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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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悄悄打量着建文帝青肿不堪的面目,小心翼翼地说:“陛下,那冯家人当真如此胆大包天,对陛下也敢下如此毒手?!”

建文帝脸色一沉:“他们连朕的性命都不放过,这点动作又算得了什么?!”一说起这事儿他就咬牙切齿了:“当日朕一时气急攻心,晕过去了,不过是小疾,谁知冯氏竟联合娘家人将朕软禁宫中,还矫诏杀了奎儿(大皇子朱文奎)!幸好你师父赵喜冒死来传信,并且告诉朕他们计划向我下毒,只等朕留下传位诏书、告知玉玺所在,便要送朕归西,好做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美梦,朕还被蒙在鼓里呢!你师父冒险避开所有监视朕的人,护送朕出宫,偏又遇上了禁卫兵!又是他提醒朕冯家曾把持禁卫多年,禁卫诸将信不过,朕当时还不肯信他,是他挺身而出,为朕去试探那队禁卫,结果却…”他说得眼圈都红了,“小张子,是朕害了你师父,可怜他一去无回,朕只听见他的惨叫声,看见地上有血,却至今未能找到他的尸首。也不知那些杀千刀的逆贼将他遗体如何处置了…”

小张子眼中精光一闪,面上却半点不露,反而抽抽答答地伤感起来:“陛下千万别这么说,奴婢的师父对陛下最是忠心了,常常教导奴婢,只要是为了陛下,哪怕舍了性命也在所不惜。他虽然死得惨,尸骨都找不回来,但只要陛下安然无事,他在天之灵也会觉得欣慰的…”

建文帝听得顺耳,忙道:“你放心,朕对于忠臣从来都不会亏待的!等底下人找到你师父的尸首,朕必会将他好生殓葬,并加以封赏,让他死后也能风风光光。”

小张子感动得五体投地,向建文帝叩首百拜:“谢陛下恩典!师父若泉下有知,定会感念陛下恩德!”

建文帝满意地点点头,神色又转阴郁:“朕不会亏待忠臣,但对于乱臣贼子,则绝不会姑息!冯氏还与朕是结发夫妻,为朕生儿育女,朕念着多年夫妻情份,即便她父亲兄弟行事越发跋扈嚣张,也记得要给她留个脸面,没想到她反而要对朕下毒手!当日你师父赵喜惨死,朕虽是躲在隐蔽处,却听得清清楚楚,是她向禁卫军下令“宁杀勿纵’!哼!她居然要对朕宁杀勿纵!这个毒妇,还有脸对朕说她冤枉!朕若不即刻将她处死,枉称一国之君!”

小张子忙道:“陛下圣明!若皇后娘娘当真犯下这等谋逆大罪,自然是要受罚的。只不过二皇子殿下一直跪在宫前哭求,文武百官又再三求陛下慎重行事,若是…”

“他们除了叫朕慎重,还会说什么?!”建文帝沉下脸,“朕再三跟他们说了冯氏与朱文圭的罪状,他们却只会说没有证据。要什么证据?朕就是证据!朕失了忠心的内侍,好不容易逃出宫,才出宫门就被冯家人迷晕过去,若不是当年朕为了以防万一,有过准备,在那迷药效用过去之前醒来,还不知会被他们如何处置呢!朕逃离时看得清清楚楚,那处田庄朕从前行猎时曾经去过两次,正是冯家的产业,朕甚至在庄内看见了冯兆中手下的两个锦衣卫!他们还企图掩盖事实,将朕打晕,改送往别处。若不是朕身强体壮,及时醒转,寻机出逃,兴许就真的只能受他们摆布了!这么明显的证据,那帮大臣还要为冯家叫屈,分明是睁眼说瞎话!他们当我是什么?有眼无珠的昏君么?!”

“陛下熄怒!”小张子与太医再次齐齐跪下,建文帝摆了摆手:“罢了,你们下去吧。小张子给我传令下去,庶人朱文圭已无资格在宫中行走,即刻出宫,若有违令者,休怪我不顾父子之情!”

