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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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玮想到祖母,也忍不住叹气:“祖母这会子不知回了奉贤老家没有?亦或是还在松江城那边住着?若是在松江城,有二舅公一家子陪着,应该会开心吧?若是回了老宅,也有族中晚辈们承欢膝下,想必不会太过冷清。”
赵琇想象了一下那个情形:“这么说来,祖母身边兴许还很热闹呢,相比之下,果然是我们比较可怜。”她说着就笑了,“要不我们也弄一盏花灯挂挂?不用去外头买,咱们自己做。”
赵玮好奇:“自己做?你会做么?”
赵琇回想了一下小学时劳动课学做折叠式纸灯笼的情形,果断夸下海口:“不难的,咱们找些纸、竹篾、绳子和画笔颜料,试一下好了。”
兄妹俩忙活了一晚上,直到三更才罢手,成果很不怎么样。赵琇勉勉强强做了盏折叠式灯笼出来,只是那褶子不怎么整齐漂亮,上头画的花样儿倒还罢了。赵玮最终放弃了折叠式的灯笼,老老实实让人用细竹篾扎了个简单的立方架子,蒙了彩纸上去,提笔写写画画的,看起来比妹妹做的要漂亮许多,可惜刚点了蜡烛放进去,提起来,蜡烛就倒了,把整个灯笼烧成了灰。相比之下,赵琇做的起码还是一盏灯。
兄妹俩互相取笑了对方一番,就都觉得困了,各自回房睡了一觉。次日起来,便齐齐往广平王府去。
第一百五十章探病
高桢见赵玮带着赵琇上门探望,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了一分惊喜:“赵妹妹几时进的京?玮哥儿居然不告诉我。”
赵玮笑道:“前几天听说那事儿已经平息了,我便打发人去天津接人,昨儿才到家的,这便来找你了,想来也不算晚。”
赵琇仔细打量着高桢,见他比先前分别时又瘦了一圈,眼窝有些发青,显然没有休息好,便有些担心地道:“桢哥哥,我听说王妃生病了,想来你一定非常担心。如今王爷不在家,王府里事事都要你管着,你还要为王妃侍疾,一定很累吧?只是再累也要保重身体。万一你也病倒了,叫这一大家子的人怎么办?”
高桢神色和缓,微微一笑:“你放心,我没那么容易倒下。”
赵琇无奈地看着他,她不是说他身体太弱了容易倒下,才让他保重身体的,而是叫他别累着了自己!真是的,她的话有那么容易让人误解吗?
高桢让人上茶,又请赵玮与赵琇在厅中就座。赵玮问:“今儿大夫来过了么?他怎么说?王妃的病情没有大碍吧?”
赵琇精神一震,连忙收回注意力,盯着高桢等待他的回答。
高桢的表情看不出是担心还是松了口气:“药效还是有的,只是轻微些。大夫也说,我母妃这病主要是心病,只要心境开阔了,病就好得快。可你也知道她是为什么事病倒的,哪有这么容易看得开?”
赵玮有些讪讪,其实王妃被娘家亲人气得吐血的事,不是高桢告诉他的,却是他从高桢手下的侍从那儿打听到的。他是高桢救命恩人,又一向与高桢交好,后者的侍从们没有多想,很轻易的就吐露了实情。不过现在高桢掌管全府,这种事哪里瞒得住他?他虽然不想将自家的烦心事说出去。却也不介意早就知情的好友兼恩人知道他外祖家的更多极品表现,便默许了。只不过站在赵玮的立场,私下打听朋友家的私事毕竟不大厚道,高桢将事情直接摊开来说。让他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赵琇不清楚自家小哥哥的这点小心思,她只是问:“钟家犯的事严重吗?如果被揭发出来,会怎么判?”
高桢淡淡地道:“他们从不肯明说,我也不知道他们家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只听我外祖母的话音,似乎就是给了些银子,再来就是我姨父马万延与洪文成勾结,在川沙城谋害太子的事了。姨父是一定逃不过去的,我姨母如今被接回了娘家,等姨父回来就要和离,能不能逃过还是未知之数。况且她也未必舍得儿女。这件事不知我大舅他们知道多少,若是曾经参与进去,那定是抄家斩首的大罪,若只是资助,大约是流放吧。至少也是革职。”
听起来似乎也不算严重,赵琇小声问:“钟家出了这样的事,王妃会不会受牵连?”
