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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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听石明朗说完当年周仕元与尺璧所谓的“私情”内幕,半晌说不出话来。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当年问周仕元时,他为何不说清楚?若只是怕那对镯子会惹来闲话,那么当只有清江王与她在场时,又为何不说呢?哪怕是事后托老罗来说清楚事情真相,也是好的。结果他一声不吭地,背下了黑锅,若不是今日向她开了口,她只怕还以为真是周仕元先勾搭了尺璧又抛弃了她呢。
石明朗在车厢外压低了声音道:“当年有齐王府的人作人证,若是周仕元不承认与尺璧姑娘有私情,只怕齐王妃会把污水泼到县主头上。他想着,横竖尺璧姑娘是县主的心腹之人,便是认下此事又如何?等事情过去了,再寻个理由毁了纳妾的约定,也无不可。退一万步说,他真的纳了尺璧姑娘,也没什么坏处,毕竟是县主身边的人。可他万万没想到,尺璧姑娘会误听了谣言…”他低头看了周仕元一眼。
周仕元就跪在马车轮旁边,头都不敢抬,听了石明朗的话,连忙接了下去:“我原是打算先娶了妻子,把纳妾的事搪塞过去,等齐王妃忘记前事,再行退亲。如今齐王府都没了,自然也就不必再提起前约。只是尺璧姑娘要给我作妾的事,已有许多人知道了,我想着,还是要找个说得过去的由头才好。但万万没想到,我还没想出法子来,尺璧姑娘的家人就上门来闹事了,听闻还要求县主出面。我实在是惶恐之极!我妻子还怀着身孕,眼下正是受不得气的时候,她…她又有些小性儿。纳妾事小,就怕尺璧姑娘这样的性子,不是甘居人下的。若真的进了门,我妻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万一有个好歹的,却叫我如何是好呢?”
石明朗暗暗踢了他一脚,笑着替他描补一番:“县主别生气,这小子说错话了,其实县主身边出来的姑娘,都是品貌双全的,只是这小子的老婆正怀着孕,受不得气,她又气性大。这小子才不敢提正式纳妾的事罢了。不过他家中双亲也觉得子嗣为大,尺璧姑娘虽好,毕竟比不得长子嫡孙。只好让这小子厚着脸皮来求县主开恩罢了。”
青云没好气地说:“你们说这样的话,却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当初要是周仕元没承认,我也不会以为他跟尺璧有私情啊!我那时候就说过了,让尺璧回家去,继续做农家女。好歹也有个良家出身,不是丫头奴婢的身份,你们如果真的两情相悦,就自行办喜事去,是娶是纳的,我也不管。我连嫁妆都没给她备呢!现在既然周仕元已经娶了妻子。又有了孩子,就不该再提纳妾的事,更别说当初尺璧压根儿就是在说谎!你们要是早早说出真相。哪里还有这后头的事?不过是一对镯子罢了,骗完了齐王妃,就不记得跟我这个当事人说句实话吗?!”
周仕元涨红了脸,低头呐呐不知所言。石明朗又踢了他一脚,赔笑着对青云道:“都是这小子糊涂。县主别跟他一般见识。他那是见我送了生辰礼给县主,以为他也要送。却不知该送什么。想着女孩儿们不是喜欢金银饰物,就是喜欢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他哪里懂得脂粉衣料的事?便胡乱买了一对镯子来送了。哪里想到会有后来的变故?如今他已经想明白了,当初实在太过鲁莽,幸好县主不跟他计较,否则流言传扬开来,不但县主闺誉受损,他也要倒大霉哩!”