“是。”

“还有,那群大臣要跪,就由得他们跪去,别给他们请什么太医了,跪死一个算一个!你现在就亲自带军士去冯家,无论男女老少,一律绞立决!凭他是谁,都不许阻拦,若有人敢救人,即刻斩杀!”

小张子眼中一亮,跪倒领命:“奴婢谨遵御旨!”

他与太医齐齐退下了,殿内只剩下建文帝一人,他拿起一把手镜对着望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鼻头红肿处,立刻痛得眼泪直流,又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便愤怒地将手镜往地上一掼,冷声道:“岂有此理!等我查出是谁将我打成这副模样,我定要杀他满门!”

明鸾对自己曾经打过什么人一无所知,她只是每天乔装打扮进江宁县城去打听消息,听说皇帝赐死了冯皇后,又下令绝杀冯家满门,心里还暗爽了一阵。可惜,冯家不是坐以待毙之辈,才收到冯皇后已死的风声,就立刻带着全家人逃了,只留下一些小妾奴婢在家中等死,而这些人就成了建文帝暴怒之下的牺牲品,明明只是被发卖的命,却全都丢了脑袋。紧接着,又传来被废为庶人的二皇子离宫后失踪的消息。

明鸾心想,这位二皇子朱文圭一定是被冯家人救走了,也不知他们接下来有什么阴谋,会不会狗血地倒打一耙,说建文帝是被奸人蒙蔽了,将忠心的冯皇后和冯家人当成是坏蛋,于是带着大军反攻回去,要“清君侧”?不过现在可不是太平年月,燕王和太孙正准备打过来呢,这一招他们能用吗?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朱翰之来了。

朱翰之只带了几个随从,打扮得象个普通大户人家公子来温泉度假那般过来了,找借口派人请了章寂与明鸾祖孙俩过去,便向前者请安,并告知了燕王与太孙的近况。

燕王与太孙都安然无恙,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并且还成功地说降了徐州守将。据说,这位将军的夫人跟冯家有些亲戚关系,听说她在京城里也受了些牵连,虽然被家人护送着安全离开了,但也经受了一番惊吓,更要紧的是,她亲哥哥曾经为冯家做过不少事,因此在京城的清洗运动中被冠上一个违反圣旨的大罪名丢了性命,他妹子的家书送到徐州,那位将军就义愤填膺了。他在前线为建文帝抛头颅撒热血,建文帝却在后方砍了他大舅子的脑袋,抄了他的家,还差点将他老婆下了大狱,也未免太不讲理了吧?加上燕王派去的人巧舌如簧,又许了他不少好处,他就顺势倒戈了。

这位将军乃是抵抗燕王大军的中流砥柱,他倒戈了,沿路其他将领就丢了一半的勇气,燕王大军势如破竹,再过两日就能到达凤阳了。那里可是本朝龙兴之地,拿下了那里,建文的气数就所剩无己了。

章寂听了这些消息,内心欣喜不已:“好,总算等到这一日了!如今建文手下可用的武将不是受冯家牵连,自身难保,就是投入冯家那边成了乱臣贼子,建文哪里还有人可用?大敌当前,他还只顾着内斗,可见他气数已尽了!”

明鸾心里也在高兴,但她还没忘记先前的疑惑:“广安王殿下,前几天我在庄上砸晕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呀?”

朱翰之顿了一顿,笑道:“三表妹还是别知道的好,就怕你听了他的名字,会吓得半死呢。”

明鸾白了他一眼:“你又耍我了,就看那人的窝囊样,我才不会被他吓死呢!”

朱翰之笑而不语,章寂低头喝茶,似乎已经有所察觉。明鸾郁闷地看了看他俩:“究竟是谁?我瞧他的年纪…打扮…气度…可是冯家的人?”见朱翰之摇头,又想:“总不会是建文帝吧?”

