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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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氏当即暴跳如雷。这时候她终于想明白了,赵演根本就没有租下她娘家的老宅,那契约是早已作废了的,他拿来哄她而已。他拿走了租房子的银子,拿走了买家具摆设的银子,却没跟她打一声招呼,到底是想做什么?他以为她住在汪家,出不了门,就对他干的好事一无所知了么?!
凭着一股气,她又一次拖着病体爬上马车,带着大孙女去了永济寺胡同,要去寻赵演母子的晦气。等待着她的却是空荡荡的房屋,里头的东西,但凡能带走的,赵演母子四人都带走了。大约是因为有六房的马车护送的缘故,赵演连个杯子都没给牛氏留下,只留下了一封书信,简单地写着他们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让牛氏当作从来就没有过他这个孙子吧。至于原因,也非常简单,一是怨恨牛氏折辱他们的生母小钱姨娘,害得她差点儿死在流放路上;二是看到嫡长兄被赶出家门,觉得害怕了,认为牛氏这个祖母太过霸道无情,所以他们宁可躲远了,免得受她折磨。
牛氏当场吐出了一口血,就晕了过去。
雪上加霜的是,当汪家的仆人和马车离开后,那院子里就只剩下牛氏、赵湘、三个丫头和一名老仆。她们虽然带了被褥衣服,却有许多东西都需要另行采买。厨房里只剩下半捆柴火,一点米面都没有了。她们虽然还有银子,却对这条胡同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请大夫。
老仆被打发出去请大夫,去了一个时辰都没回来。画眉自告奋勇出去找人,这一走也同样没有回来。赵湘等到天黑,始终没看到他们的踪影,终于觉得不对劲了,连忙去检查随身行李,发现几张银票都不见了,足足有二百两银子。银钱一向是牛氏管着,而她又交给心腹画眉收好。相比之下,老仆连屋子都不能进。会把银子带走的,只有画眉。那老仆原是赵泽的人,后来又与汪家人亲厚,他一去不回,赵湘除了生气少一个可以使唤的人手外,也没别的想法,但画眉带走了她们大部分的钱财下落不明,这才是最让她愤怒的。
她们身上如今只剩下十来两碎银,幸好汪家赶她们出来时,没有赶尽杀绝地将之前为她们置办的衣物首饰扣下,那些东西拿去典当还能值点钱,她们还不至于太过凄惨。然而,赵湘看到自己手里只剩下这些财物,就觉得日子根本无法过下去了。
她勉强拿出一点银子,命百灵留下照看牛氏,自己带着另一个丫头佩儿出门去寻医馆,好不容易才请到了一位愿意在除夕夜出诊的大夫。那位大夫虽给牛氏开了方,但大晚上的,又是过年,也不知哪家药铺会开门。赵湘夜里不敢走远,又怕派了丫头出去,人就不回来了,只能先回家,让牛氏只喝一点热水,吃些热粥对付着,待到破五,离家最近的那家药铺开门,她才带人去抓药。
赵湘又担心会坐吃山空,又不想把体面的衣服首饰当掉,便找上了从前的朋友们“借”银子。冯秀琴那一次让她尝到了甜头,她本想再去冯家试运气,但这回连门都没能进,就被人赶了出来。之后她再找了另两家,都是同样的结果。初五这一日,直到赵琇一行人看见她为止,她已经吃了三碗闭门羹了。
赵琇听完牛氏祖孙俩这几日的遭遇后,忍不住啧啧两声,叹道:“真是不作不会死。她们当初也就是欺负汪家要保住知恩图报的名声,才能死赖在汪家吃香喝辣的。汪家愿意供养她们,就是她们的福气了,居然还不满足,要算计人家的儿子,还是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也怪不得汪家会忍不下去了。”
赵玮冷冷地笑了笑:“如今日子还短,要是等到汪家把她们的所作所为说出去,那时候她们的日子还会更难过呢。”
赵琇忙问:“汪家会说出去吗?他们不会觉得丢了面子?”