青云看着周仕元的脸越来越红,红晕已经蔓延到双耳后际,并且遍布整个脖子,可见他此时有多么羞愧窘迫。她从没见过周仕元如此无措的模样,如果真是为了这么浅显的理由,他犯得着这样吗?又不是小孩子,他年纪比她还大好几岁呢,都已经是娶妻生子的成年人了。
她忽地心中一动,似乎猜到了什么,有些惊讶地转向石明朗,见石明朗也在紧张地望着自己,心念电转间,便哂然一笑:“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把真相说明白就好。尺璧那里,我还是原来的话,周仕元你想娶就娶,不想娶就跟她说明白。她其实不是个傻瓜,如果你执意不肯纳她,她即使强行进了门,丈夫不爱,正室忌惮,背后也没靠山支持,她绝不会有好果子吃,只是当初张扬太过,现在下不来台罢了。你跟她好生商议一下吧,大不了给她一点补偿,把这件事撕撸明白就好。”
顿了顿,她又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周全,忙补充道:“事实上,尺璧她爹已经分了家,搬到了镇上,又不再佃我庄园的地来种了,尺璧本人也恢复了良籍。他们一家子早就不是我的人,我的话,你们听听就好,倒不必一定听从。如果尺璧的要求太过分,也不必理会她。她有什么可倚仗的?不就是我吗?我不纵容她,她也做不了什么出格的事。”
“县主贤明!”石明朗瞥了周仕元一眼,见他已经露出了喜色,忙又暗暗一脚踢过去,嘴上却说着讨喜的奉承话,“有县主这话,周家人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县主放心,无论尺璧姑娘当初是否撒了谎,好歹也侍候了县主几年,又与我们兄弟有几年的交情,只要她明白事理,我们是绝不会亏待她的。这小子早跟家里说过了,要为尺璧姑娘准备一份财物,充作她日后的嫁资,好补偿她在这半年里吃过的亏呢!”
周仕元愣了愣,正要悄悄问石明朗,自己几时跟家里人提过此事,被后者一瞪,便知机地缩回头来,连声附和石明朗的话。青云心想周家要是真能给尺璧一点钱财上的补偿,尺璧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从一开始,就是她在撒谎,周家什么都不给她,也是应该的,还给她钱。真是足够厚道了,如果她还要闹事,就让李进宝知会她祖父一声,让她家里人管教她吧。
事情既然有了定论,青云也不再多说什么,安抚了周仕元两句,便命人驾车启程出宫了。石明朗远远看着她的车驾一行消失在宫门外,才轻轻踢了仍在发愣的周仕元一脚:“还不起来?人都走了!”
周仕元有些怅然若失:“县主…竟然对那对镯子的事什么也没说…”
“你想县主说什么?”石明朗没好气地道,“本来就是你鲁莽,差点儿损及她的闺誉。本来还想着,黑锅背就背了,为了县主好。受点委屈也不打紧,可你如今又反悔了,不肯背那黑锅,你还想县主夸你一声好呀?!”
周仕元黯然站起身来,心里仍旧有些不好受:“好歹…也害个羞什么的…”他眨眨眼。用满含希冀的目光望向石明朗:“小石头,你说…县主会不会压根儿就没弄明白我送她镯子的含意?你方才说的理由挺冠冕堂皇的,兴许县主信以为真了?!”
石明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县主明白又如何?不明白又如何?你已是娶了妻子的人,你妻子又怀了身孕,难不成还对县主没死心?”
周仕元脸色白了一白,头又耷拉下去:“怎么可能?我就是随口问问…我老婆对我不错。我是断断不敢有他想的。”
石明朗心想:“即便你敢有他想,我也要把你的念头打消掉!都是娶了妻子的人了,为了老婆。要退掉尺璧,见了县主,又念念不忘,这种朝秦暮楚的男人,也敢肖想清河县主?!”但他嘴上却说:“你心里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就好。如今尺璧一事已经解决了,回头你好生安抚你老婆。对她好些,她肚子里可有你的骨肉呢。夫妻是一辈子的事,哪怕是为了孩子着想,你也不该再三心二意了。”
周仕元发了半天愣,叹了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石明朗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笑意,但还没发展成微笑,就听得有两位同僚走近了与他打招呼:“小石侍卫,听说你哥哥已经回京了?我们从前与他也算是老相识,什么时候请他赏脸,一起喝顿酒?”石明朗立刻想起了太后对清河县主婚事的暗示,心情顿时黯淡下去,回头看向那两名新调过来守皇宫西门不到一年的禁卫,态度也好不起来:“他刚接手禁卫,正忙着呢,我们做下属的,也不方便请上锋吃酒。”
两名禁卫的脸上都有些不大好看,其中一个年纪大些又长了一脸胡子的便干笑道:“我们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们平日里算不得出挑的,担心他要拿我们作筏,方才想着请酒,试探一下他的口风罢了。”
“对对对!”另一个年轻些的瘦高个儿侍卫连忙附和,“小石头,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若是请酒有些不妥当的话,你替我们探探口风也好啊,你们是兄弟俩,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石明朗淡淡地道:“这种事,我可不掺和,今儿我答应了二位老哥,明儿别人也都这么办,我还有清静日子过么?”说罢也不多讲,拉了周仕元一把就离开了。
周仕元悄悄看了那两名禁卫一眼,压低声音问石明朗:“你这是做什么?老秦和小张平日里与我们一起守西门,天天都要见到的,平白得罪了他们,有何益处?”