朱翰之也端起了茶碗,却没有摇头。

明鸾睁大了眼:“真是他?!”章寂轻咳一声:“三丫头,那人身份不一般,你心里知道就好了,别与人说去,免得泄露了风声,惹祸上身。”

明鸾却忍不住笑了:“我当然不会傻到跟人说我把皇帝打了,但心里还真是爽快。我那天应该多打他几下的。”

朱翰之叹道:“你那天打得他面目全非,又踩了他…”顿了顿,“…那么多脚,我手下懂医术的人检查过,说他回去了也要受尽苦楚,若是没调养好,只怕这辈子都休想再有子嗣了。若不然,他正值壮年,又不信自己会被太孙与燕王夺去皇位,又怎会甘心立个三岁娃娃为储君?你还嫌不足。”

明鸾冷哼道:“如果不是他,我祖母又怎会死?我堂兄弟姐妹们也不会在流放路上病死了,还有我父亲,也会至今安然无恙。那就是我们章家的大仇人,有机会报仇,我不砍他几刀就算是好的了,砸他几板凳算什么?那几脚也轻得很,我要是早知道他的身份,就一刀剁了他的小鸡鸡,叫他做太监去!”

正在喝茶的章寂被呛住了,在旁连连咳嗽,朱翰之眨了眨眼,干笑两声,便凑过去嘘寒问暖:“姨祖父没事吧?没事吧?您慢点儿喝,这茶烫着呢…”

明鸾走身走到祖父身后替他抚背,等他喘顺了,才有些疑惑地问:“您怎么会呛着呢?这茶也不烫呀?”

章寂又咳了两下,摆摆手,微笑着问朱翰之:“既然那日来的是建文,你们怎么将他弄过来的?那几日冯家人在宫中兴风作浪,连大皇子都丢了性命,想必也跟建文不在宫中脱不了干系吧?”

朱翰之悄悄瞥了明鸾一眼,见她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便答道:“他当时其实在宫中,只是被冯皇后软禁起来了,身边的人都换上了冯家在宫中的爪牙,他的旨意传不出寝殿,殿外的消息也传不进去。是我命燕王府早前派到宫中的人手想办法将大皇子被赐死的事捎信给他,又将他带出殿外,在宫中僻静处演了一场好戏,找个声音象冯皇后的女子说了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让他误以为冯皇后要置他于死地,还把禁卫诸将也拉下了水。因此建文以为自己在宫中孤立无援,就逃出宫门,我们的人正好将他迷晕,送到庄中。”

章寂皱了皱眉:“万一叫他发现庄子所在,就怕反而惹来祸事。”

明鸾却问朱翰之:“前些天我看你们在庄子里动土,改建了不少房屋,整个庄子都大变样了,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

朱翰之笑了笑:“你道我为何当初会选中石家这处田庄?就因为它的格局极象冯家一处庄子,当年建文帝在南郊游猎时,曾在那处田庄小歇,可以说是极熟的。让他发现庄中格局,不用我跟他说,他自己就先疑心是冯家搞鬼了。虽然中途出了点意外,但事情还是照我们所设想的完成了。建文帝以为冯家要杀他,就先下了杀手,把最后压箱底的人手都派出去了。”

“那…”明鸾眼珠子一转,“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朱翰之微微一笑,“接下来就要看燕王那边的动作了。”

第七十三章 祥瑞

没过几天,消息传来,燕王大军抵达凤阳,很顺利地从地方官与当地守军指挥官手中接过了控制权,并未再往前走,却在凤阳城里停了下来,宣布太孙要祭祖。

然后,在燕王特地命人选定的良辰吉日当天,太孙与燕王前往皇家先祖陵园哭祭之时,天空中忽然出现了金色祥云,遍布整个天空,陵园中更是百花齐放,彩蝶飞舞。世人见了,都啧啧称奇,道是天降祥瑞,果然太孙就是大明江山的正统继承人,不是建文那个无道昏君能比的。当年建文回凤阳祭祖时,不但没有祥瑞,还连着几天刮风下雨,显见是祖宗们对他不满了,不象皇太孙朱文至,正儿八经的嫡皇孙,受了这些年的苦楚,但老祖宗就是认他。

明鸾是从朱翰之那里听说这件事的,消息还未在京城内外传开。她听完后第一个反应是问朱翰之:“百花和蝴蝶就算了,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悄悄弄些手脚也没什么难的,那金色祥云是怎么回事?”

