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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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二日就找了个机会将计划书递了上去,据他说,周康当时很是惊讶,草草翻看了一下,赞了他两句,倒没怪他什么,只让他先下去,等自己看完了再说。

只是这一等,就等了好几日。刘谢急得直上火,每每到了高大娘家中见干女儿,总是唉气叹气一番。他如今每日看着周康在正堂内忙公务,或是开堂审案,或是招来各乡里正问话,或是与卢蒋两位师爷商量事儿,偶尔也会找照磨或是吏员去询问,但就是没叫他去。他开始怀疑周康那日虽赞了他,其实心里早就恼了,为此懊恼不已。主簿的任命书还未下来呢,若他就此丢了差事,那可怎么办?

青云也很是担忧。她原本还觉得周康不错呢,顶多就是有些世家子弟的通病,但人品还过得去的,结果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虽然她为干爹选择了一个不靠谱的靠山,但结果还不至于太糟糕,吏部的文书想必已经在路上了,刘谢再不济也能做个九品芝麻官,就算从此投置闲散,地位和俸禄也已经大大提高了。就是那几千流民可怜一点,接连遇上两个昏官!

青云还在心里埋怨呢,但没过两日,事情似乎又向更糟的方向发展了。县衙里流传起谣言,说葛典吏夫妻俩通过她,拉拢了刘谢,刘谢还答应帮他向周县令说好话了,而葛典吏还要将钟县丞的不法之举全都告诉周县令!

这则谣言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才几天功夫,就传得整个衙门和后街的人都知道了,再加上葛典吏多次邀请刘谢和一干与他亲厚的吏员吃酒,刘谢推拒不过,就勉强去了两回,结果让谣言愈传愈烈了,连高大娘在门口跟街坊闲聊了半天后,也回家悄悄拉着她问:“你干爹不会真的做了这种事吧?这可要不得!葛一条那混蛋岂是信得过的?钟大人可是好官哪!”

青云气得不行,又一次借送饭之机到县衙里找刘谢,这回连看守大门的官差都打趣她了:“小丫头可不厚道呀,咱兄弟几个对你也挺好的,常买糖给你吃,怎么你不替我们说好话,葛娘子只给了你两块糖糕,你就帮她了呢?”

青云心下凛然,葛太太给了她什么东西,按理说只有她俩知道,顶多就是葛典吏、刘谢、高大娘和曹玦明知晓,怎的如今连守门的官差都知道了?一定有人泄密!会是谁?刘谢和高大娘是不会多这个嘴的,曹玦明也不是这种人,更与衙门中人没有来往,难不成是葛家那边传出来的?说不定他们一开始就打算给刘谢设圈套!

但这没有理由呀?这完全是损人不利己,葛典吏那么圆滑,怎会如此糊涂?

当下她也不多说,只装作懵懂的模样问那官差:“帮她什么?我没帮她呀?糖糕我常吃的,她非得我收下,我也不好不收。那不能收么?那我送还给她好了。”

那官差只当她是小孩子家不懂事,便一笑置之,放她进去了。

青云立时就奔向刘谢的办公室,但这一回那周康安排的门子不肯让她进仪门,只帮她通报了一声,让刘谢来见她。刘谢出来时,满头都是汗:“都说了不让送饭的,你这孩子怎么又来了?!”

青云留意到那门子正往这边瞧,索性心一横,提高了声量问:“若我不送来,别人要请您出去吃酒,您就不好婉拒了。您这几日被逼得喝了那么多酒下去,当心喝坏了身体!我今儿给您做了补身的汤,您一定要喝完!”

刘谢有些感动,接过了篮子:“好孩子,难为你费心了。”他长长叹了口气:“有什么法子呢?人家请我,我总不好说不去的。”

青云又故作天真状问:“方才进大门时,守门的官差叔叔跟我说了好些奇怪的话,说您帮人说好话了,还说钟大人要生气,这是怎么回事?”

刘谢吓了一跳,左右望望,有些着急地看她:“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我就是问问。”青云一脸的茫然不解,“葛太太给了我糖糕,让我跟您说几句话,您听了以后不是说那种事您帮不上忙,也不能做吗?怎么别人说的不一样呢?周大人是好人,钟大人也是好人,为什么他们不能做好朋友?”