石明朗不以为然:“他们算哪个牌面上的人?平日里就只会到处拉关系,请酒交朋友,不然就是在西门内外打打探探的,谁进宫出宫,都要私下问个究竟,他们是看守大门来的,还是做探子来的?我最不耐烦与他们打交道,若不是我哥哥行事一向公私分明,我还要跟哥哥告一状,把这两个家伙弄走呢!”
周仕元见他拿定了主意,也不多劝,只说:“换班时间马上就到了,我先回家去,把县主的话跟家里人说一说,再派人去尺璧家里商议,争取把这事儿早日了结,省得我老婆天天闹我。”
石明朗点点头:“你去吧,一会儿有人问起,有我呢。”
周仕元转身离开了,石明朗自行回岗位上跟上司说话,他们都没有留意,那老秦与小张二人看着他们的背影,背着人窃窃私语。
老秦嘱咐小张:“赶紧跟上周仕元,看他走得如此匆忙,是要干什么?”
小张不解:“跟上他做什么?咱们还没到换班的时候呢,万一受了罚,坏了上头吩咐的事,那该如何是好?”
老秦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他脑门一记:“糊涂!你没看见方才那周仕元跪在清河县主车旁说了半天的话?他定是做了什么错事,才要求清河县主原谅。才求过清河县主,他就离开了,多半是要做什么相关的事。你把这事儿打听清楚了,指不定就是个把柄,若用得好了,不愁他不听话。我们才来西门不久,我不过是七、八个月,你才不到三个月,比不得他与石明朗,都守了三年多,是老资历了。万一需要用到西门的时候,是咱们两个用处大,还是他二人用处大?你快去,我替你告病就是。”
小张恍然大悟,连忙缀了上去。
他就这么跟着周仕元回了家,看着周仕元在门口遇上两个穿着不甚富裕的农夫农妇,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似乎吵起来了,接着三人进了周家的门,不一会儿,那对农夫农妇抱着一个蓝布小包出来了,农夫脸上带着笑,紧紧抱着小包不放,农妇却在后头哭哭啼啼的,农夫不耐烦,一路骂声不绝。小张隐隐听见,那农妇在哭骂:“杀千刀的,我们闺女可是侍候过县主的大丫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都要尊贵呢!他周仕元答应要娶的,说变卦就变卦,只拿二十两银子就想把我们打发了,真是黑心肠坏透了…”
小张心中一动,放弃周仕元,改而跟着这对夫妻,一路出了城。
第七十七章跟踪
尺璧听完父母的话后,几乎不敢相信:“爹,娘,你们在胡说些什么呀?怎么能答应周家退亲呢?!”
她母亲哭哭啼啼地道:“不退亲还能怎么办?人家周少爷说了,绝不会接你进门的,若你硬要给他做妾,那就得从丫头做起,待什么时候周家少奶奶看你顺眼了,再抬举你做通房,但若你一辈子都不能让人家少奶奶看得顺眼,那就当是个丫头似的,年纪大了就配人,断不会留你在内宅里。真真是杀千刀的混账东西!我以前怎么会觉得他是个好的?说翻脸就翻脸,不娶你就算了,还要叫你给他老婆做丫头。你明明是县主的丫头,周家少奶奶算哪根葱?也配使唤你?!”
