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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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爷爷说得好,发展才是硬道理嘛。
第三百三十章 发家第一步
不知是不是因为春瑛一席话的缘故,路有贵忽然沉默下来,把自己关在屋里待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中午,方才出现在众人面前。待吃过饭,他便对李敬道:“大少爷,若接下来几天没什么事,小的想到苏州附近的乡镇走一走,松江、湖州等地也去一趟,看有什么好料子,收一些回来。
李敬虽说已经有了个小官职,但这种买货卖货的事,年轻进却是常干的,如今又分家自立,为了家计,也打算重操故会,便道:“我也要去的,索性你与我同行,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路有贵脸上带着笑,却没点下头:“大少爷何必劳累?有事派人去办就是了,您如今是位官老爷,叫京里人知道了,对名声不好。”
李敬略一沉吟,觉得也有道理,便暂且将这件事搁下,转头再看路有贵,笑道:“你也不容易,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还要在外头奔波。我听说你有腿风,可别累着了。这个病即使现下能忍,也要仔细些,免得过几年受罪。”
路有贵暗暗擦汗,干笑着混了过去。待收拾行李的时候,把这话跟女儿一说,春瑛也捏了一把冷汗,惭愧地道,“是我想得不够周到,如今咱们一家是出来了,可是谎话总有叫人戳穿的一天,不回东府或后街又不行,老是回去,又怕会叫人看出来。”
路有贵叹了口气:“当时这个法子的确是奏效的,如今也不过是略装模作样一点罢了。难道他们发现你说了谎,还能打我们板子不成?且将它丢在一边,办好咱们的事要紧。”又嘱咐了春瑛几句话,让她尽量留在住所,不要到处跑,便带着墨涵出了门。
春瑛有些郁闷,没了墨涵,其他男仆人她又信不过,只有一个荷嫂,又不好老是出去,她只得耐下心,等待父亲回来,顺便再想一想自己的计划。
记忆中,江南是鱼米之乡,苏杭周边地区,还有松江一带,都十分繁华,而且会越来越发达。这个时空的历史已经改变了很多,虽然她拿不准现在处于明朝的哪个阶段,但从这些年收集的资料看来,估计至少已经是史书上的明末时期了,甚至有可能进入到清初时期。那本该坐上紫禁城宝座的清朝皇帝,如今仍然还窝在北方小小的清国里。清国国力并不算强盛,几次挑起边乱,都没成功,每年在粮食、盐、糖、布匹、茶叶等方面都要依赖大明,想来一时半会儿还没那能力入侵中原,江南应该可以维持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太平。
在这种情况下,她现在如果在苏州周边比较理想的地区买下固定资产,一定会有不错的升值空间。这种资产,可以是房屋、店铺,也可以是田地。根据她打听到了物价,这里的田地,一般的也就四五两银子一亩,比京城要便宜多了,上好水田,也就是六到八两,若是偏远些的乡村,价格只怕还要再低些。而且这里的粮食是一年两收,种瓜果蔬菜,气候也相宜,种棉花,更不愁出路。加这里河网密布,湖泊也不少,想要搞搞养殖业还是很方便的。再想到在胡飞田庄入口附近住的那家婆媳,结合自己在那一带听来的八卦,原来江南妇女,不论贫富,基本都是会织布的,每人一天织的量,就足够养活自己了。照这么说,如果她组织一个织布工场,又或是从普通民众手里收购布匹拿到别处去卖,也不是难事。听说下南洋的船队,每年都要收购大批丝织品的,有候府的关系,说不定这又是一条路。这么想来,江南竟是处处商机!
