上。他对雷夫说,我如果处在他的位置,也会这么想的:我当时更容易,只能把赌注押在沃尔西身上。他毫不害怕赖奥斯利或者这一类人。对那些无原则的人,你能琢磨出他的行为。你只要给他们一点甜头,他们就会跟在你的屁股后面。更不好琢磨、更危险的是史蒂芬·渥恩那样的人,是那些像渥恩一样给你写信的人:托马斯·克伦威尔,我愿为你赴汤蹈火。那些口口声声说理解你、那些拥抱时把你搂紧不放的人,会把你推下深渊。

在奥斯丁弗莱,他派人把啤酒和面包送给那些站在他家门外的人:当早上的凉意加重时,还送肉汤。瑟斯顿说,好吧,如果你打算救济这一带的所有人的话。他说,就在上个月,你还抱怨食物储藏室已经装不下,酒窖里也是满当当了。圣保罗告诉我们要学会怎样发达,不管是贫穷还是富足的时候,不管是饱着肚子还是饿着肚子。他下到厨房,去向瑟斯顿找来的厨工问话。孩子们大声自报家门,并说明自己能干什么,他也一本正经地在本子上记下他们的专长:西蒙,会拌沙拉和敲鼓,马修,会背诵主祷文。这些小伙子一定能培养成人。有朝一日,他们必须能像他当年那样走上楼梯,在会计室里占据一席之地。他们都得有温暖体面的衣服,还要鼓励他们穿上,而不是卖掉,因为他还记得自己在朗伯斯时储藏室里那彻骨的寒冷;而在汉普顿宫沃尔西的厨房里,烟囱通风顺畅,保热性能好,他常看到零星的雪花在房梁间飞舞和飘落在窗台上。

在凉爽的早晨,黎明时分,他带着一群职员走出家门时,已经有伦敦人聚集在外面。他们退开几步,看着他,既不友好,也无敌意。他对他们大声说着“早上好,上帝保佑你们”,有些人也会回他一声“早上好”。他们取下帽子,由于他是国王枢密院的委员,他们就光着头站在那儿,直到他走了过去。

十月:皇帝的大使查普伊斯先生来到奥斯丁弗莱赴宴,史蒂芬·加迪纳则成了席间的谈资。“刚被任命为温彻斯特主教,就马上被派往国外,”查普伊斯说,“你觉得弗朗西斯国王会喜欢他吗?作为外交官,有什么是他做得到而托马斯·博林爵士做不到的呢?尽管我认为别人对他有parti pris。因为他是那位小姐的父亲。加迪纳更加……模棱两可,对吧?应该说,是更加不偏不倚。我看不出弗朗西斯国王如果支持这场婚姻,又能得到什么,除非你们的国王能给他——什么呢?金钱?战舰?还是加来?”

与克伦威尔家的人一起用餐时,查普伊斯先生非常愉快地谈到了诗歌、肖像画以及他在都灵的大学生涯;他转向法语说得很好的雷夫,谈起了训练猎鹰的方法,这很可能让年轻人感兴趣。“你得跟我们先生一起出去转转,”雷夫告诉他,“这几乎是他近来唯一的消遣了。”

查普伊斯又将那双明亮的小眼睛转向他。“他现在玩的是国王的游戏了。”

从桌边起身时,查普伊斯称赞了食物、音乐、室内的陈设。你都能想象出他把自己的看法写进给他的皇帝主子的信中时的样子,能看到他的脑袋在转动,能听见那轻微的咔哒声,犹如一把精密的锁的锁芯在转动。

后来,在他的房间里,大使把自己的问题一股脑儿地问了出来;连珠炮一般,也不等他回答。“如果温彻斯特主教在法国,亨利没有秘书怎么行呢?史蒂芬先生的派遣期不会很短。也许这是你套近乎的机会,你说呢?告诉我,加迪纳真的是王室的私生子和亨利的表亲吗?还有你那小子理查德,也是吗?皇帝对这些事无法理解。身为国王,却这么不在意王者的身份。他想娶一位穷淑女,也许就不足为奇了。”

“我倒不认为安妮小姐很穷。”

“没错,国王让她家致富了。”查普伊斯干笑了两声。“在这个国家,对一个姑娘提供的服务,通常都是提前付酬吗?”

“的确是的——你得记住一点——如果看到你在街上被人追,我会很遗憾的。”

“你给安妮小姐出谋划策吗?”