刘谢叹了口气,有些无精打采地摸摸她的头:“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家就别管了,快回去吧。晚上不必来了,我会过去吃饭。”

青云瞥见那门子一直盯着他们看,心里也不知道这管不管用,便乖乖答应转身走人了。

晚饭时,刘谢的气色好了许多,饭后还告诉她:“周大人总算传我去了!大概是近来公务太忙,流民安置之事又关系重大,因此大人不敢草率行事,就跟两位先生商量了许多。他今儿叫我过去问了我许多话,又让我将旧日的公文图册过去给他瞧,将计、计划书上的数字都一一对过,才让我下去了。我觉得大人还是挺看重这事儿的,也有心要做好,不过是谨慎些罢了。”

青云暗暗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只是再谨慎,也要赶紧办了。我听钱老大夫那边说,这两日打架闹事的流民是越来越多了,还多了几个被抓的扒手。”

刘谢又叹了口气:“我也无法,但愿周大人能快一些罢。”

只是事与愿违,周大人的动作就是快不了。又过了三日,县衙还是没有出台新举措,流民们人心惶惶的,青云天天都在医馆那边帮忙,还是曹玦明看不过眼,认为她女孩儿家不该抛头露脸,将她赶了回来。她又在家里坐不住,便索性骑了驴往城外同福客栈来。

同福客栈内客似云来。青云看得出王掌柜又添了几个人手,都是流民,洗干净头脸,换上一身干净衣裳,说话得体,笑容殷勤,虽然活做得生疏,但不会让客人生厌。她心中松了口气,悄悄溜进了后院,见傻愣傻愣的马大婶之子马小刀正跟张厨子的儿子狗儿凑在一起,拿根草棍儿逗大水盆里养的泥鳅,便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又问:“王叔在哪儿呢?”

马小刀傻笑着吸了吸鼻涕:“不知道。”又讨好地笑说:“青姐儿,你好久没来了,跟我们一起玩儿呀?”倒是狗儿年纪小,却机灵得多,看出青云有事,便主动起身:“我刚才看见掌柜的带两个客人去上房了,我去叫他来!”转身跑了,不一会儿果然带了王掌柜回来。

王掌柜见了青云十分高兴:“来了?正好,上回你说的那两样新菜,张厨子总算把味儿调正了,我吃着还行,你尝尝看如何?若是好,明儿就正式上桌了!”

青云答应着,跟他去了后厨,见里头马家妯娌和张厨子都忙得满头大汗,角落里还新添了两个洗碗的小工,也是流民出身。青云便道:“洗碗可以在后头院子里洗,省得挤;灶火太热,到了夏天就更难受了,要不要开个窗子通通风?”

王掌柜说:“早就跟尤师傅提过了,他正在城里给人打家具,说好打完了就回来帮忙开个窗子。”

青云便不再问了。王掌柜让张厨子炒了两个菜,捧过来给她尝:“试试?我尝着倒还好。”

青云各挟了一筷子尝了尝,道:“左边这道差不多了,右边这道好象略有些腥,下回可以下点料酒试试。”

张厨子凑了过来:“放过了,不敢多放,上回多放了,味儿就有些苦。”

青云想了想:“那试试多放点姜葱好了,其实这道炒河蟹本来就该做成姜葱爆炒的,味道才香。”她翻了翻放材料的地方,见有现成的生蟹姜葱,就拿了站到一处略矮些的灶台前,根据上辈子的回忆,做了一道拿手的姜葱炒蟹。

这时代没有那么多调味品,油盐都是不同的味道,烧柴火候也不好掌握,大锅大铲对她现在的身体来说也过于沉重了,但她毕竟在这个厨房里耗了不少时间,还是做成功了。她深深闻了一口菜香,估量着这道菜大概有她上辈子八成的功力吧。

王掌柜与张厨子尝了,都说好,后者笑嘻嘻地将菜捧走了。王掌柜瞪他一眼,便将青云拉到了老板伙计们住的院子里。

他拿出一个布包,交给青云:“给,上个月的份子钱。”

青云一掂,吃了一惊:“这里少说也有一吊钱!王叔你给我做什么?当初说好了半年一结的!”