赵玮摇头:“这时候已经顾不得面子不面子的了。虽然汪家把人赶出去时,找了冠冕堂皇的借口,但赵湘今日四处求人讨钱,众人都看在眼里。若牛氏祖孙当真只是要回家过年,才搬离汪家,又怎会窘迫到这个地步?即使汪家没有给她们送柴米油盐,只要两家交情仍在,她们也可以向汪家求助。既然没有,那肯定是汪家把人扫地出门了。汪东升先前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报答我们祖父的恩情,才收留她们的。如今可不就打脸了么?为了洗清自己亏待恩人亲眷的嫌疑,他少不得要将赶人的原委说出去的。到那时候,牛氏与赵湘的名声就真的要臭不可闻了。”
赵琇明白了,心里觉得十分解气。她还想起了一件事:“百灵这几天是因为被关在永济寺胡同的院子里,才没办法出来报信的吗?这半年来也算难为她了。若没有她时时给我们递消息,我们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中了牛氏的算计呢,更别说救出赵泽了。如今牛氏与赵湘倒霉了,我们也想个法子把百灵弄出来吧?反正从今以后,我们也没必要时时留意牛氏跟赵湘的情况了。”
第三百零五章脱身
百灵脱身的事并不难办。汪福来奉了主人之命,找了京城里一个有名的牙婆,专做官宦人家奴婢买卖的,让她往永济寺胡同的院子附近转了几转,然后装作无意中看见了百灵的样子,又向四周人家打听牛氏这家人的情况,然后便找上门去,问她们要不要卖丫头。
牛氏这时候还病重在床,这种琐事自然是由赵湘打理的。她接连吃了几日闭门羹,脾气正是暴躁的时候,每日流水一般的药钱更是让她心烦气闷。若再不能找到一个来钱的法子,也许她们祖孙过不了几日就要喝西北风了。此时牙婆上门说要买丫头,虽然她也察觉到了古怪之处,但人家至少是真金白银拿出来买人的,价钱也不算低。
赵湘身边只剩下两个丫头,其实她哪一个都不想卖。她们祖孙俩那些衣服首饰,只要舍得,拿去当了也能值几十两银子。可她心里也有别的考量。
牛氏身边两个心腹丫头,一向是画眉更受看重,百灵要稍逊几分。如今最心腹的画眉反而是打击主人最狠的叛徒,赵湘对剩下的百灵也不太信得过了。更何况,这几日百灵做事不如以往用心,还不只一次表示过想要出门去采买东西或办事。她不知道这是百灵想要跟建南侯府派来的人接头,只当对方也想跟画眉或老仆似地逃走。她连日提防,不许百灵有任何出门的机会。可是世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谁知道哪一日百灵就觑到空子逃走了呢?与其等到那时候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还不如趁如今她还在,拿她换上一笔银子?
赵湘跟牙婆讨价还价一番。终于以二十三两的高价卖掉了百灵。
百灵这时候还不知道牙婆是建南侯府派来的,只认得对方是真正的牙婆,从前赵玦还未倒台时,家里要买人,这牙婆就曾经上过门。她脑子里还记得前日侯府来人跟她说的话。说会向上反映,把她救出去的。如今侯府的人尚未来,赵湘却已把她卖掉了,倘若从此跟侯府断绝了联系,她该怎么办?因此她哭得特别真心,求得特别诚恳。还跑到牛氏床前哭着磕头。牛氏倒是不想卖百灵的,不管怎么说,她身边也只剩下这一个丫头了。虽然赵湘的丫头佩儿还在,但终究不如百灵使着顺手。可是赵湘已经铁了心,牛氏病弱。已经没有了对孙女的掌控力,因此百灵还是被牙婆拖走了。
她被拖出门的时候,还用仇恨的眼神死死瞪着赵湘,让赵湘忍不住打了冷战。不过看到她的反应,赵湘也就相信了,这丫头是真没什么后手的,也许也没有过要离开的念头,之前想要出门。是真心要替主人办事。赵湘有些许后悔,但看到手里白花花的银子,她又铁起了心肠。
百灵哭着闹着。被硬拖出了院门,但当她被拖上马车,发现马车里坐着她那在二房做事的干娘时,她马上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顿时安静下来,心里那一刻的惊喜真是无法言喻。侯府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她。她求人带话不到两日,他们就已经来救她了。还是用的完全没有后患的法子。即使以后在外头遇见牛氏与赵湘,她也不怕会被旧主人缠上了。