高桢摇摇头:“母妃是出嫁女,我又是随太子一道遇险的,不会受牵连,只是她心里一定不会好受就是了。即便那些亲人一再让她心寒,可到底是血脉至亲。父王出事前。他们与我们家也是十分亲近的。”他低下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小时候,外祖母最疼的就是我,倒把她正经的孙子孙女儿都放在后头,如今却是…”
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赵琇不知该说些什么。赵玮动了动嘴唇,又把话咽了下去,好一会儿才委婉地道:“别在意那些事,只有自己的父母才是至亲之人。我们兄妹小时候也万万没想过伯父与堂嫂会害了我们的父母,那也是亲人呢。却比恶鬼还要可恶。可我们都熬过来了,如今只有祖母才是我们最亲的家人。你往后只认王爷与王妃便是,那些人不把你放在心上,你又何必把他们放在心上呢?”
高桢抬起头,露出一个微弱得几乎看不出来的微笑:“你说得对,我如今就是这么想的,也劝母妃这样想。”
赵琇心里难过,想要再安慰他几句,却看到王府的下人急匆匆来报:“世子,钟家大少爷来了,想探望王妃的病情。”
高桢脸色一沉:“吩咐门上,不许他进府!”
那下人应声而去,没过多久又折返回来,一脸的为难:“回世子爷,王妃知道钟家大少爷来了,命人召他过去,您看这…”
高桢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母妃在后院,如何知道钟雅卓来了?是谁给她报的信?!”
下人把头垂得低低的,不敢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按理说,世子已经吩咐过,不许钟家人再进门的,门房上那几个猢孙,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阳奉阴违,悄悄儿给王妃报信。广平王府与别家不同,就这一位小主子,既嫡又长还是独生,日后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想要在这王府里混的,谁敢得罪他?
高桢看着下人的神情,就算没问出来,也猜出来了。母妃钟氏本是钟家女,执掌王府中馈多年,手下得用的人肯定不少,立场上都有几分偏着钟家。若是生死大事,他们当然不会帮着钟家人坑广平王府,可若只是传个话这样的小事,他们才不会介意搭把手。高桢虽是小主人,可钟氏却是女主人,大家都觉得,她的地位稳当得很,还要管王府管上十来年呢。
高桢阴沉着脸,恨不得立刻赶到母亲身边去把钟雅卓赶走,这个表兄原也与他交好,但如今他看所有姓钟的人都不是好东西,只觉得这些当面亲亲热热,背过身却想要取自己性命的亲戚,全都面目可憎。
赵琇与赵玮对望一眼,后者在犹豫着是不是该告辞走人,让高桢有空去料理家务事。可他还有好些话要跟高桢讨论呢,不想这么快走。赵琇则直接对高桢说:“我们是来探病的,可坐在这里说了半天的话,还不曾给王妃请安呢。不知王妃这会儿精神如何?能不能见我们?”
高桢露出了一丝笑模样:“母妃若知道你们来了,一定要见的,她今儿精神还好,想必无碍。”便带着赵玮赵琇往后院去了。
广平王府占地非常大,赵琇目视它有东、中、西三路。高桢是在中路前院的客厅招待他们兄妹的,如今又领着他们沿西面的穿堂入内,沿路都走抄手游廊,途经了两重院子。也不知穿过了几个门,方才到达一处大院子中。
这个院子比先前经过的几个院子都要精致些,但也不失大气,正房面阔五间,后寝七间,既高大又宽敞,左右不是厢房,却是配楼,都是九间。院子正中种了许多花草树木,还有一处小小的假山。是太湖石堆叠而成,足有超过一人高,假山下是小池塘,眼下是冬日,也没个荷花游鱼。但从池边的石凳石桌来看,这里到了夏天,想必是个休闲的好地方。
沿着游廊走到正屋房门外,两溜儿穿着一样服装的侍女整整齐齐地排开,见高桢走来,齐齐屈膝一礼,正要请安。却被高桢抬手制止了。他回头看了看赵琇兄妹俩:“我先进去跟母亲说一声,你们在此稍候片刻。”赵玮赵琇点头。高桢便抬脚走进门去,自有侍女为他掀起了毡帘。