春瑛更兴奋了,忙将想要的东西一条一条写下来,逐一斟酌,又填补了漏洞,估算了成本,再想好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方法,方才稍稍平静下来,松了口气,将纸小心地收好。
这时候,他们暂居的这处宅子里,李家的人已经开始打包行李了,只等大少爷李敬办好事,就可以坐船回京,也有人跑出去见识江南繁华,给家人买礼物,或是象路有贵那样,采买些许货物回京脱手,好赚几两零花钱。
另一方面,李叙料理好家事,也开始收拾行囊。他打算搭顺风船回京,好去面对一向面和心不和的嫡母和嫡史,只是心里始终有些忐忑不安。他虽然不想花钱,但他在族中人微言轻,哪能拒绝得了呢?终究还是献一笔钱上去的,往好的方面想,有一位做官的兄长,他们一家也有一个依仗。
李叙妻子见他面带忧色,也知道他在烦恼什么,便跟着唉声叹气,春瑛见了,问是怎么回事,听说了缘故后,忽然想到,自己一家在本地真的是举目无亲,如果真想在江南落脚,始终还是要有几个相熟的人家帮衬才好。胡飞还没回来,李叙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于是她笑着对李叙的妻子道“叙少奶奶,叙少爷既回了京,也该到各处长辈那里请个安问个好儿,东府一家子,都在江南住过几年,二老太太倒罢了,只是念着这里的酱菜,香醋什么的,少爷小姐们却早习惯了这里的吃食,即便回了京,也仍旧沿用江南的东西。若叙少爷能给他们说说如今江南的新闻,再捎几样江南风物,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李叙妻子有些惊讶,想了想,笑道“这事儿倒容易,你就能给他们说了。”
“我说的只有这几日的风景,可这几年的事,我却一无所知,自然比不得叙少爷与少奶奶在苏州住了好几年。”
李叙妻子想想也是,便笑着应了下来。待回家跟丈夫一说,李叙便道“她这是在提醒我,母亲与大哥为何能在族中压我一头?不就是因为他们与侯府关系近么,大哥还有个妾是侯府老太太从前的大丫头么?如今东府起来了,他家之前长年在外,跟我们不熟,跟大哥他们也不熟,正好借了这个机会跟他们好好亲近亲近,有了东府做靠山,就算母亲逼我拿银子,也不敢做得太过了。”
李叙妻子忙道“既然如此,我索性跟你一起回去!东府里,无论是你的叔祖母还是你婶娘,你都不好跟她们直接说话,我们女人却没这个忌讳。”
夫妻俩便就此收拾起来。还没忘送春瑛一份谢礼,春瑛却有些沮丧,为什么两口子都要走呢?留一个也好啊…这下胡飞的庄子怎么办?!
过了七八天,李敬已经采买到足够的货物,该上船了,行李也都备好了,如今只等人齐,就能开拔回京。
可是,路有贵还没回来。
春瑛有些着急了,江南再好,也是陌生地方,指不定有什么宵小之辈盯上了父亲,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幸好,路有贵第十天赶了回来,还带着一百多匹布各色绸缎,外加两百匹松江布,其它的诸如嘉兴产的素绸,花绸,绫地花绸,轻光王店绸,璞绸,湖州产的直纱,花纱,夹织纱,包头纱,还有苏州本地主的花罗,素罗,刀罗,河西罗,秋罗等等,甚至还有四匹妆花缎,林林总总,装了有五六车。
春瑛看得眼都直了,悄悄拉过父亲,“怎么这样多?难不成你把银子都花光了?可就算花光了,也未必能把这么多粒子买下来吧?”
路有贵没说什么,只是道“只是恰好遇上了。”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才对春瑛道“我在周边逛了一圈,果然见到几家牙行,专做这丝绸布料的生意,跟随我在京中做的差不多,只是他们本钱大些,要的粒子也多。我原在松江贩了一批上好的标布,船才离了松江不久,中午在一个小镇上吃饭,吃完就有人来找我谈买布的事了,我见他出的价不低,二话不说就全部卖给了他,立刻回松江,又贩了一批。后来买了绸缎,也是这么做,结果这几天里,我就赚下几十两银子,因是在江南转的手,给钱不如京里高,我便索性多买了一些,运回京去,卖给各大绸缎铺子,光是木家小子的店,就能收去一半!这回来江南,果然是来对了!”
春瑛听得高兴,忙道“照这么说,江南果然比京里容易讨生活!”
路有贵点点头,眉间也有几分得意。但又带了几分不甘心,“可惜了…你可记得伍笛这个人?”
春瑛点点头,“江南的布商,长得黑黑的,是不是?他家好像就是在松江一带。”
“没错,我偶尔遇上了他,才知道他父亲病了几年,熬不住,已于上月末去了,临终前吩咐他回宣城继承祖业。因此他这几日正寻人接手他的铺子和货物。他卖得急,价钱也压得低,总共二三万匹布,都是飞花,尤其一等的,算起来居然只要八分银子一匹!”
春瑛吃了一惊心中一算叫道“那爹还等什么?!为何不快买下来?!哪怕是几百匹也好!若仍旧是这个价钱,我们每匹都能净赚七八分银子呢!哪里找这么好的买卖?!几乎算是半价了!”