章寂在旁听得眉头一皱:“住口!三丫头,这是天降祥瑞,乃是天意,怎会是凡人做的手脚?休要胡言乱语!仔细叫外人听见。”最后一句说得极小声。

明鸾缩缩脖子,抿嘴笑而不语,只是拿一双眼睛瞟朱翰之。朱翰之被她瞟了两眼,犹豫了一下,便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也没什么出奇的,不过是火烧云。燕王身边有能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推算得那日清早会有此异象,便定了那一日祭拜。只不过火烧云一般是在夏天才有,少在春天出现,加上燕王暗中派人四处传播消息,世人就当作是天降祥瑞了。”

“哦——”明鸾明白了。偷笑道,“我说呢,事情哪有这么巧的?其实就算那位高人推算有误,没有火烧云,光是陵园里的百花开放、彩蝶飞舞什么的,也称得上是祥瑞了,只不过不如火烧云引人注目而已。”

朱翰之笑笑:“确实平淡了些,因此本来还准备了别的。但有了金色祥云,自然就派不上用场了。”

明鸾心领神会。要不是有所准备,燕王和太孙好好的祭什么祖?现在可好了,天降祥瑞呢。如果只是花和蝴蝶呀,算不得什么,但那金色祥云一出来,看见的人就多了,只要燕王好好施为,还怕这舆论战打不赢?建文帝现在正忙内斗呢,天天抓人杀人,哪里有闲心经营自己的形象?

她心下有些兴奋,便又想凑近朱翰之多问些燕王和太孙的事。但靠得近了,忽又警觉,自己怎么忘了之前与他的尴尬,倒象没事儿人似的跟他有说有笑起来了?还主动凑近乎,太大意了!

她迅速将脖子缩了回来,正襟端坐,眼神却有些飘。又偷偷看朱翰之,担心他会因自己方才的失态产生什么想法。

她这一偷看,便正好与朱翰之对了一眼。朱翰之冲她咪咪一笑,她便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朱翰之却觉得很有趣,也有些不满足。方才明明气氛很好的,明鸾跟他说笑得正高兴,怎的忽然就板起脸来了呢?想了想,他便撩拨似地道:“三表妹想不想知道燕王叔他们本来还准备了些什么?”

明鸾有些好奇。但脑子里理智占了上风,她偷偷看了祖父一眼,见他正盯着自己二人瞧,便低头咳了一声:“既然是天降祥瑞,又怎会是事先准备好的呢?广安王殿下可不能胡说,仔细叫人听见。”

朱翰之眨眨眼。转头看向章寂,见他正眯着眼瞧自己,神色隐有不善,便也干笑两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章寂心中讷闷。若说从前他没有察觉出来,现在却是看得分明。他面前这对小儿女的关系绝不仅仅是相处时间比较多、关系比较友好的表兄妹而已,朱翰之似乎有心向明鸾献殷勤,而明鸾偶尔会被他吸引,但不至于失了分寸,只是从她的反应来看,似乎对于朱翰之的想法也是心里有数的。这叫什么事儿呢?朱翰之的年纪比明鸾大好几岁,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两人会有什么纠葛,当初在德庆时,也觉得明鸾一个假小子模样的小女孩,陪在朱翰之这个少年身边做个向导也没什么不好的,哪里就想到他们半年不见,关系居然会有了变化?!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明鸾已经十三岁,又在父孝中,等除了服,也是嫁人的年纪了,配朱翰之倒没什么不妥当的。只是朱翰之身份不同,等太孙登位,他便是新君唯一的亲弟,身份尊贵,而明鸾丧父,仅靠着昔日南乡侯府章家的门第,未必能与他相配,更别说朱翰之的年纪已到婚龄,能不能等上三年,犹未可知。