“我只是检查账目。对一位好朋友来说,这算不了什么。”

查普伊斯开心地笑了起来。“朋友!她是个女巫,你知道吗?她让国王着了魔,以至于他甘冒一切风险——哪怕是被赶出基督教世界,哪怕是下地狱。而我觉得他多少明白这一点。我看到过他在她眼皮底下时的样子,茫茫然不知所措,内心里七上八下,就像被老鹰盯上的兔子一般。没准她也让你着了魔。”查普伊斯向前探了探身子,把他的小猴爪子放在他的手上。“清醒过来吧,我亲爱的朋友。你不会后悔的。我所效忠的是一位最开明的君王。”

十一月:亨利·怀亚特爵士站在奥斯丁弗莱的大厅里;他望着墙上那片红衣主教的纹章被涂掉而留下的空白之处。“他去世才一年,托马斯。可我却觉得很久了。人们常说,人老了以后,头一年跟第二年没什么区别。我可以告诉你不是这么回事。”

哦,得了先生,小姑娘们喊道,您还不是太老,还可以给我们讲故事呢。她们扶着他走到一把新的天鹅绒扶手椅旁,让他坐了下来。亨利爵士会是所有人的父亲,或所有人的祖父,如果他们可以选择的话。他任职于现任亨利国王的财政部,还有上任亨利国王的财政部;如果都铎王朝没有钱,那不是他的错。

爱丽丝和乔刚才去了外面的花园,想把猫抓住。亨利爵士喜欢看到一只猫受到全家人的宠爱;在孩子们的请求下,他会解释其中的缘由。

“很久以前,”他开口道,“在英格兰这块土地上,出现了一位残忍的暴君,名叫理查·金雀花——”

“哦,是那些叫这名字的坏人,”爱丽丝叫了起来,“你们知道吗,他们有些人现在还活着?”

大家笑了起来。“哦,这是真的,”爱丽丝嚷道,脸也红了。

“——而我,讲这个故事的你们的仆人怀亚特,则被那位暴君扔进了地牢,只能睡在稻草上,地牢里只有一扇小窗户,上面钉有栅栏……”

冬季来了,亨利先生说,可是我没有火;也没有食物和水,因为看守把我忘了。理查德·克伦威尔托着下巴坐在那儿听着;他跟雷夫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都朝他看来,他做了一个轻微的手势,以缓解往事的恐怖。他们都知道,亨利爵士在塔里不是被忘了。看守们把烧得白热的尖刀插进他的肉里。他们拔掉了他的牙齿。

“所以,我该怎么办呢?”亨利爵士说,“幸运的是,我的地牢很潮湿。我可以喝从墙上流下来的水。”

“那吃什么呢?”乔问。她的声音低而兴奋。

“啊,现在我们讲到故事最精彩的部分了。”有一天,亨利爵士说,我正在想,如果再不吃点什么,我可能就要饿死了,却突然注意到我的小窗户的光被挡住了;往上一看,猜我看到了什么?原来是一只猫,一只黑白两色的伦敦猫。“噢,小猫咪,”我对它说;它“喵”了一声,与此同时,它松开了自己带来的东西。它给我带什么来了呢?

“一只鸽子!”乔叫了起来。

“小姐,你要么自己当过囚犯,要么就是听过这个故事。”

姑娘们忘了他没有厨子,没有烤肉棒,也没有火;小伙子们垂下目光,想到一个囚犯用被铐住的双手撕开一摊长满虱子的羽毛,就有些不寒而栗。

“嗯,我躺在稻草上,接下来听到的消息就是,大钟敲响了,街上有人高呼,一位都铎!一位都铎!如果不是那只猫送来的礼物,我就不会活着听到那消息了,也不会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然后是亨利国王亲自在那儿叫道,怀亚特,是你吗?快过来受赏吧!”

这里有几分情有可原的夸张。去过牢房的不是亨利国王,而是理查国王;正是他监督着看守把尖刀烧烫,然后微侧着头,倾听怀亚特的惨叫,而在闻到烧焦的肉味后,他又怕脏似的走到一旁,命人把刀重新烧烫,再次使用。

据说小比尔尼在被处以火刑的前夜,曾经把手指伸到烛火上,并请求基督教他如何忍受苦痛。在受刑前自残,这可不够明智;不管明智与否,他想起了这件事情。“好了,亨利爵士,”茉茜叫着,“您得给我们讲讲狮子的故事,因为听不到的话,我们会睡不着觉的。”

  如果觉得狼厅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希拉里·曼特尔小说全集镜和灯提堂狼厅,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