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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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这个菜还是没做成,因李婶说了,果子狸要事先用淘米剩的水泡上一天,肉才好吃,三少爷等不及,到底是另做了一道风腌鸡肉上去。

春瑛却十分郁闷,她给李婶洗菜时,曼如一直在边上旁敲侧击,三少爷到底跟她说了什么事。姐姐哎,如果不是三少爷说了不许随便告诉人,她宁可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也好过被你用怀疑的目光盯着看呀!

今年冬天的风雪似乎特别大,前天才下了一夜的雪,还不等太阳出来融化,到了这天傍晚时,又变天了,大雪鹅毛一般飘啊飘的,不一会儿,就把浣花轩院前院后都铺成了琉璃世界。丫头们不敢出门,把门窗都关紧了,只留一丝透气的缝儿,等风雪略小些,便由梅香一声令下,翻出夏天用来遮阳的竹帘子,齐齐挂到游廊两侧,隔出一条能避风雪的通道来,才开始打扫工程。春瑛幸运地被指派去烧姜汤,预备给丫头们防寒。

即使大家穿着暖和,又有姜汤喝,还是有人着凉病倒了。起初只是两三个身体弱些的小丫头,其中就包括夏荷,接下来,二等丫头里也病了两个,甚至连梅香也感染了风寒。

兰香亲自带着人将病患移到固定的两个房间内,以免传染给别人,三少爷则冒着风雪前去给母亲请安,求她派人去请大夫。

只是大雪天里,病倒的人也多,城里的大夫不好请,又不能叫太医来给丫头们治病,最后是侯爷手下一个懂医术的清客给了建议,让夏荷等病得重的几个小丫头,先回自己家去养着,而梅香等病情稍轻些的,则留下来先吃他开的药,看看情况再说,只是暂时不能到三少爷跟前侍候了。

因人手短缺,青儿又回到正屋里侍候了。虽然没能做近身的活,但能在三少爷屋里倒茶倒水打扫送东西,也算是表示她得回了原有的体面吧。三少爷见了她,脸上淡淡的,但也会跟她说几句话,原本为有机会进屋侍候而兴奋的晨儿,见状也不敢再到青儿面前猖狂了。

春瑛看着天色渐渐放晴,想起三少爷前两天交待自己做的事,便把自己最近得的几样赏赐找出来,用帕子包了,袖在袖中,罩了大棉袄,跟露儿打了声招呼,便打着伞往老太太院子的方向走去。

负责清扫道路的婆子早把积雪推到路两边,清出一条走道来,只是春瑛走在上头,还是觉得有些打滑,只得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着。这路上都没个人影,人人都缩在屋里不出来了,要是摔了跤,可没人救她。

走着走着,风似乎又大起来,春瑛忙避开风头,躲进旁边的花树丛中,等风过去了,才冒出身来,却瞥见前头不远处,多姑娘从月洞门里走出来,左右打量着,行迹有些鬼祟,还朝对面屋子的门上丢了块石头。不一会儿,对面的屋子开了门,青儿走了出来,跟她说了几句话,便从她手中接过一样东西。

春瑛缩在花树丛后,凝神细看,只觉得那似乎是一个绸布包,黄色的,上头隐隐绣有红色的图案。那是什么?

(今天看了《阿凡达》,真的觉得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做不出来的…)

第二卷 公子 五十九、意外的发展

青儿似乎有些犹豫,拿着那布包,又猛地抓住多姑娘低声说了几句话。她说得急,一时大声了些,春瑛在下风处,隐约听到几个字:“…不会有害吧?若是…我定不…”

什么东西有害?那个绸布包吗?

春瑛顿时打醒十二分精神,悄悄收了伞,把身子躲得更隐蔽些,沿着树丛根悄悄往前挪步子,想要靠近了听清楚一点。

但多姑娘似乎相当谨慎,只是小声说话,还拿帕子掩着口。她安抚了青儿好一会儿,两眼一直留意前后的过道,免得有人经过看见。因青儿一直犹豫不决,她有些不耐烦了,稍稍提高了声量:“你这人…婆婆妈妈的,难不成…你最大的念想…别忘了那些小丫头…再过几年…可别后悔!”