她父亲倒是骂了老婆一句:“你就少说些吧,叫人听见了,告诉周家的人,又有什么意思?周少爷也算厚道了,从前原给过我们一些东西,退亲时没要回去,还另赏了二十两银子。有这笔钱在,咱们好生给闺女置办一份嫁妆,日后另寻一门好亲事就是。”
他又转向女儿:“我早就说过,女孩儿不该痴心妄想着要攀附人家高门大户,更不该拿话去骗人家、威胁人家!你还未进门就已经惹恼了夫主,将来怎会有好日子过?幸好周家不是那起子坏了心肝的人家,又有清河县主的脸面在,方才肯好好放了你,你就死了攀龙附凤的心吧!改日我替你寻个殷实的好人家,你安安分分嫁人,休要再提起那些有的没的。”
尺璧怎么肯依?大哭道:“我已经去求过县主了,她最是个嘴硬心软的,等我多装一装可怜,她迟早会替我出这个头。爹你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周家退亲,我还去求什么?你坏了我的大事了!”见了桌面上那蓝布小包。就知道这是周仕元给的二十两退亲补偿银,恨得抓起小包就往地上摔:“二十两!为了这区区二十两,爹就把我给卖了,你以为女儿就这么不值钱么?!”
白花花的银锭在地上四散,尺璧的母亲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哭了,忙弯下身去抓摸着地面拣银子:“你这丫头真是要死了,你再生气,也犯不着拿银子出气!这可是二十两呢!为了你出嫁时能体面些,咱们家买了这院子。又给你做了新衣裳,打新首饰,手头没剩几个钱了。你再糟蹋了这些,难不成叫我们一家子喝西北风去?!”
尺璧冷笑:“娘的眼皮子能不能别这么浅?从前我在县主身边当差时,几千上万两的银子都见过,二十两又算什么?只要半年就能积攒下来了。若我嫁进了周家,他家是正经官宦门第。又有好大的产业,日进斗金,只要我得了宠,还怕手上没有银子?都是爹和娘坏了我的事!”
她母亲一边拣银子,一边骂:“你说得轻松,你积攒的银子又不给我使。只留作私房钱,你嫌我眼皮子浅,怎么不拿银子给我开眼?!”
她父亲也生气地骂道:“死丫头少做梦了!你见过再多的银子又如何?那又不是你的!你整天就想着嫁给周少爷做宠妾会如何风光如何富贵。怎不想想,人家现在就厌了你,过门后又怎会宠你?我说周少爷已经够厚道了,他要是真的有坏心,也不必跟我们多说什么。更不必给我们银子,只需派顶轿子来抬了你走。过后要赏人还是卖了,谁能说他半点不是?如今你好歹平安无事,又得了笔赏钱,将来要嫁人也不用愁,你还有什么不足?!再要闹,看我怎么教训你!”
尺璧起初听着,还有几分胆怯与后怕,听到最后一句,又不服气了:“爹要教训我什么?若不是我进庄做了丫头,家里少我一个人的嚼用,又得了我的月钱,哪里能过上好日子?我在县主身边当差时,得了好大的脸面,外头的人没少奉承爹,整日不是请吃酒,就是送礼物,那时怎么不见爹你教训我?!如今周家不过是吓唬吓唬我,你就软了,答应了人家退亲,我嫁不了大户人家,你觉得我没用了,才这般糟蹋我罢了!”说完心里就委屈得不行,顿时放声大哭:“我的命好苦啊——”
她哭得极大声,只怕连邻居都听见了。她家如今住在镇上,是新买的小院子,地方不大,但凡是大点儿的动静,左邻右舍就都知道了。因她先前把要嫁进官宦人家做妾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如今事情黄了,自然要顾着脸面,暂时瞒下来,免得被外人说闲话,因此她这一闹,她父亲觉得丢脸,就忍不住再骂她:“给我住嘴!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被人退亲了么?周家已是不能指望了,再闹下去,你还想不想嫁好人家了?!”
尺璧只是大哭,理都不理,她母亲拣完了银子,见女儿哭得这般,也不忍心了,便劝道:“好闺女,你且小点儿声,哭完就算完了。改明儿我替你再寻一门好亲事去,必定要找户殷实体面的人家,最好是有功名的,将来你也能做上官太太,还是正头娘子,岂不比给人做妾强多了?”