章寂沉吟不语,觉得回头还是要警告孙女一声,让她别跟朱翰之靠得太近了。如今她已经长大,不是个孩子了,回到京城,行事也不象在德庆山里那般无拘无束,总要有所避讳。

朱翰之察觉到章寂的沉默,只看对方神色,倒有几分了然。但他不觉得自己的心事有不可见人之处,反而更高兴于明鸾的长辈能察觉到自己的心意。这样一来,在明鸾守孝的这三年里,章家应该不会对她的婚事进行轻率的安排。他本身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唯一的近亲就是皇太孙朱文至,绝不可能反对他娶章家女儿为妻,而燕王也不会反对他选择一个没有显赫家世的女子。明鸾虽是章家女儿,有个手握兵权的伯父,但章敬有了那门婚约,一个侄女的份量就算不得什么了,燕王反而会因为明鸾是章敬侄女,而觉得她是个忠诚可靠的人选。朱翰之觉得,自己的前路上并没有太多的障碍,唯一要担心的也就是章家长辈们的意思罢了。如今明鸾守着孝,他不好开口,只能向章寂暗示一下,然后静静等待三年后。

章寂与朱翰之各怀心事,都沉默了下来,让明鸾察觉到有几分不对劲。她忍不住打破了沉默:“燕王和太孙祭祖遇到祥瑞的事,应该很快就能传到京城了吧?不知道建文帝会有什么反应?”

朱翰之回过神来。忙笑道:“他一定要气死了!这几天他就忙着精算冯家的党羽,又命人追踪二皇子与冯家人的下落,哪里还顾得上凤阳那边的消息?他大概还以为自己派出去的大将一定会把燕王大军挡住的,哪里想到底下的人已经拆了他的后台?”

明鸾听得疑惑:“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指…那个将军的大舅子被建文砍了头吗?”

朱翰之微微一笑:“那是我们的人动的手脚。建文帝当日下令时,吩咐手下的人,将冯家满门斩立决,若有人阻拦,就视作同伙杀无赦。传旨的人可没替他客气。但凡是冯家住的那条街里,与他家关系密切又替他家做过走狗的,通通没落下,当中不但有徐州守将的大舅子。还有好些个其他武将的亲戚呢。加上这几日京城里风声鹤唳,无论文武大臣,只要跟冯家沾上边的,都无一幸免,通通被下了诏狱。若是建文帝神智还清醒,兴许就能想到此时对这些可以替他打江山的武将需以安抚为佳,但他正在气头上,身边又没人提醒他,等他发现时。黄花菜都凉了。”

明鸾恍然大悟,笑道:“建文帝真糊涂,若他是个聪明人,就不该在这时候跟冯家闹翻,无论冯家做了什么,他们都不会坐视燕王大军顺利南下的。就该让他们出力去打仗,等把燕王打退了。他们的人也死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才好收拢权利呢。他居然现在就跟冯家撕破脸,对依附冯家的人又赶尽杀绝,那不是自断臂膀吗?”

朱翰之抚掌笑道:“三表妹真真聪慧!我瞧你比建文帝要明白多了,那昏君真真无用,居然还输给咱们三表妹了。”

明鸾白了他一眼,虽然心知他这是在说笑,不过是讨好自己罢了。但心里仍然感到很高兴。

章寂心中更郁闷了,重重地咳了一声,瞥向朱翰之:“殿下也别太大意了。那建文帝不过是一时气头上,没提防罢了,若你手下有人在他身边做手脚,需得小心他醒过神来后。会发现真相,反折了你的人手。还有一点,朝中也不是没有明眼人,建文帝也许听不进大臣们的谏言,但有一个人的话他却是不会不听的。”