百灵被带到了二房小宅。见张氏、赵玮与赵琇。她流着泪向他们磕了头,感谢他们将她救出了苦海。
张氏忙命她起身,又说她辛苦了,然后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侯府决定将她的干爹干娘派到温泉小庄子上做监工,这可是肥差,他们已经决定了要把百灵也带过去了。将来百灵在庄子上若是遇到好亲事,侯府还会给她置办一副嫁妆。这等于是在变相许诺,不会强制将她配小子,而是许她婚姻自主,甚至嫁到外头的良民人家去。
这本就是百灵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结果,听闻后喜不自胜,又磕了好几个头。
除了感念二房主人们的恩典外,百灵还提供了两个消息。一是画眉那丫头偷走了牛氏的积蓄逃走,百灵认为她可能是跟赵演会合去了。因为赵演跟画眉有私情,可赵演带着家人离开,画眉居然表现得非常平静,只是跟着主人牛氏、赵湘露出着急的模样而已。以他俩私下的关系,她不可能这么平静的。要知道,赵演这一走,不但是抛弃了亲祖母和嫡妹,也等于是抛弃了她这个帮过他不少忙的相好。所以百灵认为,她一定事先知道赵演的计划,而且知道他躲在什么地方,偷了银子后,一定是追上去会合了。
张氏还不知道赵演母子逃走那事儿跟自己的孙子也有些关系,早骂了赵演好几回不肖子孙了,此时听闻他还偷了祖母的丫头,并且伙同这丫头盗走了祖母的积蓄,更是生气不已。赵琇心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偷偷跟哥哥赵玮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没有吭声。
牛氏与赵湘又不是好人,那钱也是偷蒙拐骗来的,不然就是从汪家那里揩的油水,画眉偷走了,不过是黑吃黑。两边都不是好人,理来做甚?至于画眉是不是真的会跟赵演会合,那也与他们无关。反正兄妹俩都不相信,以赵演的心气,会甘心娶一个丫头为妻,日后画眉会是什么结果,还未可知呢。
百灵带来的第二个消息,是关于汪家那名叫香环的丫头。她说:“奴婢从前偶尔见她,就觉得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听说她本姓柳,是汪家马场管事的女儿。那日二十九,汪太太带人到西院上房搜东西,到处都搜遍了,只差老太太睡的床,也没见搜出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来。我们老太太气得骂人,当时就是这个叫香环的小丫头,挤开了奴婢,上前装作给老太太拍背。劝说她别生气。其实奴婢看得分明,她是借机在搜床上,很快就发现了被窝里的药。老太太在被窝里藏的药,奴婢也只有一回不小心撞见了,其余时候。老太太把药藏得极紧,只怕连画眉都未必知晓。那香环如何就知道了?奴婢当时去看那香环的脸色,发现她看着老太太和湘大姑娘时,那眼神里就象是淬了毒,简直就恨不得她们去死!奴婢被赶出汪家时,见到她在前院跟另一个年青男子站在一处。冷眼看着老太太和湘大姑娘上马车,奴婢就忽然想起来了。这香环是当日湘大姑娘的母亲大奶奶身边的管事高成的女儿!跟她站在一起的,正是高成的儿子高荣!只不知为何,他们如今都姓柳了,进汪家也不知有什么目的。只怕还在记恨侯府当年杀了他们父亲呢。”
张氏、赵玮与赵琇听了她这话,就想起了当初底下人报上来的,高成之妻带着儿女嫁给了柳泰,儿女都改姓了柳,然后合家投入汪家门下的事。当日高成替赵泽、赵湘之母蒋氏办事,害了赵焯与米氏主仆多人,最后因真相败露,与蒋氏一同落网。但蒋家人为了救女,便弄死了他,还让牛氏、赵玦等人将他家眷赶出家门。高成是罪有应得。又不是死在二房手里,想来他的家眷不至于记恨如今的侯府。不过他的儿女既在汪家为仆,看到牛氏、赵湘在汪家猖狂,看不顺眼了,要治他们一治,也在情理之中。但这不过是别人的恩怨。建南侯府就不必插一脚进去了。