她父亲便在旁冷笑:“殷实体面?还要有功名?你瞧瞧这丫头的死样,谁家能看得上她?你就让她哭!等外头人都知道了她的底细,她也不必嫁人了,就守在这里过一辈子吧!还能省副嫁妆,她那些私房钱也好给几个兄弟娶媳妇,省得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她还死攒着私房不放!”
尺璧见父亲只会冷言冷语,还念叨起自己的私房钱了,母亲只会让她另寻一门远远及不上周家的婚事,不由得心灰意冷,哭得更大声了。
她小弟弟住在东厢房,一直闷头躲在屋里不知做些什么,终于被吵得不行,便出来道:“姐,你就别哭了。爹说的虽难听些,却是实话。周少爷不要你了,你硬要嫁过去,又有什么意思?你原也不是真喜欢他。不过是图人家有钱又体面,还是个官儿罢了。若只是给个官做妾,也不是非得周少爷不可。你这么聪明,难道就没法子给自己谋个更好的前程?”
尺璧这回倒是听入耳了,哽咽着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有什么门路不成?”
她兄弟哂道:“我能有什么门路?不过是觉得姐姐太傻而已。你在县主身边当差,是多大的体面?若不是非要算计人家周少爷,也不会落得如今两头空的地步。若你仍在县主身边侍候,想要一门好亲事,县主会不开口么?那时候,你别说是嫁给一个家境殷实又有功名的人做正室。哪怕是嫁给个有品级的官做正房大奶奶,也未必不能行。偏你钻了牛尖角,惹得县主生气了。县主不搭理你,周家自然不会给你脸面。爹有句话说得好,还好你未进周家门,否则你是死是活,就得看人家周大奶奶心情如何了。”
“她敢?!”尺璧不服气地一扬头。“我是县主身边出来的!县主即便一时恼了我,也不会由得别人弄死我!”
“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为何当初就猪油蒙了心,惹县主生气了呢?”她兄弟唉声叹气地道,“若你仍是县主身边得意的大丫头,如今还不知怎样风光呢。那个梅儿。从前还不如你有体面,结果嫁给了李总管,也整天穿金戴银、呼奴唤婢的。比一般富裕人家的少奶奶还要富贵些。李总管虽只是个管家,但县主并不拘着他,他跟人合伙,做得好大的生气,外头谁提起来不佩服三分?我们镇上的几家大户。太太奶奶们见了梅儿,也要客客气气的。谁家请酒唱戏,都要下个帖子给她,她坐了轿子,带着丫头婆子去做客,那派头…啧啧,李进宝当初看中的还是姐姐呢,却便宜了梅儿!”
说起这桩婚事,尺璧的母亲就说不完的后悔:“可不是么?当初我怎么就听了这丫头的傻话,把个好好的金龟婿给放走了呢?!”
尺璧想起遇见梅儿时,她那富贵得意的模样,心里就堵得不行,骂她兄弟道:“梅儿再有派头,也还是个奴婢!别人待她客气,不过是看在县主的份上,若没了县主撑腰,谁瞧得起她?你能不能别这么眼皮子浅?!”
她兄弟又哂她:“姐姐既然知道她是靠县主撑着,为何非得做会惹县主不高兴的事?如今咱们跟祖父、叔伯们分了家,搬到镇上来,没有地种,没有差事,整日只能坐吃山空。若是姐姐还在县主跟前侍候,我们又怎会这般狼狈?好姐姐,你就少犯点糊涂吧!不论什么法子,先哄回县主再说。只要她愿意饶过你,你还怕找不到好亲事?”真到了那一日,他也能顺利回庄园里的学堂上学了。清河县主在庄园中给佃户、奴仆们开设了蒙学,他已上了两年,先生都说他有天赋呢,若也能考个功名出来,那才是真正的翻身!可惜一搬到镇上,他的学业就中断了,再被姐姐耽误下去,他难道就真的甘心做一辈子小厮、小工?