朱翰之淡淡一笑:“姨祖父指的是太后么?这点不必担心,先前燕王叔在徐州散布谣言,指建文弑兄逼父时,就曾提过先帝临终前曾有意立衡王为储,这段时间以来,类似的传言我也让人在京城内外散布过了,还顺手嫁祸到衡王府与徐王府头上。建文早就猜疑两个同胞弟弟有异心了,太后心疼小儿子们,曾经劝过他几回,母子俩不欢而散。如今就算太后前去提醒,建文也未必会领情,反而会生出猜忌之心来。”

章寂叹道:“你倒是想得周到。”

朱翰之冷哼:“若不叫他众叛亲离,成了孤家寡人再惨死,怎泄我心头之恨?!”

明鸾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也顾不得先前的想法,悄悄扯了扯他的袖角。朱翰之放缓了神色,转头看他,温柔一笑。

章寂端起茶碗,盯着水里的茶梗,暗暗叹了口气,缓声提醒:“虽说如此,到底行事小心为上。你可不能为了报仇,便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若你有个万一,别说你哥哥和叔叔了,哪怕是我们这些长辈、兄弟姐妹们,也要为你伤心难过的。”

朱翰之看向他,有些感动:“是,姨祖父放心,我绝不会轻率行事的。”

太孙与燕王于凤阳皇陵祭祖,陵园出现祥瑞的消息没两天就传遍了京城内外,百姓都议论纷纷。对比那大开杀戒的建文帝,一路南下除了与官兵交战便少有杀伤人命的燕王与太孙显然更得人心。就在这人心惶惶之际,京城里又出现了奇怪的传言,指建文帝本就不是名正言顺继承的皇位,反而他胞弟衡王才是先帝在悼仁太子死后所属意的继承人选,甚至有人说,先帝连传位诏书都写好了,衡王与徐王都是知情的,但建文帝仗着权势与兄长的名份,硬是把弟弟的皇位给抢了。这种传言一出,第二天皇宫里便传下圣旨,申斥衡王意图不轨,要废了他的王爵。太后直奔皇帝寝宫哭求了整整一日,建文帝才收回成命,改为命衡王禁足府内思过。

接着又有传言说,太后在建文帝面前都跪下了,建文帝才答应放过弟弟的,徐王为母亲与兄长抱不平,进宫与他理论,也被他罚禁足了。这传言一出,建文帝头上又多了不孝不悌两项罪名。

建文帝火冒三丈。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冯家党羽在搞鬼,或许两个弟弟也在混水摸鱼。他心里自然清楚自己的皇位来路不正,对几个兄弟都抱了猜忌之心,只是要维持仁君形象,才忍着没向他们动手罢了,眼下却是猜忌不已。为了以防万一,他向每个兄弟的王府都派出亲信,监视兄弟与其家眷的行动。谁知当天晚上,就有一位王弟府中起火,虽然只烧伤了几个下人,但众人联想到齐王、代王的遭遇,都将建文帝视作放火的幕后指使者。一时间,建文帝在宗室勋贵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先前无论传言如何,总有人抱有侥幸之心,不肯相信,如今却是不得不信了。

有胆子大的宗室试图向建文上书,请他将冯家人视作主犯,不要累及旁人,再安抚宗室诸王,毕竟宗室与皇帝同为王族,绝不会投向冯家异姓人的。建文帝看了上书,心中似乎有了几分清明,但很快,这名宗室就遭到了暗杀。杀人现场遗留下皇帝是凶手的证据,但建文深知自己没有下令,便知道定然是冯家人在捣鬼了。他又再度怒火中烧,下令加紧搜查,甚至将南兵马司亲信将领手下的士兵调来,专职搜查,至于原本的禁卫军,早已被他全员废止了——他认为这些人都被冯家收买了,若不是考虑到人数太多,也许他就下令全杀了呢。

然而,南兵马司的将士本就不是负责城内守卫工作的,搜查冯家余党期间,不免与原本城内的守军发生冲突,期间出了好几次事,都被勉强压下了,但两军彼此间的矛盾却日益加深。

就在京城里乱象日现之际,燕王大军再次从凤阳出发南下,绕过几个大城,直接逼近了京城。

第七十四章 耳目

建文帝面带盛怒将手中的奏折摔到地上:“你是干什么吃?!胆敢在朕面前说大话,说你能探知燕王大军的动静,还说他们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要将定远、庐州、扬州等几个大城都打下来,断了朝廷的援手,方才进军京师,如今又算是什么?!”