路有贵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来,哪怕是量少些价高些,也是极划算的,偏偏这些布如今在别处仓房时放着,要等运过来,少说也要三四天功夫,我想着这里说不定争着要走了,自己的本钱又不多,方才忍痛弃了。”
春瑛咬咬唇,“爹手头的银子,够买下多少?”
“不过是几百匹,因是布,不比绸缎值钱。”
“他的布匹成色如何?记得他以前运货到京里卖,有些布已经泡过水,他也照卖不误的。”
“这倒不会,我看过一些,都是上好的,哪怕坏了一点,这个价钱也不错了,真要买时,自然要一一验过。”路有贵抬眼望女儿,“怎么了?”
“爹。”春瑛凑近了父亲,“不如…咱们就买下吧?!既是好布,在苏州转手出去也行的。咱们用不着一次买下,分批买,挑好的买,一批一批地卖,若是那伍笛使诈,咱们也不会亏太多。”
路有贵皱眉“只怕他等不得,再说,大少爷方才已经发了话,明日就得走了。”
春瑛深吸一口气,冲父亲笑了笑“我留下来。”
路有贵怔住了,春瑛上前一步,:“我留下来,这些生意我都做过,布料我也熟,伍笛我也见过,爹留墨涵给我做帮手,又有荷嫂照应着,我在这里不会有问题的,等把布收进来,我马上就去联系买家,哪怕是少嫌一些,也会尽早转手出去。等父亲回京,把货都脱手了,再回来时,我这里也已经赚得不少了。”
“你一个女孩儿家…”
“我虽是女孩儿家,但我能做的。”春瑛望着父亲“这些难不倒我的,您是知道的。”
路有贵沉默了,他是知道,只是…
“再说…”春瑛咬咬牙,“我在这里,还可以帮着照应小飞哥的庄子,离港口近了,他的消息也容易打听,爹,若我这么远跑过来,只是为了把小飞哥的哥哥赶走,也未免太不划算了。您既然知道牙行的发展前景好,想必也有这个意思吧?索性…咱们就此走出第一步吧!”
第三百三十一章 路家牙行
路有贵最终还是被女儿说服了。他将手上的绸缎中,一部分质量略次的转手出去,卖得五十多两银子,又向大少爷李敬借了一百两,连同先前进货时剩下的三四十两碎银一并交给了女儿,嘱咐了墨涵与荷嫂半日,才对春瑛道:“为父知道你从前跟胡小哥一同在外讨生活,又在东府跟着二老太太、二太太见了些世面,颇练了些胆气出来,只是江南不同京城,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是女孩儿家,万事当小心谨慎,别以为自己聪明过人,便不把旁人放在眼中。”
春烘知道他的话是忠告,郑重应下:“爹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路有贵哪能就此放心:“钱财要小心存放,不要轻易交到他人手上。墨涵虽好,你也要记着男女有别,住的地方…还走到外头赁吧,宁可多花些银子,也别亏待了自己。让荷嫂陪你住,别叫人说闲话。墨涵虽是胡小哥从前的书僮,毕竟是年轻男子。”
春瑛张张嘴,无奈地点了点头。
路有贵想了想,又道:“若真有麻烦缠身,叙少爷夫妻不在,你可以去荆家求助,或是找慧君小姐。前些日子办喜事,这两家的人你也认得几个,若事情紧急,倒也可试一试的。”
春瑛道:“这个我知道,他们两家的地址我已经记下了,说不定还能向他们兜售我们的料子呢。还有…如果真遇到了无法决断的事,我就去常熟小飞哥的庄子上找他家管家请教,我看那位张爷爷是个老到的人,又…不是外人。”
路有贵抿抿唇,点头“嗯”了一声。
第二天,春瑛便送父亲上了回京的船。李敬虽然不明白路家为何要将女儿留在此处,但还是托了岳家照看,甚至提议春瑛搬到荆家宅子去住。春瑛婉拒了,她跟荆家没关系,算起来是他们家女婿的管家的侄女儿,住到他们家,算是什么身份?