百灵第二日就跟着干爹干娘去了温泉庄子上过活,日后再不用给人做奴婢了。二房祖孙继续过着平静的日子。正月里不用读书,不做针线。只需要安心玩乐就好。赵琇拉着哥哥赵玮,跟赵淮赵沅他们一道逛了好几处庙会,开了不少眼界,十分开心。
美中不足之处,就是玩乐小队里没有高桢那一份。且不说他随父进了宫,即使回到王府了,这些事他也是参与不得的。赵琇只能扳着手指算日子,看什么时候高桢回王府了,她可以缠一缠祖母兄长,寻机过去看看他。
方五姑娘又有信来。正月里她原本应该十分忙碌的,只因如今她成为皇长子妃的可能似乎低了些,外头的风向有了变化,许多聚会都没给她下帖子,连她姐姐方大姑娘都不曾受邀,因此日子格外清闲。跟忧心忡忡的母姐相比,方五姑娘倒是淡定得很,该看书看书,该习字习字,该练琴练琴,该打谱打谱,该作诗就作诗,该写信就写信。只因赵琇跟她通信,从没有因为物议的变化而改变态度,所以她也乐得继续与赵琇做个笔友。最新来的一封信上,方五姑娘还提到近日在姐妹们当中流传的关于赵湘的近况,说她竟然沦落到要到处上门打秋风的地步了,嘴脸还特别低声下气。
方五姑娘对此事是这样评论的:“看她身上穿戴的衣裳首饰,就知道她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哪里就需要低声下气地向人讨赏了?她说她祖母病重,无钱医治,她怎的不把衣裳首饰典当出去,守在她祖母身边侍疾?真到了精穷的地步,再丢下病人不迟。成天往外头跑,她祖母又有谁能照料呢?”
赵琇看了信,心里就觉得好笑。赵湘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她这般作态,看在聪明人眼里,跟小丑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愿意相信赵湘的人,事实证明还是大有人在的。京中渐渐有传言,指汪东升刻薄寡恩,沽名钓誉,到处宣扬自己为了报答故人恩典,念故交情谊,不惜牺牲前程,也要收留故人亲眷,事实上却在大年夜将人赶出家门,害得人家病重无钱医治,故友嫡女还要到处行乞,他却对此视而不见。
汪家人气愤之极,也说不准这种传闻是哪里传出来的,甚至怀疑到了四处打秋风却次次吃闭门羹的赵湘身上,认为她是在故意说自家坏话,好借舆论逼汪家再次收留她们祖孙。不管这事儿到底是不是她干的,汪家再不想法子,父子三人的前程就真的要受影响了。
赵家二房祖孙本来对这些传言只是坐壁上观,然而没两日,赵启轩就来找张氏和赵玮了。他是帮赵泽传话来的,想要求张氏对牛氏与赵湘施予援手。
赵玮有些着恼:“他不是在西山养伤么?我说了不叫他回城,这事儿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赵启轩叹了口气:“当日只说了不许他回城,可他手下那几个老仆却是来去自如的。本来他也没关注牛氏祖孙在汪家的经历,只是大年初一,他派了手下的老奴回城,给文房铺子的新掌柜送年礼。先前泽哥儿在铺子后院养伤时,得了他不少照顾。还有铺子的左邻右舍,过年了也该问一声好。谁知那老奴便遇上了从前的老伙计,就是跟着牛氏一起被汪家赶出来的那一个,可怜他今后衣食无着,就带他回了庄子。赵泽也就知道牛氏与赵湘近日之事了。”
这还真是防不胜防。赵玮正皱眉头,张氏已经开口了:“这可怎么办呢?我原本只觉得牛氏是自作自受,赵湘也是不知自爱,活该有此报。可是…”
赵琇连忙打断了她的话:“祖母放心吧,我和哥哥会把事情办好的。您就别操心了。”
张氏怔了怔,赵琇已经迅速给赵玮使了个眼色。赵玮一顿,慢慢地点头:“确实如此。祖母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和妹妹吧。”
第三百零六章宣传战
一出张氏的屋子,赵琇就拉着哥哥赵玮往书房走。赵玮回头看看祖母的方向,小声问妹妹:“你方才是担心祖母又心软了,会对牛氏与赵湘施以援手,才让我把事情揽下来的?可若我们置之不理,祖母是会知道的。”