王掌柜笑说:“如今生意好,天天都有几吊钱入账,账房那边都快放不下了。近来外头有些不太平,不早些将钱送出去,就怕会引来麻烦。你赶紧拿了去,别人都拿了。”

青云这才勉强将钱收下,又问:“近来生意可有受影响?下山的那些人…没有上门找麻烦吧?”

“那倒没有,我雇了他们两家的小子来做工,又出钱给几家的老人抓药治病,因此他们多少给些脸面。如今店里生意好,客人太多,后面几间客房住不下,我盘算着过些日子再盖几间房,早就跟他们打过招呼了,到时候他们来人帮忙,我这里包吃包住,绝不会亏待!因此,若有人想寻我麻烦,他们还要帮忙拦着,只是小心些总没坏处。”

青云松了口气,又提醒他:“县衙如今迟迟没出台措施安置下山的流民,不知会不会出事。若真出了乱子,你这里的生意一定会受影响的!王叔,你先别忙着盖房子,看一看再说。”

王掌柜点头:“这事儿我心里有数。”又笑说,“小曹大夫跟我提过了,你这傻孩子,操那么多心做什么?当初虽是你出的主意,但你一个小丫头,若不是我们觉得好,也不能听你的。况且如今我们早就回本儿了,若不是你,我们还过不上如今的好日子呢,即便将来真的生意做不下去,那也不是你的错。”

青云脸一红:“曹大哥真是的,好好的怎么跟你们说起…”

王掌柜呵呵笑道:“你这哥哥人品好,也疼你。有他照看,将来你回了自个儿家里,我们也能放心了。”

青云嘻嘻一笑,没有接话,反而将自己安置流民的设想简单地提了提,只说是刘谢的想法,问王掌柜的意见。王掌柜很兴奋:“这主意好呀!只要官府出粮食,白干又有什么?那是盖的咱们自己的房子、种的是咱们自己的地!若官府果真有这打算,我不做生意去种田,也是甘愿的!”

青云心里暗暗高兴,这证明她的设想是可行的!不过她还是说:“您别急着将事情传出去,我还不知道县令的想法呢。他如今似乎也是犹豫不决,怕计划失败,反而出了乱子。要不…您找几个带头的人探探口风,看他们是啥意思?如果他们不反对,县衙那边也就有底气了!”

“行!”王掌柜想了想,“这差事我一定会办好!自打开了店,我自己是过上好日子了,但看着乡亲们受苦,心里也过意不去。若官府真能照刘主簿的主意办,大家就都有了盼头!”

第十七章盘算

王掌柜没两日就带来了好消息,流民里面几个带头的都对“刘主簿”提出的安置方案很是满意,纷纷表示只要县衙下令,他们一定带头响应!

当然,这几位里头也有精明的人物,提了点额外的小小要求,比如说:先抽签决定各户人家在哪里盖房子,再动工,说是这样一来,那家人知道盖的是自己家的屋子,必然更用心;又比如说,新开垦的荒地,头一年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收成,不如就免一两年税赋吧?再比如说,又是盖房子又是开荒,这么忙碌,哪里还能抽出时间来帮人服役?反正本地那些百姓年年都要服役的,也就不必他们多事了吧?如果真要做,也不是不行,但除了包伙食,还是要给点工钱的好,总不能叫人白干吧?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青云心里明白,如果先决定了哪家人住哪块地,那除了那户人家的成员以外,能有几个人会用心帮他们盖房子?新开垦的荒地确实有颗粒无收的危险,但如果直接免了税,现在正缺钱的县衙能答应吗?帮本地人服役,本来就是为了换取民间存粮以解粮困的法子,如果连这种事儿都不答应了,难道这些流民们还愿意自包伙食?至于工钱,如果县衙发得出银子,现在也不必迟迟不敢有所动作了!

青云将事情告诉刘谢时,私下抱怨:“这世上精明人也太多了,谁都想多占便宜,少做事,可天上又不掉馅饼儿,他们也想得太美了吧?”