回到苏州城内,她首先派墨涵出去打听了房屋出租的行情,便在城门附近临近河道的地方,租下了一个两进小院,租期为三个月。这小院前头是墨涵住着,正厅收拾出来备做接待客人的地方,春瑛则带着荷嫂住在后院的小楼上,楼下房间可做货仓。这宅子虽然有些旧,但胜在小巧清雅,后院还有几棵高大的树木,夏天住着很是清凉,尽管不如京城的四合院宽敞,却还算舒适。
不过春瑛没功夫去细品这舒适,一安顿下来,她便立刻按照父亲留下的地址,找到了伍笛家。
大概是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伍笛家里,已聚集了一堆客商,正闹哄哄地讨价论价。伍笛原本是急着将店面和货物脱手,才将价钱压得这么低的,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上门来买,商人本性,怎可能吃亏?于是价钱又提上去了,本来八分银子一匹的布,又升回了一钱二分,想买布的商人们是知道原本的低价的,哪里甘心?还价还到了一钱,便僵住了,双方都不肯再退一步。
春瑛暗暗后悔,早知道就先买了货再去租房子了。只是如今这个形势,她实在不好挤进一众老少爷们里头跟着抢购,眼珠子一转,便叫丫环传话,她要拜访伍家奶奶。
来之前,春瑛考虑到伍家正守孝,便特地换上了素净的衣裳,又让荷嫂和墨涵换掉颜色鲜艳的绢花、佩饰、腰带什么的,因此到了伍奶奶面前,就先得了一分好感。接着春瑛又适当地表达了哀悼之意,劝丧家不要太伤心云云,安慰完了,方才提起自己的来意。伍奶奶只觉得外头来了这么多客商,唯有这姑娘最体贴人,哪象那些奸商,明知道人家家中遇上了丧事,还要落井下石!
不过她也说了,可以劝丈夫考虑春瑛这个买家,只是价钱上她没法做主,春瑛想要以八分钱的价格拿下料子,是不可能的。
春瑛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倒没什么不高兴的,仔细算算,她如果以一钱一分的价钱收下布料,运到苏州去,就能卖到一钱五分至一钱七分左右,如果卖给北方客商,也许还要再升一些,算来自己还有几分利润,这笔生意还是做得的,只是可惜了,不如先前预想的那么理想。
不过,她另有打算。
伍奶奶对她出的价钱有些惊喜,虽然达不到丈夫的要求,却比外头的客商们要高,便让丫头到前面请了丈夫来。
伍笛还依稀认得春瑛的模样,得知是路有贵让女儿来的,便笑道:“老路既有心接手,前日为何不说?那时的价钱,如今却是不能了。”
春瑛也跟着笑道:“家父那时手头上没银子,只好放弃了,但后来想想,又觉得有可为,偏又约好了一家货商要看货,因此才让小女子来走一趟。伍老爷,咱们是熟人,索性省掉那些虚的,先看货吧,若是好的,我们家出一钱一分银子,买您两千匹上等棉花布,您觉得如何?”
伍笛不大情愿,又担心让前院的客商知道他用这个价钱把布卖出去了,剩下的布又怎能卖得高价?况且两千匹只占了全部货物地一成,数目太少了,因此咬定了要一钱二分银子一匹,如果春烘把全部货都啃下,才能给一钱一分的价钱。
春瑛在心里算了又算,才一咬牙,答应下来,要求先看货。结果她确定那些都是质量上乘的棉布,只是当中夹杂了一些质量次一等的,或是陈年的旧布,笑了笑,挑中了两千匹上等的,对伍笛道:“伍老爷,就这些吧,还请您帮着雇艘船运走。”
伍笛一边暗骂小丫头鬼精,一边无奈地命人搬运了,春瑛也不跟他罗嗦,直接付了二百四十两银子——这里头还有她的私房钱呢,真是下血本了!
也许是因为她够干脆的缘故,伍笛一收到银子,脸色就好看多了,连春瑛向他请教货源,他也很干脆地说了出来,包括松江、嘉定等四五个地区,还有苏州城内的数十家织户——反正他也不打算再做这行了——还替春瑛写了介绍信。
春瑛想要的就是这些,笑眯眯地接了下来,又说了一车好话,方才告辞离去,完全没惊动前院那些客商。
用船将这些布拉回苏州城,春瑛直接就找上了外地客商云集的客栈,给了小二一吊钱,打听得几位财大气粗的大客商的名字,便让墨涵带着样品上门去推销了。墨涵虽然头一回干这种事,有些紧张,但幸好布是好布,对方几乎没怎么还价,就用每匹一钱五分的价钱买下了整批布。春瑛一转手就赚了六十两银子,回到小宅时,心里都忍不住偷着乐。
有了钱,第二天她又跑回去伍笛家,发现那些客商还在那里跟伍笛就价钱问题争个不休,现在已经压回九分银子一匹了。伍笛本就要赶时间,哪里经得起他们这样磨?几乎要放弃了,见了春瑛,就仿佛见到了冬日里的阳光,忙道:“一钱二分银子一匹!要就都拿去!我再送你二十匹!”