赵琇抿嘴笑道:“谁说要置之不理了?祖母想要帮她们,我们就帮嘛,但怎么帮就是我们说了算了。”
赵玮纳闷,兄妹俩转眼就到了书房,赵琇赶紧把冬生推出去门口守着,才关了门坐下来与兄长商议。
赵琇想得很简单,赵泽请求张氏出手援助牛氏与赵湘,是因为听说她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生活无着,连给牛氏看病的钱都没有了。但事实上是怎么样呢?据百灵的说法,她们祖孙分明还有一些银子,只是无法维持过去的生活水平,所以她们想要象搬去汪家之前那样,到处打秋风弄银子,好继续维持富足的生活。既然如此,那他们二房只当完全不知道实情好了,就照赵湘的说法理解,伸出援手,维持她们祖孙的“日常生活”。
现在牛氏与赵湘带着一个丫头,三个女子一个月需要多少生活费?按照京城外城寻常人家的标准,二两银子绰绰有余了,足够供给她们品质较高的吃穿用度。至于更多的?不好意思,她们如今就是平民老百姓,要更多的做什么?外城的居民里,一个月全家七八口人,生活费只有一两的都大有人在。按这个标准,她们有二两银已经能过得非常好了。建南侯府可是新君的忠实臣属,对于大逆罪人之后,是断不可能心存包庇之意的。赵家祖孙完全是出于人道主义考量,才会每月资助她们一笔足够养活主仆三人的生活费!
如果说牛氏看病吃药需要花钱,这事儿也好办。建南侯府出面,在那附近找一个医术水平中等偏上、人品正直、脾气不算太好的大夫,长期雇他为牛氏出诊,诊金药钱都是侯府出。牛氏的病需要吃什么药,如何进补,大夫自会跟侯府提。牛氏与赵湘若想打着这个幌子来骗钱,那是休想!而这位大夫也不需要看牛氏和赵湘的脸色,不会为了她们跟侯府撒谎。如果她们装病,更是瞒不过他的眼睛。要是牛氏的病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可以自己努力,也可以向别人求教,但最好别指望侯府会特地请来什么名医、神医、太医,罪人之妻,罪人之母,她没那个资格!
当然,牛氏吃的药也就是一般患有同等疾病的人会吃的药。若想要哪种特别珍贵的药材,那就不好意思了。侯府的珍药库存当年都被牛氏的丈夫和赵湘的生母弄到京杭大运河河底了,所以现在什么都拿不出来!
赵琇最后还有一个主意,那就是牛氏与赵湘如今住的院子,是从前赵泽为了一大家子租下来的,租期年后就到了。他家主仆原有十几口人,因此租的院子也大些,有七八间屋子,如今她们只剩下三人,哪里用得着这么大的地方?所以,赵琇提议在原来的胡同里另租一处小院给她们住。三四间房的小院子,租金也就是几百钱,再多也不会超过一两。侯府就大方些,把这笔钱也替她们出了,也省得她们拿房钱为借口,要求侯府加钱。
赵琇对赵玮说:“生活费二两,租房钱顶多一两,再有二两银子请大夫吃药,每月不会超过五两银子。从前我们雇赵泽在文房铺子里做事,也要花这么多钱。如今同样花五两,就把牛氏祖孙主仆给解决了。相比起其他的谋逆罪人家眷,她们这个待遇,一点都不委屈。我们还帮她们想到了方方面面的问题,房钱、药钱,都不用她们操心,大不了再从胡同里雇一个婆子帮她们做些粗活,如果这样她们还不满意,就太过贪心了。我们正好宣扬宣扬,不是我们不肯帮,而是她们人心不足蛇吞象!”
赵玮想了想,若依照妹妹提出的标准,确实足够牛氏祖孙主仆三人生活了,祖母张氏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周到的,就是他们二房操心的事情多了些。但他每月指示账房拨银子,有事底下人自会料理,日常琐事也不需要他一家过问,倒也烦心不到哪里去,似乎是个可行的法子。只不过,依照牛氏一惯的心性,她恐怕是不会接受这个安排的。她想要的,定是侯府每月拨给她们一二十两银子,然后由得她们自己安排去。
赵琇对此嗤之以鼻:“我又不傻,还能不知道她们心里盘算的是什么?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她们肯定还想到处说我们家的坏话呢。我才不会给她们这个机会!”