高桢进了屋内,直转入西次间,再往里就是暖阁,他母亲钟氏如今就住在里头养病。此刻钟雅卓也在里头。正与钟氏说话:“一应书信都已销毁了,曾经奉命跑过腿的下人也都合家被送到了庄子上。期间原有人见势头不妙,企图脱逃,被家人抓了回来,打了一顿。一并送到庄子上了。祖母的意思是,先让他们在那儿躲上几日,若是瞧着风声不对,就立刻将他们交给人牙子悄悄带走,不能让他们落到朝廷手里。我们家也做不出要人性命的事,只能暂时担了风险。”
高桢听着这话,脸上露出了几分嘲讽之色。他从前还是外祖母心肝儿肉的时候,她老人家可没少教他各种小机灵小手段,以外祖母的脾气,这事儿不经过她的手还罢了,一旦经了她的手,这些人断然没有活路。就在表兄向他母妃说这番道貌岸然的话时,只怕那些人的尸首都已经凉透了。
钟氏与母亲接触更多,对母亲的了解也更多,自然更能明白这一点。她也不去揭穿侄儿的话,只问:“你父亲的意思就是这样?把所有证据都销毁了,他就能平安无事了?可他销毁得了死物,又能拿那些活人怎么办?趁着那些人还未被押解入京,你叫你父亲赶紧老实交待了,别到时候叫人揭破,反倒罪加一等。”
钟雅卓低头道:“父亲也想过了,知道他曾给六皇子献过金银的,除了朱丽嫔与六皇子,就只有小姑父和洪文成,咱们家不曾结交过颖王,但颖王那时是朱丽嫔的同伙,兴许知情也未可知。本来因大姑姑您是广平王妃,无论是朱家还是颖王府,都提防咱们家几分,从没想过要拉咱们家去做些什么。是小姑父从前做过洪文成下属,将父亲引介给他认识的。洪文成要做什么,从不跟父亲说,除了拿银子,就是让父亲去帮着打听太子南下的行程安排,再叫父亲想法子,说服王爷将小姑父安排在太子身边。其他的事,父亲就不知道了,顶多只猜到洪文成与小姑父大约是要对太子下手。那时父亲也担心,表弟跟在太子身边会受连累,可那边都已经定下了,谁肯听父亲的话呢?无奈之下,只得私下劝小姑父,要动手时,千万要把表弟支开。但小姑父肯不肯听,父亲也不敢打包票,如今他也后悔得不行。”
钟氏闭了闭眼,只觉得头有些发晕:“这么说,若是马万延与洪文成将你父亲招出来,那你们烧再多的秘信,都是无用的?”
钟雅卓脸上火辣辣的:“父亲说,只要没有证据,那些人说再多的话,都是诬告。只要上头愿意宽恕钟家,钟家自然会平安无事。”
钟氏心里已明白了,她睁开眼,转开头去:“我累了,你先回去吧。跟你父亲说,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找上门时,要以礼相待,老实回答他们的问题,万万不可跟他们硬顶。”
钟雅卓忍不住,终于鼓起勇气问:“姑姑,大理寺已经命人来打过招呼,晌午过后就要父亲主动到大理寺衙门接受问话。若是…若是父亲被扣下了,或是被定了罪名,那…那该怎么办?”
钟氏没有回答,高桢冷不防在钟雅卓身后开了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有些事,他做得出,还怕叫人知道么?!”
钟雅卓变了脸色,起立转过身看向高桢:“表弟,你…你怎么来了?”
“这里是我母亲的屋子,我爱来就来,与你有何相干?”高桢冷着一张脸道,“母妃有病在身,精神不佳,说了这半日的话,想必也累了。表兄还是请回吧。”
钟雅卓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终究叹了口气,低头道:“原是我们家对不住你,表弟生气也是应该的…”高桢扭开头去,仿佛没听见他这话一般。他见状又叹了口气,转身向钟氏行了礼,便缓缓退了出去。
他走了,钟氏才叹道:“他也是不容易,他父母做的好事,连他妹妹都知道个影儿,他却因为要专心读书,事先半点不知情。如今一家人闯了祸,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却要他一个什么都没做的人来求我。”
高桢心道:让钟雅卓来的人,才是真正的精明之辈呢,钟雅卓既然没有参与谋逆事件,又是一向得钟氏疼爱的大侄子,让他来探病兼求情,真是再合适不过了。钟氏会对哥哥心怀怨愤,上一次来时,钟老太太、钟大太太和钟雅致又得罪了她,他们中的任何人来,都不会得到好脸色,只有钟雅卓这个侄儿,至少有机会在她面前把话说完,不会被人直接赶出门去。
高桢真是懒得再理会外祖家的人了,他径自对钟氏道:“赵家玮哥儿和琇姐儿来了,说要给您请安,就在门外头呢。母亲觉得精神怎么样?愿意见他们么?”