春瑛使劲儿往前凑,想听清楚些,一不小心踩上了根枯枝,发出“喀嚓”的声音,青儿和多姑娘都吓了一跳,慌忙向四周张望。春瑛急急躲回树后,借着树身与上头厚厚的积雪,掩藏自己的身形。

青儿与多姑娘没看到人影,又恰好遇上一阵大风吹来,附近树上的枯枝都不停地往下掉,她们以为是听错了,才放下了心,但想到这里始终是过道,随时会有人经过,便又说了两句话,匆匆分手了。

春瑛一直看着青儿往浣花轩的方向去了,才松了口气,她轻步走到月洞门前,往门那头张望,记得十儿提过,那边拐个弯就能看见一个半亩大小的小花园,里面有个荷花池,池边就是二少爷住的映月堂。多姑娘想必是从映月堂那边来的。

可映月堂明明有路直通浣花轩呀?多姑娘要找青儿,为什么不走那边,而要绕道约在这里呢?

这里虽是过道,却因为走向关系,风特别大,连在上夜的小屋里也特别冷,如今才下了大雪,原本在小屋里值班的婆子不知上哪儿偷懒去了,周围静悄悄的,除了她们三个,再没别人。可以说是相当隐密的地方。多姑娘跟青儿约在这里,似乎还是特地避了人的,到底有什么缘故?

多姑娘给青儿的绸布究竟是什么东西?青儿为什么会问有没有害?多姑娘后来劝她的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多姑娘是要青儿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这后面是不是二少爷在暗中策划?

春瑛心里存疑,想要回院去告诉三少爷,可一想到青儿,她又犹豫了。青儿是从小侍候三少爷的丫环,一直以来都挺忠心的,虽然心里抱着当姨娘的念头,但在浣花轩一众丫环中,有同样想法的并不在少数。这样的青儿,有可能被二少爷收买而伤害三少爷吗?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记起最近这段时间里,青儿因为兰香明里暗里的排挤,以及三少爷的冷淡,在院里饱受大小丫头们的欺压,连春瑛一个吃过她亏的人都觉得她可怜。在这种情况下,青儿心生怨怼,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春瑛想得头都痛了,她该怎么办?如果揭穿青儿的话,青儿一定会受重罚的,至少也会被赶走;可如果不揭穿,万一三少爷出事,自己就少了一个大方的财主,说不定还要受牵连,更何况一个好好的正太,虽然有些表里不一,可毕竟还是个孩子,怎么能看着他被变态哥哥害了?

然而,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测,她连那绸布包里装的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呢!就算要告状,又拿什么告呢?

春瑛原地转了半天,直踩到脚下的雪都化了,才一顿脚:不管了!这些弯弯绕绕的,她拿不准主意,干脆去问问秋玉的意思。

这么想着,她就穿过通道,拐进了一处角门,直往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老太太的院子位于侯府西面,是前后三进的套院,占地比浣花轩大两倍有余,还附带一个小小的花园,里面种的都是珍贵少见的花草树木。进门后,两边有抄手游廊,廊下原本挂了十来个鸟笼子,眼下冬天,都收起来了,挂上了隔绝风雪的苇帘,还在廊中放了火盆,人走在里面,只觉得温暖如春。

廊下有两个丫头正在借雪光做活,春瑛认得其中大些的是与秋玉同级的纹玉,另一个则是小丫头碧环,曾经受秋玉所托到浣花轩给自己送过两回东西的,便笑着上前问好:“多日不见了,两位姐姐安好?”

“好,大冷天的怎么过来了?来找秋玉的?”纹玉温和地回应,又叫碧环,“给你秋玉姐姐送个信,就说她妹子来了。”

碧环应声去了,春瑛忙向纹玉道谢,又看她手里做的活计。那是一个抹额,中间细,两边却宽达两寸有余,饰有雅致的云纹刺绣,纹玉正在把一小块毛皮(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往上面缝。见春瑛盯着抹额看,她抬头笑笑:“这是给老太太做的暖额,预备腊月里进宫请安时用的,你瞧着这样式可好?”

春瑛哪里知道好不好?只觉得看上去很端庄又带着贵气,便连连点头。纹玉微微一笑,继续低头做活,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春瑛聊天。春瑛聊着聊着,就觉得身上渐渐回暖了些,只是脚上冰得厉害,头发还湿搭搭的难受。

秋玉一得消息便匆匆赶过来了,见了妹妹的模样,吓了一跳,勉强笑着向纹玉道谢,便急急拉着春瑛回自己房间。

秋玉屋里用的是炕,眼下正烧得暖暖和和的,她一进来便关好门窗,回头拉扯着妹妹要她脱下外衣和鞋袜,然后再赶到炕上:“快把被子严严实实地盖上,身上没暖和回来不许动!万一病了,可不是玩的!”

春瑛笑嘻嘻地乖乖照做,渐渐感到暖意从身下传到身体各处,手脚也不再僵冷了,才有了闲聊的兴致。她左右看看屋子,问:“姐姐,你一个人住这房间?不是说有别人同住吗?”