一名身着华服的十八九岁青年慌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颤声道:“陛下熄怒,微臣安插在燕王府中的探子确实是这么说的,兴许是燕王与太孙忽然改了主意…”

建文帝抬脚将他踢出三尺远:“安插在燕王府中的探子,探的是哪门子的机密?!你当他们现在还在燕王府里么?!”

“陛下熄怒…”青年无言以对,只能不停地重复这句话,建文帝却是早已没了耐性:“李兆年,朕警告你!原本以为你对联忠心耿耿,连父兄都可以不顾,也算是个可用之人,没想到你如此无能!朕手下不需要废物!若你做不到,就趁早给我滚出去!”

李兆年抖了抖,但除了磕头外什么事都做不了,建文帝怒气冲冲地将他轰出殿外,又命人传几员亲信大将前来商议要,压根儿就没打算再理会他了。

李兆年垂头丧气地走下大殿前的台阶,回首这数月来的经历,只觉得象是在做梦般。

他原本不过是李家庶子,家族虽然是勋贵之后,他这一支却早已分家出去,若不是父亲有眼光、有魄力紧随在欧阳驸马身后投资海上贸易,挣回了偌大家业,只怕早已衰败下去了,后来他亲姑姑又嫁给了燕王为正妃,全盛之时,丝毫不亚于嫡支的诸暨伯府。伯府那边经过几代传承,连爵位都快没了,不过是靠着旧时荣光,哪里比得上他们这一支的富贵?四年多前更是被卷进了悼仁太子与当今圣上夺嫡的风波中抄家流放,一撅不振了,只有他们这一支仍然屹立不倒。

他虽是姨娘生的,但自小就长在富贵乡中,衣食住行比一般勋贵人家嫡出的子弟还要精细些,也从小读了十几年书,学问不说超脱众人,却也不凡,原是很有机会由科举入仕的。可他万万没想到,父亲居然会糊涂到支持燕王谋反!怪不得这几年家里收入的钱财似乎比先时少了许多父亲对他也不如小时候大方了,就连月钱也从原本的每月二十两减为十二两,够做什么的?顶多只够他做东道招呼友人两回。

本来这点小钱,他并不放在心上,可父亲要拿全家人的性命去冒险,他却万万不能接受!可父亲不肯听他的劝告,反而还将嫡母与所有嫡出的儿女都送走了,庶出儿女中,也只有他被留了下来,若不是祖母正重病在身挪动不得,只怕自己就要一个人孤零零被扔下。一旦父亲资助燕王谋反事发,他哪里还有命在?他还有大好前途呢!难道就因为他是庶出便要牺牲他吗?

他选择向皇帝投诚,也是迫不得已,更何况,他的生母也在京里,他总不能做不孝之人吧?可他万万没想到,背叛了家族的后果居然如此严重,而他却什么好处也没得到。家中的大部分财产都被转移了,剩下的不过是几千两现银若是最后派出的船队能够安然归来或许即时就有几十万两进账,可惜那些船已经连船上的货物一道沉入了海底。祖父、父亲、嫡母与兄弟姐妹们都安然脱逃病重的祖母在他向皇帝投诚的第二天就服毒自尽了,家中忠诚的老仆们纷纷脱逃虽然也有不少人留下来帮他经营京中产业,可先前为了购进洋货而借下的巨债却都压在了他身上。对于皇帝而言,他既无财,又无才,仅剩的不过是几家铺子、田庄,空有一个李家新主的虚名,得到的却只是空架子,甚至无法对燕王妃和李家造成威胁。

而李兆年更没想到,只是反叛的燕王居然祭出了皇太孙这个招牌,摇身一变成了拨乱反正的义士,他所忠于的皇帝反而成了谋朝篡位的伪帝,而且燕王大军还一路顺利南下,马上就要进京了。若叫太孙与燕王得了江山,他还有活路吗?!