钟氏露出了几天来的第一抹喜色:“琇姐儿回京了?那么多年不见,一定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吧?快让他们进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逗趣
赵玮赵琇兄妹俩幼时都曾与广平王妃钟氏相处过,尤其是赵琇,被广平王夫妻从运河中救起后,还一直养在钟氏跟前,与她的亲子高桢同起同卧。那时赵玮还病着,与张氏另居一屋,她虽然关注,却不是时刻留心,反而对赵琇更疼爱亲近些,多年未见,她如今看到赵琇已经长到这么大了,又是懂事可爱活泼健康的模样,心里也十分高兴。
赵琇早知道钟氏因为钟家的事,郁结于心,因此非常有眼色地专挑好听的话说,专找好笑的段子讲,逗得她笑声连连,开怀不已。高桢在旁见了,心里颇为感激。
赵琇绞尽脑汁去想各种各样的有趣故事,逗钟氏开心,可惜肚子里干货不够,最后连昨儿晚上兄妹俩做花灯失败了的经历都拿出来说了。钟氏听完之后,好笑地道:“你们哪里学过这些个?能够无师自通,也算是了不起了。”她神色间有些走神:“从前年轻的时候,我跟王爷刚刚大婚,那时还住在宫中,正月里无事,王爷读书闲暇之时,也喜欢与我游戏,填消寒图,赶围棋,扎花灯儿。他做的走马灯,精致之处一点都不输给内务府特制的花灯,据说是先帝亲自教他的。过上元佳节之时,我们跟着父皇、母后与母妃们参加大宴,宴罢回宫,王爷便把自己做的灯拿出来,挂在窗前,与我一边吃酒取暖,一边赏玩。我还记得那些灯是什么样儿的,映着月色,真是好看极了…”
说着说着,她神色就黯淡下来:“后来王爷开始参政议政,就再也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了,我又有了桢儿,夫妻俩各忙各的,等到王爷受伤,我们终于真的悠闲下来了。王爷却已经无法做灯了…”
赵琇张张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末了只能干巴巴地说:“王爷原来是个这么有情趣的人,他对王妃真好。”
她年纪小。还可以说这么一句话,高桢和赵玮都只能闭口不语,高桢是想到父亲的眼睛,心里难过,赵玮是不知该如何安慰。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钟氏只难过了一会儿,就察觉到三个孩子都沉默了,便微微笑道:“那都是陈年往事了,要不是听琇姐儿说起做花灯,我都快忘记了。说来那时候,我瞧着王爷做灯。也学了些皮毛,记得做花灯用的纸跟我们寻常写字画画用的纸是不一样的。你们胡乱做一把,居然还能做出一盏可以提着照明的灯,已经十分难得了。”
赵琇见她主动转移了话题,连忙笑道:“这是头一回做。事前又没有准备,仓促间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等改日闲了,我们再到书画纸扎铺子里搜罗一番,寻些好材料来,再请教个会做花灯的匠人,才试做一回,兴许能做得好些。”
赵玮也跟着打趣说:“还真是要再试做一回才行。不然每每说起自己做花灯,我想到的就是你那盏歪歪扭扭的纸灯笼,简直是惨不忍睹。”
赵琇白了哥哥一眼:“好歹我做的还是灯,哥哥你做的连灯都不是呢,到底是谁的更惨不忍睹呀?”
兄妹俩斗嘴,钟氏看了。又忍不住笑了,倒把先前的愁思散去了几分。
一直默默坐在一侧旁听的高桢忽然插嘴道:“今日是正月十六,虽然上元佳节正日已过,但往年灯市,总是延续上三天的。今日仍旧算是灯节。竹篾与彩纸都是易得之物,不如叫人寻了来,咱们三人在母妃跟前试做几盏灯如何?昨儿母妃也不曾得见花灯,外头也没有灯市,皇爷爷正病着,我们不好大肆庆祝,但做几盏花灯应节,想必也不为过。”
钟氏听得心动,虽然丈夫目盲,已经没法为她做灯了,但若有儿子做的灯,她心里也是一样的高兴。
赵琇见她意动,连忙趁铁打热:“世子也不会做灯吧?我跟哥哥就更是门外汉了,那点经验跟没有差不多。王妃既然会做灯,能不能指点我们几句?想必有了您的教导,我们一定能做出漂亮的花灯来!”