“本来是有的,前儿生病,回家养病去了。”秋玉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来,逼春瑛喝下去,才松了口气。

春瑛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姐,这是我这些日子得的赏赐,你既是一个人住,就帮我收着吧。”

秋玉接过小包,打开一看,皱了皱眉:“这可不少了,怎么不送回家去?弟弟前些日子着了凉,看大夫吃药,花了不少银子呢,正需要这个。”

春瑛忙问:“小虎病了?要不要紧?!”

“已经好了,可也该弄点好吃的给他补补。再说,如今将近年关,也该给爹娘扯点料子做新衣裳,预备过年时穿。”

“料子我有,只是怕人瞧见了,才没带过来。”春瑛有些犯愁,“我本来早就想要找机会回家去的,可我们院里一直有人抢在我前头请假,梅香姐姐只好要我先等等。其实现在人人都缩在屋里不出门,正是清闲的时候,可惜有那么多人病倒了,连梅香也中了招,不然我早就回去了。”

说罢她凑近了秋玉,小声说:“姐,我那儿有好些好东西呢!估计值不少钱,回头我再悄悄送过来。你这里看着比我那儿安全。我们院里,房间都大开门的,谁想进就进,压根儿就没有隐私!”她这些私房,是锁在箱子里又推到床底下,银子和几样贵重些的首饰则是放在床头枕边,已经算是藏得紧了。可就这样,她还看到有小丫头进屋翻找夏荷的被子枕头,又看她额床底,把她吓出一身冷汗。

秋玉在府中多年,哪有不明白的,当即便道:“你尽管送过来,横竖也是要拿回家去的,腊月里我估摸着要忙些时候,等空了,我就回家一趟,把东西都送回去,你有什么想要我捎上的,都只管拿来。你那院子…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没法讨假的。”

春瑛应了,姐妹俩又话了一小会儿家常,她想起今天的来意,便装作聊八卦的模样,压低了声音道:“姐,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你别告诉人去。”

秋玉挑挑眉:“哟,你也会说这句话了?是什么事?”

春瑛凑得更近了些:“前两天,我瞧见二少爷跟三少爷吵架了,二少爷还打了三少爷一个耳光。”

秋玉吓了一跳:“不可能吧?你别胡说!”二少爷虽然是出了名的刻薄,但这种摆明与弟弟闹翻的事,按理说是不会做的。

春瑛按下心里的愧疚,继续说着改编过的“真相”:“是真的!那天夜里才下了雪,三少爷早起向老太太、太太请过安,就说要回院读书,可没读两页,便说要去园子里赏雪,随手点了我拿东西。到了园子里,他就把我赶得远远的。后来我听到有吵架声,走近了一看,才发现二少爷不知几时来了,伸着手掌,三少爷则捂着脸,这可不是被打了吗?”

秋玉严肃起来:“那天是你跟着过去了?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起来?”

春瑛正想推说不知道,眼珠子一转,便临时改了主意:“我也不太清楚,只听到二少爷说三少爷接近竹林,是有违父令。三少爷则说二少爷应该回房读书,把心思都放在科举上。”

“竹林?”秋玉注意到这个字眼,“你是说…山脚下那片竹林吗?!”

“就是那片。”春瑛有些紧张,只是脸上还带着笑,“为什么三少爷一靠近那里,二少爷就说他有违侯爷的命令?侯爷只是不许人到山上山下的房子去,不是吗?竹林那头,我们也常去呀?”

秋玉没回答,她只是皱起眉思索着,过了一会儿才道:“说起来倒巧了,我们这儿听说了些闲话,说是守花园的一个婆子前天吃醉了酒,便当着众人面前胡说,言道三少爷带了个丫头悄悄进园子,不知道暗地里做什么呢,她告诉了二少爷,二少爷赶去抓人,回来时却重重踢了她几脚,连赏钱都叫人收回去了。为这这事儿,太太暗地里派人去打听,还想着是不是该敲打敲打浣花轩的丫头,免得带坏了少爷。”她朝春瑛抿嘴一笑:“没想到原来是你。”

春瑛张大了口,忙拉住她的袖子:“姐!那都是胡说八道!我才不是那种人呢!三少爷不过是偷个懒,随手点了我去做苦力而已,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总不能叫三少爷自己拿那么多东西吧?再说,他才多大?我才多大?都还是孩子,能做出什么事来?别说笑了!”她觉得太荒唐了,这种流言也有人信?