刘谢笑道:“他们几个在山上落草,都是领头的大当家,自在惯了,哪里肯受苦?你大可放心,即便他们不满意,其他流民也未必会听。若不是被逼到了绝路,谁会放着光明前程不要,只随几个人的私心非得跟官府作对呢?”

青云想想也是,便笑说:“既然民意也多是赞成的,现在就看周县令的意思了。又不用花什么钱,他如果还要优柔寡断,那还不如回家当公子哥儿算了!”

刘谢吓了一跳:“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也不怕被人听见!”

青云向他做了个鬼脸,嬉皮笑脸的,心里却已拿定了主意。

周康没想到刘谢会连民意调查都帮着做了,吃惊之余,也有几分埋怨:“你的提议还有不少需要商榷的地方,怎么就把风声泄露出去了?这不是要催着我照你的意思办么?!”

刘谢心中惶恐,忙恭敬道:“卑职不敢,只是大人常担心流民不服管教,不愿接受县衙安排,因此卑职才想着悄悄打探一下他们的口风而已。大人放心,他们并不知道县衙的打算,只知道可能有房子住,有田可耕罢了。”

周康心下还是有些不悦,随意说几句话就打发他下去了,然后坐在桌边,翻来覆去地看刘谢呈上来的计划书,心中纠结。

刘谢为人老实,也有真才实干,而且真心为百姓着想,确实是个好帮手,只可惜不够机灵,也太心软了,流民与治下的百姓是不同的,对他们太好,那真正在他们治下的百姓又何辜?他虽对蒋卢两位先生并不完全信任,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对刘谢的评价很有道理。

刘谢对周康的想法一无所知,他只是觉得要做就做到最好,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县令大人每天又“忙”,没法将心力都放在这一件事上,他索性就多做一些吧。

于是,在青云的帮助下,他又在私下向城中几个熟悉的人探了口风,询问他们关于拿粮食来抵徭役的看法。大多数家境殷实的人都没什么意见,反正他们每年都要花钱免役的,但有几个身家平平的就另有想法了。因为服徭役的人如果在法定的服役期结束后,继续工作下去,是可以领工钱的,在农闲时期,这是一笔不错的收入,他们不想将这份收入让出去。

刘谢将这部分人的意见记了下来,打算对原有的方案做点小修改,只有那些愿意花钱免去徭役的人,流民才会代替他们做工,其他人则照旧不变。

青云又开始忙起了画房屋图纸。她不是建筑专业出身,原本对这种事可以说完全外行,但此前同福客栈草建时,她还没认刘谢做干爹,便天天跟着王掌柜、木匠尤金宝和泥瓦匠马老二他们混在工地上,这古人建房子的方法,她各方面都知道一些,加上那段时间众人为了盖房开店,已经研究过不少省钱法子,她如今就都利用上了。

当初因为不懂烧砖,又不认识懂行的人,所以他们选择了盖木屋,如今有清河县衙出面,找几个烧砖的匠人,那是易如反掌!如果县衙免了这些匠人的徭役,说不定连工钱都省下来了。烧砖的泥可以现挖,她知道县内有不少地方早有砖窑,不管是重建一个,还是利用旧窑,都是县令一句话的事。

木材可以直接利用杂木林子。如果不是有必要,她也不想做破坏环境的事,但如今这五千多人的命比杂木林子要珍贵,反正清河三面都有山,山上都是树,只要不是珍稀树种,或是经济价值较高的树,砍掉一部分也问题不大。尤木匠当初想出了不少最大限度利用木材的法子,就让他将经验传授给大家吧!

清河周边气候都偏干燥,但因为有几条河流,因此气候条件还算理想,历史上没有发生过地震,最严重的一次洪水也没淹进县城,只把码头边的河东镇给淹了,大风大雨有过几次,塌了几间土房,飞走了十来户人家的屋顶,死的人都是在露天里被风卷来的东西砸了头,或是掉进河里被水卷走的。青云来回考虑了很久,觉得木材加红砖,再加茅草屋顶,盖的房子在安全方面也差不多了。