说到此事,赵琇也就摆正了神色:“哥哥,我觉得,不管牛氏那边是否接受我们的安排,都不能再让她到外头乱说话了。我知道祖母自小教导我们,人生于世,需得行得正,坐得正,要与人为善,不能做有违道德礼教之事,否则名声就会坏了。可是,所谓的名声到底是好是坏,又是如何判定的呢?是看会不会有人说我们的坏话吗?可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要怎么说,我们却控制不了。虽说世上也有君子,可世人却并非都是君子。万一这里头有个别看不得人好的,对我们怀恨在心的,又或是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无论我们做得多好,都非要挑出点错来的人,在人前随便乱说我们的坏话,那我们的名声坏了,到底是因为自己做得不好,还是因为别人的扭曲事实?祖母只会觉得,那是我们自己做得不够好。但我却觉得这样太委屈了,不想再坐视下去!”
赵玮沉吟:“你想要制止牛氏祖孙向外传播我们的坏话?要如何制止?若是要把人关起来,最好别在城里,可以将她们送到庄子上去。从前牛氏管家时,听闻对底下的佃户有些刻薄,想来庄上的人断不会对她们有好感,正好可以帮忙看管。”
赵琇暗暗地抹了把汗,没想到哥哥的想法比自己走得更远,不过她还真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她毕竟是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跟古代权贵的脑回路不太一致。
她说:“阻止得了牛氏祖孙,阻止不了别人。我们总不能把每一个说我们坏话的人都关起来。所以我的提议是,主动出击,引导舆论,塑造建南侯府的新形象!”
赵玮眨了眨眼,有些明白了:“你是说…我们主动向外宣扬我们做过的好事,比如接济牛氏祖孙,若牛氏再向人说我们的坏话,就是恩将仇报,不知好歹了,别人自然也就不会再相信她们。”
“没错!”赵琇笑了,“牛氏一家子从前还未倒台时,没少在京城说我们这一房的坏话。就算他们现在成了谋逆罪人,可谎言说了一千遍,就会变成实话。京城官宦人家里不明内情的人,依然还受他们的谎言影响,对我们家有偏见。既然如此,我们就索性大肆宣扬一番,把从前发生过的事告诉众人,也别怕丢脸,让京城的人知道牛氏一家都做过些什么。但是!”她重重地顿了一顿,“即使他们这么坏,我们家还是非常仁义地接济牛氏跟赵湘了。老弱妇孺嘛,跟她们计较太多,就显得我们气度不大了。不过我们也是有脾气的,不会无原则地纵容她们。如果她们做得太过分,那也是她们有错在先,大逆罪人的亲眷也好意思对受害者的家人要求多多?我们要收回援助,不但不是不仁,反而是对先帝和皇上的忠义,是对祖父和父亲母亲的孝道!”
赵玮听得笑了:“我明白了。总之,跟人讲大道理就是了。若是让祖母听见,定会说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可是世人自夸的人多了去了,我们又不曾夸大自己,只不过是实话实说,为何就夸不得?”
赵琇笑着说:“其实这只是第一步而已。用来对付牛氏跟赵湘就够了。等世人认识到她们的真面目,不再关注她们了,她们若是老实呢,咱们就继续每月花二三两银子养着她们,牛氏死了,就给她买口普通棺材送葬,赵湘要出嫁,就给她十二匹布二十两银子做嫁妆——比照咱们家的大丫头出嫁的例,还要多两匹布呢,之后的事就与我们无关了;但若是她们不老实,那就真要把她们送到庄子上去了,最好是挑个京城以外的庄子,还得有庄户跟她们有仇的…”当年与赵焯、米氏一同死于翻船的仆人们,他们的家眷亲友都被安排在哪个庄子上来着?
赵玮笑着点头:“我明白妹妹的意思了,果然是个好主意,事情就交给我吧。”
赵琇有些不放心地问:“哥哥打算怎么做?”
赵玮却卖起了关子:“你且等着瞧就是了。莫非你信不过哥哥的手段?”
赵琇想了想,跟祖母张氏相比,哥哥还是有点脾气的,便放下心来:“好吧。这事儿就交给哥哥了。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第二步。”
赵玮怔了怔:“第二步?这是要做什么?等把人送去了庄子上,是死是活全看她们的运气了,还需要费别的心思?你是指赵演他们么?”