秋玉笑道:“如今知道了,倒也好办,回头我跟芍药说一句就完了。太太只是怕三少爷坏了身子,可没功夫管他使唤自己的丫头做事。”

春瑛这才松了口气,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刚才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那天出园子的时候,守门的婆子在那里大叫,想必是才被二少爷踢过。她好像跟二少爷的丫头有些亲戚关系,那天我看到她值夜时,多姑娘和青儿…”忽然记起了来时看到的事,便扒住秋玉道:“姐,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来这里的路上,我看到…”

门这时敲响了,秋玉起身开门,却看到琉璃站在外头,后面还跟着小丫头碧环。她见琉璃神色严肃,有些奇怪,便问:“怎么了?”

“你妹子来了?方才我听到几句话,想找她问一问。”琉璃微笑着走了进来,又命碧环关门。

她是个仪态庄重的姑娘,年纪十七八岁,皮肤白净,长得虽不算美,却清清秀秀的,让人容易心生好感。

春瑛察觉到一丝凝重,忙起身套上外衣下了炕,郑重向她行礼。

琉璃笑着拉她坐回炕边,柔声道:“别怕,我跟你姐姐从小儿就在一处当差,姐妹们极熟的,你就把我当作姐姐一般,不必见外。”顿了顿,才问:“方才,你说二少爷打了三少爷一个耳光,可是你亲眼见的?”

春瑛心里有些着慌,来的时候,三少爷可没说会遇上这种情形。她只得答道:“这倒没亲眼看见,我只是听到他们吵架,接着有耳光声,然后看到二少爷伸着手,三少爷捂着脸。他们后来说话,也提到二少爷的确是打了三少爷,不过二少爷争辩说他是不小心打的,并不是有意。”

琉璃低头想了想,笑道:“这也是一样的。你且穿戴好,跟我来,老太太要见你。”

什、什、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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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公子 六十、生疑

春瑛僵硬地转头去看秋玉,秋玉眉头微蹙,问琉璃:“老太太为什么要见我妹妹?是为了方才说起的那件事么?”

琉璃笑了笑:“碧环原是想着你妹子来了,也许要吃些热茶点心,才特特送东西来的,无意中听到了几句,正好我经过,便抓了我过来。我想着事关重大,就跟老太太提了提,没事儿,只是问几句话,不会对你妹子怎么样的。”

话虽如此,秋玉还是放不下心来,忙忙找了件干爽的旧衣给春瑛换上,又替她重新梳了头,才带着到了正堂。

春瑛是头一回到老太太的屋里来,只觉得屋子很高很大,连门都比别的房子宽敞,门槛也高,只有中间锯短了一截,方便人出入。进门便是一座四扇的花梨木花鸟浮雕大屏风,转过屏风,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当中放着一个青铜大熏炉,散发着带有百合香的热气。屋内本来有女子说话嬉笑的声音,见有人进屋,才安静了下来。

春瑛抬眼迅速扫视屋内一圈,只看到屋子里或坐或站,足足有二十来个女子,当中坐着一个老妇,满头白发梳成端端正正的发髻,简单地插着两根簪子,勒着抹额,穿了一身棕色褙子,黑色马面裙,看起来不甚华贵,却隐隐有一种高高在上的风范。她知道这一定就是侯府的老太太了。

老太太右手边坐着一名三十多岁的妇人,正是太太安氏,她原本正陪老太太说笑,回过头来淡淡地看了春瑛等人一眼。春瑛心里想到刚才秋玉说的那个“误会”,心里一突,祈求这位太太千万不要真的误会才好。

安氏下首本来还坐着一名身穿秋香色衣裙的年轻女子,身材倒还瘦弱,但腰身却显得有些臃肿,她静静地向对面的两个小女孩招了招手,便与她们一起向老太太、太太行了礼,安静地退了出去。她们这一走,便有七八个丫头跟着走了,屋里的人顿时少了一半。

春瑛正在猜那两个小女孩会不会就是还未见过面的二小姐和三小姐,忽然感到秋玉戳了自己背后一下,忙醒过神来,立刻往前跪下,口称:“给老太太、太太请安。”

老太太慈祥地打量春瑛一番,微笑道:“你就是秋玉的妹子?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还不等春瑛回答,秋玉便抢先道:“叫春瑛,明年四月就满十二了。”

“哦,还是个孩子嘛。”

老太太笑道:“小小年纪,长得倒还机灵。”安氏在一旁赔笑:“老太太说得是。”

春瑛心想她怎么就看出自己机灵来了?但嘴里还是照着秋玉教的说:“谢老太太夸奖,小的不敢当。”

老太太又问:“你是在攸哥儿院里当差?都做些什么活呀?”