根据刘谢清点出来的清河县不可耕种荒地面积,以及流民的户头数,他与青云合力商定一间院子占地两百平方米,也就是三分地。她又设计了几种最省材料的房屋式样,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长方形的屋,每户一式三间,一正二偏厢,都有六根支撑的粗柱子,分别在四角和中线上,里头如何间隔,就让各家人自己用木板解决。篱笆都用细树枝或竹枝建,灶台统一在院角盘。只要将材料都加工成差不多的大小,再按照设计好的方法组装起来,钉紧、上榫,完全就是流水线作业。只要一切顺利,差不多三四天就能盖好一整个院子。流民人手有这么多,又曾经有过盖窝棚的经验,想必两个月内就一定能将所有院子盖出来了,正好赶上清河本地的雨季。

流民如今人口一共是五千出头,四百余户,除去只剩下单身汉的、孤儿以及孤寡老人,多数是夫妻带着孩子的组合,也有十来户人口超过二十的大家族。对这样的家族来说,三分地略嫌小了点儿,青云倒想建议他们分家,反正分房子分地都是按户头分的,还可以多占点地方。而刘谢也觉得,流民落草为寇,多以乡党亲友为主,如果能让大家族分家,再利用抽签的方式把他们不知不觉地分开来,对控制流民中的不安分人士十分有用。

青云对此不置可否,只将精心画好的图纸以及补充的计划书再次整理好,交给刘谢带去给周康。她已经累好些天了,想得脑仁儿发疼,得好好歇一歇。

曹玦明提着两包药来看青云,从高大娘处得知她大白天就睡下了,心里就有些难受。高大娘说:“青姐儿向来是个勤快孩子,若不是这几天帮着刘主簿算算数、写字儿累着了,也不至于大白天就睡下了。小曹大夫,我这就叫她去…”

“不必了。”曹玦明连忙拦下她,笑道,“我也没什么事儿,不过是见她近日辛苦,想着她年纪小,身子弱,万一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办?这里有两包补药,劳烦大娘熬给她喝,每日早晚吃一付,吃完了我再送来。”

高大娘接过药,连声叹道:“小曹大夫真是好兄长!咱们青姐儿得您照应,真是天大的福气!”

曹玦明勉强笑着告辞离开了,心里却一抽一抽地,回到自己屋里,就坐着不动,沉思了许久。

太阳西下,天色暗了下来,麦冬拿着烛台进屋,见他呆坐,神色顿时沉了沉,轻声劝他:“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曹玦明动了动,仿佛刚刚醒过神来似的,笑了笑:“没什么,大概是…累了吧?”

麦冬皱皱眉,决定开门见山:“少爷,送去姜家的信已经出发三月了,差不多该跟姜姑娘透口风了吧?总要让她知道姜家不会来接人,我们才好劝她啊!”

曹玦明有些不自在地道:“急什么?才三个月罢了。你瞧青姐儿哪里象是心急的模样?况且她近日有正事要办,且等她事儿完了再说。”

麦冬不以为然:“她虽是好心,但流民安置这种大事儿,自有官府担着,与她什么相干?她不过就是想让刘主簿高升罢了。您就不怕刘主簿果然升迁了,姜姑娘有了靠山,就不想走了?少爷,眼下可不是心软的时候!”

“我没有心软!”曹玦明低吼一声,眼睛紧紧盯着对方,“我只是觉得眼下还不是最好的时机而已!你也看见了,她如今全副心神都在流民安置的事上,就算劝她离开,她也不会答应的!反而叫她疑心我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他加重了语气,仿佛既是为了说服麦冬,也是为了说服自己:“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等到最好的时机来临时,我绝不会动摇的!”

麦冬欲言又止,但还是闭了嘴,转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刘谢再一次献上修改过的计划书,这一回设想得更全面了。周康看了也无话可说,反而觉得刘谢这人虽软弱些,却有股子一往无前的勇气,倒也算是难得。况且他的设想十分周到,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很仔细,可行性也很强。若真照他的法子做,县衙也许用不着花什么钱,就能把流民安置好了,顺便给清河添上几百户良民,用不了几年,就能给县衙增添数千两的钱粮收入。

他几乎已经要点头同意了,只是最后关头还是矜持了一下,笑容满面地打发走了刘谢,便叫来蒋卢两位师爷,正色道:“先生们还是觉得刘谢的想法不周全么?依我看,这已经不错了。再拖下去,流民又出了乱子,他们固然没了活路,但我脸上岂是有光的?我受了冤屈,被贬至此地,正该做一番事业,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看看才是。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岂是大丈夫所为?!”