尺璧被他说得有几分心动,开始有些后悔今日不该莽撞去求县主为自己的婚事做主,不但没骗到县主不说,还惹得县主不高兴,当众将自己撵出了门。不过县主的脾气极好,若她能想个法子赔罪,兴许能把事情混过去。回去庄里当差,那是不可能了,她也没这个耐性,但若能让县主松口,多赏她一份妆奁,日后说亲也更容易些。
至于周仕元,早已被她抛在脑后了。
她父母见她有意回转,也松了口气,只是她母亲非常担忧:“周家人说,县主知道了你当初说谎的事,十分生气,亲口说不再管你了。你要如何哄得县主回转?”
尺璧想了想,很是有信心:“不怕,我知道县主的脾气,只要有心求,不会求不来的。县主自打回了京城,就一直是我在侍候,我比宫里的太后都要清楚她的事呢,多少外人不得而知的内情,我都知晓。不过是哄一哄她罢了,这有什么难的?”
她正信心满满,却没想到,有个人扒在她家后墙头上已经偷听了好一会儿,瞥见邻家有人出院子收衣裳,方才跳下墙头,匆匆离去。
那人正是小张,他没想到跟踪那对农夫农妇,居然会有这等令人惊喜的收获。这家人的闺女曾是清河县主的近侍,似乎还知道许多不可靠人之事,而清河县主,又是太后跟前的红人。若能把这位县主拿下,上头想做什么事不能成功呢?
他没有回城,直接奔去了楚王府在城外的庄子,没说求见太妃的话,反而自称是内院一位守门的二等婆子的外甥,想要见见姨妈。庄子上的人虽奉了老王爷之命,不许太妃院子里的人出去,也不许外人来见他们,但这小张却来过几回了,算是熟人,又只是见二门上当差的婆子,便没提防,让他进去了。
但小张的“姨妈”却是太妃的眼线,待见了他,相互对了个眼色,便借口要回屋里说私房话,把引路的人打发走了,然后趁人眼错不见,把小张带去了正院。
小张把自己在皇城西门的见闻与尺璧的情况一一说了出来,道:“太妃娘娘,这位清河县主乃是太后跟前的红人,若有她相助,娘娘想在宫里做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么?听说她有时候还会送吃食给太后、皇上呢!”
楚王太妃却握紧了椅子的把手,什么话也没说,只扬了扬手。旁边的大丫头青绸领会了她的意思,赏了小张一小袋金子,嘱咐他回去继续监视皇城西门,至于尺璧那边,暂时派人留意就是了,过后的事,太妃自会吩咐。小张得了赏钱,心满意足,也就退了下去。
他一走,楚王太妃便心急地摒退左右,只留青绸一人,然后激动地说:“我就知道!当初蒋氏那个蠢货安排得好好的,为什么会失败?原来就是这个丫头自作主张坏的事!”又想起青云:“那死丫头,当初怎么就没死在边疆?!若是她死了,后来自然没那么多事,我也早就心想事成了!”
青绸见她如此激动,便小声问:“太妃,如今该如何是好?要不要派人把那个叫尺璧的丫头抓来,看她都知道些什么清河县主的秘事?”
楚王太妃冷哼:“什么秘事?那死丫头最大的秘事,就是她是个公主,而不是县主!”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你吩咐下去,派几个人…”
“你又想做什么?”老楚王出现在正房门口,无奈地打断了妻子的话,“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成功的,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难堪,让儿孙们的处境更尴尬,你就不能放弃么?!”
第七十八章反目
楚王太妃面色一变,拉下脸来:“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你平白无故地,又过来做什么?你不许我出门,不许我见外人,也不许我身边的人出门就算了,难不成我跟身边的丫头说几句话,都不允许了么?!”
老楚王苦笑了下:“你若只是跟丫头说几句话,我又怎会拦你?可你叫底下人带了外头的人来见面,偏又是守皇城的侍卫,却叫我如何不多心?我得了信就赶过来了,你也不必在我面前做戏。你方才跟青绸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楚王太妃顿时变得面无表情,过了半晌,才挥挥手,示意青绸退下。
屋里只剩下老楚王与楚王太妃夫妻二人。他们沉默对坐,一直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老楚王先开了口:“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可你再不服气,又能如何?事情已是不成了,如今儿子也没那个心,媳妇还跟你生分了,虽有孙儿,却还是个奶娃娃。你我都已是这把岁数了,天知道还能支撑几年?趁如今身体还好,多享享清福不好么?只要你松口,我就让儿子带着媳妇孙子过来陪你,咱们也象那小家子似的,安享天伦之乐,岂不快哉?”