赵琇摇头:“他们跑了就跑了,是死是活,原也不与我相干。我指的是我们家的对外形象,不是说制止了牛氏祖孙在外头乱说话就够了的,还得让其他人也不能再乱说我们的闲话。我觉得,那些人之所以会乱嚼舌头,一是因为我们家初回京城,平日又不热衷于人际来往,有交情的人家总共就那几户,所以那些不了解的人就随便捕风捉影乱说了。二是因为,我们家既是武将出身的勋贵,又无人在朝,哥哥少年袭爵,在某些人眼里也是幸进,那些自命清高的文臣御史,就爱揪我们家的小辫子。可是,明明我们的祖父于国有大功,父亲是正经举人,祖母和母亲都是书香世家之女,为什么他们还要说我们是粗人?哥哥与我救驾,也是冒了性命之险的,哪里就是幸进了?当初要是换了他们,有没有胆子顶着洪文成和赵玦的压力,把皇上和世子护送进京,还不知道呢,他们凭什么瞧不起我们?”
赵琇想起这一年里在京城受过的气,就觉得牙痒痒:“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服气的!就算是自卖自夸也好,我要把我们家的好名声打出去!只要世人都说我们好,几个酸腐文官唧唧歪歪,有谁会听呀?!”
赵玮坐直了身体:“愿闻其详。”
第三百零七章筹备
赵琇与赵玮在书房里足足商量了半日才出来。张氏不知孙子孙女都说了些什么话,竟要耽搁这么久的功夫,吃过午饭后便有些好奇地问了赵琇。
赵琇轻描淡写地答道:“也没什么,就是要如何接济牛氏与赵湘,又不能让她们得寸进尺,具体的安排我跟哥哥仔细考虑过了。也许将来真要一直养活她们,就是不知道她们是否会知道好歹。”
张氏闻言十分吃惊:“什么?莫非你们打算把人接回家里来?!”孙子孙女从前不是一直反对这么做的么?
赵琇笑道:“怎么可能?在外头租个小院子给她们住就行了,每月给二两银子生活费,再请个大夫定时过去给牛氏看诊。只要她们温饱不愁,赵泽那边想必就能放下心了吧?外人如果再怪我们冷酷无情,就是无理取闹了。”
张氏这才松了口气,笑道:“这倒罢了,只是每月只给二两银子,会不会太少了些?牛氏断不肯接受的。”
“她主仆三个,不用付房租,不用花药钱,二两银子只买柴米油盐和日常所需,绰绰有余了。京城里*品的小官吏,一个月的官俸也差不多只有这个数,还得养活一家大小呢。她们两个罪人家眷,能有这个待遇已经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赵琇的语气十分不以为然,“我们就只给这么多,爱要不要。她们若不要,我们正好省了银子。”
张氏哑然失笑。其实她并不愿意理会牛氏与赵湘的吃穿用度,更情愿甩一二十两银子给她们,由得她们折腾去,但赵琇所言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她并不是迂腐之人。二两银子虽少,但对寻常人家而言,温饱是足够了。既然能让牛氏与赵湘不用为吃穿犯愁,她又何必非要多掏点钱给仇人享用呢?
赵琇见她接受了自己的安排,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她还真担心祖母一时圣母心发作。觉得二两银子太少,非得多给些呢。还好,事实证明祖母还没糊涂。她便趁机向张氏提出了另一个要求:“祖母,您瞧,我们家回到京城也有差不多一年了,皇上顺利登基。新朝改元,局势也平定下来。我们是不是该给祖父做一做法事了?五月就是祖父的周年祭日,不如我们提前百日开始为祖父祈福吧?”
一句话提醒了张氏。这么多年来,也不知是不是赵玦心虚,竟从未郑重祭拜过老郡公。只是每逢年节上香上供而已,法事是从未有过的。如今诸事稳当,她祖孙三人重回京城,孙子也顺利袭爵了,于情于理,都该祭一祭老郡公的。只是她对赵琇提出的规模有些犹疑:“法事是该做,但做上百日…会不会太过张扬了?”