钟氏微笑着点头:“好吧,那就叫人寻材料去,外头卖灯的店铺里,想必还有不少。”
这种小事对于广平王府的管事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王妃和世子有令,他们就忙不迭办事去了。
既然打算留下来做灯,赵玮、赵琇就不能照原定的计划离开了,前者想到家里随时都会有人送礼来,那莲姨娘不定什么时候又再次哭上门了,就觉得心烦,还不如在广平王府里多消磨些时候。赵琇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多陪陪广平王妃,让她开怀一些的,也不觉得留的时间长了,有什么问题。但广平王妃钟氏毕竟是个病人,方才跟娘家侄子说了一会儿话,又与赵琇兄妹聊了会儿天,虽然心情好了很多,但已经累了。高桢便让他母亲先休息一会儿,他先招待客人用过午饭,再给他们寻个地方休息一下,让母亲午睡醒来,再做花灯,正好那时候下面的管事们也把材料弄回来了。
赵琇、赵玮便先告退下去,与高桢吃了一顿不失丰盛的午餐。侍女们来向高桢报说,王妃吃过饭,又喝了一碗药,已经午睡了,睡得还算安稳。高桢最怕母亲伤神,休息不好,听到回报,心下也安定许多。
高桢对赵玮赵琇兄妹道:“做灯的材料都已经买回来了,只是母妃还在午睡,不如你们也歇一歇,午后醒来,也有精神做灯玩笑?”
赵玮觉得午睡太麻烦了,虽然与广平王一家相熟,但这里毕竟是王府,不是自家地方,他更愿意到人家书房里看几本书。赵琇也是同样的想法。高桢见状,也不强求,便道:“母妃屋子东边有暖阁,还有小书房,里头就有大炕,你们先到那里等着,想看书就看书,想打个盹儿也极方便。况且那里离母妃处还远,不会吵着她。我要去料理一回府中事务。请恕我失陪片刻。”
赵琇笑道:“你只管去,我们能照顾好自己的,只是得留个人给我们,也省得我们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高桢微微一笑:“无碍的。我母妃时常在那里招待关系亲近的客人,并没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赵玮与赵琇就这样跟着去了东暖阁处,这里其实是正房的东次间,再往里的东梢间,便是小书房,除了书案琴桌之类的家具外,还有几排书架,上头放满了书籍,除去经史子集,多是些诗词本子。也有画集、琴谱、棋谱甚至是绣谱,夹杂着几本医书,想来都是王妃的东西了。
东暖阁布置简单,当地放着紫铜大火盆,临窗是大炕。炕上铺着大红毡子,放了张黄花梨的炕桌,桌上放着茶具和一瓶鲜花,炕桌两侧都铺着豆青色锦缎面的大坐褥,放着两个青缎的靠背,并几个凌散的引枕。炕的西侧是个黄花梨的炕柜,东侧却是个书架。与东梢间的小书房合为一体,上头也放了两大排书,一叠本子,还有两个大大的文具匣子,一个是紫檀木的,另一个却是黑漆螺钿的。看匣面的磨损情况,显然都是常用的旧物,不知是不是分属广平王与王妃所有。
赵玮被小书房里的书本吸引了,又事先得了允许,便进去看都有些什么书。赵琇在炕边坐下。便有侍女来上茶。赵琇一看,却是认得的,脸上顿时露出笑来:“烟霞姐姐。”
烟霞笑吟吟地将茶放在她跟前,又从小丫头手上的托盘里拿起四小碟精致茶点,放在炕桌上,道:“小赵姑娘原来还认得我,我却差点儿认不出小赵姑娘来了。*年过去,你长高了许多,真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标致了。”
赵琇笑道:“姐姐差点儿认不出我来,我却一眼就认出你来了,方才在王妃那儿人多,我没敢叫你。你还跟从前一个模样,一点都没变呢。”
当年赵琇初见烟霞时,后者还是个小丫头,如今已经是二十出头的人了,显然已经是老姑娘,因此赵琇说她一点都没变,烟霞听了,心里就象喝了蜜一样欢喜,脸上也笑得更加灿烂了:“小赵姑娘真真会说话,怪不得王妃这样喜欢你。”
赵琇顺便还打听了一下其他人:“曹妈妈和烟云姐姐在吗?我好象没瞧见她们。”
烟霞脸上的笑容没变:“曹妈妈年纪大了,前些年已经告老回家,不过前些日子王妃病了,王爷又在宫里给皇上侍疾,世子见王府里诸事繁多,就把她老人家接了回来,帮着料理些后宅事务。如今她想必是在前头忙活着呢,等王妃午睡起来了,她就会进来侍候了。烟云原也在这屋里侍候,只是身上不大好,这几天都没出来。我瞧王妃这样喜欢姑娘,想必将来会常请你过来玩儿的,姑娘总有机会见到烟云。”
赵琇不过是顺口问一句,听到她这么说,也就不再多提。她跟烟霞再聊了几句,就不再多说,王妃还在午睡,免得说话太大声扰着了她。炕上东侧的书架上有几本书,是些散文游记一类的,赵琇就随手抽了一本出来看。
烟霞退出暖阁,本想回西暖阁那边侍候,却看到烟云掀了毡帘探头进来张望,一见她就缩了脑袋。她皱皱眉头,左右瞧着没人注意,就掀了毡帘出去,一把抓住烟云,将其揪到游廊拐角处:“你方才看什么呢?王妃发了话,罚你扫院子,她一日不点头,你就一日不许进屋里侍候。你难道还学不乖?府里的规矩你不懂么?这般胡乱张望,难道真的不知死活?!”