楚王太妃冷笑一声:“你说得好听!也不怕有朝一日,你那好侄儿反脸不认人,把你的儿子、孙子都一并杀了,你还做梦呢!”
老楚王叹了口气:“我们又不给他添麻烦,他好好的杀我们做什么?无缘无故的,便是宗室也不会依他。若要我说,当初要不是你我起了不该有的念头,如今我们还是风风光光的实权王府呢,凌云小孩子家,想要坐稳江山。少不得我们这些叔伯的扶持。你只瞧齐王府,若不是他家自己有了异心在先,眼下也风光着呢。”
楚王太妃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冷声道:“这么说,王爷是后悔了?王爷可别忘了,当初谋算那把椅子,可不是我逼着你去做的!你若真的甘心做个小小的藩王,那当初做什么要听我的话?!”
老楚王看了她一眼:“当初成亲时,我就答应过你,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弄来。你想要做皇后,我一时糊涂,也就答应了。如今想来,确实不该。我原是庶妃之子,若没有先帝照应,只怕早死在宫里了,先帝多年来一直待我不薄。我不该起了那等见不得人的心思,要害了他的子嗣,夺他的皇位。幸好,靖云不是个糊涂孩子,及时制止了我,如今我日子虽过得清冷些。心里却好受多了,好歹不用去背那忘恩负义、手足反目的孽债。”
“放屁!”楚王太妃忍不住爆了粗口,“谁忘恩负义了?!先帝从前对你好又如何?一样是皇家血脉。谁比谁高贵些?自古以来,也没几个嫡出的皇子登上皇位,更何况他也不过是正宫收养的罢了,论出身,未必比得上你高贵。也就是运气好,被罗家瞧中了。才侥幸得了皇位。若真要凭本事跟人斗,他哪里是别人的对手?不然也不会白白牺牲了元配,连岳家都没保住。你觉得他照应你,他何尝不是要借你之力?那些年,你为他做牛做马,他的江山,本就该有你的一半!他若有个好儿子,也就罢了,偏又没有!长子是罗家罪人血脉,根本就不可能继位,次子…”她顿了顿,眼圈红了,“次子去得早,剩下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顶什么用?我们靖云不但年长,还聪明能干,比他所有儿子都强,凭什么就不能坐上那个位子?若当年先帝没有被罗家看中,坐在那个位置上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老楚王的脸色有些发白,方才妻子那个短暂的停顿,他听出来了。想起那个只草草见过几面的“侄子”,事实上是自己亲生的小儿子,他心里就象刀割一样疼。他统共也就只有这两个子嗣罢了,小儿子被换走,他还是三年后才知晓的,那时孩子都已经没了,而他竟连亲生儿子的模样,都不曾记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妻子的自作主张,她怎么就敢做那样的事?!
心中一难受,他对妻子的怨念就深了几分,有些从不忍说出口的话,也忍不住说出来了:“你别说得这样好听,若你真的是为靖云着想,又为何要逼着他去做他不想做的事?你明知道他身子不好,还打着为他选侧妃的名号,去招揽那些手里有兵权,又或是在朝中任实职、能对你谋算那把椅子有助力的人家,就没想过他是不是愿意?说白了,为儿子谋皇位是假,你不过就是看中了后位,既然我这个丈夫没能如你所愿,替你挣个皇位宝座回来,你就想办法将儿子捧上那个位置,谋个太后之位回来坐坐也好,是与不是?!”
楚王太妃顿时恼了:“你胡说些什么?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只有一个儿子,怎会不为他着想?我是不忍心看着孩子这般优秀,却要屈居他人之下,成天只能给人磕头叩拜!”