“回老太太话,春儿原是洒扫上的小丫头,现如今在小厨房里打下手。”这回又是秋玉答的。

老太太见状笑骂道:“知道你宝贝自个儿妹子,我是老虎?能吃了她?让她自己说!”

秋玉于是不敢再多嘴了,只能拿眼神警告妹妹,说话要小心些。

春瑛连大喘气都不敢,小心翼翼地等着老太太的问话。

谁知老太太根本不能体会她内心的急躁,只是不紧不慢地问起三少爷的饮食起居,因春瑛是在小厨房做的,又问她三少爷近来吃了些什么,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晚上可有熬夜,早上可有早起,院里的丫头们侍候得怎么样…

春瑛不敢大意,又怕说真话得罪人,只能拿好话搪塞,好不容易等到老太太终于停下来喝茶,又让身边一个叫翡翠的丫头去拿衣服,似乎完事了,才暗暗松了口气。

老太太却忽然一转口风:“听你说敞哥儿打了攸哥儿,这是怎么回事?”

春瑛差点被口水呛到,暗叫倒霉,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天三少爷要到园子里赏雪,叫了小的用食盒装些茶水点心去,到了地方,却把小的赶走了。小的后来听到有人在争吵,还有巴掌声,赶过去一瞧,才见到二少爷跟三少爷在互瞪,其实没看见…打的情形…”

安氏淡淡地道:“既没看见,你怎么能胡乱说话?编排主子,你好大的胆子?!”这话虽凶狠,口气却软绵绵的,一点质问的意味都听不出来。

春瑛想起她是三少爷的亲娘,心稍安定了些,忙道:“虽没看见,可三少爷跟二少爷说话时,却是指责他打了自己的。三少爷脸上还有印子呢。”

安氏一震,整个人都转了过来,正要开口,老太太却拦住了她,然后问春瑛:“果真有么?可那天靖王妃送礼回来,我叫了攸哥儿来陪,可是一点儿痕迹都看不出来。”

春瑛眼珠子一转,便道:“当时确实有印子,二少爷走后,三少爷去竹林里转了一圈,出来后印子就消了,说是已经上过药了。三少爷不许小的多问,因此小的不知道详情。后来他还叫小的别声张,小的不敢告诉人…直到今天才悄悄跟姐姐说起…

老太太已经收起了脸上慈祥地笑意,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安氏见状便质问春瑛:“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虽说攸哥不许你告诉人,可主子挨了打,你怎么能帮他瞒着长辈?好歹也得告诉大丫头一声,让人照顾他的伤啊!”

“三少爷说了,要是叫别人知道,说不定会有流言传出去的,二少爷正为科举之事用功呢,若是影响了功课,就不好了。再说,老太太和侯爷、太太都盼着他们兄弟和睦呢,要是知道二少爷无缘无故打了他,不是会伤心吗?小的年纪小不懂事,只知道照三少爷的吩咐做。”春瑛说完这番话,便摆出一脸忏悔的表情低下头。

老太太与安氏都没说话,秋玉在后面急了,给琉璃使了个眼色,琉璃略一沉吟,便微笑着凑近老太太身边,道:“这就是了,攸哥儿心里孝顺老太太呢,怪不得那天他私下问太太的丫头讨药,却叫她们别告诉人,原来是担心老太太、太太会难过。”

安氏拿帕子揩了揩眼角:“这傻孩子,我是他亲娘,他有事直接告诉我就好,难道我还会违了他的意思?”又对老太太说:“那天他在这里,见了敞哥儿,脸色就有些古怪,问他怎么了,他又说无事,反而是敞哥儿总拿眼瞪他。如今看来,倒是应景了。敞哥儿昨儿还跟底下人抱怨,说攸哥儿总往竹林子那边去,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做好事。他这话真叫人心寒。攸哥儿脸受了伤,还留下印子,难不成还不许找地方讨药去?他原是为了哥哥隐瞒,做哥哥的却这般中伤弟弟,实在是…我待他们母子一向宽厚,为了明年春围的事,还特地请托了娘家父兄,敞哥儿这般做法,未免太过了…”她低头掩嘴抽泣两声,低低地道:“不是我容不下偏方庶子,这几天府里的传闻,说得那般难听,老太太也看见了,这丫头年纪这么小,不过是替攸哥儿拿点东西,那起子小人就这样编排。攸哥儿是我们侯府的正经嫡出,却连支使个小丫头做事,都要惹人非议。我这做母亲的,心里怎能不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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