“以孝为名,张扬些又如何?”赵琇有着不同的看法。“况且我们做法事,也不是讲究用的东西有多贵重奢侈,而是求个声势浩大。广结善缘。我们可以只叫几个和尚念经祈福,但同时每日在寺外搭粥棚,施粥施米;又或是找几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向穷人赠医施药;又或是向历年从边疆退役归来的老弱残兵施以援手;也可以建个图书馆,在里面放上各种经史典籍,欢迎各地学子前来免费阅读抄录…等等等等。只要是以纪念祖父为名做的善事。同样能给祖父积福,却不怕会被人说张扬、劳民伤财什么的。我觉得是件挺好的事。”
张氏被孙女说动了。这样的善事。她自然是愿意做的。尤其是赵琇说的,帮助老兵以及免费为学子提供书籍一事。更是符合她的心意。不过她还有些担忧:“若是朝上有御史说我们收买人心…”
赵琇笑了笑:“为先人祈福做做好事,也成了收买人心的举动了。那我们就承认好了。没错,我们就是在收买人心!”
张氏白了孙女一眼:“又胡说了。你在家说笑倒无妨,在外人面前也这么说,就要真给你哥哥惹祸了。明明是好事,你又怎能扭曲了自己的本意?”她想了想:“也罢,以孝为名,确实可以堵住一些人的嘴。若还有人说我们闲话,大不了我亲自进宫向太后说明就好。只要太后与皇上明白我们的本意,御史也就是说说罢了。”
赵琇笑而不语。她可没撒谎,她真是想要收买人心来着,只不过目的不是为了造反或怎样,而是要给建南侯府打造一个好名声。民间,军队,士林,全方位撒网。她就不信了,这样还不能让那些御史闭嘴!只要建南侯府的好名声真正建立起来,他们再嚼舌头,只会惹来一身腥!
至于君王的忌惮什么的…建南侯府一家子老弱妇孺,赵玮又尚未入朝,就算入朝,也是跟皇帝一党的,手中权势极其有限。这样的背景,就算名声好些,威望高些,又能管什么用?皇帝才没那么闲,觉得他们家会有心造反呢。
赵琇端起茶碗轻啜一口,放下茶碗道:“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祖母的意思。若要给祖父做法事,要不要连着父亲、母亲的法事也一并做了?我觉得图书馆那事儿,以父亲的名义做也是可以的,毕竟父亲生前就是举人,年少有才名,在京中也是人所共知。我才跟哥哥商量呢,要不要寻家大寺庙,给父亲和母亲各点一盏长明灯?趁着赵泽还在京城,让他去给父亲与母亲磕个头吧。当年的事,虽然并非出自他所愿,他毕竟是事发的根源,他去磕个头,也算是赔罪了。”
张氏愣了一愣,眼圈渐渐地红了。想起那么年青就逝去的儿子和儿媳,她就忍不住鼻头发酸。即使她心中对赵泽再怜惜,记起儿子媳妇的死因,她也无法摇头说不。她低下头,默默掉了一会儿眼泪,便点头道:“这样也好。其实先前还在奉贤老家时。他就到过我们家里,向你父母的牌位磕头,只是你哥哥与你未曾亲见罢了。就让他伤好之后,再磕一次吧。在你父母灵前念三日经,也是为他自己赎罪。”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张氏心情不是很好,交代了孙女几句琐事,便想回卧室里歇息。
这时候卢妈赶了过来,她不知因为何事,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兴冲冲对张氏说:“老夫人。小侯爷既要寻老资历的家人,何不让我去呢?”
张氏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说什么呢?”
卢妈惊讶极了,赵琇便笑说:“事情是哥哥揽下的,他说了,办好之前不会来烦祖母。因此祖母不知道妈妈在说什么。”
卢妈这才明白了,忙对张氏道:“小侯爷要寻从前老郡公在时,就在府中侍候的老家人,要年龄大些,资历深些,最好是在辈份上能压得住那边大太太的,说是要打发去永济寺胡同办事。资历深些,跟那边大太太说起话来。底气也足些。他们在底下吵的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推举谁。我想,我是老夫人的陪嫁。按辈份与那边大太太倒是一辈的,资历也够深了,正好能接下这个差事。却不知为何,小侯爷非要往底下寻去,不来找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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