李兆年站在阶下,回首仰望高高的殿宇,浑身发抖,心里说不出是后悔,还是怨恨。

忽然间,有人走近他,压低声音说话:“小李大人,你在这里做什么呢?”李兆年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皇帝身边亲信的张太监,心中虽然瞧他不起,却也不敢无礼,忙笑道:“原来是张公公。”

小张子柔声安抚他:“小李大人,你别害怕,这两日陛下心情不好,火气难免大了些。但陛下始终相信大人的忠诚,不会为难你的。”

李兆年苦笑,现在他怕的不是建文帝为难他,而是害怕燕王大军进京后,自己是否还能保住性命。

小张子察颜观色,又问他:“小李大人,陛下忧心何事,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了,难道就真的没法子为陛下分忧么?当初你不是说过,在燕王府有耳目么?不拘什么消息,只要是事关太孙与燕王的,尽可报上来,即便派不上大用,也能叫陛下知道你并不是无用之人啊!”

李兆年见他和颜悦色,言行间又处处为自己着想,也有些感动,便与他推心置腹:“不瞒公公,我那耳目,说白了不过是在王府后院侍候的,对军机大事能知道什么?她能将燕王对蒙古动兵之事传回来,已是难得了,也说了燕王起兵南下的日期,并且提前捎了信告诉我,燕王大军要抢攻徐州,接下来先攻其他大城,再包围京师的消息,也是她随燕王妃去了徐州后才打探到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如今燕王大军用不了两天就能到京城,她就算再给我捎信也派不上用场啊,还要有能当大用的武将才行!”

小张子顿了顿,笑问:“原来如此,那还真怪不得大人了。不过听大人这么一说,难不成这耳目是王妃身边的侍从?”居是王妃身边的近侍,万一这人生了歹心,王爷王妃岂不是危险了?这样的隐患还是要趁早除掉为佳,只不知是哪一个?

李兆年不知他心中真意,只当他是好奇便叹道:“是姑姑当年出嫁时陪嫁过去的奴婢,因是我生母的亲戚,与我从小儿便比别人亲厚些。当日我随口说了要将她讨回来正式纳为妾室,她信以为真了,也就处处听我的话。可她到底是在王府后院侍候的,能打探到的消息有限。从前她从不曾给我捎过什么有用的消息,也就是前些时候,燕王与太孙在徐州遇刺,我那位做燕王妃的姑姑担心之下亲自去了徐州探望,她才能打探到些消息。可如今姑姑并不在军中她自然也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了。我倒是盼着她能多捎信来呢,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燕王妃李氏陪嫁的丫头和陪房都是有数的,只要查一查有谁随王妃去了徐州,又是未嫁之身的,还与李兆年生母赵姨娘是亲戚,这人的身份也就出来了。小张子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笑着安慰李兆年几句,又劝他:“小李大人,你也不容易,若是大军当真入城别人倒罢了,就怕你祖父与父亲都饶不了你。你还是细想想,有什么路子可逃吧!”

李兆年感激地向他拱了拱手:“多谢张公公提醒我忽然想起来了…”压低了声音,“我们家船坞里还有两艘大船,船工水手一应俱全,若是真不得已,唯有朝海上逃了!”

小张子也同样压低了声音:“大人放心,陛下面前,小人会为你多多美言。只是······若小人侥幸能出宫去,还望大人拉小人一把。陛下待小人颇厚每每赏赐不断还有小人师父在宫中多年,也存了些许积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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