第一百五十二章吃里扒外
烟云本是广平王妃钟氏陪嫁,在王府中一向有头有脸,烟霞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后提拔的小丫头,即便后来烟霞被提到了一等份上,与她同在王妃跟前侍候,她也觉得自己地位远在烟霞之上。虽说她如今被王妃罚了,贬到三等,连屋子都不能进,只能在院子里做些洒扫的粗活,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迟早要回王妃身边去的,此刻见烟霞毫不客气地质问自己,心里就恼怒非常。
她大力甩开烟霞的手,冷声道:“别对我说教,你以为我如今落魄了,就觉得自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告诉你,就算我眼下只能在院子里当差,我也依然是王妃身边的心腹之人!你对我耍威风?当心日后风水轮流转,霉运转到你头上!”
烟霞本是好意提醒她,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没想到烟云听了自己的话,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嫌自己数落她,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我为什么要对你耍威风?从前你是一等,我也是一等,你是王妃的心腹,我也是王妃的心腹,踩了你,我难道就有脸了?还是能往上再升一升?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我好意提醒你,生怕旁人瞧见你窥视上房,告到王妃与世子跟前,让你再受一次罚,你倒把我当成是坏人了。”
烟云这才明白过来,只是面上有些过不去,硬着嘴道:“原来你是好意?那你做什么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我好歹也比你大几岁,是你的前辈,你反而将我当成是粗使丫头数落了,还有没有长幼尊卑的规矩了?难道还想我对你有好脸色?”
烟霞懒得与她细究,直接回到了正题:“你方才往屋里头张望什么?赵家姑娘今儿来了,陪王妃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王妃还留她吃饭,叫她下午继续陪着玩笑,不许她那么快走呢。赵家姑娘是个极和气的人。这么多年不见,她一眼就认出了我,还向我问好,又问起你和曹妈妈。我想你被贬到院子里。也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就跟她说你病了家去,这几日不在。你胡乱探头进屋来看,万一叫她瞧见,岂不就戳穿了我的话?你也不见得有面子。”
烟云的眼神有些飘乎:“是么?赵姑娘…这么讨王妃喜欢?王妃都跟她说什么了?”
“不过是些过节的事。”烟霞看了她一眼,“姐姐,赵姑娘年纪还小呢,你别老是想些有的没的,叫人家知道了,反而丢了王妃的脸。你心里想的事。我也猜到了几分,其实你何必操心这些个?便是没有赵姑娘,那事儿也轮不到钟家表姑娘头上。如今钟家把王妃气成这样了,你不想着怎么侍候好王妃,让她消了气。把你重新调回身边当差,只顾着操心钟家,是不是记错了自己的主人是谁?”
烟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咬着牙转身走了。烟霞的话说出来,简直就象是在她脸上打了一记大耳光似的,让她又羞又恼,又有几分心虚。她不想再受后辈的说教了。只能走人。
但她没走多远,就在院门口处被截了下来,这回截住她的,却也是一位熟人:曹妈妈。
曹妈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丢下一句“跟我来”,便转身走了。烟云只觉得莫名其妙。但曹妈妈在王妃跟前的体面不比其他人,她不敢违抗对方的意思,只能跟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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