春瑛笑道:“伍老爷真爱说笑,我哪里有那样的本钱?”无论伍笛怎么说,都没答应,最后被他夫妻俩磨得受不了,才“勉为其难”地道:“若是一钱一匹,我便再买三千匹。”
伍笛瞪大了眼,春瑛只是低头吃茶,过了一会儿,放下茶盅:“伍老爷一定为难了,我还是回去吧,家父那里送了信来,说是已经买到了五千匹上好的标布,正缺一百两银子付货尾款,叫我送银子给他呢,这会儿坐了船过去,天黑前就能送到了。”
伍笛忙拦住她,细细一想,若是再没法将货脱手,行程就要耽误了,外头那些商人,怕是早已结成了联盟,要逼得他只能接受低价,如今路家要以一钱的价钱买下三千匹,说不定能促使他们也接受这个价钱,虽然比预想的少了许多,但总比被逼到八分银子一匹强,便咬牙应了。春瑛立刻就催他开付了契约,又到库里,挑了三千匹好布,迅速雇了船运走,同样没在其他客商面前露脸。
她将这些布依旧卖给了先前那位大客商,拿了银子回到住处,后来只听说伍笛以一钱一匹的价钱卖掉了所有存货,隔日便坐船回乡去了,几个接手货物的商人都在私下埋怨,不知道是哪家跟他达成了协议,害得大家多花了钱。她暗暗偷笑,也不再做这样的事了,到了次日,便派墨涵去跟外地来的客商们打听他们的需要,自己则换上布衣,包了一艘船,带着荷嫂,前往伍笛所说的织户家收货去。
苏州城,以及松江、嘉定、常熟三地,都有无数人家从事家庭棉纺织业,其中又有些人家,织出的棉布特别好,常常能卖得高价的。春续找的就是这样的人家。她是女子,跟那些织布的大妈大婶们很容易就谈得来,不象其他男性客商,还要隔着中间人牵线。她本身又做过小摊贩生意,知道怎么讨好人,更兼在侯府、东府中与各色人等打过交道,把织户家的大妈大婶们哄得高高兴兴的,很顺利地定下了收购合约。
接下来,她只需要隔上三五日,算准了时间,便包一艘船,顺着河道一路收过去,也不用费什么脚力,半日下来,便能收到五六十匹布。
虽然这个数目的布匹,只能赚得二三两银子的利润,跟之前的大买卖相比,要差得远了,但春瑛告诉自己,不能好高鹜远,二三两银子差不多是她从前月钱的两倍呢,她一天就能赚到从前一个月的收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时间转眼就过了一个多月,春瑛日日做着收货卖货的工作,偶尔还能遇上大买卖,手头上的资金越积越多,认识的人也多了,渐渐地积累了一批人脉。苏州城的织户中,开始流传有一个路二姐,做生意非常公道,她只收质量上乘的布料,付款最是爽快不过,而且眼光很好,但凡料子差了一些,她立马就能看出来,从来没被人糊弄过。
向春瑛卖布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连外地的客商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开始主动找上门来了。春瑛想着自己劳累久了,也该歇歇,便改变了原来的运作方式,让荷嫂去收货,墨涵负责跟外地客商联系,顺便打听港口上的事,自己则负责统筹和寻找新货源。当时间进入到第三个月时,“路家牙行”的招牌已经打出去了。
正当春瑛计算着,父亲该回来了的时候,墨涵忽然跑回来道:“姑娘,我打听到了,是二少爷的消息!”
第三百三十二章 远方的消息
春瑛立刻就站了起来,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问:“怎样,他如今…在哪儿呢?”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墨涵忙道:“今儿在外头跟人谈生意,遇见一个相熟的客商,才从刘家港过来,说那里来了一个红头发绿眼睛的洋人,是从英吉利来的,刚刚去过锡兰收茶,几个月前在榜葛拉的撒地港,曾见过我们大明的使团!那洋人说,印度有内乱,国王病重,几个王子打起来了,占上风的三王子冷酷暴虐,居然派兵袭击了我们大明的使团!”