他转向蒋友先:“我知道先生前些日子在外时曾被流民冲撞,受了委屈,但先生不曾受伤,那没眼色的流民又已经被收押监禁了,先生若还要迁怒其他流民,未免太过了些!”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蒋友先本就不是心胸开阔之人,又一向自视甚高,闻言脸色就有些难看。

卢孟义连忙帮着打圆场:“大人误会了,蒋兄只是怕事情仓促,刘主簿设想得不够周全,日后若有后患,反而连累了大人。其实朝中有侯爷打点,大人只要不出差错,三年后自然得以高升,大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周康不以为然:“什么都不做,只靠岳家提拔,我岂不是太无用了?况且刘谢设想得已经够周到了,再拖下去,又有何益处?此事已定,就这样吧!”

蒋友先还想说什么,被卢孟义暗暗拉了一把,只得忿忿地闭了嘴。待出得门来,他忍不住向卢孟义抱怨:“一个小小的吏员,也想骑到我们头上了,卢兄你倒也好胸襟!”

卢孟义微笑道:“蒋兄稍安勿躁,不过是几个流民罢了,若真安置好了,也是大人的功劳,侯爷想必也会为此高兴的。你我的当务之急,是把侯爷交待的东西找到!除此之外,一点虚名又算什么呢?”

第十八章安置

县衙的流民安置措施总算颁布了。

青云得到消息时,大大松了口气,只是听到措施的具体条款,她又有些无语了。

周康将刘谢呈上去的方案做了很多修改。

首先,县衙先将要盖房子的地方划出来,按户头分好了,再标上数字,然后让流民们按户抽签,抽到哪里是哪里,各家自己负责盖自己的房子,可以利用城外山林中的材料,可以请亲友帮忙,也可以雇人,总之,这部分就交给流民们自己拿主意了,县衙不负责伙食,也不负责工钱。

其次,县衙限定流民们要在两个月内将自己的房子盖好,盖完后就可以开始服役了。周康很大程度地采取了刘谢的方案,用县内富裕居民上交的抵役钱去购买糜子、陈米之类的便宜粮食,作为流民们的伙食。每个流民要负责的徭役内容与本地居民相同,服役期满后,如果留下来工作,也可以获得工钱,但数目只有本地居民的七成。

再次,就是所有流民都按户头登记造册,根据他们平日以及服役时期的表现,县衙会做出评估,结果为优、良二等的人家,可以在今年年底优先得到分荒地的机会,每户按人头数算,一人就一亩,地点由县衙决定。流民们得到荒地后要用来做什么,县衙不管,第一年也会免税免赋,但从第二年开始,就要象本地农户一样交纳钱粮,数量还不能少。分得的田地,流民们不得转卖,如果他们将来离开清河,返回家乡,就得将田地无偿交还给县衙,房屋也是同等处置。

这三条是改得最厉害的,其余条款还有不少改动,但都是些旁枝末节,青云也懒得理会,只是这三条,她实在忍不住,问刘谢:“这样真的不要紧吗?让流民们自己盖房子,确实能让县衙省一笔伙食支出,可是这么一来,肯定是人口众多又有壮丁的人家先盖好房子,人口少的,妇孺多的,或者孤寡老人、孤儿这样的人家,怎么盖?难道他们就不活了?”

刘谢叹道:“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但周大人所虑也有理,老人不必安排房子了,直接进县里的养济院,孤儿也同样可以交给慈幼局,都由县里出钱粮养着就是。人口多的人家先安顿下来,就不容易出事,那些家里妇孺多的、或是只有一个单身汉的,将就着盖个草棚也能住了,如今天气渐热,住得简陋些也不会冻着,等到秋后他们缓过气来了,手头也有了钱,就能再盖结实些的房子。”他顿了顿,“青姐儿,县衙实在没多少银子了,这个月的俸禄马上就得发下去,不然衙门里的人就呆不住了。周大人也是没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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