老楚王惨然一笑:“你也不必辩解了,我心里清楚得很。那年宫中选秀,你无论容色才艺都是上上之选,又是姜家郑重送来应选的,一心想着要进宫,却没想到我在皇上面前讨了你,你只能做个亲王妃,你心中不甘了。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你妹子一同参选,却成功入宫为妃,又诞下皇嗣,一跃成了中宫皇后,母仪天下…你一直觉得你妹子处处不如你,又怎会甘心看到她比你更尊贵,更风光?”
楚王太妃的脸已经有些扭曲了,她紧紧闭着嘴,什么话也没说,但眼中却隐隐露出了怒火。
是的,她心中确实怨恨。跟老楚王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无论对方待她多么温柔体贴,甚至为她冒谋反的风险,她心里始终没能忘掉这份怨恨——若不是他横插一脚,凭她的容貌、才智与家世,早已成为先帝的嫔妃,诞下皇子。那么如今在皇宫里呼风唤雨母仪天下的,就是她了,而不是那个长相平庸又蠢钝过人的妹妹!
她是姜家二房嫡长女,事实上也是姜家一族同辈中的嫡长,她父母给她取的名字叫“凤卿”,从小就盼着她有大出息的,而她也一直这么相信着。那年选秀,宫中美人云集,却无一人能压过她的风头,先帝也对她另眼相看。还特地召她到跟前说过话,赏了她许多珠宝衣料,连当时风头正盛的废后罗氏都不敢为难她。若不是楚王横插一脚,她又怎会青云路断,只能做个小小的藩王妃?!
老楚王看着妻子的表情,心中早已一片冰凉。他嘲讽地笑了笑,摸了自己的脸一把。方才淡淡地道:“当年选秀之时,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过你。那时罗后正得势,只是朝廷一直劝先帝广纳后宫,繁衍子嗣,她又只生了一位皇子。方才无奈答应了选秀之事,但选些什么人进宫,她却是要做主的。绝不会容许有人压过她,得了帝宠!你那时年轻气盛,从河阳上京,就处处抢风头,虽然无人能与你的美貌才艺相比。但你也成了人家的眼中钉。先帝召你上前说话时,罗后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教训你了。若不是我及时请旨讨了你做妻子。只怕你早已丢了性命。先帝对此也心里有数,他向罗后解释召你上前说话的缘由时,就说了是为我挑媳妇。真要说起来,先帝与我虽断了你的青云路,却着着实实救了你的性命哩!”
楚王太妃瞪大了眼,但随即露出几分嘲笑:“你少胡说八道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么?罗氏再嚣张,不也只能容忍新妃嫔进宫?若她当初真有杀我之意,又为何对我那般客气?你更没必要将真相瞒着我二十多年!这不过是你胡编乱造来哄我的罢了!”
老楚王露出一个悲哀的笑容:“我不曾哄你,罗后对你客气,不过是要骗取你的信任罢了。她确实是容忍了几个妃子进宫,其中还有当今太后,你的亲妹妹,但你仔细回想,那时进宫的妃子,有几个是才貌出色的?至于你妹妹,你不是从小就嘲笑她长相平庸又不聪明么?你再想想,罗后被废之前,有哪个美貌女子得了先帝青眼,是有好下场的?”
楚王太妃不想听他的话,但心里却忍不住回想当年的情形,越想就越觉得心惊。正如老楚王所说,罗氏统治下的后宫,根本就没有出现过真正的美人,甚至有过素有美貌名声的京城官宦人家千金,因有贵人戏言要推荐她入宫,结果第二天就有罗家人上门划花了她的脸。若自己当初真的进宫做了妃子,罗氏真能容忍得了么?
楚王太妃心里虽不愿意相信,但还是相信了老楚王的话,只是嘴上还不肯服输:“那些女子都是有貌无才的蠢货,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
老楚王看着她,心中早已麻木了,也没有精神再劝些什么,只说:“该说的我都说了,若你依旧执迷不悟,我也无法。但你就别指望能给皇帝、给朝廷带来什么麻烦了。我已经知会过底下的人手,以及所有仍与我有联系的人,不许一人听从你的指派胡闹。我劝你还是死了心吧,儿子都已经被你逼得形神俱疲了,你还要如何?即便你侥幸真能谋到那个位置,儿子不肯要,我也不愿意要,你难道还能自个儿坐上去,封自个儿一个太后尊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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