春瑛脑中轰的一声,死命晃了晃脑袋,冷静下来,忙追问:“使团可有伤亡?!现在在哪儿?!那洋人既然说见过使团,那他们应该逃出来了吧?!那个三王子为什么要袭击他们?!”
“那客商也说不清楚,只说使团住在宝船上,早早备齐了大批食水,正打算回国,印度国王生怕他们走了,已经派人来追,又答应要开放港口给大明的商人进入,两边正在橵地港商讨两国今后直接通商的事宜呢,只是那三王子在都城闹得厉害,只怕负责判谈的印度大臣都没心思谈了。”
墨涵皱着眉,脸上不掩忧色,“那洋人还提到,三王子手握军权,轻易动他不得,哪怕是国王亲自替太子出头,那三王子也不买账,又听说,中间还夹杂着二王子几个侍从的性命,还有别国的使团被卷进去。这种内乱,向来最容易死人的,咱们大明的使团可不会陷进去吧?”
“这种事跟咱们的使团有什么相干?”春瑛勉强按捺下激烈的心跳,“既然肯谈判,可见事情还不到绝地,至少那国王对咱们大明并无敌意。至于那个三王子,既然还在都城闹,可见影响力还不算太大,等咱们的使团签订了通商协议,开船走人,印度就算是闹翻了天,又与他们何干?”到时候就算那个三王子上位后撕毁协议,责任也是在印度一方,出使的人就不会受到皇帝的斥责了。顶多就是大明的商人们少赚些钱,达官贵人们吃不上咖哩,少带点宝石,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心跳渐渐恢复了原本的频率,春瑛开始问更重要的细节:“这些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那洋人又是在多久前看到咱们使团的船的?从那里到大明来,至少也要几个月功夫吧?”
“是夏天时候的事,那时咱们还在京里呢。那洋人不是走海路来的,离开撒地港后,便进了缅甸,走山路进入昆阳州,然后顺着水路走长江过来。如今正是汛期,他走得特别快,一路上没少挣银子。为着他手上的一批上等普茶,好些客商已经赶往刘家港去了。”
这个英国人够精明的,人家来中国,是要贩西洋的货来换中国货,可他却直接贩了中国的货,卖给中国商人,挣中国人的钱。春瑛腹诽完了,又想到:若是胡飞他们能象这英国人一样,走陆路进入缅甸,然后穿过云南边境回国就好了,那应该会很快回到国内吧?可惜,他们还有宝船,没理由把那么大的东西丢在外国的…
春瑛暗叹一声可惜,又问:“那洋人可有提过,使团跟印度商谈到什么地步了?当时是快签约了吗?”
“那客商没说。”墨涵犹豫了一下,“要不…咱们也去问那洋人吧?他是来收丝绸瓷器的,价钱还不能高,偏手里只有茶叶和几袋宝石什么的,那宝石已经脱了手,咱们又不卖茶,不然拿生意去引他一引,就更好说话了。”
春瑛道:“那就卖货给他吧,上回收来的那两百匹绸缎,花色都还算鲜亮,质地也是好的,就是花样儿已是五六年前的了,在苏州卖不出去,只能压箱底,折价我又不甘心,若不是出价便宜,我也不会要下来。本来还打算运到山西甘肃一带试试的,我嫌费事还没动手,索性卖给他!他一个洋人,哪里知道什么时兴花样儿?!一两五钱银子一匹,便宜他了!”若是在五年前,可是要卖二三两银子一匹的!
墨涵闻言忙应了去,春瑛重新坐回原位看账,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索性将账本丢开,细细琢磨起胡飞在使团的情况。
既然能坐在一起进行商业谈判,那么使团受到的损害应该不大,尤其是带团的温郡王,绝对是毫发无伤的,胡飞是个机灵人,定会时时刻刻记得粘紧在温郡王身后,受伤的可能性不大。那么不管怎么样,这谈判都不会延续太长时间的,印度有内乱,自然就没精力去讨论与外国通商的事了,大概匆匆签个草约,就完事了吧?而使团这边受过袭击,自然是不会在当地逗留太久的,说不定这会儿都已经走在半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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